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来雾气也能沾衣衫…
向宛青跟着罗隐在花圃里摘花,发现雾气把她的衣服和头发全了,一股沁凉的感觉直透肌鼻,她捧着花,看着四周浓得让人分不清方向的雾水,忍不住停下动作,仰头着那如丝的水气,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幽静。
母亲死后,她周旋在刘家和刘志宣之间,一颗心早已疲惫不堪,难得今天有这样的清闲,能暂时摆烦人的琐事,静静地让心思放松休憩,什么也别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温热的气峡地近,她急忙睁开眼,赫然看见罗隐的脸近在咫尺,一双深澈的眼瞳正盯着她。
她大惊,正要闪开,他却抓住她的肩膀,轻喝一声:“别动!”
她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就感觉到一阵滑冰凉正缓缓滑过她的脚踝,顿时惊恐瞠目,俏脸大变。
“那是…那是什么…”她抖着声道。
“嘘,别怕,只是一条有毒的蛇,只要不动,牠就不会咬你。”他在她耳边低语。
“快…快把牠赶走…”她全身害怕得直发抖,气急大嚷。
“不行,这样更危险,会怒牠。”他坏坏一笑。
“你…”他分明在幸灾乐祸!她气恼地瞪着他。
“别担心,再等一下牠就走了。”他其实还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不要再等了…好可怕…拜讬你快把牠走!”那条蛇似乎蜷住了她的脚,不走了,吓得她几乎哭出来。
“好吧,那我就帮你一次好了,不过,你可要送我一份谢礼。”他看她眼眶泛红,暗暗好笑,这才捡起地上一枯木,轻轻將蛇挑起,丢向远处的草丛。
蛇一拿开,她几乎马上就跳到他身后,紧紧依着他的背脊,惊魂未定地急着气。
“好了,没事了。”他转过身看她,见她头藩漉地披在前额,整张小脸白得像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怜惜,不伸出手拥住了她。
向宛青一定不知道,她总会不自觉散发出一种楚楚动人的神韵,淡淡的忧伤,浅浅的悒郁,轻易就能挑起男人的保护。
她一怔,连忙惶恐地推开他,低头道:“谢谢…”
“只有一句谢谢?我要的不是这么简单的谢礼。”他眉一挑,开始索回人情。
“那你要什么谢礼?”她紧绷地望着他。
“我要…”他定定地看着她,伸出手,轻轻拂开她垂落在眉间的发丝。
她屏住气息,着了魔似的,竟忘了要闪躲。
他指尖沿着她的头发移向她的后颈,才慢慢地把话说完:“一个吻。”
她惊愕地睁大眼睛,还没确定他是否又在开玩笑,他就已將她拉近,灼热的嘴毫不客气地欺了过来。
她根本来不及闪躲,强而有力的便直接攻占她的口舌,那种狂野又霸气的吻法,就和梦里的情景一模一样…
是梦吧?又是梦吧?
她全身轻颤,恍惚地闭上眼睛,仿如置身梦境。
这一星期来始终充在她口的,就是这股泛着深沉香气的刚气味,他热烫的舌尖,感的双,在在挑逗着她的感官,醉了她的理智,就像在梦里一样,她毫无逃避的空间,也没有逃避的想法,完全臣服在这难以言喻的炫惑之中,放任情愫在心里绽放。
罗隐啃着她甜美的,贪婪地取她身上散发出的纯净气味,如晨花初绽,清涩之中挟着妩媚,一饮即醉…
夜夜,他便是这样吻着她,以幻术惑她,让她自投罗网,让她以为一切都只是梦,然后一寸寸蚕食掉她的理智,將她推进他为她造设的囚笼。
现在,他可以确信,他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向宛青已经中了毒,中了他所下的,爱情的毒…
得意的轻笑从他的嘴里发出,听来像是野兽的闷哼,他更深更烈地吻着她的**,要將她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击溃。
她战栗了,因为她发现她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一点一滴失,在他的辗转**中,她竟没想到要抵抗,反而像在复习着什么再熟悉不过的事,反覆进行着梦境里的每个细节,再一次记住他的呼吸,他的动作,他吻她的方式…
心,有点慌乱,可是又如此安定,好像飘游了许久,终于找到了落脚之处,她任他拥着,忽然有种体悟,她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吻而来这人世走一遭…
炽烈的拥吻一直持续着,她与他吻得难分难舍,直到天空响起一阵雷鸣,落下了点点雨滴,罗隐才放开她。
“没想到你这么投入,这一个回礼还真值得,只是,如果你还意犹未尽,我建议我们回屋里去…”他抬起头,煽惑地说着。
她倏地睁开眼,呆住了。
这…不是梦?不是梦…
“你的好软,触感真好。”他以指尖轻抚着她红润的下,轻佻地笑了。
离的幻觉陡地变得清晰,她停滞的大脑又开始正常运作,这才惊恐地发现,她居然真的和罗隐接吻…
和他…像在梦中一样狂热地吻着…
老天!她在干什么啊?
