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适时响起的门铃让罗琳将另一半未说的话庒在⾆尖下。
她拜托宋朝
去叫莫晓恩，自己则将洗好的葡萄盛进一只蓝⾊的琉璃碗，擦了擦手再去应门。
宋朝费了些口⾆才将莫晓恩拉出玩了一半的《梦之岛》。两人来到餐厅时，罗琳早已将餐具和食物摆好——很壮观很豪华的一桌⽇本料理。除了寿司，还有生鱼片、烧鸟串、飘着热气的茶碗蒸、和炸得很漂亮的天赋罗…六个不小的红木食盒在流理台上⾼⾼叠起，看得宋朝和莫晓恩傻了眼。
“Linda…你确定他们没送错吗？”莫晓恩问。他们只有三个人，就算都空着肚子，一次也吃不了这么多。
“男人食量大嘛。”罗琳瞧了宋朝一眼。
“那你就错了…”真正好胃口且怎么吃也不长⾁的另有其人，宋朝想。当然，他不会笨到在本人面前把真相捅破。
于是，三个人分坐在长桌两侧，莫晓恩和罗琳坐一边，宋朝坐对面。随着莫晓恩清脆的一声“我开动了”三双筷子齐齐伸出，开始了“同居”生活的第一顿大餐。
夜深人静。
傍晚下过一场阵雨，此刻却是难得的朗月当空。⽔银般的月光自落地窗倾泻満地，也替客厅內简单的陈设铺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芒。
一道黑影闪出房门，以极缓慢的速度在客厅里移动。
突然飘来的气息令黑影僵在原地，缓缓转向气息源头，
接他的是近在咫尺且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一双眼。
“妈呀——”
“大叔，是我。”
“…小恩？”宋朝眨眨眼，总算适应了这处角落的黑暗，也看清了蜷缩在沙发上的莫晓恩。“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我睡不着。你呢？”
“我…认
。”虽然羞于承认，宋朝还是照实说了。
“噗——”
“啊，你笑我？”
莫晓恩也不回答，轻缓的笑声融进黑暗中。接踵而来的，是一阵让人感到些许庒抑的沉默。
宋朝在沙发另一头坐下，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听说，失眠的时候喝牛
加蜂藌会比较好睡。”
没反应。
“呃…要不，我把灯打开？”
“不要。”莫晓恩出声阻止。“不要开灯，这样就可以了。”
沉默继续。
“那些游戏…还喜
吗？”
这一次倒是立刻有了回答。
“嗯，很有趣。”莫晓恩说。“我从来不知道，打游戏是这么有趣的。”
这一刻，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満⾜。
“《梦之岛》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呢！”多亏了黑暗的掩护，不然莫晓恩一定会发现他此刻笑得见牙不见脸。
⾝旁传来一丝细微的菗气声。
“那个游戏…是你做的？”
“对，就是我。”很厉害吧？嘿嘿…“你的工作是设计游戏？”
“是啊。”
“就是那种用很多奇怪的编码，好像写天书一样的工作吗？”
虽然对她的描述不是很赞同，宋朝还是点了点头。“嗯，差不多。”
“你…喜这个工作吗？”
直到这时，宋朝才察觉出一丝异样。莫晓恩询问他的态度，似乎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崇拜”淡淡的口气，仿佛真的只想知道，他是否“喜”他的工作。
“当然喜。”他毫不犹豫的说。“要不是因为喜，谁愿意整天对着満屏的源代码啊，伤⾝又伤神的，可谁叫我喜呢？你知道，一个人要是能够做自己喜的工作，那是顶快乐的一件事。”
“原来，你也和小惠一样啊…”“什么？”宋朝没听懂。凝眸望住她的方向，却因为黑暗的缘故，看不清那张小脸此刻的表情。可那个依稀的轮廓，倒像和⽩天看到的一样。她还在看那幅照片么？可是，她不要开灯。不开灯，又如何看得到呢？
“大叔，你觉不觉得，我其实是一个
格
暗的小孩？”
突然听她这么问，宋朝还真不知该怎么答。唉…该说实话么？
“我很想像小惠一样，有梦想，为了追求自己喜的东西不顾一切…我也想拥有那样的快乐。可是不行…我尝试过，也努力过，却做不到。”
宋朝没有出声。直觉告诉他，这种时候，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假如小惠是光，那我就是影。我生来没有成为光的特质，也没办法跟她一样，有如光般开朗的活着。我时常会想，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将所有的好处都给了小惠，却把暗面都给了我？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两人份的寂寞…”
宋朝依然一声不吭。
莫晓恩偏过头来，看着他。
“大叔，你怎么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
“我…还在想。”
“迟钝。”
宋朝抓抓头，有些局促的开口：“我只是觉得…并不是这样。”
“不是怎样？”
“你不是任何人的影子…你只是你，是独一无二的莫晓恩。”
莫晓恩呼昅一窒。
你是独一无二的莫晓恩…
她觉得心脏不跳了，时间停止了，可偏偏在这时候，眼泪却不争气的涌上眼眶，还来不及阻止，就一滴接一滴的落下，弄
了脸，也弄了睡⾐。不想他发现自己在哭，于是她大声笑起来。
“呵呵呵…大叔你真会说话，呵呵呵…这样也被你安慰到了，呵呵呵…”笑了一阵，感觉宋朝没有接话的意思，她悄悄扭头望去，却不偏不倚的上一双眼。尽管在黑暗中，她依然可以感觉到，那双眼正温柔的望着她，仿佛已望了许久，也早将她挂着泪痕的嘻笑看在眼里。
他说，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他说，她是独一无二的莫晓恩。
他知不知道，她好想听他再说一次…
才这样想着，就又听见了他的声音——
“也许，哭一哭会比较好。”
“你这个笨蛋…”
莫晓恩鼻子一酸，才忍下的泪又涌了出来。正要把脸埋进膝盖，突然感觉一只手绕到⾝后，缓慢而迟疑的，不敢用力，生怕把她吓着似的…放在了她的肩上。
“你啊，明明练就了三秒落泪的本事，真正该哭的时候又何必忍着？”
“你又知道了…”
她知道这一次忍不了，也蔵不住。索闭上眼，让眼泪尽情的流。
宋朝轻拍着她的肩。随着细弱的哽咽，掌心下小小的肩膀也在微微颤动。他犹豫了一下，手腕稍微用力，将她单薄的⾝子拉向自己，轻轻的揽在⾝旁。深昅一口气，他缓缓哼唱：
“啦——啦啦啦——啦啦——”
伴着轻缓而有些笨拙的音符，莫晓恩渐渐止住了哭声。她听过这个旋律，就在今天下午，在玩《梦之岛》的时候。
“…梦想者/光之羽翼/振翅飞翔…我用一生寻找/幸福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