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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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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扑通、扑通、扑通…

  绮荷坐在化妆台前,偷瞟身侧正在打理门面的模特二,发现没人察觉她的异状和夸张的心跳声,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尚未从那天的婚礼情境中回过神来,不断告诫自己那只是一场梦,然而右手中指上耀眼的钻戒,提醒她昨的经历都是事实。

  婚礼结束后,当时她的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像有千百只苍蝇在里头捣乱,完全没办法思考。

  过度的震惊使然,眼前的一切仿佛像是慢动作般,所有声音也都进不了她的耳朵,好似一部放慢速度的默剧。

  那种心情简直像在路上检到一张乐透彩券,却不小心中了头奖一样,教人感到不可思议又不敢置信,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而婚礼之后“冒牌新郎”聂雅爵并未稍加逗留,就如风一般消失,她甚至没注意到他是何时离开的。

  他大概是有重要的约会,才会不告而别,毕竟他的身分不凡,每天的行程一定都排得的。绮荷自我安慰,但严重的失落感却一直笼罩着心头,挥之不去。

  她退掉租来的礼服,换上轻便的服装,送母亲回医院,途中,母亲早已累极的沉睡,让她暂时有息的空间。

  化妆室门口,由远而近,传来高分贝的谈笑声,唤回了绮荷远扬的思绪,她企图回避,却为时已晚。

  “哎呀!绮荷。”几名年轻亮丽的女孩,朝她走过来,喜孜孜的模样犹如聒噪的麻雀。

  “哈罗。”她皮笑不笑的打招呼。她连忙把手藏到背后迅速地拔下戒指,免得被抓到把柄,又要选人加以质问。

  她收拾好私人物品,打算脚底抹油——

  “绮荷,那天跟聂大师离开后,去了哪里?”

  几个女生围着她,用高八度的音调追问详情。这等天大的八卦,岂可放过!

  那天展示会结束后,模特儿们又各自忙着其他工作,直到今天才又因为国内知名服装设计师走秀而相聚一堂。

  绮荷挤出一记笑,试图应付了事。“嗯…聂先生后来发现找错人了。”

  “怎么可能?他明明指名道姓呀!”一名女孩道出疑虑,其余的则出声附和。

  她的笑僵住,才第一个问题就有些招架不了。

  “你在撒谎,老实招来喔。”

  “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有机会介绍一下嘛。”

  女孩们咄咄人的质问语气,和记者的功有得拼。

  “他真的好帅、好人喔。”

  “要是能跟他约一次会,我死而无憾了。”

  女孩们的眼中闪烁着梦幻光芒,以缥缈的口气幽幽诉说着心愿。

  听着她们叽叽喳喳、活力十足的抢着说话,绮荷一笑置之,突然羡慕起她们的无忧。

  置于掌中的钻石戒指,是个甜蜜又沉重的负荷。物品确实存在,但她的心中始终没有踏实感。

  有谁会相信,她前阵子才和时尚大师在教堂里、在上帝、神父及许多人面前,许下永恒的承诺并换戒指。

  这比梦还不真实,如此荒腔走板的情节,连她都难以相信。她兀自叹了口气,以排解压抑的郁闷。

  女孩们还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她的双仍像紧闭的蚌壳,坚持不开口。

  正打算借故逃离,恰巧手机的和弦铃声适时响起,对她来说简直是天籁。绮荷赶紧从皮包里翻出小巧的行动电话,愉快的按下通话键,退到角落接听,成功的摆女孩的盘问。

  “你好,我是田绮荷。”她习惯性的报上名字,声音轻快甜美。

  “田小姐…”对方温文悦耳的声音顿了下,改口道:“绮荷,我是…你的丈夫。”

