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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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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绸挂缎,张灯结彩,不觉间已是八月中秋,由十天前开始,从各地赶到襄的英雄豪杰们就都陆续到了郭府,郭靖黄蓉夫都要带着武修文郭芙等人出府相。他们每要接待的宾客多则百余人,少则数十人,都是些成名的英雄豪杰,哪一个都轻慢不得。

  但这般从早到晚接待下来,连郭靖黄蓉那般深的内功,也都是颇见疲惫,更不用说小一辈众人了。且还不止是他们这些人忙碌,整个郭府上下全都如此,都忙的脚不沾地人仰马翻。

  整理房间、安排住所、招呼饮食、再有那辈分名望高一些的还要专门派人陪同招呼,如此种种哪一样也缺不得人手。说道这里倒是多亏了武敦儒,多亏他带过来的那些弟子与庄丁,若不是这些人手加到郭府帮忙,郭靖黄蓉就只能再动用那丐帮弟子了。

  虽说武林中人忌讳要少一些,但在大婚之府都是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来来往往,看起来到底不太合适,故此有了武敦儒的这些人手帮忙,郭靖黄蓉也都松了口气。

  今天已是郭芙与耶律齐,武修文与完颜萍四人大婚行礼之,正是天随人愿,今的天气也好的出奇,一轮高高悬挂空中,丝丝微风轻轻吹拂而过,既不酷热也不秋凉,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推杯换盏,人声喧闹,从一大早开始,郭府中就已摆了酒宴,从各地赶过来的千余名英雄也早都入席落座,郭靖黄蓉带着武修文与耶律齐等人正往来穿行于前后厅堂。招呼宾朋。

  武敦儒身为大哥。自然也要替弟妹招呼一下宾朋,故此他也在厅中往来穿梭,招呼着弟子下人们给桌上添酒上菜。虽然有许多参加过英雄大会的英雄看他在此颇为疑惑,但一忙起来也不顾得这么多了。一时间南腔北调的笑闹声、划拳声、劝酒声响侧郭府,沸沸扬扬,热闹无比。而正式行大婚礼还要等到下午,吉时到了方可。

  在襄的南门大街,此时却正有一个人走在街上,就见这人头白发披肩,双眼翻白,形容枯槁,手中枉着一黑漆漆地铁杖。一瘸一拐地走着,却是一个跛足瞎目的老者。不过这老者虽然眼足有疾,但独自走在大街上,却是看不出他有半点畏缩不便之态,只听得那铁杖“噗噗”点地,老者却是大步前行。

  老者似对襄的路径不,走出一段就要向路人打听一下,然后再度前行。七拐八绕直往城守府,也就是郭府所在地大街行来。待他走到一处街口,转进就是郭府时,忽听对面有人高声笑道:“前面不是柯大侠吗?可真是巧了,贫道刚一进到襄,第一位见到的就是故人,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呀!哈哈…”一席话毕,那讲话之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听那声音老而不苍。洪亮有力,却是中气甚足。而话至此时,这位被人称为柯大侠的跛足老者身份已是出,正是那郭靖的启蒙恩师,大师傅飞天蝙蝠柯镇恶。

  在那声音刚起时,柯镇恶已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方自听到贫道两个字上,他那枯槁的面上却现出了一脸的笑容。待那人说完。柯镇恶也大笑道:“是邱道长当前吧?欣遇故人,老瞎子也是喜不自胜,道长也是为芙儿和修文的事情来的吧?”

  “不错不错,正是贫道丘处机,一别多年,欣见柯大侠仍旧宝刀不老,耳力还是如此的聪,实是可喜可贺之事。贫道此来名义上正是为芙儿与修文的婚事,其实却是在山中憋闷久了,静及思动出来透透气,哈哈…”那个洪亮的声音又大笑到。

  随着这番话讲出,从柯镇恶的对面街上大步走来一行人,当前是一位身形高大的老道,就见他面红光,眉发皓白如雪,头扎道冠,上别一只乌木发簪,身着纯黑道袍,倒是没有带剑,正是长真人邱处机。

  邱处机此时年事已高,但看上去却毫不见老,仍旧气神足威仪赫赫,确是内功深。在邱处机的身后,还有几位年约四旬的中年道者相随,领头的一位面目俊朗,颌下三缕长须飘洒,身着藏青色道袍,背负长剑,正是现任的全真掌教李志常,其余三位道士也都是他的同门师弟。

