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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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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人现眼?听到这词,让汝音有些气。她闷闷地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现眼…”

  大哥瞪大眼。“你说什么?还敢顶嘴!”

  裕子夫也瞥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我是一名官,或许不像大哥、父亲还有子夫这种大官,可我还是一名官。”汝音坚决的说:“既然是官,就得为国的百姓付出。”

  “是啊!是啊!说得多崇高,崇高到差点儿都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大哥很讽刺的说着。“你出事没关系,汝家少了一个丢脸的家伙还落得轻松。可要是肚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的罪孽可就大了!”

  汝音听得脸色苍白,红了眼眶。

  裕子夫看她紧紧捏着手,像在忍着什么般地微微颤抖。

  她低下脸,口气。“但我没让孩子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你不必用这点来指责我。如果你骂完了就请回吧!”

  “你——”大哥受到挑衅,跳起来又想打人。

  “大哥。”裕子夫站在汝音面前挡住他。“汝音说得很对。”

  “什么?!”大哥歪着脸,脸不敢置信。但因为他妹夫的身形实在太高壮,让他很有迫感,不觉微微退了几步。

  汝音也惊愕地抬起头。裕子夫在帮她说话?

  “岩窟里的难民受到忽略,百官视它为毒瘤,个个皆避而不谈,这是既有的事实。”裕子夫平淡地陈述事实。“求如山上,从来不缺对此事漠不关心的官员,您不必急着让令妹加入他们的行列。”

  “可子夫,她——”

  裕子夫不让大哥辩驳。“而且汝音也说了,她没伤到孩子。我相信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让孩子有任何意外。”他看着汝音。“何况大家都是家人,没有人会希望失去彼此。大哥方才的话着实太重了。”

  大哥被说得哑口无言。

  汝音则痴痴地盯着裕子夫。她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她丢了汝家的脸,同样的也丢了清穆侯家的脸啊!

  “不过,后我会多加留意汝音,不再让她滋生事端。”为了让大哥安心,裕子夫又说:“我会派老方好好照顾她,请不用太过心。”

  大哥被裕子夫说服,先回家向老父亲报告汝音无恙。

  裕子夫与老方送走了汝音的大哥后,回到大厅。

  汝音仍留在那儿绞着手,胆怯却又有一丝盼望的看着他,可当他直视她时,她又心虚的别过眼。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帮她说话?他难道不生气吗?

  “老方。”裕子夫向老总管吩咐。“你去端?茶来给夫人喝。”

  老方走后,裕子夫生到汝音身前细细地端详她。

  汝音低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过于执着的盯视。

  “需要请大夫吗?”他问。

  “不需要。”她说:“我没受伤。”

  “一会儿老方端来?茶,要全部喝完。”

  “好。”

  汝音以为他的问话到此结束,脑子便又开始翻转着,想要询问他之所以帮她说话,到底是因为…

  是因为认同她吗?是因为肯定她吗?不知为何,当她这样想时,心里竟感到温暖与喜悦。

  正要开口,裕子夫又说了一句。“你很愚蠢。”

  汝音一愕。

  她瞪大眼,愣愣地望着他,原本温暖喜悦的心,立刻凉硬了一半。

  裕子夫很高,即使坐下仍高出汝音一个头,下颚又微微抬起,使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迫感,又含着些许轻视意味的睥睨。“你的作为,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有经过长远的规划。”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汝音反驳他。

  “从头到尾,我都看着。”他说道:“你低估了难民的数量,也轻估粮食的多寡,又没有拟好动线,你小看荒灾带来的问题就轻举妄动,这不是一时兴起吗?”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瞒着他去干些什么事了。

  “你给他们一餐,救活他们一天。那下一餐呢?明天呢?你想过要怎么办?”

  “呃,我、我会…”汝音想为自己说话,可裕子夫问得对,下一餐呢?明天呢?光是今天这一场布施,就快要花尽她的嫁妆与积蓄。

  “你这样做,很难不让外人想,你只是想突显自己的善心和高尚,你并没有想彻底解决问题。”

  “不,不是,我没有!”汝音激动否认。

  她从没这样想过,为什么他要说出这么伤人自尊的话?

  这是他的真心话?这是他眼中的汝音吗?刚刚在大哥面前袒护她,难不成只是想为清穆侯家搏一个面子?

