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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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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七年来,华山派在陕西一带,当真是名声大振。

  倒不是掌门鲜于通有多大能耐,而是出了三名杰出弟子。

  首当其冲的,是“华山一剑”⽩观。剩下两名,分别是“紫气东来”岳肃、“朝剑”蔡子峰。

  ⽩观这些年来也是闯下好大名头,忽忽七年一晃而过,他也有二十四岁,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这七年来,他“混元功”也将近圆満,更精研本门剑术,七年间循序渐进,进而融会贯通,出招凌厉无方,抑且浑然无暇,竟让人找不出半分破绽,武功之⾼,号称华山第一。

  便是鲜于通这掌门之尊,也只能说望尘莫及了。

  而剩下两名弟子,却是六年前齐齐拜⼊华山门下,一个精研剑术,一个勤修內功,各有所长,难分轩轾。但较之⽩观,却都是弱了一筹。

  这一⽇间,天尚乌黑,⽩观便已在朝峰顶上打坐练功,渐⼊神而明之之境。他內功⽇⾼,却越发用功。皆因他知道这“混元功”每深一层,內力增长便慢上一分,只有勤练不休,反复锤炼,方能及早修至大乘。

  时时需勤拂,勿使惹尘埃。

  既然做不到拈花一刻的了然明悟,便以勤补拙。

  天道酬勤,剑气冲霄堂⾼⾼悬挂着的匾额上写着这四个烫金大字。意思便在于,只要用心发奋,勤修苦练,总不致让你空手而归。

  华山派有两门极上乘的內功,第一门就是号称“华山九功,紫霞第一”的紫霞神功。而第二门,则是这门“浑然一体,融融洽洽”的“混元內劲”

  论內力增长之速,自然是“紫霞神功”更胜一筹。但若论內力之稳固扎实,则当属“混元功”

  两门內功向来都是一脉相传,但凡掌门弟子。都能得传“紫霞神功”而非掌门弟子,则与紫霞无缘。

  而“混元功”却是第二代的⽩祖师传下,每一代都只一人会,这一代却是只有⽩观得传。

  华山派创派始祖郝大通曾有提过:修“紫霞神功”者,內力绵绵不绝。漫如烟霞,及至大乘,紫气东来,勾通金桥⽟瓦。当可与天下英雄一争长短。

  “紫霞神功”乃是当年“中神通”王重为郝大通量⾝定做的內功。脫胎“先天功”只是郝大通武学资质不⾼,又乏人指点,终其一生,竟是都未能将“紫霞神功”修至至⾼之境。

  而“混元功”却是第二代师祖所创。这位祖师是个落魄书生,其时元宋战,天下大,他功名无望,自然只能弃文习武。不料他却是个武学奇才。忽忽三十年间儒学道蔵俱都达到不可思议的境地不说,还被他无意之间修成无上內力。

  一⽇,这位⽩祖师登上朝峰顶,见旭⽇冉冉东升,云海翻腾。波澜壮阔。自问这一生俯仰无愧,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呑吐间浩气磅礴,竟而被他悟到一门呼昅之法,衍生开来,正是这门“混元功”

  ⽩观在朝峰顶呑吐罡气,一呼一昅之间,隐然与云海翻腾之势相合。其时朝已然升起,便要挣脫云霞的束缚。感受到清晨第一缕光的照,⽩观轻轻地吐出口气,睁开双眼,目中神光湛然。

  这“混元功”终于功行圆満了!

  然而,圆満,却不代表着大成。

  “混元功”若是大成,可称体內那一处丹田自成天地,而丹田中积聚的內力,则是那混成之物,恍如天地初开的一片混沌般纯净精纯。

  ⽩观此时,不过堪堪将三卷“混元功”走完流程而已。

  他感受到內力缓慢地增长,心中却殊无喜意。

  因为,他每精进一分,越体味到修炼之难,便越知道那人是多么的可怕。

  勤修七年,却还未必比得上七年前的他!

  如果他不死的话,现在…

  ⽩观不敢往下想下去。

  那是一种他很难奢望的到地境界。

  他低低叹口气,站起⾝来,拂了拂袖,望着绽放出万道金蛇的太,双眼被刺的微微一通,他眯了眯眼,口中喃喃道:“你…一定还活着。是么?”

  转⾝往山下走去。他微微苦笑:“可是,对于你和她,我该如何自处?”

  伸出右手食指,⽩观潜运內力,往一颗小树点去。便见簌簌响声,小树被他凌空指力点的晃来晃去。

  “一指么?呵呵,果然厉害。”纵然是无意修习,忽忽七年间也被他修成第七品地一指。

  一指共分九品,品秩越低则越是厉害。朱长龄勤修苦练三十载,也不过五品而已。而当年问鼎五绝地南僧一灯大师,却仿佛后无来者的修至了第二品。

  的确,自一灯大师之后,再无人能将一指练至那般⾼深的境界。

  ⽩观微微苦笑,摇‮头摇‬,仿佛想甩开什么,却始终甩之不脫。他一振⾐袖,沿着羊肠小道,往山下走去。

  华山山道之险,自古有名。

  约莫走了两刻钟左右,⽩观忽觉⾝后有异。

  他“混元功”修至圆満,耳目灵觉都自上了一个台阶,事先发觉状况,当即不慌不忙,大大跨上一步,堪堪避开来人攻击。

  这一步跨的大有讲究,若多上一分,则有拿捏不住滑倒之虞,若少上一分,则会被来人指力拂中,动弹不得。

  这一手,当年也有个少年,玩的很漂亮呢。

  ⽩观心中苦涩:“我比他⾜⾜晚了十年!”

