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断情绝义

　　蓝海的愕然，对于刀求败而言，本就只属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蓝海一怔之后，只在眨眼之间已经能够恢复镇定，并且若无其事地带着珊瑚⼊席就座，则又颇出刀求败意料之外了。他“口桀～口桀～口桀～”怪笑几声，自顾自吃菜喝酒，并不多说话。武田刚则起⾝客，顺便将自己的子介绍给蓝海认识。

　　武田抚子举止端庄大方，气质⾼贵贤淑。即使是向来并不特别注意女人的蓝海，也噤不住特别向她多打量了几眼。虽然不知其⾝世背景，但也约略可以从中推想得到，这位美貌‮妇少‬必定是大家闺秀出⾝。而且看得出来，武田刚对于自己能够拥有这么一位子，同样也感到十分自豪。言谈动静之间，无不显示出了他对于自己子的无比珍爱。

　　在強者的世界之中，这实在是颇为不同寻常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说，比起大熊猫更加稀罕。这一点，尤其以珊瑚的感受最为深刻。作为无量派八大分支之一，珍珠岛银鲛武神的女儿的女儿，珊瑚生平见过了太多的強者。而包括⽗亲银鲛武神在內，他们当真就把女人当成了⾐服般对待，隔三差五便更换一件，从来就不会把感情专注投放在某一位特定女⾝上。武田刚的力量不会逊⾊于银鲛武神多少，但他却和子这样恩爱，实在让珊瑚感觉无比羡慕。情不自噤之下，珊瑚拉起了武田抚子的滑/润柔荑，冲口而出道：“姐姐，能够有武田先生这样一位好丈夫，妳真的好幸运，好教人羡慕呢。”

　　“是的，能够和刚结成夫，是抚子此生最大的幸运呢。武田抚子柔顺地一笑，双手合什，由衷道：“这全亏了神佛的保佑。所以抚子对此，可是每天都怀着诚惶诚恐的感恩之心而度过呢。”

　　“海珊，别打扰武田夫人，过来吃东西吧。”蓝海淡淡吩咐一句。珊瑚不敢违拗，她向武田抚子歉意地笑笑，虽说依依不舍，但仍然乖乖回到蓝海⾝边坐下。武田刚也不以为然。他举起酒杯，分别向蓝海和刀求败示意遥敬。微笑道：“教刀前辈和海兄弟见笑了，唉～我这一生之中，最爱的事物有两件。其一是刀法，其二就是抚子。只要有抚子和刀陪伴⾝边，武田刚此生便再没有其他奢求啦。哈哈哈～～”

　　刀求败连饮三杯，忽然抬起头来，用他那空洞的眼窝对着武田刚，问道：“武田刚，你今年几岁？”

　　武田刚微微一怔，必恭必敬答道：“是三十八岁。刀前辈，有问题吗？”

　　“哦，三十八岁，还不満四十。”刀求败提起筷子，夹起只炸虾呑了下去。随即举起酒杯，向风守御一伸。风守御连忙执酒壶替他斟満。刀求败又是一口饮尽，缓缓道：“听闻断⽔流在⻩龙口势力不小。虽然还没有武神的称号，不过你出道以来，也从来没有在战斗中落败过，对不对？再加上更有这么一位温柔贤淑的好子，真可谓事业家庭，两皆得意。武田刚，你能够拥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可实在教人羡慕不已啊。只可惜…”

　　武田刚眉头扭结，不解地问道：“刀前辈，可惜什么？”

　　刀求败冷冷道：“要练刀，心中就必须只有刀。除刀以外，别无所有。武田刚，你是有很优秀资质的人，但很可惜，正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你心中的挂念也太多。否则的话，你的刀绝对不应该只有现在这种⽔准。有失才有得。要令自己的刀提升至更⾼层次，你就必须作好心理准备，放弃一些现在拥有的美好东西，明⽩吗？假如不能明⽩这个道理的话，那么你本没有资格跟随老夫，学我的用心斩。”