  她的表情透着怒气,可裕子夫仍不收敛他对她的责难。“而且,你差点还让自己受伤。既然怀了孩子,为何要让自己做这般危险的事?你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他像审问犯人一般,逐字逐项说得分明白。“还有,如果你真被衙役抓去候审,你以后怎么在你的同僚面前抬头?他们会怎么在背后说你?这些你都想过吗?”

  没错,这些在汝音听来都是不堪入耳的质问。

  裕子夫说得有些发急,也忘了自己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这么多话。

  在场的两人,没一个人发现这是出自一种关怀的心急,是一股为对方的安危而发的怒气。

  汝音深深一口气,却止不住哽咽,她声音沙哑。“到头来,你还是跟我大哥一样。”

  裕子夫皱眉。

  她凄凉的笑着。“你也是这样看我?”

  “你的确有错。”裕子夫仍平静地说着。“这是事实。”

  汝音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她陡然觉得眼睛好酸涩,忍不住眨了一下,没想到却掉出眼泪。掉了一颗,又掉了一颗、一颗、一颗…

  看到那些眼泪,裕子夫的表情松了。

  汝音这才想起,这是她第一次在裕子夫面前掉眼泪,她赶紧擦掉,她不想要示弱、不想让他觉得她可怜。可是擦得越用力,她心里越是委屈。“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在乎你对我的看法?”

  裕子夫看着她又哭又笑的表惰,?起了眼。

  她又说:“可我真没想到,你对我的看法,仍然,仍然只有…”

  她再也抑止不了痛苦和悲伤。“只有面子?只有孩子?”

  裕子夫的手紧紧的握着,有一?x那他想要伸过去,握住汝音擦眼泪的手。可最后他还是选择若无其事的拿起他的烟管,填装着药草与烟膏。

  只是他的手,也抖得厉害。

  “我之于你们的意义就只有这样吗?面子?孩子?”

  裕子夫不回话。

  汝音也不奢望得到答案。她站了起来,背过身想要离开。

  “你去哪里?”他叫住她。“喝完?茶再走。”

  汝音不理他,你着嘴就往门口走去。

  “汝音!”裕子夫大声的叫道。

  汝音猛地回头,裕子夫一愣。

  她恨恨地瞪着他。“我死,也不会让孩子出事!”她咬牙。“这样可以了吧?可以了吧?!”

  裕子夫膛大着眼。他被这股浓郁绝望的悲伤给震摄住。他不再留她,任她的身影消失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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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音没有回房,奔过重重幽廊跑到宅邸的最底端。

  那里本有一座清穆侯家用作家祠的四层方楼,由于过于窄小老旧,家祠已在她入门那一年就迁往穰原城外的郊山,方楼便废弃了,平时鲜少人迹。

  汝音只要不想见到任何人,便会躲到这栋方楼里。

  她气呼呼地爬着,爬到四楼,找到她最常待的房间。

  那间房有这宅邸里最好的视野,可以眺望穰原城的市街全景,并与求如山遥遥相对,连朝殿宫城的金黄飞檐、朱红宫墙都看得一清二楚。

  窗前,放了一把圈椅,汝音坐在那儿,看着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

  此时将近傍晚,霾的天色连凄凉的夕暮都无法看到。

  天就这样毫无预警地黑了,只余下地暖黄的灯火。

  今晚,只有这座城市的灯火陪着她,只有她自己坚强地陪着她。以后,大概也都会是如此,所以…

  “不要哭了。”她大声告诉自己,一边流泪。“从今以后,都不要哭了。”

  她拥着双臂,蜷缩起身子,窝在圈椅上。然后放任着心酸,让眼泪肆无忌弹的涌出…她哭了将近半个时辰,趴在窗前,累得睡着了。

  门外一个人影,在没听见哭声后,悄悄地推门而入。

  他燃起微弱的烛火,火光映照着他朦胧的青色眼眸。

  那双眼眸从不曾那么深刻地看着任何一个人。

  如果汝音醒来,看到他会这样看她,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在作梦。

  他手上挂着一件棉衣,他走过去披在汝音的身上,并轻轻地带上窗户,留个微小细透气。

  他在桌底下找到还留有火星的炭盆,他唤醒火星,烧热了炭盆。

  离去前,他又看了那趴在窗前的身影一眼。

  最后静默地离开,轻缓地合上门。房里又回复宁静,彷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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