  慵懒自若的语气,明显挟带着浅浅笑意。

  “呃…”绮荷心漏跳一拍。“你是…”聂先生?话还没出口,就没在周围好奇的眼光下。

  “吃过饭没?”聂雅爵笑问道。

  怦怦、怦怦、怦怦…

  心脏疯狂的鼓动着,她几乎忘了该如何讲话。

  “绮荷?”他柔声轻唤。“你还好吗?或者,现在不方便讲电话?”柔缓的音调透着淡淡的歉意。

  她用力摇头,甜蜜的嗓音宛若羽般轻柔。“不…很方便。”她试着努力不过度的兴奋。

  “不很方便?那我不打扰你了。”他刻意捉弄她。

  她慌张且急促的打断。“我没事、很方便,请说。”语毕,才发觉高昂的情绪太盖弥彰,不羞红了脸。

  聂雅爵再忍俊不住,笑出声来。“跟你开玩笑的。”

  她神经质瞄瞄四周,把脸的更低,咽下喉咙的硬块,怀期待的开口:“您有什么事吗?”

  “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他绅士的征询她的意见。“我想见你。”幽然的补充道。

  绮荷像被一桶热水兜头淋下,全身滚烫不已,害羞的说不出话来。

  “绮荷,你在听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如同一阵风,没有一丝不耐。

  “啊…在,有空,当然有空。”她如梦初醒,佯装云淡风轻的回答,但提高的音调里,已出卖心中的忐忑。

  “那…”他沉了下。“去家里接你?”他明白模特儿的工作时间不固定,于是主动配合她的行程。

  他每次都让她受宠若惊,她几乎就要天真的以为,全世界的好运都降临在她身上,才会和向来高不可攀的各人沾上边。

  “…麻烦您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就行了。”绮荷尽量保持平稳的说道。

  “真的不让我接你?”他再度确认,笑意甚浓。

  他以为,她会欣然答应,一如他所认识的女人,爱撒娇、喜欢炫耀,但自从认识她后,她略嫌平静及疏离的反应,却一再令他吃惊。

  绮荷是心动、犹豫的,但实在不想再惹来动。“嗯,真的不必麻烦您。”

  一贯的客套称谓,已引起他的反弹,他煞有其事指正道:“绮荷,我们都结婚了,不要那么见外。”

  她呆愣住,挤不出半个字答覆。

  聂雅爵趁着沉默的空档,道出用餐地点及时间。“那就等你了,晚上见。”

  她还来不及道再见,对方已迳自结束通讯。

  手机不再有声响,空的一如她的心房,这才想起忘了问他怎么会有她的手机号码?随后,她找了个理由解释——他似乎和“忌场”颇有渊源,大概是从朋友那里得知的吧!

  “唉唉唉,谁打来的?”一名年轻甜美的Model立刻走向她,探究隐私。“看你那么神秘,是不是聂大师打来的?”

  “是我大嫂打来,要我晚上回家吃饭。”绮荷陪笑,胡认道。

  “真的?”女孩扬眉,一脸质疑。

  “真的。”她报以肯定的微笑。“我该准备了,有空再聊。”接着转身落跑,躲进洗手间。

  晚上七点,凯悦大饭店…绮荷对着镜子,反覆在心里默念,畔掩不住喜悦,弯成一抹优美的新月。仿佛回到与初恋情人约会时的心情,既期待又怕受伤害。接下来的时间她的心脏依旧疯狂鼓动着,持续不辍。

  *********

  当绮荷抵达饭店时,时间离预定的七点还早半个小时。她尴尬的杵在外头,踌躇着是否该人内。

  “叭、叭——”

  一阵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在背后蓦然响起,她陡然一悚,反闪到一旁,定睛一瞧,驾驶刚好开门下车,冲着她微笑。

  “绮荷,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聂雅爵瞅着她,噙着优雅的淡笑,一袭合身西服,衬托出他俊雅高尚的气质。

  “我…我正要进去。”她紧张的脸部肌紧绷,表情僵硬。

  聂雅爵把车钥匙交给上前的侍者,继而主动执起她的柔荑,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来到预定的座位。“让你等,真是抱歉。”