  而除了他们五位老道外,竟还有两位身着绸衫,外罩披风的秀美女子,却是那久违了的耶律燕与公孙绿萼,也不知她们二女怎会和邱处机一同过来。

  两方相对上,到得近前柯镇恶与邱处机又是同声大笑,而后那耶律燕与公孙绿萼也上前见给柯镇恶见礼,自然李志常等人也要上前见过柯大侠,如此种种也就不再细讲。一行人便站在这街口说起话来。

  柯镇恶与邱处机本是在壮年时相识,于嘉兴烟雨楼上赌酒定约,由此才引出了郭靖这位当世大侠的出世,那已是过去近四十余年的事情了。此刻一别多年,两人在襄重会,却都已垂垂老矣,一时间不由得相对唏嘘。

  不过柯镇恶与邱处机二人都是那种老而弥坚的子,年纪越老脾气越辣,故此说了几句后,两人就都发现如此讲话似乎太过…太过软弱。

  当下邱处机哈哈一笑,笑道:“你我旧友一别多年,此时再会正应痛饮几杯,不过此地无酒,我们还是先到靖儿那里,让他给我们准备几坛好酒,再痛饮说话如何?”

  “正该如此,我只顾与邱道长说话,倒是忘了邱道长一路奔波,还没有见到靖儿他们呢!走走走,拐过去就是靖儿的家了,我们进去再痛饮畅谈。”柯镇恶也大声言道。

  两人又彼此礼让了一番。便并肩拐进街口往郭府行去。自然李志常等人与耶律燕两女也随之跟上。

  一行人走出没有多远,远远已看见郭府的大门。就见那是一座高大宽宏的门楼,三尺石阶之下。左右两尊石狮就蹲坐在那里。石阶之上,两扇黑沉沉的大门双双敞开,门环都擦得雪亮耀目。大门上方悬着一方黑底金字地额匾,上书“郭府”两个苍劲大字,匾额还挂了一条长长的漪红绸,两头垂落到地,给这府邸平添了几分喜庆。

  那柯镇恶与邱处机都是第一次来到郭府,只是柯镇恶眼不能视,邱处机却能看个清楚。远远看到这般情形,邱处机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高声赞道:“好家伙,好气派,柯大侠,靖儿的这座宅院不错呀!简直可媲美王侯府邸了,看来靖儿在襄倒是着实置办了一份家业,他真准备在襄落户安家了?”

  柯镇恶虽然没有来过,但却曾听说过这府邸之事,便笑着回道:“邱道长有所不知。这座府邸不是靖儿自己置办地,而是当年他来襄驻守时,襄城守强要送给他的,不然以靖儿的子怎肯置办这等豪奢的宅院。”

  点了点头,邱处机道:“是这么回事,我刚刚还在琢磨,以靖儿的子,他怎会置办这等…”

  说着话他们已到了郭府门前,而见他们一行人过来,自那郭府大门台阶上也下来几位少年男女。到得他们面前先齐齐施了一礼,而后一位少年客气地问道:“请问诸位前辈是为郭大小姐大婚之礼来地吗?”

  邱处机等人抬目看去,见面前站着的是四位少年男女,全都在十七、八岁年纪,男的俊朗英武,女的秀美飒,个个衣着光鲜,言语温文,都是人品俊秀的人物。却是那周雷韩青等人。

  耶律燕与公孙绿萼几年来一直都长住郭府,对郭府上下自是极为熟悉,但眼前这四位宾的少年男女却从没见过,且这等俊秀的人物也不可能没有印象。耶律燕便上前一步,脆声回道:“不错,这几位是全真教的长真人邱处机道长与全真教现任掌教李真人,那一位更是郭大侠的授业恩师柯镇恶老前辈,正是为郭小姐的大婚而来。不过你们几位是…?”

  面容一整,周雷又一躬身,回道:“弟子等都是郭大侠的后辈,奉命在这里接待前来的各路前辈英雄,不识各位尊长前辈当面,还请各位尊长前辈恕罪。王师弟李师妹,你们快去禀告郭大侠黄师祖,请他们快快出门相几位尊长。”

  周雷身后一男一女齐应了一声,再双双向众人告了声罪,随之便急步返回府中,通知郭靖黄蓉去了。

  而听得周雷这么一说,邱处机与柯镇恶等人却是更加地糊涂,柯镇恶一顿铁杖,沉声问道:“黄师祖?哪个黄师祖?你们说的是不是黄葯师黄岛主?”

