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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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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约市近郊

  秋风飒飒,⻩叶纷飞,冷的空气中,寒冽袭上心头。

  玫瑰教堂里,台上的神⽗沉浸在自己抑扬顿挫的追悼祝祷词中,对于台下众多⾝着黑⾊礼服的人们互咬耳朵窃窃私语的动作丝毫不以为意。

  “可怜哪!不知到底得罪了谁?”说话的是个⾝形微胖的中年妇女。

  “照我看啊,可能是自家人为争夺财产所下的手。”说话者的音量不⾼不低,刚好够左右前后的人听到。

  “有可能,否则天底下哪有尸首都还没找到,就急着举行丧礼的寡妇?”

  “没错!虽然费上轾生前曾公开声明过,要在最快的时间內处理掉⾝后事,但问题是尸首都还未找到,就急着宣布遗嘱…唉,这费上轾还真⽩疼了这个老婆了。”人人都知道费上轾的遗孀是最大受益人。

  “听说啊…他们夫俩私底下感情不和…”

  为突显这则消息的神秘,说话的妇人音量故意越说越小声,并在看到所有的人耳朵都不约而同朝她这边竖起时,眼底闪耀着心満意⾜的光芒,于是说得更起劲了。

  臆测之言变成恶意的窸窣私语,随风飘散,准确地送进每一只等候竖起的耳里…

  红着双眼,黎娴苍⽩的脸始终保持无波。背后来宾意有所指的议论,她不是没有听见,但目前除了沉默以对,她实在是别无办法。

  老实说,她从来不曾了解过他——即使他是她恩重如山的恩人,即使她当上费太太已经五年…眼前闪过William温文和雅的笑容,黎娴一下子失神了。

  思绪不由自主停驻在那一天——她惊涛骇浪的生命“再度”发生急遽转弯的那一天。说再度实在是因为那时受⽗丧之痛的她,已经无力再去承受另外的一些什幺事了。

  “结婚吧!”William轻轻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忽然提议。

  喀啦!黎娴手上的咖啡杯没握好,滑落杯盘上,发出精细骨瓷碰撞的清脆声响。愕然望进他一片‮诚坦‬的眼里,她知道自己没听错,聪慧的她并且立即猜到他作出如此提议背后的真正动机。

  沭浴在一室光之下的William看起来是如此优雅,宛如刚刚他所提议的只是上餐馆用餐一般平常的对话。看着看着,黎娴突然发现,其实他一点都不老。

  纵使已经年过四十,岁月并未在他⾝上留下太多痕迹,前额两眉间的细纹以及泛⽩的两鬓不仅无损他的样貌,反而更添成男子的沉稳气质。举手投⾜之间,特有的尔雅温柔尽显无遗——毫无疑问地,也带给她‮全安‬感。

  只是单有‮全安‬感,尚无法构成她必须嫁他的有力条件,更何况她还知道他目前尚保持单⾝的原因。没理由让他打破终生不娶的誓言,就只为…安顿她的心⾝吧?

  想不出好理由拒绝,正左右为难之际,⽗亲临终前代她的话突然窜上心头——

  娴儿,William为人光明磊落,你绝对可以信任他…

  黎娴叹口气,形势比人強啊!

  她,十七岁,⽗⺟双亡的孤女,名下竟拥有价值千亿的公司与股票。一夕成名,当选‮国全‬最年轻的女富豪,可想而知,接踵而至的就是一连串的争产谋与⿇烦。尽管律师公开宣布她的财产将以信托基金方式托管至二十五岁,方能自由运用,仍阻止不了野心亲戚的企图染指与外人的觊觎。

  不然,怎幺会在⽗亲才下葬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发生了两次车祸,一次绑架,以及险遭攻击強暴的意外事故。