  入座后,他开口便是道歉,即使他根本没有犯错。

  “呃…”绮荷害然。

  “很高兴你能赴约。”他啜了一口餐前酒,深情的望着她。

  他的话听来如此诚恳,没有丝毫敷衍,令人听了觉得自己真的很重要。绮荷像喝了酒般醺醺然的,陶醉不已。

  但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和心中想的背道而驰。

  “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做,所以就先来了。”她听到自己用不在乎的冷漠口吻回答。

  “是吗?”他并未受到影响,莞尔一笑。

  换作是一般人,可能会不怎么高兴,但他总是轻声细语、面带笑容的,似乎没半点脾气。

  他的温柔体贴,让她没来由的感到羞涩及不自在,想假装轻松自若不成,反而让自己更显严肃、难以亲近。

  她没搭腔,只是呆呆盯着亚麻的桌巾,默数自己狂的心跳。

  “田妈妈的身体还好吗?”他关心道。

  “啊?喔,嗯,还不错。”她呆滞,突然变成恐龙,反应变得迟缓。

  “这几天比较忙,不过我会尽量空陪你去探望她。”聂雅爵理所当然地道,很融入“假老公”的角色。

  然而,绮荷始终无法适应他们之间的“夫关系”她瞪眼、感到突兀。“不必麻烦…”

  即使已经见过几次面、讲过话,但他在她心目中,仍是高不可攀的名人,深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成为泡影。

  他的魅力太惊人,一如他设计的服装,就像包裹着糖衣的毒品,一旦沾了就会上瘾,想戒也戒不掉。

  “太见外了。”他摇摇头,冷静的提醒。“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

  刚好送沙拉过来的女侍,恰巧听见他的话,吃惊不已。手中的银制托盘晃了一下,餐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们…结婚了?!”她拔尖声调,诧异万分。

  音量虽不至于传遍餐厅,但临近几桌客人都一字不漏的接收到女侍的话。

  对方惊惶的表情和语气,让绮荷不假思索的否认。“我们不是!”她可没忘记他尊贵不凡的身分,害怕万一假结婚的消息传出去,绝对会对他造成莫大的困扰及麻烦。

  聂雅爵敛眉,觑着她慌张的脸庞,心中升起一抹不快。暗忖着她是否不满意,他成为她的“丈夫”?!

  这想法或许可笑,但她的排拒却如一细微的刺梗在喉头,令人感到不舒服。

  “我们是。”他斩钉截铁道。

  绮荷瞠大美眸,愕然的盯着聂雅爵——他…他不会是因为赌气,才这么说的吧?她暗忖。

  女服务生不可思议的倒一口气,喃喃自语:“居然秘密结婚了…”视线落在绮荷身上,细细打量。

  随后,女侍眼光闪过一丝鄙夷,隐没在黑色的眼珠里。

  “东西放着,你可以离开了。”聂雅爵敛起笑容,冷声下达逐客令。他向来不喜欢有人未经他同意,就窥探他的隐私。

  这是绮荷第一次看见他凛冽的神色、严肃的口气,那副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屏息,双手规矩的摆在腿上,连大气都不敢吭一下。

  女服务生感受到他的怒意,颤着手,迅速的把沙拉搁置于两人面前,不敢再多逗留。

  “抱歉,吓着你了?”下一秒,他俊美的面孔又恢复往常的儒雅。

  绮荷怔愣着,片刻才回过神。“我、我没事。”末了,还附赠一记微笑证明。

  他颔首,回以春风般和煦的温柔浅笑。

  她扭绞着手指,不断替自己打气,凝聚足够勇气后启齿。“聂先生…”

  聂雅爵抬眼睇着她,剔蓝的眸子透着警告。

  她忙不迭垂眼,以回避他锐利的眸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消失无踪。

  “有话直说。”不知为何,她的态度越疏远,他就越想紧紧捉住她、征服她。尽管外表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但一面临挑战时,血里潜藏的恶劣因子便蠢蠢动,煽惑着他的理智。

  他的字典里,从没有“办不到”、“不可能”等负面字眼。

  关于这点,除了“忌场”其余四位股东好友知情外,几乎没有外人看过他极为强势、势在必得的一面。

  “绮荷?”他声音转沉,谆谆导。“面对我,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螓首低垂,不敢看他,一鼓作气道出心中疑问。“为什么假结婚的对象会变成你?汪先生呢?”

