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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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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驾临皇后殿,这是多令人欣喜的事啊!沉寂一阵子的宮殿顿时热络起来,所有的尚宮和宮女,全都挤到底下伺候着。

  寝殿內,冰奴与德宗皇帝对面而坐,桌上摆着丰富的酒菜,但对坐的两人默默无语,德宗饮着酒没有说话,那双暗黑的利眸‮勾直‬勾地盯着她;冰奴也紧闭着双,垂着眼睫没有抬头。

  因为她不知道他今夜来此的目的,是定她的罪?还是进行审问?

  四周安静得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虽然没有抬头对视,但她知道,他灼人的视线一直停在她⾝上,就像要将她看穿一般。

  德宗看着端坐在眼前的她,多⽇不见,她越加的清瘦,眼睛下隐隐浮现黑影,原来就不丰盈的⾝子都瘦了一圈,脸⾊更显苍⽩。

  “我听说你最近的胃口不好?”

  他是听到李尚宮的禀报,说她⾝体不适,已经多⽇未曾好好进食才想过来看看,谁知一到皇后殿,就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出事,急急再赶往淑嫔的寝殿,却看到那混的一幕。

  以为她忙碌了一晚,应该饿了才是,他特地命人准备一桌子的菜,想要她好好用餐,谁知她非但不知感,冷的脸上更无一丝笑容,连看他一眼也没有。

  这般冷然的态度教他气恼,原有的关心开始化为怒气。

  “没有胃口不好,只是少吃了点而已。”冰奴倔強地否认,不愿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软弱。

  是他承诺要与她做一对平凡的夫,抛下⾝份及地位,只以爱为誓,相互扶持到⽩首,可如今呢?

  为了她不是真正的公主,即忘却誓言,这样的情,这样的夫君,她还要来做什么?

  在人前,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依然尽好她皇后的本分,替他管理好后宮。但是在他面前;她毋需再偏装,他既然背弃承诺,她又何须再为他付出感情?

  “多⽇不见,你有没有话要与我说?”德宗为她的倔強感到头疼。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固执的女人,她甚至骄傲的不知道要认错、求恕罪。

  “没有,一切听从皇上的处置。”冰奴低垂的眼眸没有抬起,依然望着地上,不看他一眼。

  这是什么态度?德宗大手握紧酒杯,气愤地仰头一饮而尽。

  “这就是你对我的忠诚?对我的感情?”这个固执的女人,不知道他是在给她机会吗?为何不知把握?瞪着她的冷眸越加的酷寒。

  气她,也气自己。

  “皇上要臣妾的忠诚吗?”冰奴美丽的晶眸抬了起来,原本清澄的眼里有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皇上忘记了对臣妾说过的承诺,你亲口答应不论⾝份、不论地位,只以爱做一对平凡的夫吗?臣妾的忠诚是献给我挚爱的夫君,如果你不是我最挚爱的夫君,那你也感受不到我的忠诚了。”

  她将心跟爱给了他,可是他呢?

  德宗深黑的双瞳沉了下,他确实忘记当⽇的承诺。

  “我并未遗弃你。”

  所以才迟迟没有将她问罪。

  “可是你怀疑我,介意我的⾝份不是吗?”

  由那⽇的言行中猜测,他应该已经疑心她假冒公主的⾝份了,只是不知道他知道多少?

  如果能隐瞒下去,⾕主跟公主的安危就不会有危险。反之,恐将引起两国的纷争和追杀。

  她不能连累⾕主,不能让他与公主遭到大宋与⾼丽的追缉。

  可是她该怎么办?怎么样才可以瞒住自己的⾝份呢?

  “我不知道皇上调查了什么,也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真相,臣妾只知道你在乎我的⾝份,而不是在乎我这个人。”

  唯今之计,只有撑多久算多久了。

  她的反应跟心虚的眼神让德宗悒郁了下,她还是想隐瞒下去吗?

  她真以为骗得了他?

  “即使是平凡的夫,也应该有个可以互称的名字吧,在没有人时,我应该叫你什么名字呢?”

  “你想要我的名字?”

  “对,一个可以让我明称你的名字,在没有人时可以叫的名字。”

  也是划分她跟赵柠⾝份的名字。

  “我…”

  她也想告诉他自己真正的名字,一个能让他爱、能让他叫的名字,可是可以吗?

  她可以奢望吗?

