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丸
苍白的路灯懒洋洋发着光,照得地上一片雪白。虽然光线强烈,但却依然感觉到一种刺骨的寒冷在寒风中漾。
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一夜里。
北京今年的冬雪来得特别迟,在往年,十月底就开始飘雪了,可今年却是一个难得的干冬,整个十一十二月都没有什么动静。等到元旦节的前一天晚上,头顶开始有乌云堆积,但伴随而来的大风却将整个霾的天空洗涤干净,又恢复了往日呆板而平淡的蓝色,
正当人们又一次失望时,入夜,雪却纷纷而下。一瞬间,窗外的光秃秃树丫上全挂了白色的小花。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全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在风中和雪中裹成一团。
这是京西一家有名的酒店,以前是政府的招待所,后来改制成一家四星级的酒店,规模很大,一共五百多个房间。前一段时间还曾接待过第三十四届全过代会的代表们。虽然是一家私营质的大酒店,但从酒店的前身和经常担负的公务质的接待工作看来,这家饭店自来就有很浓重的官方色彩。
在一个套间里,一个面如沉水的中年蓝色西服正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用鸷的目光盯着前面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老人,良久才缓缓开口:“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洪钟,中纪委的。现在我们还没开始法律程序,有的问题我想再向你核实一下。”
“核实,呵呵。”老人抬起头看着外面的雪境,笑了“今年的雪来得有点晚,明天就是元旦了。对了,领导们都在参加新年座谈会。还是去看文艺表演?”
大概是被老人眼睛里的轻蔑怒了,中年人一拍桌子:“剻江北,你现在应该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提问。请你清楚这一点。现在由我来提问,你回答。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质的问题吗?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剻江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剻江北以前在战场上地时候,就从来没有想过生死的问题。杀头的事情吓不倒我。我自来有一个信念,做了就做了,没做就没做。自己的事情自己承担,同别人没什么关系。”
中年人洪钟一张脸头着惨白,他低着声音“剻江北,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可要想好了。别把自己填进去,你的主子现在可正在外面风光快活,哪里还能想起你?我的问题是,在松刚铁厂和青年服务社的拍卖过程中,已经后来上海方面的银行系统向大制提供地十年期贷款项目中,谁是始作俑者。其中拿了多少好处?”
“那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和我以及其他人没有分毫关系。”剻江北仍然看着外面的雪景,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看来你是死不悔改了。”洪钟的叹息声中带着一丝森“剻江北。你也是老同志了,不要误人误己。你放心,谁也保不住你。事情可以隐蔽一时,但藏不了一世。”
剻江北突然笑起来:“我也活了一大把年纪,早将生死看得淡了。”他猛地拉开衣服,出全是伤疤的膛。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大,老爷子只穿了一件卡克和衬衣,这一用力,扣子滚了一地“看看吧,这些伤都是战场上留下的,每一个伤疤都可以让我丧命,可我就是没死,活了这么多年,我老剻也值了,哈哈。”
听到书房这么大动静,四个年轻人冲进来“洪厅,什么事?”
剻江北站起来,视着众人,轻蔑地说:“若是在战场上,老子一一个全毙了你们。”
洪钟气得脸病态的苍白,嘴直哆嗦:“剻江北,不管你背后是什么人,我们都会一查到底。天大地大,法理最大,等着瞧!”
说完话,一群人气愤地走了出去。
房间之内,剻江北还在看着外面。
外面是一群酒店的客人在玩雪,几个孩子将雪堆在一起,试图做成一个雪人地摸样。大概是因为找不到胡萝卜做鼻子,几个孩子着急得直跺脚。最后,一个孩子掉靴子,下着急地红袜子,团成一团在雪人的脸上,这才勉强出个雪人的模样。
“雪地滋味很好呀,放进嘴里一咬,嘎巴响,甜甜的,带着糖葫芦的味道。如果就着炒面那就最好不过。”剻江北呵呵笑着,自言自语。他拉开窗户,用手指在窗台上刮下一点,放进嘴里咬了咬。冷得直气。
“对,该吃葯了,人老了,身体垮了。”老爷子从怀里摸出一颗红色的葯丸,放进嘴里,一口了下去。
大概是因为得太急,葯丸卡在嗓子眼里,引起一真剧烈的咳嗽。
“咳咳!”剻江北咳得弯下去,眼都是眼泪和鼻涕。
“什么?”他感觉到一股灼热的体从鼻腔里涌而出,地板上立即展开了朵朵红色的梅花。红得那耀眼,红得腥气扑鼻。
“好象该结束了。”剻江北后退,直地坐在沙发上。
冷风夹着雪花冲进书房,很快被屋子里的热气融化,化成雨霖,将那片猩红冲成一滩淡漠的绯红。
屋外的几人等了半天也没见书房里地剻江北出来,这才又冲了进来。
无个人的目光相互碰了碰,然后很快地收了回去,目光中全是震惊。
洪钟站在坐得笔的剻江北面前,伸出一手指在他的鼻端停了停,然后回头:“已经冷了,好快,估计是氰化物。”
他叹息一声:“我看过他的简历,是个战斗英雄,是条汉子。通知他的家属吧。他看了看四个手下“你们善后,我去向领导汇报。哎,明天就是元旦,多好的日子,遇到这事!领导们都在看元旦文艺会演呢,杀风景呀!”
新年的烟火从广场那边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开出一朵朵金黄的菊花。堆积在树丫上地积雪纷纷下坠,和着大风在苍白的灯光中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