  “不是,弟子说的是黄蓉黄师祖,不是黄太师祖。”韩青在一旁接过话来,脆声回到。

  “哦?蓉儿成了你们的师祖?那你们的师傅又是谁?”柯镇恶又问到。

  “回柯大侠,弟子等授业恩师尊姓为武,讳名敦儒。”周雷韩青齐齐回到。

  “什么?你们是武大哥的徒弟?”耶律燕与完颜萍齐齐上前两步,同声惊喜的问到。

  “是的,敢问两位师叔是…”听得那二女称呼武敦儒为大哥,周雷与韩青自然不敢怠慢,忙恭谨的回问到。

  “哦!我是耶律燕,她是公孙绿萼,连她的性命都是武大哥当年在绝情谷救下地,武大哥大概没和你们提过。自从三年前绝情谷一别后,我们就没再见过武大哥,他还好吧?他的武功是不是越发的高…”耶律燕生和气,欣喜之下上前就与周雷二人攀谈起来。

  可她这话没还没有说完,那边柯镇恶却冰冷冷的横一言道:“好什么好?不忠不孝,狼心狗肺之徒,就是武功再高也没用,下场绝不会好。”

  原来自周雷与韩青二人讲出自己的师傅是武敦儒后,除了耶律燕与公孙绿萼两女外,余等众人的脸色就立时都沉了下来。邱处机等几位老道沉脸,自然是因为当年那英雄大会之事,当年武敦儒扫了他们全真教脸面之事。

  柯镇恶不悦,却也是因为英雄大会之事,当年武敦儒在英雄大会上顶撞郭靖,离门墙,等等诸事他后来也都听说了。柯镇恶这一辈子最是固执古板,重信重义又重忠孝,子也颇为暴躁,郭靖的性格有很多地方就是受了他的影响。

  当年柯镇恶听说武敦儒顶撞恩师,又恩师将自己逐出门墙后,立时就是大怒,破口大骂武敦儒狼心狗肺,畜生不如,此时忽听到武敦儒的名字,一时间心头怒起,便横里了一言。

  他这句话说地毫不客气,声音又是颇大,门外站的这些人无不听了个清清楚楚,自然周雷韩青也听了个明白。

  一为师,终身为父。虽然这八个字在武敦儒那里是行不太通,但在周雷与韩青两人的心中,这八字却也如郭靖对待柯镇恶一样,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在某些层面来说,周雷韩青这些弟子们与郭靖的当年的境况很有一些类似,甚或更有过之。

  周雷的性命完全是武敦儒在蒙古刀口下救下来的,而后又好衣好食,传功授艺,故此在周雷的心中,师恩真是厚重如山,容不得别人半点轻辱。韩青或能差上一点,但她的性命也是由刘叔奉武敦儒之命救下来的,同样是好衣好食传功授艺,故此差也不差多少。

  柯镇恶这含义明显的一番话听在周雷两人耳中,两人的脸色立时便都是一沉,双双转过身来,齐齐看着柯镇恶,周雷冷然道:“柯老前辈此言何解?希望是弟子等领会错了,柯老前辈话中所指的并不是家师。”而韩青虽没有开口,但一张秀面上也是冰寒如水。

  柯镇恶是什么子?暴躁之极的子,哪里容得下眼前两个小辈如此质问自己?白眼一翻,沉声道:“我说的就武敦儒那个畜生,那个畜生狼心…”

  “请柯老先辈自重,徒不敢闻师讳,有什么话请柯老前辈与家师当面去讲,不要在我们后辈面前大发高论,否则…休怪弟子等无理顶撞。”一番冷若冰珠的声音,是韩青接口言道。

  “哼哼,武敦儒那个畜生自己叛离师门,想不到却收了几个忠心的徒弟,我偏要在你们面前讲讲,让你们也都知道你们这个师傅到底是…”柯镇恶再翻白眼,继续说道。

  “柯老前辈,弟子再提醒您一遍,请您自重身份。”韩青又脆声大喝到。

  “青儿,你怎么与柯公公如此讲话?出什么事了?”一个清亮的声音由大门内传来,而随着这个声音自门内走出许多人来,为首的正是郭靖黄蓉两夫。武敦儒也一同走了出来,那声“青儿”正是他口中喝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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