  许多事情,多年后说起或许显得云淡风清,但就当时未満十八岁,不曾经历世间险恶的小女生而言,这样卑劣的恶意攻击⾜够让她吓得魂飞魄散了。

  失去了⽗亲強而有力的保护屏障,贪婪险恶的人在她面前⾚luoluo地上演着;而她,是首当其冲的暴风中心。

  “经过这些事情后,我想,当我有名无实的子是保护你的最佳方法。一来,可以让那些亲戚了解到,就算你意外⾝亡了,黎家的财产他们也分不到一杯羹;二来,那些打你主意妄想一步登天的人也会知难而退。结婚后,你可以继续过原本的⽇子,直到你二十五岁可以独当一面时,我们再离婚。”William低沉浑厚的声音那时是这幺安慰她的。

  当时的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在考虑了两天之后,她才点头首肯。

  就这样,流金飞逝,五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看似美満婚姻底下的真相,竟是一场有名无实的关系。

  “Angel,不要太悲伤了,未来的⽇子还长,你也还年轻——”声音的主人停顿片刻,恶意地寻找年轻寡妇脸上哀痛的神情。“我想…表哥留下来的遗产应该够你一辈子吃穿不尽了。”乐素素以⾼八度的尖细嗓音不怀好意地说道。

  上帝还真不公平,所有的好运都让这个表嫂给独占了!

  “不劳你费心,不过那些财产真的非常多,多到我奢侈花用十辈子也花不完。”深知乐素素的为人,黎娴的回答显得直接。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知自保的小女孩了。

  “你…”乐素素脸上一阵青一阵⽩的,似乎正在考虑是要一逞口⾆之快,还是要委屈自己向她背后所代表的那些⽩花花的钞票投降。

  “很⾼兴你终于知道金钱的好处了。”黎娴嘴角微勾,意有所指。

  乐素素涂得过度粉⽩的脸微微扭曲。“亲爱的表嫂,妹妹我只是为你抱不平罢了!幼年丧⺟,少年丧⽗,好不容易嫁了人,谁知丈夫又…唉,我是为你担心啊!不过你放心,我家的大门永远为你而开,只要你愿意,我们乐家上下都会为你卖命的。”明为关心,暗则恶意嘲讽。若非看在钱的份上,她真懒得和这命中带煞的女人陪。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对令尊的提议一点‮趣兴‬都没有。”黎娴握紧双拳,不让自己被她恶毒的话打倒。

  “省省吧!将那些钱丢进哈得逊河还听得到『扑通』一声,若是借给你老爸,只怕是连那一声都听不到了。”莉塔突地揷声进来。

  两人合手气走了那个势利又不讨人喜的乐素素后,黎娴转⾝看向莉塔,顿时大惊失⾊。

  “莉塔,你还好吧?”她的脸⾊苍⽩得吓人。

  “我…很好啊!”莉塔的眼神闪了一下。

  黎娴温柔真诚的关怀让莉塔心中更感罪恶。隔着肿泡的双眼望着黎娴,她心中百感集,对黎娴的愧疚,对自己的痛恨…更多的是,对他的不舍与心痛。

  四年的同窗友谊,黎娴与她在彼此的生活中都扮演了举⾜轻重的地位。两人是朋友,更是情逾姊妹。一般同友谊中难免会出现的互相比较与嫉妒的情绪不曾出现在她们之间,情谊纯然得有时连彼此都不免怀疑,她们到底正不正常。

  只是,这样美好的友谊,最后也不免差点走上背叛的后果——真的是差一点点,如果不是他突然过世了的话。

  莉塔心一揪,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开始预告着要宣怈而出…命运弄人,众里寻他千百度,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竟是好友的丈夫!

  “莉塔?”黎娴有点担忧了。

  “小娴,请你记住,不管怎样,你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莉塔突然抱住黎娴,动喊出。这是上帝的惩罚吗?他在警告她太贪心了!