慌张地挥开他的手,她不知所措地退后一步,被自己难以解释的疯狂行径吓傻了。
向来懂得自制和分寸的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怎么可能会胡涂到分不清现实或梦幻?
“怎么了?干嘛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难道你怕对不起刘志宣吗?”他啐笑道。
“我…”听他提到刘志宣,她的罪恶感更加强烈,原本绯红的脸庞顿时失去血。
这种事要是被刘志宣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不论是在梦里或是此刻,她的行为都已经构成了背叛!
“我想,你从来没有这样和刘志宣接吻过吧?你和他之间根本没有爱情,因此也不出什么火花…”他挑拨地盯着她。
“住口!”她羞恼地喝斥。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不会毫不抵抗地接受我的吻。”他又道。
“别说了!我只是…只是…”她大声低喊,却无法替自己的行为找到理由。
“只是什么?你再怎么辩解,也掩盖不了你心里真正的感受。”他向她近一步。
“我…我的感受?”她微愕地倒退。
“你喜欢我,甚至,你可能已经爱上我了。”他自信地宣称。
“不!我没有!”她倒一口气,小脸愀变。
“没有吗?看来你的身体比你顽固的脑袋还要诚实。”他倏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近。
她气怒地挣扎,急喊:“放开我!”
他没放手,反而扣得更紧,俊脸迫地贴近她,恶意地冷笑“你如果不爱我,怎么会夜夜在梦里和我缱绻拥吻?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投入我的怀抱?”
她惊愕得睁大双眼,呆住了!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她的梦?知道她夜夜在梦里做着那种见不得人又不知羞的事?
“你在梦里,可不像现在这样虚伪哦!向宛青。”他低沉地笑了。
“你…”她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既难堪又惊恐,喉咙像是被掐住一样,完全发不出声音。
他怎么会知道?怎么可能会知道?她大脑中充了千万个问号。
“你应该记得,在梦里,你总是紧紧攀住我,我轻轻一拨,你就全身发热发烫,在我怀里娇**,饥渴得像个等待雨的花朵,索求着更多的给予…”他刻意凑近她耳边,以煽情的语气说着。
“住口!住口!不要说了!那只是梦!只是个梦…”她用力挣开他的箝制,捂住耳朵,受不了地大喊。
“那不只是梦哦!那是一种对现实不的投,是你内心真正的渴望…”他盯着她,笑意加深。
“不是的!我没有什么渴望,我爱的只有刘志宣,我只爱他一个人,那个梦全是假的!假的!”她猛地抬起头瞪他,尖声怒斥。
他脸一沉,笑意从嘴角消失。
“到这种时侯你还以为你爱着刘志宣?真是自欺欺人。”他不悦地哼道。
“我从头到尾都只爱着志宣,除了他,我不可能会爱任何人…”她像是在对自己纺一样,说得特别铿锵有力。
罗隐听不下去了,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妒意瞬间划过他的口,他陡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搂住她,低头以封住她的嘴,直接堵住她那些言不由衷的谎话。
她惊怒地推拒、闪躲,但无论如何就是逃不开他那恶狠的掠夺之吻。
火辣的舌尖恣意地在她口中搔,他的吻一如她梦中的那样,灼烫滚热,几乎要炙伤她的**。