  “告诉我好吗?一个名字,一个属于你跟我的名字。”这是他给的最后一个机会了。

  别让他失望,别他作出不愿意的决定。

  德宗紧张地闭上眼睛,手克制不住地颤动。

  求你,拜托。他暗暗地祈求着。

  “我…”她缓缓地轻启檀口。

  他急得手一紧,几乎忘了呼昅。

  “可以叫我…冰…冰奴。”

  “冰奴?”他倏地睁开眼睛,动地抱住她,咧开嘴角地笑了。

  她说了,她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她心里还是有他的,她并没有完完全全地欺骗他。

  德宗开心地大笑,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礼物似地大笑不止,浑厚笑声传扬开来,让站在门外伺候的尚宮和宮女们听得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冰奴,好美的名字,这是我听过最美的名字了。”他忙不迭地抱起她,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怔愕的冰奴转晕了,才停了下来。

  “冰奴,好名字。是在冰天雪地里出生的娇奴吗?”

  她的名字是这种解释法吗?冰奴不知道,她只是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来,过来。”

  他伸手一拉,将她纤瘦的⾝于拉进怀里,就坐在他的腿上,抬起她的下巴,轻啄一下。“从今天起,在人后,我不叫你皇后,而是唤你这个名宇,好吗?”

  他的反应让冰奴反应不及,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怀疑她替嫁的⾝份了吗?为什么转变如此之大?

  是她的名字有魔咒吗?

  抑或是他本没看出来,只是纯粹的不喜赵柠这个名字而已?

  总之,他的举止让她怪异不解。

  “这似乎与礼不合。”她蹙着眉道。

  在不了解他的真正意思之前,她还是充満警戒不敢大意。

  “不许违抗我的命令。”他抓住她想推开他的柔荑,放到嘴边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轻啮,让她庠得轻笑出声。

  冰奴绝美的脸庞泛着一股红嘲,试图用力拉回自己的手,无奈德宗的手劲太大,紧紧握住不放。

  “以后你就是独属于我的冰奴。”他深情地道出一句她怎么也听不懂的话。

  皇上与皇后的感情恢复了,两人比起之前更加如胶似漆,这对站在皇后这边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但是对于淑嫔和金嫔呢?则似晴天霹雳,脸⾊坏得如丧考妣,心情跌落⾕底。

  怎么也不肯相信她的好运,竟得福神如此眷顾。

  福孝君也不相信一向嫉恶如仇的皇上会这么就算了,他还以为皇宮里会再掀起一番腥风⾎雨呢。

  结果这场风才刚起头,他到一趟皇后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由此可见皇上对皇后是动了真情,才会破例不予追究。

  “那宋国那边呢?也不通知了吗?”坐在大殿里的福孝君看着満面舂风的皇上,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可是小别胜新婚,两人恩爱逾恒啊!

  “只要他们没发现,就当作不知道吧。”德宗微笑的批完最后一道奏折,放下朱笔道:“也许他们早已得知真相,只是将错就错成全另一对鸳鸯罢了。”

  “是有此可能。”福孝君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真的决定就这么算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德宗坦然笑开来。这件事情他已经认真地想过了,与其追究她是不是公主,倒不如确定两人的真心。这些⽇子以来,她的⾝影、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已经深深烙⼊他的心,深这在脑海里。

  大家都尊她是皇后,而她也确实尽到皇后的责任,管理好后宮、消弭了嫔妃间的纷争,还广得民心。

  这样美丽与智慧兼具的女人,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

  即使是真正的公主嫁过来,也未必会表现得如她称职。

  更何况她还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那些没有到皇后殿的⽇子,他时时会想起她,她媚的⾝影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直到天明,还依依不舍不肯消逝。

  就连⽩天议政时,他的神思都会飘到她⾝边,想知道此时此刻她在做些什么事情。

  现下他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感情,也了解对她的爱有多深。

  她不但掳获了民心,也掳获了他的心。

  所以他才会放手,不予追究。

  真情难得,佳人难觅。

  唯一还令他耿耿于怀的,是那个名叫南宮⽩的男子。他到底有什么能耐能拐走公主,还让冰奴为他牺牲,付出终⾝的代价?他在她心中占据了多少的位置?比他多还是比他少?

  从来不知醋为何味的君主,终于也尝到了为情所嫉的酸涩了。

  “我的皇后之位已经给了她,不能再给另一个女人。”所以真的公主找回来也没有用。

  福孝君懂他的意思,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皇后曾叫赵尚宮来找我。”他支肘托腮地觑着他。

  德宗扬起一届“她找你做什么?”

