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姻缘?
朦朦的秋雨洗过的清晨里,⾼树悲风固然是从未断绝,木叶也自潇潇落了一地,秋的泥土里有着别样的芬芳,不知是零落成泥的朵朵纯⽩瓣花,还是深埋地下的粒粒种子。这一片看似萧疏却暗蔵生机的土壤上,青书伸手踢⾜,长拳短打,如行云流⽔,让人赏心悦目,但其目的却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舒展筋骨,活络⾎脉罢了。
青书使得是一套武当长拳,是武当派的⼊门功夫,自三岁起便学了,浸十八年之久,可说是功力深湛,体悟极精。一拳一脚伸展开来,无不含纳“太极”之理,四两拨千斤之意绵绵不绝,使到一招“七星手”时,周⾝已然结成一层太极气圈,罡气凝而不溢,但有落叶加于其⾝,则被气圈一弹,丝毫不能粘他⾐襟。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
这是武学的上乘境界,当今之世,能为此者不过寥寥数人也。
修为到了这个境地,则跻⾝绝顶⾼手之位。
张三丰随意束着头发,轻轻散步至此,含笑点头,这孩子以弱冠之龄修到这个地步,岂是天纵之才能形容一二的?
一套简简单单的武当长拳使来,却是不亚于当世任何的绝顶功夫。
只因“太极”无处不在,衍生万物,能化腐朽为神奇。何况,张三丰手创的武当长拳,又岂是腐朽之拳?虽说拳招简简单单,但却精微奥妙,寓意深远。如那赵爵爷使得秘传“太祖长拳”一般,唯有“⼊门”的人能领悟到妙处,使出来虽说招式一般,但却博大精深,与其他“未⼊门”者相比,相去何止道里计!
宋远桥提着饭篮。全然没有往⽇那般掌门威仪、儒雅风度,只嘴角含笑,疾步上山。
“青书,你娘亲手为你炖的汤,快来喝了!”宋远桥一手背负,脸上笑意绽开。挤出道道皱纹,运气扬声。青书闻声,当即停下拳脚,拭了拭额头微微汗渍,走到⽗亲面前。笑道:“爹,我⾝子来早便好了,娘还花这力气作甚。只是有些事儿还是想不通而已。”话虽这么说,仍是端起瓮来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笑道:“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宋远桥満脸慈爱的看着儿子,只含笑不语。
青书曾无数次的设想过与⽗⺟亲相逢的场景,却没料到是这种局面。若是宋远桥打他骂他,甚至是不认他,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则相见之后。⽗亲却只是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半晌才吐出四个字:“回来就好!”宋远桥甚至问都没有问他这些年都在哪儿,都在做些什么。
然而,青书还是与他一一说了,毕竟都上山了,还瞒这瞒那地,不孝顺不说,也显得矫情了。但宋远桥听了却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张三丰倒是一脸沉思,似是在细数平生人物,想想看谁有这般能耐,能令武功大成的徒孙这般盛赞。
青书却是在暗恨刘伯温自作主张,将他送上武当山来。然则刘伯温却见机得快,在送他上山的那个晚上便溜之大吉,青书一肚子火没处消,但武当山上风景秀美,和张三丰、宋远桥处了两⽇。又在一⽇夜里见到⺟亲,⺟亲抱着他的头痛哭失声,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一肚子火也就消了。
张三丰同宋远桥商量,既然那灰⾐人放言说若宋青书在和他比武之前怈露⾝份,便上武当大开杀戒,虽说张三丰他是铁定打不过的。但武当派这许多人。死了十个八个,也是不好的。故而除了山上地武当六侠。见了这位阔别已久的师侄之外,其余人等,却是毫不知情。
但是,总会有例外的。
听完青书述说往事,俞莲舟面沉如⽔,未曾说话,张松溪却是忍不住大骂了青书一顿,俞岱岩也是面⾊不渝,莫声⾕和殷梨亭却是不好说话,他二人和这师侄感情素来甚笃,对他坚持自己原则,也并没多大反感,只道若换了自己,也会如此。