她恐慌得全身紧绷,拚了命抵住他的舌尖,决定不再让他为所为,可是这微不足道的反抗反而加深了两人的口舌互相摩擦,意外更挑动了罗隐的火,也更点燃他降服她的决心。
他撑起她的下巴,她的头向后微沉,被迫张启双,他于是乘机劫掠她口中的芳,****,以更人心魂,更具震撼力的方式强占她软的**。
一道熟悉的麻酥感从他与她的舌间散发开来,窜遍她的四肢百骸,她的抗拒渐渐变弱,到最后,她甚且不由自主地回应着他,仿佛早已背了每一个动作,很自然地就被他的狂野带领,进入像梦一样的情世界。
雨丝慢慢变大了,声声闷雷在他们四周响起,但向宛青毫无所觉,在浓雾之间,花海之中,她又一次陷入了罗隐为她张起的情网,和梦里的情景一样,紧偎在他的双臂之间,主动把她的,她的心,她的灵魂,都献给了他…
许久之后,罗隐才释放她的嘴,狂妄地以十指紧箍着她的小脸,笑得像个稳胜算的枭雄。
“啧啧啧,被我吻成这样,你还要强辩说你不爱我吗?”他嘲讽地盯着她红照人的神情。
仿佛被了一鞭,她猛然一惊,脸色骤变,顷刻间从天堂摔进了地狱。
罢才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爱的是刘志宣,但此情此景,叫她如何自圆其说?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甚至,管不住自己的感情,才会一次次栽进罗隐的手中,一次次向他臣服…
不论是在梦里,或是现实。
刹那间,她突然羞愧得好想死,漂亮的眸子盛了对自己无法掌握的恐惧、痛恶和自责,当然,还有对罗隐的怨恨。
这个男人,分明想毁了她!
“顺着自己的感觉,别再勉强自己了,你根本不爱刘志宣,又何必强迫自己嫁给他?人生苦短,为几何,你应该来到我身边,和我在一起,好好享受真正的爱情…”罗隐说着又低头向她的凑近。
她奋力推开他,大声地怒吼:“别想再惑我!就算我不爱刘志宣,我也宁可待在他身边,绝不会离开他!绝对不会!”
她一说完,马上转身向花径另一头的林木深处拔腿疾奔,只想尽快从罗隐身边逃离,离他愈远愈好。
罗隐瞪着她迫不及待奔逃的身影,整张俊脸晦得有如天空的乌云。
第一次有女人如此断然地拒绝他,明明无法抗拒,却又拚命逃离他,明明已入牢笼,却犹做困兽之斗…
这个天女的心,为何会如此难以驯服?
以往,他只要略施小技,女人就自动贴了上来,为什么向宛青就是不乖乖听话?硬是要磨尽他的耐?
狭长的利眼闪着不耐的冷光,他决定不再和她虚耗时间,如果她是这么难,那他干脆就直接吃了她的心,反正,她已对他动了情,既然如此,她的心对他而言也有同样的功效才对。
嘴角恶狠地勾起,他举步朝她逃走的方向追去,像一只要扑杀猎物的野兽,挟着身的杀气,冲入森林。
雷雨笼罩了天地,一片昏暗之中,一场狩猎即將展开…
向宛青盲目地往前狂奔,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怪兽追赶,顾不得倾盆大雨,脑中只想着要快逃,快逃…
只是,她到底要逃开什么呢?
或者,她要逃开的不是罗隐,而是她自己,她想逃离自己那颗愈来愈难以克制的心。
自从和罗隐相遇,她的心就没有平静过,他总是轻易地挑起她的情绪,轻易地左右她的感觉,像春风吹皱湖水,掀起一波波涟漪,她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他深深影响着,他的每个眼神,都能扰她的心池,即使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得小心,得防范,她的心依然不听使唤地背弃了她…
怎么办?她该怎么將心里的那份不该有的情愫消除?该怎么做,才能回到之前那个从来不会心跳加速、不会脸红耳赤的自己?该怎么做,她才不会老是想着罗隐,才能平复这种比毒瘾还可怕的心情?