　　武田刚收敛笑容，神情严肃地对刀求败俯首低头，沉声道：“是，前辈教训得对。今⽇之前，我一向认为自己的刀法已经相当不错。可是遇到前辈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井底之蛙。什么断⽔流，本只是笑话。以我目前的⽔准，其实还不具备开宗立派的资格。所以从明天开始，断⽔流就此解散。除非我的刀能够得到提升，否则世上将永远不再存在什么断⽔流。”

　　“很好，非常好。武田刚你能够有这种决心，实在令老夫很欣慰。可是这还不够。”刀求败顿了顿，抬起头来，由左而右，向厅中众人环顾扫视。尽管那空洞/眼窝中本就没有眼珠，可是霎时间，在场众人仍旧立刻就灵灵地打个冷颤，只觉犹如被两柄利刀在自己肌肤上用力划过一样，‮辣火‬辣地痛。刀求败嘿声轻笑两声，问道：“海蓝、武田刚，风守御。你们三人，知不知道老夫为什么会变成瞎子？”

　　这个问题，倒不太容易回答。蓝海笑了笑，并没开口答话，只是自顾自地吃东西。武田刚也颇觉尴尬。只有风守御存心想讨好刀求败，必恭必敬道：“像用心斩这种绝世刀法，当然不会是单单闭门造车式地苦练就可以修成。刀前辈这一生，想必也曾经历过很多场生死决战，甚至斩杀过真正的武神级強者。那么小小受伤，也是难免的。我们这些人虽然双眼健全，可是和前辈相比起来，可是差得太远了，只能说是睁眼瞎。惭愧，实在惭愧。”

　　刀求败哈哈大笑，笑声之中却不无嘲讽。好半晌，他收住笑声，道：“姓风的小子，你心思倒也灵活

　　可惜猜错了。用心斩是无敌的必杀刀法。自打老夫刀法有成之后，这三十年来，大小决战曾有一百七十九次，从来没有任何敌人能够伤得到老夫半寒⽑。至于这双眼睛嘛…嘿嘿，那是老夫为了修炼用心斩，亲手将它们挖出来的！”

　　“啊～”异口同声的一下惊呼，伴随“叮当～”清脆声响同时从席间的东西两端发出。武田抚子和珊瑚两名女子，被刀求败说话中的狠辣决绝之意所惊，双双花容失⾊，不约而同地失手打翻了面前杯盏。酒⽔横流，登时将两名女子的⾐襟也沾了一大片。刀求败循声回头，分别向她们“看”了一眼，侧侧地道：“武田刚，你有⽗⺟子，将来想必还会有儿女。但是你可知道，其实这些东西，老夫也曾经有过的。而他们那些人现在究竟如何，你们又想不想知道了？”

　　房间里灯火通明，可是在武田刚看来，却只见刀求败浑⾝上下都被一层诡异黑雾所笼罩，朦朦胧胧地，再也看不清楚其庐山真面目。分明仍是夏末季节，可是对于断⽔流馆主来讲，那感觉就仿佛是置⾝于雪窟冰天之中，有阵阵森冷气袭体，直是寒⼊骨髓。他情不自噤地伸手握住子柔荑，两夫同样察觉对方手心一片漉漉地，赫然全是冷汗。想要开口说话，⾆头却似完全被冻僵了，只能发出几下无意义的含糊声音。心跳越来越急促，口则只感阵阵窒闷，几乎不过气来。

　　武田刚⾝处局中，所以反应才会格外強烈。而蓝海的情况和他截然不同，再加上意志更加強韧，所以完全没被刀求败的气势所影响。他回头瞥了珊瑚一眼，放下筷子，扬声道：“刀前辈的⽗⺟儿，想必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对么？”

　　刀求败森森地笑道：“姓海的年轻人，还是你头脑转得快。哈哈，所以在这么多人当中，老夫最是看好你。不错！三十年前，老夫为了修炼用心斩，不惜亲手自毁双目，然后把我的⽗⺟和子这些⿇烦碍事的东西，统统都一刀斩杀了。自此老夫刀法大成，纵横天下近二十年，始终再找寻不到可以执刀与老夫互相对杀的⾼手。唉～～人生真是寂寞啊。”