  他头也不回,淡淡道:“蔡师弟,这等游戏,你我之间也倒罢了。可万不能同师弟们玩笑。一个失⾜,谁也担待不起。”

  ⾝后的,正是六年前拜⼊华山的蔡子峰。

  蔡子峰哈哈一笑,道:“⽩师兄刚刚那指好生玄妙。隔了一丈来远,尚有如此劲道,当真厉害之极。却不知是我派哪位前辈创的功夫?”

  ⽩观微微皱眉。说道:“与你无关。”

  蔡子峰讨了个没趣,却不着恼,只是凑过去问道:“⽩师兄,近来我修炼紫霞神功,颇有滞涩。还烦您指点一二。”他虽善攻剑术,但紫霞神功掌门弟子人人得传,他自也习得一二。

  ⽩观淡淡道:“我修炼地是混元功,对于紫霞神功。却不大清楚。岳师弟倒是此中⾼手。师弟若有意,不妨去同他研习研习。”

  蔡子峰呵呵笑道:“⽩师兄有所不知,岳师弟这些天不在山上,况师兄內功剑术俱強,乃是华山派第一⾼手。“混元功”“紫霞功”虽分两脉,但都是华山派內功,却不知师兄这门內劲如何过十二重楼,通金桥,碎⽟瓦?”

  ⽩观眉间微蹙。心內暗道:“岳、蔡二人似别有所图。掌门也未曾问过我混元功的秘要,怎地这两人却好似不厌其烦?”

  口中慢呑呑的说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是为混元。破开混元,则为万物。以混元演万物,则是混元功重中之重。”他前半句的确是混元功中所载。而后半句却是随口诹出。

  蔡子峰用心记忆。只觉⽩观所言大有道理。他耽于练功,平⽇里不多看书。便是看书也只是囫囵而过,并不看书下注解。⽩观随口搪塞两句,他便信以为真,仔细琢磨之下,欣欣然而有喜意。

  ⽩观心中冷笑,步子不停,往山下走去。

  蔡子峰见⽩观微有不悦,当即微笑拱手道:“多谢师兄指点,小弟尚有要事,便告辞了。”

  ⽩观步子一顿,点了点头,便自下山不提。

  剑气冲霄堂,有所不为轩。

  鲜于通紧缩眉头,望着手中一封书信,蓦地一拍桌子,将那封书信成一团,用力扔了出去。

  ⽩观慢呑呑地走进轩中,将那团纸拾了起来,缓缓打了开来。

  一行潦草字迹如下:“鲜于世兄如晤。自七年前一事,崆峒一派元气大伤。此行昆仑虽是壮举,但余五人实是有心无力。兄雅量⾼致,敝派上下有所不周之处,万望恕罪。”

  下款是:“崆峒五老拜上。”

  ⽩观叹道:“掌门师叔,纵然其余诸派皆不同意,我等自上昆仑和明教厮杀便是。”

  鲜于通双手深深绞在一起,眉头紧皱,却不说话。

  ⽩观静静看着这位师叔⽇渐憔悴地面容,心里不知怎地竟是涌起一丝怜悯。

  两人静悄悄地对峙,鲜于通蓦地发声道:“⽩观,为我磨墨。”

  ⽩观一怔,他七年来儒道兼修,随着內功修为⽇渐增长,养气功夫也是越来越好,与当年那个少年简直天差地别。他不急不徐地研磨着,鲜于通伸笔蘸満浓墨,刷刷往下一路写去,⽩观看得明⽩,却是给丐帮帮主史火龙地一封手书,大意便是明教近年猖獗,肆意屠戮六大派弟子,天怒人怒,须当灭之,方能使天下太平。

  ⽩观心中暗叹:“说到天怒人怒,蒙古鞑子造的孽才叫重。待得报完⽗仇,若我还有命在,定当要学那伏波将军,马⾰裹尸而还,方显男儿本⾊!”

  想到此处,⽩观心中微微振奋,想到经年之前,在华山的道蔵阁中翻阅书籍图谱之时偶有所悟,竟而內功大进。

  他决定,在这次出发去明教之前,再去道蔵阁中博览群书一番。

  临安城。

  一个仆人装束的汉子佝偻着⾝子,手执一封书信,在弄堂小巷中不住穿揷而行,最终停在一幢微带破旧地大宅面前。

  轻轻扣了扣门,一个⽩发苍苍的老汉颤巍巍的将门打开,侧头瞄他一眼,淡淡道:“进来吧。”

  那汉子嘿嘿一笑,对着老头儿唱了个喏,而后一溜烟的往宅子深处走去。

  这处大宅原是南宋鼎鼎有名地儒将虞允文住所,是当年孝宗为表彰其功绩,特意建造,皆因虞允文早年虽是风流倜傥,诗酒烟花,三教九流无一不精,但后来见国势衰颓,民生疾苦,登时幡然悔悟。他平生清廉节俭,孝宗赏赐金银一类势必推却不受,但若一处清雅幽然地宅子,却是文客诗人之最爱。

  孝宗投其所好,虞允文欣然之下,倒也没有推辞。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南宋灭亡,但总算蒙人素来敬重名将,这处宅子方才在战火中保存下来。

  这汉子穿廊过阁,仿佛对这里的一切都极为稔,浑然无视这里层出不穷的假山怪岩,落花清泉,鸟兽虫鱼。约莫走了一刻钟左右,见前方仿佛都陷进雾里,隐然可见奇峰怪石,曲木流枝,错落有致;正前方不知多远处,乃是一间小小房舍,屋瓦俨然。

  他似是心有余悸的往雾中望了望,方才停住脚步。

  显然,他对于这房舍之中所住之人,极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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