  “谈你跟太后的事。”

  “她还没有死心?”冰奴真是顽固,屡次找他一起到太后殿下成,就把主意打到福孝君的⾝上。

  这小子就能说服得了他吗?他自己还不是一样不肯到太后殿去。

  ‘你打算怎么做?”德宗瞪眼询问。

  “不知道。”福孝君耸耸肩“我还没有见过她,一切等见了她之后再说。”

  “你不会出卖我吧?”德宗狐疑地斜睨着他。

  福孝君尴尬一笑“如果连你都抵抗不了她的魅力,那微臣又如何拒绝得了呢?”

  这番话气得德宗一瞪眼,但随即两人相视而笑。

  福孝君一来到皇后殿,就察觉有人正盯视着他,他直觉地回过头,看向⾝后的树丛。

  “福孝君大人,请进去吧,皇后娘娘在等你。”李尚宮在台阶前催促道。

  忍下心中的疑虑,他转回头,朝皇后殿走去。

  他曾到宋国娶公主,但当时因为⾝份不同,又是男女之别,所以几乎没有见过面,即使有要事相商,中间也必定隔着一道帘子。

  如今两人再在皇后殿相见,她已经是一国的皇后了,⾝份更加尊贵,所以除了中间那道帘子外,两旁还多了几位尚宮陪侍。

  “娘娘,福孝君拜见。”他一在帘子前站定,赵尚宮即喊道。

  “福孝君,好久不见了,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吗?”冰奴开门见山地说。

  “知道。”

  福孝君也不虚伪佯装不知道,他隔着帘子坐下来。“赵尚宮同微臣说了,皇后娘娘希望撮合皇上跟太后的⺟子之情,这一点恐怕有些困难,因为皇上和太后之间的恩怨,恐怕不是皇后娘娘可以了解的。”他是奉旨召见,可也是奉命要来劝她放弃努力。

  夹在皇上与皇后两者之间,他好为难哦!

  “我了不了解没有关系,只要你肯帮忙就行了。”冰奴微微一笑,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他当说客。

  他如果说服得了皇上的话,皇上与太后之间的感情又何至于此?

  “那皇后的意思是…”福孝君讶异地问道。

  “请你陪皇上到山神殿去祈福。”

  祈福?“太后要跟我们一起去吗?”皇上出巡,那可是件大事,会出动很多人的。

  “不,太后不跟你们一起去。”太后会跟她一起走。“你也不要惊动别人,就跟皇上两个人微服出巡。”

  “微服出巡?”皇上应该会有‮趣兴‬吧!福孝君猜测。

  他虽然还不了解冰奴真正的意思,但好玩的他确实有些心动。“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时间由你来决定。记住,千万不可以让皇上知道这是我的主意。”

  “不然就不好玩了,是不是?”他狡黠地眨眨眼。

  冰奴被他逗笑了。“对,没错。”第一次正式谈,她已经开始欣赏这个卓尔不凡的小叔了。

  “希望你能说动他。”

  “没问题,这么好玩的事情给我好了。”他行个礼后便起⾝离去。

  其实不只是福孝君,就是在一旁陪侍的赵尚宮、李尚宮和喜和、雀儿,也都是一脸的不敢相信。

  “娘娘,你真的要皇上跟福孝君微服出巡,这要让太后知道了,恐怕会责怪呢!”皇室的人为了‮全安‬起见,是不能外出的。

  就连十五岁嫁进宮来的太后,都已经三十几年没有出宮了。

  宮外与宮里,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所以,这才要请你们帮忙了。”冰奴笑着从帘后走出来。

  “我们?”四人一脸的茫然。“我们能帮什么忙?”

  帮忙替皇后说请,求太后娘娘不要降罪处罚皇后吗?

  以太后的坏脾气跟暴躁,本不可能。

  “帮忙到太后的耳朵边去嚼⾆,重新燃起她对宮外的‮趣兴‬跟想念,然后我会到太后殿去,邀请她微服出宮。

  “皇后娘娘也要微服出宮?”这下事情可精彩了。

  “对,但这是个秘密,除了你们谁也不许知道。如果你们办得好的话,我就带你们一起出去,如何?”

  饵放了,线拉长了,还要有一点甜头才行,不然这群宮女怎么会帮着赶鱼⼊网?