　　刀求败由衷长叹，叹声中満怀惆怅之意，这却是丝毫作不得假的。他顿了顿，又续道：“知己难求，对手更难求。迫不得已，老夫只好回家去培养我的儿子，希望他能效法我这个⽗亲，同样成为无敌刀客，然后再亲手斩下老夫人头。可惜，我这个儿子实在太不争气，竟然不肯学刀。即使老夫再三迫，也是毫无效果。哼，老夫的刀天下无双，我的儿子却竟然不肯学刀。哈哈，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好笑了？”

　　好笑？这又怎么可能会好笑了？霎时间，武田刚只觉喉咙发⼲，风守御也不自噤地瑟缩。只有蓝海依旧镇定自若，道：“好笑不见得。不过刀前辈你当时一定很愤怒了。那么，你怎么办呢？”

　　刀求败冷冷道：“怎么办？老夫还能怎么办了？这样不肖的东西，多容他活在世上那么一秒，都是老夫洗刷不掉的聇辱。更何况没有学刀才能的人，本没资格继续生存下去。所以所以老夫惟有将这不肖子还有他的老婆两个，一齐送⼊⻩泉吧。唉～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连亲⾝儿子也不能指望，真是不象话。迫不得已，所以老夫近十年来才只好离开那个家，出来四处流浪，希望可以找到可堪培养的优秀人材，然后将用心斩传授给他啊。”

　　家庭悲剧，伦常惨变，刀求败就这样若无其事，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而且言语之间，居然连半分愧疚之情也没有。细思之下，岂能不令人感觉心胆俱寒？武田刚也不是没见识过世面的人，可是这刹那之间，他却甚至连心脏的跳动，也因为这‮大巨‬而冰冷的恐惧而停止了整整好几秒。隐世的无敌刀客，原来竟是一头冷⾎恶鬼！假如时光可以倒流，武田刚情愿自己从来没有遇上过刀求败，更没有将他邀请回自己家中。但是很可惜…

　　这个世界上，是从来也没有“后悔药”可以买的。

　　“前～前辈。”不象武田刚，风守御的子并不在他⾝边。所以他虽然同样也觉得恐惧，可是那感受的程度，却要比武田刚轻很多。他勉強定了定神，颤声道：“敢问前辈，您的家是在…什么地方？”

　　刀求败淡淡道：“姓风的小子，看来你是多少猜到一点了。告诉你也无妨，老夫的家安在一座小岛上。而那座小岛，就叫作——鬼牙岛。”

　　“鬼牙岛？”蓝海一拍面前酒案，双眼发亮地追问道：“刀求败，你就是扶桑三大武神之一，上一代大地五大武神里排行第三，仅次于海虎武神和无量武神，甚至连终极武神也被你打败过的鬼牙武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刀求败哈哈大笑，执起酒壶仰天灌下，两三口将壶中美酒喝了个涓滴不剩，一抹嘴巴，喝道：“老夫当年的事迹，居然现在还有人记得。不错，今⽇的刀求败，就是当年的鬼牙武神。”

　　大地武神排行榜，是联合国每隔十年一换，据大地上所有武神強者的战绩和影响力所制定出来的一份名单。名单上的名字，当然不可能永远不变。有人上榜，也有人下榜，这才是正常现象。这一届的大地十大武神，分别就是：⽩家皇族第二百七十代海虎武神、无量派第一百四十七代无量武神、终极派第一百六十六代终极武神（流星）、联合国长老易筋武神、终极派副门主通天武神、三眼族的三眼武神（天空）、克豹皇族的克豹武神、当代海虎武神的三哥五世武神、以及大刀武神和东瀛最強的“神风武神”

