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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脱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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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凭一首诗,你便称他作英雄了?”鲜于通蓦地笑道,眼中略有嘲意。他极有风度的往自己酒杯中沏満清酒,漫不经心的举樽、抬手,而后置于鼻下,稍稍嗅了嗅,一饮而尽。

  似是没注意到鲜于通眼中的嘲意,罗贯中笑道:“诗如其人,能明其心气概。这朱元璋心虽不见得有十分宽广,但气魄却大,我观郭子兴定不能辖此人,朱某势必取而代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见篝火火势已然渐消,但这酒却早已沸腾,烟雾缭绕,沁出浓浓酒香,罗贯中双目一亮,迫不及待的将酒沏満这一小小瓷杯,而后一饮而尽,他呼出一口长气,笑道:“好酒,好酒。”

  莫要以为这酒已沸腾,喝下去未免烫伤喉管,其实不然,这处千丈⾼峰,酒虽煮沸,实际温度却并不甚⾼,以罗贯中之內功修为,这点热度,还不在话下。

  青书见他如此,心中好笑,索将小炉从火上取下,置于一旁,笑眯眯的道:“酒香醇厚,大伙儿喝酒,喝酒。”说着倒満一杯温酒,微微抿了一口。

  华山派的两位也自沏酒笑饮,罗贯中好似过⾜酒瘾,又笑道:“我说朱元璋为英雄,还有后话,鲜于掌门不妨静听。”

  鲜于通举杯相敬,笑昑昑的道:“正有此意。罗贯中又打开话匣子,笑道:“这话却要从我离开郭府之后说起了。我还在濠州城中呆了两⽇,便从西门离去。而离城不到十里之处,却闻刀兵之声,我心下好奇,当即蹑⾜上前探查。便见朱元璋和三个军装汉子手执弯刀。奋勇作战,周围已倒了数具尸体,而数十骑兵锐甲精的骑兵正驰骋当场,眼见便要将几人斩死。我定睛一看,却是郭子兴军中精锐。心中不由大感讶异,他们这是作甚?內斗么?方出手相救,却见一条淡淡灰影晃动,但听的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似乎刮过一阵灰⾊的旋风,那数十骑兵,人皆具手脚断绝,⾎流不止,马匹或裂作两半,或首脑分家,一时间场中尽是腥风⾎雨,断臂残肢。即便以我数袭蒙营之惨烈。也不及那⽇多矣!”

  说到这里,⽩观和鲜于通都是脸⾊大变,青书却是全⾝大震,眸子里闪烁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灰⾐人!

  “朱元璋和那三名军装汉子遍⾝⾎污。好似从地狱里走出来一般。那三人都是双股战战,有两位似是受惊过度,当即一跤坐倒。说实话,即便是我。在那一刹那,也对这灰⾐人生出无可抵御地畏惧之心,只盼他莫要发现我行踪。”罗贯中似是心有余悸,那灰⾐人空手杀人的手段委实太过骇人,武功之⾼之猛,简直是无可想像。

  他抿了一口酒,说道:“我当时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场面寂静到极点。那灰⾐人面巾蒙脸,头裹长巾。看不清样貌,只是眼神如刀,看着朱元璋等人,却不说话。便听得朱元璋旁边一人拉了拉他袖子,道:国瑞,咱、咱们给恩公下跪吧!另一人却已在一旁磕头不止,口中连连称谢。便是还強自站着的那位,也是受不住那灰⾐蒙面人气势威庒,也是跪下道:救命之恩,容邓某来⽇再报。而朱元璋自始至终,都是神⾊淡定,不动声⾊的对着那人深施一礼,一字一句道:君神勇至斯,可有意事于郭公麾下否?”

  说到这里,罗贯中忍不住‮头摇‬苦笑道:“这灰⾐人来意不定,还亏他敢问出这等话!”

  青书深昅一口气,強自按捺住心中惊意,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淡淡问道:“然后呢?”

  罗贯中道:“然后么,那灰⾐人忽地哈哈大笑,一指朱元璋说道:你不怕我?朱元璋淡然一笑,却不说话,只是微微‮头摇‬。那灰⾐人又是一笑:很好,你随我来。说着大袖一拂,朱元璋⾝旁那三人便都自直的倒下…”

  说到这里,罗贯中蓦地望着即将熄灭地篝火堆,半晌不语。⽩观忍不住出言道:“罗兄…”

  罗贯中一抬头,说道:“没啦。”

  鲜于通正听得⼊神,到此处时却是一怔道:“什么?”罗贯中一摊手,失笑道:“那灰⾐人这般庄重,想是要说什么要事,怎么会容得下有人窥测在旁?所以…我被他打晕了。”

  青书一怔:“就这样…?”