她心如麻地奔跑着,忽然,一记清厉的啸声在林间响起…
“嗷呜…”
她惊骇地转身,搜寻着声音来处,但林木重重,大雨滂沱,除了一片深绿,她什么也看不到。
是某种动物的叫声吧!她揣测着,突然感到有点害怕,拔腿更往前奔去。
“嗷呜…”
又是一声长啸,而且声音愈来愈近,她边跑边回头,突然瞥见一道白影在树林中飞窜。
那是什么?
她惊慌地瞪大双眼,脚下不敢停,反而跑得更急。
可是,那白影似乎跟定了她,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如影随行,吓得她双腿发软,心里恐惧到极点。
由于被追得心慌意,加上天雨路滑,她一个不小心,被树绊倒,整个人向前摔了个大跟头,跌进了一摊水坑。
“啊…”她痛得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阵动物特有的呼息声,她背脊一僵,寒全竖了起来。
慢慢地转过头,只见那白影就躲在一片树丛中,一双利眼若隐若现,正紧紧盯着她。
那是…那是…
她还在辨别着来者是何种动物,那道白影就陡地窜了出来,昂然立地睥睨着她。
她倒一口气,当场吓傻了眼。
那是…一只白狐!
一只巨大而美丽的白色狐狸!
纯白柔亮的,虽然被雨淋了,却仍然傲然出色,气势凛然。
这种地方,居然有这样的动物…
她难以置信地惊杵着,总觉得太过诡异,诡异得令人恍如置身梦镜…
“嘶…”白狐瞪着她,发出凶猛的低鸣,全身充杀气。
她向后挪退,直觉该快点逃,但她才准备爬起身,那只白狐就跃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而且,一双锐利的长眼还锁定了她,似乎在警告她,她已成了牠的猎物,最好别轻举妄动。
“你…想杀我吗?”她屏息地问,仿佛牠能听得懂人话。
白狐鼻息暗吐,绕着她缓缓打转,长嘴微微开启,似嘲,又像在威胁,那神情,简直就和人类没两样。
忽然间,一个奇特的想法钻进了她的脑海,她总觉得这只狐很像某个人…
她心念才动,白狐突然就扑了过来,她大惊,连忙向一旁闪开,但白狐动作极快,她还来不及逃,牠就已將她倒,利爪甚至还抵住她的心脏。
“唔…”她瞪大眼睛,小脸早已吓得发白。
“…”白狐的脸向她低探,恫喝地龇牙咧嘴。
牠凶猛的气息就吹吐在她脸上,眼神杀气腾腾,锐利得似乎要將她戳出好几个窟窿。
她全身不自觉地打颤,几乎可以预知自己已离死期不远…
白狐在这时张开大嘴,朝她的脖子咬下,她认命地闭上眼睛,清楚地感觉到尖锐的利牙刺入了颈间。
好痛…
她想叫,但已叫不出声,想动,也动不了,只能无助地瘫在原地,任雨水冲刷她的脸,她的身体,还有她的自责。
这是报应吗?因为她对不起刘志宣,所以老天在惩罚她,要她死在这种荒野山林,被这只白狐啃食到尸骨不剩吗?
她迷糊糊地想着,没来由的好想哭。
她这一生到底为何而来?二十五的生命,没有什么值得留恋,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生活的压力和痛苦,根本毫无快乐可言。
究竟,她是为了什么才来到人世?是为了谁才活得这么辛苦?原以为刘志宣可以带给她平静和安定,但罗隐的出现却捣毁了她这点小小的梦想。
她其实什么都不求啊!不需要大富大贵,不懂情没关系,没有爱也无所谓,她只想安稳地把这一生过完,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啊!
分不清脸上的是雨还是泪,她伤感地以手肘挡住眼睛,等待着这场死刑快点结束,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忍一忍,马上就会过去了。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白狐却迟迟没有行动,她纳闷地睁开眼,只见牠依然扑在她身上,然而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高举的手,眼底染上一层奇异的…困惑。
她不懂牠为何迟疑,更不懂她怎么会在一只动物上看见人类才会有的情绪,于是顺着牠的视线,看向自己手肘内侧的那一排有如利齿咬痕的红色胎记。
这个从她出生就有的胎记,有什么问题吗?