  “当然,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黎娴回抱莉塔,浅笑着拍拍她的肩。一直将William当作偶像在崇拜学习,她想莉塔心中的哀痛一定也非常深刻。

  不愿见莉塔如此伤心,只是情势尚未明朗,时机未到而率先说出可能会破局。

  不要说,任何人都不要说,你自己保重…意外发生的那一晚,William在电话里仓卒的声音是这幺说的。

  希望她的猜测是对的,William并没死…

  “要不要我陪你回家?小娴。”待会儿宣布遗嘱,黎娴可能会需要她。

  “不要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莉塔惨⽩虚弱的样子比她还糟,一股莫名的灵感突地自她心中一闪而过,黎娴怔愣了一下。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给我。”莉塔转⾝走向车子,打开车门前再度凝眼望向灵魂‮望渴‬的男子永眠之地。

  那一晚,两人在公司里加班到深夜,体力不支的她趴睡在桌上,糊间隐约察觉到偷偷凑在她发际上的鼻。醒来后,她望着他一如往常的和煦笑容,想要证实的话翻滚在⾆尖上,最终还是呑进肚里。因为她知道,事情说破的结果,对彼此可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错,与其这样,还不如就让它保持暧昧不清的样貌吧!至少这样,三人还能在一起…但她却没想到当初令她心神驰的离梦境,现在竟成为她与他的唯一回忆…

  最后一凝,莉塔毅然决然上车,将车子来个大回转,马力十⾜地疾冲离去。

  “黎‮姐小‬,我们该回去了。”保镖小刀轻声提醒黎娴。

  目送莉塔渐行渐远的车影。“是啊!该回家了。”黎娴转⾝走向座车,轻声对随⾝保镖们说道。

  路,还很长。整件事透着诡异不合理的蹊跷…她得稳住大局,等待William现⾝才行!

  ☆☆☆

  华灯初上,街景光亮繁华。

  纽约市的夜晚人声鼎沸,熙来攘往,到处可见来自世界各国的观光客与纽约客共同走在拥挤的人行道上。

  城市一隅,音乐声喧嚣的酒吧中,小小的舞池內挤満了各⾊人种的男男女女,随着強烈的音乐节奏,忘情地摇摆⾝躯,看似要甩尽尘世间的恼人俗事。

  相对于舞池中的喧哗热闹,围坐在角落里的男人面容郁忧沉,无语坐困愁城的神情形成強烈对比。

  这些人都是当地黑帮快的成员,仗恃着前任帮主所打下的地盘与势力,倒也在下城区作威作福了好些⽇子,只是花无百⽇红,人无千⽇好,自从两年前另一个小帮派在他们的地盘上异军突起之后,使用打带跑的策略,竟也蚕食了他们不少的势力范围,元气大伤不少。眼看着就要被人家骑到头上来了,他们终于决定要展开反扑。

  当然“工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给对方教训之前,自己得先备有充⾜的火力,才能达到成功恫喝对方的效果。而这也是为什幺他们现在如此烦恼的原因了。

  几杯⻩汤下肚后,终于有人忍下住开炮——

  “老大,『礼物』失踪了,等一下怎幺办?”面带‮亵猥‬、体格壮硕的中年男人率先发难。

  被唤作老大的男子绰号“刀疤”也正为这件事伤脑筋。紧皱的眉头为划过整个左脸的那条狰狞的刀疤,更添几分横样。

  “妈的!Wendy这个人收了老子的钱,竟胆敢晃点我!”刀疤恨声诅咒着。想到即将与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好机会擦⾝而过,他就恨!

  “天戟”耶!是“天戟”耶!欧洲第一大合法的武器制造公司,不是什幺阿里不达的地下军火商哪!花了那幺多金钱与时间打通关节,终于让他们探知“天戟”的总裁殷灏即将要结束在南极洲为期三个月的研究工作,而在搭机返回欧洲的途中,会在‮国美‬停留‮夜一‬,获知这样的消息简直让他们直如打了一剂強心针。

  在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待上三个月,只要是男人都会‮狂疯‬的,更何况是女友徘闻不断的殷灏!看准了这一点,他才费尽心思筹画,打算今晚要送个女人让殷颢开开心。谁知,重金聘来的那个人竟不照谱儿演出,恨啊!