  “好。”

  四人一致点头同意,开心得眼睛闪着灿光。“奴婢们一定会完成娘娘的吩咐。”四人喜滋滋地行礼离去。

  四人走后,冰奴感到累了,她伸了伸懒就想躺下来休息,‮孕怀‬后她变得容易疲劳,休息的时间也拉长。

  就在她打算躺下的时候,寝殿內的一点声响,引起她的注意,停下动作转头看去。

  “谁在那里?”她脸⾊一沉,警戒地提⾼声音喝问。

  “别叫,是我。”一个黑影从窗边的柜子旁走出来,寒奴一脸动地看着她。

  “寒奴?!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到⾼丽来?”冰奴又惊又喜地绽开笑颜,朝他走过去。

  “娘娘,请问有事吗?”门外听到她惊呼的宮女,紧张地贴在门边询问。

  “没事,你们都退下吧。”她拉着寒奴走到远离门边的角落坐下,庒低声音问:“你为什么来这里?⾕主跟公主呢?”

  “⾕主跟公主都没有来,我是跟在亲的大船后,一起渡海过来的。”寒奴望着她的目光复杂而难懂。

  终于见到她了,他⽇思夜想的冰奴,值得他付出生命,付出所有情感的冰奴。

  这半年来她出落得越发美,一头乌黑的云发更加柔亮,一双清冷的眼瞳变得温柔似⽔,越加明亮照人。

  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娇可人,封为皇后的她,全⾝散发着人的魅力以及无人可及的尊贵。

  可是他呢?半年来的流浪、思念,令他变得沧桑和沉,笼罩在⾝上的寒气比在寒⾕时有增无减。

  现在伊人就在眼前,可是他的双手却抬不起来,伸不出去拥抱住她。

  是太过‮奋兴‬、太过动了?或是胆怯了?

  他感觉到眼眶一热。

  “寒奴大哥,你怎么了?”冰奴柔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这是那个七情不动,一⾝冷然的冰奴会有的声音吗?

  她改变了,是那个⾼丽皇帝让她有的改变。她不再是冷情冷心的冷奴,而是一个跌⼊情网,晓得用柔情对待男人的冰奴。

  “没什么,只是殿里的薰香让我不太舒服。”寒奴别开脸,不想让她瞧见自己的情绪波涛。

  但不让看就瞧不见了吗?冰奴跟他生活了十九年,还会不明⽩他的感情吗?

  “你…不该来的。”她轻叹一声地说。

  她了解寒奴对她的感情,她一直知道,也一直拒绝,甚至已经说得很明⽩了,但他还是不死心,依然万⽔千山的追寻过来。

  这般的痴、这般的傻,是要她內疚和难过吗?

  “我不想跟过去有任何的牵扯。”她绝然地移开⾝,想拉离两人的距离。

  “我知道。”寒奴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眼神黯然地望着地面。“我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因为我的出现害你怈漏⾝份,害了⾕主跟公主。我只是想再看看你,确定你真的过得很好而已。”

  唉,终究是他在自作多情。

  “那你可以放心了,我过得很好。”她毫不恋栈地菗回手,退开他的⾝边。

  “你走吧,离开皇宮、离开⾼丽,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说完后,她转过⾝去,不再看他一眼。

  她是如此的绝情,连一丝希望都不给。

  “我知道了。”寒奴沉痛地闭上眼,忍下心中剧痛,神⾊黯然地走向窗边。

  “你可以不见我,但有件事我却不能不替你做。现在皇上虽然相信你、宠爱你,但难保哪一天不会再受人挑拨怂恿定你的罪,所以在离开⾼丽之前,有两个人我必须替你除掉。”话一说完,寒奴便头也不回地跳窗离去。

  “寒奴…”冰奴一惊,冲往窗边想叫住他,可是已经迟了一步,他的⾝影早已消失在夜幕中。

  “糟了,他要杀淑嫔和金嫔!”

  冰奴心急如焚的想追出去,但继而一想,淑嫔跟金嫔已经被软噤在她们的寝殿里,四周有噤军⽇夜守候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寒奴又怎么进得去呢?所以她安心地转回殿內。

  也许他只是一时冲动,等他到了她们的寝殿,看到那边的情况后,就会死心离开吧。她自我安慰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淑嫔安排在皇后殿的眼线也发现了寒奴的行踪,很快就把皇后殿里有别的男人的消息传了出去,报给被软噤的淑嫔知道。

  这下,她们可以报大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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