　　可是在二十年之前，大地十大武神排行榜上面的人名，却和今天有极大分别。如流星、通天、三眼武神、克豹武神、以及五世武神和大刀武神等人，在当年而言，只是几个啂臭未⼲的小鬼而已，本仍不成气候。其时占据大地前五強之列的，乃是第二百六十八代海虎武神、第一百四十七代无量武神、第一百六十五代终极武神、易筋武神、以及东瀛的鬼牙武神这五位強者。当中尤其以鬼牙武神最为神秘。他和今天的大刀武神有点相似，同样都是流浪的独行武神，并没有属于自己统治的部族和子民，只是以四出挑战⾼手为乐。出道以来战无不胜，刀下几乎从无活口。是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強者。

　　易筋武神成名于四十年前，属于再老一辈的人物。他长年闭关，鬼牙武神本找不到机会向他挑战。第一百四十七代无量武神霸气纵横，气势最盛时雄据四海，但就在其霸业如⽇中天时，不知道受到什么打击，忽然一蹶不振。鬼牙武神亦不屑于挑战这样一个毫无斗志的家伙。传说，鬼牙武神倒是曾经挑战过第二百六十八代海虎武神，但最终双方并没有打起来，所以海虎武神第一武神的地位，并未受到动摇。

　　至于第一百六十五代终极武神禅宗，当年他和鬼牙武神之间的决战，曾经引起万民空巷。不但大地，甚至连月球、火星、平原星等地的強者，也对此无比关注。双方拼杀半⽇，最终鬼牙武神在禅宗前狠狠劈下一刀，几乎将他分尸。但与此同时鬼牙武神也中了“终极歼灭”以至于无法追上去多补一刀地斩下禅宗人头。但自此之后，鬼牙武神名声大噪，取代海虎武神饿成为大地第一武神的呼声⽇益⾼涨。可是就在那时，鬼牙武神却突然从世人眼中消失了。十多年来，他销声匿迹，再没有任何可以被关注的举动。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去。所以十年前重新制定的武神排行榜上，便再没有了鬼牙武神的名号。

　　然而，谁也想不到。原来鬼牙武神并没有死。他只是改换了名号，以刀求败的⾝份继续活在这世界上，为了培养出⾜堪成为自己对手的強者，而四处游着去寻找那些有资质的优秀人材。

　　蓝海原本同样也想不到。他之所以能够猜得出刀求败的真正⾝份，是因为在三眼武神留下的资料当中，曾经着重提及过鬼牙武神这个人。再结合刀求败自己的说话，便不难推测得出这名盲眼刀客的真正⾝份了。

　　此时此刻，刀求败又再回头，向席间众人环顾扫视一“眼”沉声冷道：“你们三个，都仔细听好了。‘绝情绝义，求败壮志。用心斩诀，刀中不二’！这十六个字，就是老夫用心斩至⾼无上的秘诀总纲。老夫为求天下无敌，不惜牺牲光明、自毁亲情。非但早已准备好了要断子绝孙，而且更加明⽩自己今生今世必遭横死，绝无善终的可能。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老夫才能心无旁骛，把所有精力与才能都完全投放在刀道之上，终于拥有了今⽇成就。试问，你们三人，又能否同样痛下决心，与老夫看齐了？”

　　蓝海沉声道：“只有自毁双目，杀灭子，才能够到达天下无敌的颠峰？我觉得也未必吧？听说当年的第一代海虎武神⽩军浪，还有他的两个儿子⽩首男⽩次男，都是能够催动磁场转动力量九十九重天的绝世強者，可是也没听说他们要自挖双目和弃绝亲情啊。刀求败，你会不会搞错什么了？”

　　蓝海的反驳，可谓无比有力。但刀求败听过后，却不过只是嗤之于鼻。他冷哼道：“能够催动磁场转动力量九十九重天，只代表当年的环境好。众所周知，这五千年来，因为太系磁场环境的改变，所以最強极限，也不过只有二十五重天罢了。假如换了是生在当年，老夫同样也有机会到达那个境界。海虎爆破拳？嘿，耝陋不堪，只凭一股蛮力的东西，连⽩家的修罗诀也及不上，更何况是老夫的用心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