  罗贯中笑道:“就这样了。”⽩观颇有些不可置信,只道:“他怎么发现你的?”罗贯中好笑道:“他武功那么⾼,怎么可能大意到忽视我的存在?一手指头轻轻弹过来的石子,正中我印堂⽳上,我哼也没哼就昏了过去,然后么…等醒来地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鲜于通蓦地沉昑道:“他为何不杀人灭口?”青书心道:“这人格古怪,杀人或许是兴之所至,杀一消,便想不杀人了吧。”

  罗贯中嬉笑神⾊蓦地一敛,说道:“这…依我看来,或许是朱兄的劝阻吧。”

  青书又是微微怔忡,抬头问道:“为何?”罗贯中道:“其时我距他有三十余丈远,他以石子击昏我后。朱元璋却是清醒着的,想是他说了什么,才让那人大发慈悲放过我了吧。”

  鲜于通和⽩观都是点头称是,青书却是暗暗‮头摇‬:“你们一开始便认定那人是杀人狂魔,有此念想并不奇怪。但…如果他不是呢?”他心中似乎愈发笃定,这便是那个将他从军中救出的那人,都是灰⾐蒙面,头裹长巾,装束都几乎一样,武功也自⾼強。

  只不过…他找朱元璋,也是如自己一般约法三章?朱元璋的功夫…可是不甚⾼明的。

  他皱眉沉思,却始终想不透,理不清。这事经罗贯中娓娓道来,仿佛已经拨云见⽇,却始终隔着那么一层薄薄的轻纱,不得望见湛湛青天。

  好比就要将一团⿇理顺,可又突然出现几个连环死结,难能‮开解‬。

  鲜于通蓦地说道:“罗贤侄,你所认为的英雄,就这两位么?”

  罗贯中听他问出此话,神⾊却忽地一变,继而叹道:“这最后一位,我虽不愿承认,但却不得不衷心赞他一声英雄。”

  青书奇道:“哦?却是何人?”⽩观也是一脸好奇,只看着罗贯中,静待下文。罗贯中面上微有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有些恶狠狠地道:“这第三人,是一个蒙古人!”

  他自来便称蒙古人作蒙古狗,但这一次却是例外,破天荒地称了那蒙人为“人”不噤让宋青书大是讶异。

  鲜于通听得这话,面⾊一变,看向罗贯中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以至于语气中都不经意间带上些许恭敬:“愿闻其详。”

  罗贯中又是仰头一口酒灌下,哈哈笑道:“还记得施子安么?若无那蒙古人相助,他是休想逃出大都的!”

  青书点点头道:“你且说他因何能称英雄?”

  “他为蒙人,修《宋史》而无稍贬之意,复科举而取汉人士子,开马噤解农人赋税。⻩河‮滥泛‬之际,他力谏惠宗,拨下巨款,以救难民。⾝为蒙人而有这份襟,不以屠戮汉人为乐,反而为其谋求生计,所作所为,都可称是光风霁月!”

  罗贯中顿了顿,又饮了一杯酒,续道:“我原甚是仰慕此人,听老施说他崇尚汉学,时常作我汉人儒生打扮,不由更是起了好奇之心。那⽇老施事发,我恰在他家中做客,惊闻他刺杀失败,便急匆匆领了他夫人潘氏逃出,却在城门十里外将嫂子安顿在一户农家,而后折返大都,却在城门外遇见大批军队,想是在搜索老施踪迹。见此情景,我心中方定,忙四处找寻老施。”

  “不出意料,我果在老施府中发现了伤的几乎奄奄一息地老施,旁边有一个蓝衫儒生卓然而立,风姿潇洒,气度不凡,一双眸子清澈如⽔,湛然若神。他见我来了,眉间忧⾊一展,笑道:施兄说阁下必在一炷香內赶回,仁兄果是真好汉。说着又道:城中戒备森严,但出城也不是难事,你二人换上普通军士⾐甲,持我令牌,即可畅通无阻。塞了一块刻了蒙文的令牌与我,我不识得蒙古文,将信将疑,但老施却低低地说:这位先生,是大英雄真豪杰,绝对可信,贯中,快走吧。听得这话,我一颗悬着的心也自放下,对着那人躬⾝一礼,便飞速换上蒙人⾐甲,逃之夭夭。”

  罗贯中惨笑道:“我一直忘了问那人是谁,直到和老施分手后,偶然在一个通晓蒙古文字的商人地翻译下得知,那人正是我景仰已久的蒙古人,当朝重臣,宰相脫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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