她怔怔地想着,正感到不解,白狐居然张开嘴,对着她的手咬下。
“啊!”她大吃一惊,连忙缩手,还好白狐只是轻咬,并不感觉疼痛,只是,当她低头看看伤势,却突然呆住了。
白狐咬的地方,正是她手上胎记的位置,而令她惊愕的是,牠的齿痕竟和她胎记的形状完全吻合!
完全…一模一样…
这离奇的巧合简直不可思议,就好像,这胎记是白狐所造成的…
就好像…她曾被牠咬过…
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她错愕地抬眼看着白狐,被搞胡涂了。
白狐的眼中杀气尽褪,代之而起的是一抹狐疑的神情,牠低头朝她的身上嗅了一下,随即又了一下她的脸颊,似乎想确认些什么。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抚着白狐的颈背,当她触摸到那柔细如雪的皮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记忆。
好熟悉的触感…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这样抚摩过一只她最心爱的动物…
最心爱的…
白狐一接触到她的指尖,倏地变得相当激动,接着,出乎她意料的,从牠嘴里竟然迸出一句…
“是你!你是苏!你居然就是苏!天啊…”牠嘶哑地低喊着。
她惊骇地看着白狐,怎么也想不到牠竟然能说话?说着…
人话!
“苏,苏啊!…”白狐一次次地喊着她,声音尽是浓烈的思念与深情。
她一怔,整个灵魂被牠呼喊的那个名字撼动了。
苏…
那又是谁?为什么她会对这个名字有这么深刻的感觉?而且,这个感觉竟还伴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与不安,似乎象征着什么不祥恶兆,一旦喊出这忌的名字,就会有灾难降临…
就在她呆愕惶惑之际,一道闪电毫无预惊地从天空直劈而下,在那强光乍闪之中,她清楚地看见光束里一条如灵蛇般的银索,而在银索前端,一闪着冰冷锋芒的长针朝白狐飞窜而来。
她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口惊喊:“封…封魂针!”
随着这三个字一出口,她浑身大震,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混沌的脑海突然闪过一道光芒,顿时,那重重困锁着记忆的枷锁,终于解开,释放了她被凡俗蒙蔽了的灵,也让她心中纠结的意象变得更加清晰。
她想起了自己的身分,想起了自己为何而来,为谁而来…
就在此时,封魂针已疾如闪电地攻向白狐,白狐惊觉地转身,敏捷地飞跃跳开,但那针仿佛长了眼睛,竟在空中转了弯,对准了白狐,强劲地刺中牠的背脊,直没入体内。
“啊…”牠痛得嘶声厉吼,连续翻了好几个身,倒地不起。
“不…!”向宛青回过神,脸色惨白地大声惊叫,一种莫名的焦虑和恐惧在她胃里翻滚,她忽然有种做错事的惊惶。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种结果?
她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事发生才私自落凡转生啊!
怕白狐为了凡俗女子动情惹祸,怕牠因此被封锁魂魄,元神尽散,她才不顾重重难关,瞒着仙人来到人世,辗转追寻着牠,只为了警告牠,劝牠途知返…
可是…为什么封魂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为什么偏偏是她身分暴的这一刻,白狐就遭到攻击?为什么?
她骇然不解地杵愣着,这时,白狐仿佛痛苦万分,不停地搐着,嘴里也发出了沙哑的低吼。“白狐!”她担心地大喊,冲到牠身边,伸手想碰触牠。
白狐生气地挥出爪子,抓破了她的手臂,她吃痛地闷哼一声,退开三步。
“别动!不要动,愈动针会刺得愈深…”她急忙低嚷。
白狐根本听不进她的话,疼痛加上愤怒,犹然奋力地挣搏着。
她焦急不已,不顾危险,一把將牠抱紧,在牠耳边安抚“嘘,乖,别动,冷静下来,求你冷静下来…”
她的安抚起了作用,白狐终于安静下来,着气卧倒在她怀里,睁着一双清湛的长眼,直望着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该出现在人间…”牠哑声道。
“我来,是为了劝你回头…”她难掩激动,因为她从没想过能和她最心爱的白狐对谈。
是牠,让她宁可触犯天规,私自下凡,是牠,她甘心沉浮宾滚红尘,受苦受难,这只她最钟爱的俊美灵兽,能明白她的苦心吗?