  “老大,要不我们赶快再找个女人送进他的房內?”手下甲做如此建议。

  “你笨啊!一时半刻,上哪儿找够资格的东方女人?”手下乙赏了他一个爆栗子。

  手下甲想想也对,手腕⾼超的女人随便抓就一把,但听说殷灏偏爱长腿的东方女子…自己果然笨,怎幺会说出这幺没大脑的话?手下甲讪讪地笑了几声。

  突地,门口起了一阵动。坐困愁城的众人抬头望向口哨声喧嚣不止的方向,眼睛顿时一亮,好个美人儿!

  乌黑直亮的长发搭配比例完美的⾝材,妍丽清的容貌上是略微焦急的神⾊。只见她一双⽔灵大眼直往小舞池內的拥挤人群瞧,似乎在找寻着什幺人。

  太完美了,而且还是个东方美人!刀疤嘴角浮现的奷佞,随着脑海中悄然运作成形的计谋而扩大。

  酒吧內的喧嚣声以及混浊的空气让黎娴感到不舒服,否决掉退回门口与詹森会合的念头,咬着下,她勇敢走进舞池中。

  “到底在哪里?”黎娴蹙着眉,开始怀疑莉塔邻居所提供的线索的‮实真‬

  “‮姐小‬,你找人?”刀疤一群人慢慢靠近黎娴,将她包围在中间,努力在脸上挤出善意讨好的笑容。

  “我找朋友。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湾台‬女孩?”和她一起前来的还有费氏副总裁詹森与保全部经理杰克。詹森此时正在外面停车:而杰克则是发挥保安人员的天绕到酒吧后方,待会儿会由后门出现。美目环顾现场,黎娴暗忖,应该没问题吧?

  “好巧!我们也正在找一个‮湾台‬女孩!”刀疤大笑,声音里的恶意令人⽑骨悚然。

  黎娴脑中警铃顿时大响。“是吗?希望你们尽快找到。请让开,我朋友来了。”指着门口穿著怪异的保镖,她故作镇静大声说道。

  女孩的说辞让刀疤众人顿时一愣,随后大笑,明灭的灯光投在他们脸上,笑得狰狞。

  “美人,我们今晚真的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孩,你最好配合才不会受伤。”

  其中一个人手中捏着的不知名物体引起黎娴的警觉。

  笨蛋都知道这群人接下来要做什幺,黎娴拔腿准备逃离,转过⾝,却惊恐地发现她本无路可逃——

  蓦地,自她背后伸出一只手捂向她的口鼻,挣扎了几下,终究不敌药的威效,她的⾝子一下子虚软无力,眼⽪沉重,意识逐渐飘离…

  喧嚣热闹的酒吧中,音乐声震天价响,旁观整件事发生的众人神⾊冷漠,冷眼看着女孩被众人抬往地下室,宛如即将被献上祭台的供奉。

  跳舞的人依旧尽情摆动⾝躯,喝酒的人还是沉默喝酒,刚刚的绑架事件只不过是这黑暗世界中发生的一小段微不⾜道的揷曲…

  ☆☆☆

  冰凉如⽔的夜⾊,加长型的劳斯莱斯礼车飞驰在前往四季‮店酒‬的路上。

  “老大,这样做真的好吗?”就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霓虹灯光,手下乙偷偷打量沉睡在对面沙发座位上的女子。

  她还未満十八岁吧?万一吃上侵害未成年少女的官司可就不妙了!

  “住嘴!没用的家伙!人都绑了,到这节骨眼还想退缩,你到底有没有脑袋啊?”刀疤凶狠地斥责。手下这副心虚的样子,让他看了心中就有气。

  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了。把这个女人昏,再喂她一点助兴的媚药,说下定歪打正着,让殷灏大慡一晚也说不定。下管怎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把握,原定的计画绝对不能变更。等明天殷灏离开后,拿一笔钱赔偿了事,打发她走就行了。

  刀疤用‮机手‬打电话给‮妇情‬玛姬,吩咐她带一些⾐物前往四季‮店酒‬,与他们在一楼大厅会合,挂上电话后,他看着腕上的手表。

  是时候了!

  “把药喂给她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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