  她口中的汪光生,就是光前“忌场”指派,和她碰面、排练婚礼的人。

  “他临时有事,所以由我顶替。”聂雅爵轻描淡写道。

  聂雅爵并没告知她实情打从一开始,他就决定接下Case,只是中途他必须回英国处理公事,才暂时找人执行任务。

  至于当初未多做考虑便接下她的案子,是因为被她的孝心感动,所以他很乐意陪她完成她母亲的心愿,另一方面也想借此多接近她、了解她,足对她的浓厚兴趣。

  “喔。”她愣愣的应了声,疑团仍未解开。

  “我以为,你应该会开心,显然我太高估自己了。”他自嘲道。

  当然,他心中想的并非那回事——她一副随时想逃、想推翻、抗拒的模样,已起他微微的愠怒。

  如果,她想借此引起他的兴趣,那么她成功了。

  他的确想探究她的心思,想融化她的冷漠,看看她为他热情绽放的样子。

  越有自信的男人,劣越强——从“忌场”五位心高气傲的股东身上,便能轻易看出此种特点。

  绮荷口微窒,脸颊炽烫得快要烧起来。

  “或者,你对我有任何不,告诉我,我可以改进。”客气的言词里,有淡淡的嘲讽。

  她摇头晃脑,急忙澄清。“没有!我没有任何不满意。”

  他完美得无可挑剔。倘若她再有一丁点不,恐怕会选天打雷劈吧!

  “那就是很满意你”顺着她的话,聂雅爵接续道。

  绮荷脑袋发,无力思考,支吾道:“我想…汪先生比较适合我…”

  她怀疑自己,若再多跟他相处一分钟,看着他摄人的俊脸、电力十足的蓝瞳,会因为缺氧晕眩而不支倒地。

  但他听在耳里,却有了不同的解读,他拧起眉,无言地审视着她。“他已经被Fire了。”半晌,他平静宣布道。

  绮荷杏眼圆睁,呆若木。“什么时候?”

  “从现在开始。”他答得煞有其事——实际上,他是故意诓她的。

  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凌迟着她善良的心。“为什么他会被辞退?”她黯下眼眸,低喃道。

  服务生逐一呈上精致的菜肴,他没回覆她近乎自言自语的问题,反问;“我们都已经步入礼堂了,再换对象,田妈妈不会起疑吗?”

  他说得没错,绮荷哑口无言,无从反驳。

  聂雅爵知道自己命中红心,嘴角微微上扬。

  绮荷明白,一切已拍板定案,再没有后悔的空间。然而,他偶尔的独断,竟令她感到莫名的甜蜜与欣喜。

  训练有素的侍者呈上精致的莱肴,他高举酒杯,柔嗄道:“敬你——我美丽的子。”他开始一步步撒下情网,等猎物自动落入陷阱。

  亲昵的称谓比美酒更醉人,绮荷的粉颊染上一层瑰丽红霞,笨拙的举杯回应。

  低着头,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他怡然自得、潇酒自若的神态,她更为醉,他人的笑容、深情的眼神,如甘般灌溉她的心田,不知何时播下的爱慕种子,早在内心深处悄悄萌芽。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她会努力调适心态,至少,希望以后在面对他时能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在母亲面前能不出破绽。

  绮荷更希望,上天能赐予奇迹,让亲爱的母亲身体健康。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不是吗?一如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闻名全球的名设计师同席进餐、甚而连袂演出假结婚戏码。

  美好的晚餐时分,就在她胡思想、食不知味中,无声无息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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