青书却知道诸位师叔都是极为关心自己,张松溪和他当年常博弈为乐,无论输赢,都是笑嘻嘻的,抑且任何大场面都应付自如,无论气度智谋,都素为青书所钦服。然则这原本气度雍容的四师叔却破口大骂,直斥他为子不孝。宋远桥却是含笑阻住四师弟,摇了头摇。
其实在宋远桥心里,始终觉得有愧于儿子,没有尽到一个当⽗亲地责任。自他出生起便没好好管教他,除了教授他武功,督促他读书之外,许多时候,几乎都没时间去同他说说话。反而是与儿子一块儿练功的殷梨亭、莫声⾕二人,对他多有照顾。
既然一开始没有当一个好⽗亲,那么,现在便让我好好补偿他吧。
他断然决定,将掌门之位传于二弟俞莲舟,仪式便在明年的四月初七,张三丰寿诞之⽇举行。而现今,俞莲舟已然行使掌门之权,代替宋远桥发号施令。
宋远桥一直是个好掌门,素来为武当上下人等所爱戴,但现在,他却决意去做一个好⽗亲。青书听到俞莲舟月夜上山,在小木屋中和他彻夜长谈,说到这事的时候,忍不住鼻子发酸,眼中一颤,险些就流出泪来。
⽗子亲情,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相连,却又看不到、摸不着。并不分什么先来后到、前世今生的。
听得青书说自个儿⾝子好了,宋远桥儒衫一动,伸出手来,搭在青书腕脉,半晌方才吐出口气,笑道:“也算你小子命大,杨姑娘读了不下千遍的道家典籍,总算把你给醒唤了。”他端方君子,素来不苟言笑,此刻语出“小子”委实是破天荒的破天荒了。
青书心下微微感动,往那舍新建的小木屋中望去,杨汐晴正聚精会神读着一部道蔵,神⾊极为专注,仿佛有一层朦朦的辉光镀在她脸上,倍加圣洁。
他知道她为什么要读道蔵。是那⽇晚上张三丰所说地一句话说,或许会有某些句子,甚至是某个字,能让他猛然顿悟。
所以,她就这样的读着道蔵,一字一句,尽管或许并不怎么明⽩其中的微言大义。虽然她精修九真经,但武经毕竟是武经,与道家经典所阐意思全然不同。
他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強烈的望,想要去捧起屋中女子的脸颊,俯首吻下去。早在古墓便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如何不让他心生波澜?然而他与苏若雨却是并未有过任何⾝体上的接触。他并不望渴,也没有动过一次心,要和苏若雨如何如何。
这两位女子,都是绝⾊佳人,婀娜多姿,任一位都能让世间男子大动食指,大流口⽔。然而青书却单单对杨汐晴有过这种念头。
下流么?非也…
所以说,男人在某些时候,都是用下半⾝思考的动物。其实大部分的男同胞们,貌似都属于这个范畴之內。柳氏的某位圣贤自是岿然不动,但青书显然没有学他地意图。
这个某些时候呢,是指在长时间的相处的前提之下的。
难道这就是“缘分”?他心里如是想道。
宋远桥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又看了看屋內的⻩衫女子,先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后又摇首轻叹。儿子长大啦,我也老了…
其实,他早长大了…
青书⾜下微动,却又生生止住,暗自斥道:“她天真烂漫,宛然一个涉世不深的孩童,跟她说这些,没得污了她耳朵。”遂和⽗亲谈笑两句,偷偷下山瞧了瞧⺟亲,说了会话,便又上得后山了。毕竟,后山乃是张三丰闭关之处,人所不常至,能避耳目,况且有天下第一⾼手在此,料也无人敢来。
这一⽇天未亮时,张三丰为青书讲解了化生之道后,微微乏了,便自打坐⼊定。青书百无聊赖,舒展了一番筋骨,透窗看了看天⾊,瞧今儿天气显然会甚好,便想去看看⽇出。原要拉着杨汐晴一块儿去的,但想到佳人似乎应当还在睡梦之中,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大步登上峰顶,他伸了一个懒,深深的昅了一口气,神清气慡,忍不住纵声长啸。一轮金破云而出,普照万物。
一个娇脆女声蓦然响起:“你也喜看⽇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