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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七章 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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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叶横眉一挑,冷笑道:“才登上宝座,就迫不及待显威风来啦?若不是天林那死秃驴一道遗诏,他妈的,你以为你真有这本事平定四海?你个熊的。”这和尚之前谈吐还颇为不俗,此刻却像是市井流氓一般口出秽语,神⾊间若有癫狂之态。

  慧鸿禅师听得红叶言辞,不由大皱眉头,尤是“天林那死秃驴一道遗诏”那话,只听得他神⾊若惊若怒,连呼佛号不止。⽩观此时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红叶,古井不波。

  青书闻言也不怒,只笑道:“我没那个本事,关你个庇事?你他妈好好做你的和尚,老老实实的敲钟念佛,挑⽔吃斋,天下谁是谁非,轮得到你来管么!”

  好像被戳到了痛处,怒⾊在红叶脸上漫开,便听他叫道:“老子闭关以来六出少林,搅的天下天翻地覆,这不算本事吗?我搅出来的事端,又怎么轮不到我来管?和尚?他的谁他妈的说和尚就只能吃斋念佛?天林老秃驴一命呜呼了,还留着个慧鸿秃驴看着老子。”说着挣起⾝来,骂道:“沈振鸿!我传你易筋经神通,禅门六定的法诀也传了三层给你,天林给了你什么?他娘的老子一⾝神功有哪个不是自悟易筋经里头的?天林不教我功夫也就算了,老子功夫越⾼,他还越提防,,你这么尽心尽力重重包围似的看着我,对得起老子么,说的好听,什么每天都来木屋照看我,还不是变着法儿监视,出寺就不是南少林弟子是吧?你当我稀罕么?他妈的…”

  骂着骂着,红叶额头渗出汗来,似乎是累了,又一庇股坐下。兀自骂骂咧咧,慧鸿沉默半晌,蓦地走上两步,合十轻声道:“天林恩师给我的,是慈情济世的无畏心、悲天悯人的大怀。师兄,宋…皇上方才说的对。你搅天下,民不聊生,其罪滔天,你真要南少林毁在你手上么?”

  红叶只听他说到一半,脸上便腾起狂怒神⾊,五官扭作一团,伸掌便向慧鸿推去,惜乎內功被废,筋脉酥软,这一掌浑无力道。慧鸿动也不动,口呼佛号不语。

  宋青书嘴角噙笑,似乎在欣赏一场闹剧。苏若雨挽着他的臂弯。眉目间有不忍之⾊。渡远神⾊最为复杂,俄尔快意,俄尔悲恸。俄尔痛心。俄尔惘。

  ⽩观瞧这一代宗匠竟落到这般田地,不由心下惨然。同是武人,他默然生出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红叶愤声怒喝,一掌接着一掌,推向慧鸿腿弯,只想着把他打倒在地,让他跪下来大声哀求自己饶命才好,但打了十几掌,红叶呼呼气,终是颓然放手,怔怔望着⻩泥地上的油油绿草,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都不料他说哭就哭,当真是全无半分征兆,渡远措手不及,快步上前扶起师傅,蓦然间想到什么,双手一松,红叶又软倒在地,好像小孩一样捶顿⾜,嚎啕大哭。

  宋青书叹一口气,道:“红叶,你哭什么?”

  红叶冷冷看他一眼,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哼哼两声,道:“你武功和我相当,⾝份也⾼,配问我这个问题,跟你说也无妨。”

  青书听他到现在还追究这个问题,不由大是好笑,却听红叶道:“和尚我八岁那年家里出了点事,爹妈死翘翘就剩我一个,⼲吃等死没两天被天林秃驴带回南少林收作⼊室弟子,他教我武功传我禅法,我别提多感他了,可过了八年老子艺成之后,准备出山大杀四方,走了没俩月,见识了几个⾼手,便被天林召回寺中。他娘的,天林那老秃驴当天就宣布南少林隐退江湖,避世不出,掌门印信接给北少林空见,见了空见那厮,我才知道天外有天这个道理。我才起雄心要和空见好好打一场,天林那死和尚说自此以后南少林僧众俗家行走江湖不得出福州境地,你可知道?我自《华严经》夹层得《易筋经》心法,本有雄心万丈,却被他掰开八瓣天灵盖浇了个透心凉。但那时候老子也认了,谁叫天林是我师傅?然后我便在福州莆田这巴掌大点的地方跑来跑去,散心解闷,直到有天遇到司马弥卿那个死太监,那时候他还在宮里⾝居要职,来福州城颁旨,我们两个大打一场,在两百三十三招上,老子输给他了。”说到此处,红叶不由露出一丝缅怀的笑意,青书也自微笑聆听。

  “后来他没杀我。却点拨我⾝法內劲,但老子一口气还是难出,等他走后,威福州达鲁花⾚密奏一折给那个劳什子破皇帝,参了老司马一本,哈哈,隔年他就被贬到洞庭湖去了。这口气出的真他娘地痛快,自此之后,和尚就喜上了那种不费半分力气而天下的感觉啦。”

  青书漠然道:“你刚刚说到的六出少林,是怎么回事?”

  红叶漫不经心的缓缓说着,似诉说似缅怀:“虽说整了老司马一通,有他好受,但不打赢他,老子心里总不痛快,于是和尚偷偷的从福建跑到湖南,跟老司马斗了十七八次,来来往往沿途杀了几百人,挑拨周子旺起义这篓子事儿全是老子做的!到二十四年前,终于被天林那秃驴发现了。然后他就幽噤于我,隔一天来瞧一次我,说我违反南北两宗定下的规矩,严惩不够,还需专门看管。于是乎,老子就一呆便是数年之久,直到天林那老和尚病重,看不了我了,我才趁机偷偷跑出去,七天往返三千里,中间还打了一架,端的是痛快,痛快之极!”

  “这次天林却没发现,他的病很重,在不能屈尊到咱的小木屋来啦。哈哈,哈哈。”红叶笑着笑着,眼中却怔怔流出泪来,他伸袖抹去泪珠,喃喃道:“他娘地,这算什么!”

  “又过了几年,沈师弟突然找上门来,说要我准他出寺,哈哈,寻常我都不理寺务,但合寺以我为大师兄,出寺一事,除去天林那死和尚,便只有和尚我能首肯,啧啧,只此一问,我便晓得,天林又病得走不动了。那老和尚也有今天!那时候我心里很痛快,这样想道。”红叶大声说着,脸上的泪⽔一线一线流下,再止不住了。

  “于是乎,在沈师弟走后,我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去见了天林,老和尚很⾼兴,一个月不见他,他瘦了大半圈,⽪包骨,他想伸手来摸我地头,但却被我给闪开了,哈哈,他想趁机制住我,门都没有!”红叶脸上神情转为自傲,但泪线却止不住地流下。

  “我又趁机偷偷离开了南少林,沈师弟说他要找仇人报仇,那个人姓宋,是武当派的⾼第,啧啧,少林武当齐名?我呸!张三丰那老道士之下,还有几个算⾼手?”说着看了一眼青书,点点头道:“嗯,你算一个。”

  青书默然不语,心中只道:“瞧红叶状况,似乎颇有癫狂之态,他竟是忘了,我便是宋青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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