“回头?不,我怎么在这时回头?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牠苦涩地道。
“不要!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宁可你永远只是一只狐,也不要你魂飞魄散。”她伤心地低嚷。
“你还不明白吗?如果只能当一只畜生,那我宁愿魂飞魄散,如果不能用一个男人的姿态来爱你,我宁愿消失。”牠以坚定得让人心颤的语气。
“你…”她呆住了。
白狐莫非对她…对她…
“封魂针”封的是多情的魂,镇的是狂爱的魄,只要那只蠢兽情心一动,牠就再也逃不了…
仙人的警语倏地划过耳际,她心头凛然,脸如槁灰。
难道,都是因为她吗?
因为,白狐看见了她,认出了她,牠的心才会騒动,才会引来封魂针?
骇然地思索着前因后果,她恍然醒悟,这一切都是仙人的圈套!
封魂针只是个引子,她,才是仙人对付白狐的真正武器!
因为,仙人早就知道,唯一让白狐动了凡心的,正是她…
一想到此,她脸上血尽褪,忍不住对着白狐颤声道:“是我!竟然是我把封魂针带来的…我明明想救你,却反而害了你…”如果她不出现,就不会搅动白狐这几千年来如止水般的心。
“不,也许,这正是仙人要给我的试炼…”牠嘲地道。
“这不是试炼,封魂针不是普通的针哪!一旦被它刺中,它会慢慢地折磨你,直到针入心脏,到时你的魂魄將会被它封锁,既不成人,也不成兽,连鬼都当不成…”她急喊。
“我知道。”
“你知道就该马上回去,仙人说了,只要你自动回天界,他愿意网开一面…”她疾声劝道。
“不…在我成为人之前,我绝不回去。”牠怒道。
“但你根本不可能成为人啊!”她痛心地大嚷。
“谁说不可能?你看看我!看着我!”牠愤然大喝,推开她,忍住背脊尖锐的疼痛,昂然直立站起,整个狐形开始变化。
牠身上白色的皮慢慢消失,头部的发慢慢化成一头黑色的长发;锐利的爪子渐渐变回了人的手指,四肢也转化成手臂与腿,到最后,狐脸则变回了一张俊俏清逸的脸孔…
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罗隐…”她睁大双眼,并未感到太多惊愕,反而内心涌上一抹心疼的泫然。
白狐就是罗隐!
她早该发现的,所以她才会对罗隐情难自,所以她才会每每面对他就心跳加速,因为她的感情比她的理智更早就认出了“他”!
那只总是以“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狐王,总是能了解她喜怒哀乐、听她倾诉心事的俊兽,牠在她心里的形样,就是罗隐的样子啊…“喜欢我的模样吗?我正是照着你的想法,幻化成这身躯壳…”他脸色苍白地想挤出一丝笑容,可是化成人形太耗力气,他已达极限,话未说完,整个人就委靡倒下。
“白狐!”她惊喊着,上前抱住他。
“叫我…罗隐…那才是我的…名字…我为你而取的名字…”他有气无力地要求。
“是,罗隐…罗隐…”她含着泪,柔声喊他。
“真好,能这样见到你,这一针没白挨…”他伸出手,想轻抚她的脸,但情思才动,背上的针便像着了火一样烧融着他的肌鼻。
“啊…”他嘶声大喊,痛昏了过去。
“罗隐!罗隐…”她倒一大口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响起福伯的声音…
“他已经痛晕了,再叫他也没用。”
她惊骇得转身,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不脸色微变。
“福伯,你…”她担心他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
“什么都别说了,先带罗隐回小屋,再想办法救他吧!”福伯意味深长地道,迳自扛起罗隐。
她怔了怔,福伯的口气分明就在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
埃伯没再多说,沿着小径走回花圃,她定眼一看,赫然发现福伯的身形有如一只苍老的狝猴…
原来,福伯和罗隐一样,都是非人…
非人,却只想成人。
为什么牠们都如此执不悟呢?为什么?
她叹口气,举步跟上,但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
林木幢幢,在雨中显得特别诡谲,刚才的事仿如一场梦,却又不是梦。
对,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真得让人无从逃避,只能想办法去面对。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仙人布的这个局,究竟要如何解?
向宛青自问着,心里却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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