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虎女
赵云说道:“主公与孙车骑为婚姻,共抗曹,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起纠纷。如今我军地少人众,虽有军师在零陵屯田,军粮依然不敷使用。吴太守又是刘景升所属官员,与前州刺史赖恭失和,举兵逐恭。现在步子山掌州,吴太守心存疑虑,步子山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过怕主公引兵相助,这才没有轻举妄动。主公不妨派人去和孙车骑相商,将苍梧、合浦、郁林三郡借与主公,等主公西入益州之后再奉还。孙车骑晓明事理,必然不会因此三郡与主公隔阂。这样步子山也不用与主公兵戎相见,岂不是两全其美?”
刘备想了想,有些不太确信的说道:“子龙,如果能不打仗,那是最好的了,可是孙仲谋会这么听话的将这三郡借给我吗?”
赵云笑道:“主公放心。孙车骑去年江陵一战,损兵折将,程德谋(程普)战殁,周公瑾被擒,再加上之前战死的黄公覆(黄盖)、董元代(董袭)等人,他手下的名将损失过半,人手吃紧,这才着力培养吕子明、蒋公奕(蒋钦)等人,又向吴郡大族示好,连因家仇而与他格格不入的陆公纪(陆绩)都授了郁林太守,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因为三郡与主公翻脸。”
刘备考虑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两人正商量着,伊籍快步走了进来。刘备把要派他去襄地事情说了一下。伊籍略微想了想就应了下来,刘备又安慰了他几句,许了一堆事成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他的空头支票,这才将伊籍送到门口,安排从事廖立带着他去领一些费用,以便他早点去襄兴风作。
廖立办完了差事,回来令的时候。刘备还在犹豫,一见廖立进门,刘备随口问道:“公渊,伯机的事情办好了?”
“一切都按主公的吩咐,伊伯机已经领了财物,回去收拾行装了。”廖立躬身应道:“他说后天就能起程,不在这里过年了。”
刘备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这里跟襄不能比。只是他不能和他的家人团圆,有些委屈他了。”
赵云见刘备兴致不高,一副颓丧的样子。便劝道:“主公何必如此伤感,建功立业,总有些波折坎坷,孟子所谓降大任于斯人也。伊伯机忧心国事,正是我等效仿地榜样,主公应当高兴才是啊。”
廖立附合道:“赵将军所言甚是,主公不必过于挂怀,如果能从州借到苍梧三郡。将来就可以从南部进入益州,逐渐蚕食。益州可得,最不济也可以做滇王的。”
刘备抬起眼皮看了看廖立,廖闭正好也在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刘备心中一动,他想起刚得了江南四郡的时候,他问诸葛亮四郡有哪些难得的人才。当时诸葛亮就说,荆州人虽然多,但算得上人才的只有那么几个,庞统庞士元。现在人在南郡作功曹。主公是请不到的,刘巴刘子初。更是早就是丞相府的要员,主公你也不要想了,不过武陵的廖立廖公渊,却是主公地囊中,不可错过。他当时就征辟廖立为从事,不过廖立跟着他一段时间以来,他并没有看出廖立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久而久之,他已经把诸葛亮对他的推崇给忘了,现在廖立这么说话,他才又回想起来。
“公渊,你觉得孙车骑会借三郡给我?”
“会,他不借,我们就自取,谅步子山也拦不住,所以不如做个人情。州虽然有兵万余,但他不敢全部调来与主公作战,而孙车骑北面要防着夏侯叔权、陈元龙渡江、西面又防着文仲业,如果与主公再闹翻了,关将军从长沙直击豫章郡,他哪里还能应付得过来。”廖立笑道:“孙车骑有勾践之忍,最明形势,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会为三个蛮荒之郡与主公翻脸。”
刘备听了,脸上出一丝得意地笑容,对啊,自己虽然难过,可孙权也未必好过啊。青徐水军可是随时能渡江的,孙权为了加强防守,已经把府治从会稽挪到了秣陵,花大力气在秣陵建了个石头城,又在京口修建了城防,这个时候他确实不能把精力投到州来。
想到这里,刘备信心大增,他起了已经有些驼的背,大声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派人去借这三郡,子龙,公渊,你们看派什么人去商借比较合适?”
建安十六年的节,就在襄城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来了。
曹冲窃笑着,将一截青竹偷偷的进熊熊燃烧的火堆里,火苗着青青的竹皮,烤出了一层竹汗,猛然炸响,火烬四飞。旁边正聚在一起评论着谁地衣服好看的女人吓了一跳,慌不迭地捂起了耳朵。荀文倩白了一眼诡计得逞的曹冲,一手拉着孙尚香,一手拉着蔡玑道:“走吧,我们去给大玉儿拜年,看看她家那个小东西,这里就让他一个人玩吧。”
孙尚香和蔡玑听了,笑嘻嘻地连声应好,三个人嘻嘻哈哈的上了曹冲那辆特制的大马车,笑语盈盈的走了。曹冲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手:“真是的,开个玩笑而已嘛,有必要吗,丢下我一个人多没趣。”
“公子,不是还有我们吗。”大双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托着一只茶杯,巧笑倩兮的走到曹冲面前。曹冲嘻嘻一笑,一手接过茶杯,一手捏着大双的手说道:“也是,就数你们俩最和公子我亲了,不象她们,合着伙地孤立我,小双呢?又去做学问了?”
大双红着脸笑着。微微用力地了手,却又舍不得真出来,她期期艾艾的说道:“小双最近读书可勤了,每天都要熬到亥时,公子,我真有些担心她累坏了身子呢。”
曹冲呵呵一笑,心想这算得了什么。当年我上学地时候,到半夜都是正常。他捏了捏大双的手,瞟了瞟大双新衣下渐渐鼓起来的小脯说道:“你既然担心她,就多关心关心她,晚上给她留点好吃的点心就是了。你自己也是,不要亏待了自己,免得将来…嘻嘻嘻。”
大双听曹冲笑得怪异,抬头看到他眼神瞟着自己的前。不大羞,连忙挣脱了曹冲地手,扭头走了。曹冲看着她摇摆的身姿。见丰腴的,暗暗捻了捻手指,正要出言叫住她,却见邓艾捧着一叠文书匆匆的走了进来。
“公子,江南急件。”邓艾过了年十七岁了,到了变声的年龄,原先清脆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曹冲接过急件,一眼瞟到信皮上的那道朱砂记。眉头不由得一皱,马上出了文书扫了两眼。脸色一变:“孙权借苍梧和郁林给刘备了?”“嗯。”邓艾点点头,又取出一份文书递到曹冲手里:“这是从秣陵传回的急件,听说孙仲谋很恼火,却又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刘玄德地要求。本来刘玄德是要借三郡的,但孙权舍不得合浦,只将将苍梧和郁林借给他。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刘玄德将关云长的女儿嫁给他儿子孙登。”
曹冲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他真想得出来,他那个儿子才几岁啊。还和泥玩呢。把关云长地女儿娶回去是当老婆啊,还是当小妈啊?”
邓艾也笑了…他听大双说过,关羽有个女儿叫关凤,小字银屏,是跟孙尚香一样的猛女,武技超群,不过她和孙尚香不一样的是,她是文武双全,性格又温和,不象孙尚香一样外向。听说很得关羽喜爱,常说这是他关家的划,把她看得比长子关平、次子关兴还看重,今年应该已经十三岁了,据说有不少人上门提亲都被关羽拒绝了。而孙权的儿子孙登是建安十三年末才出生的,现在才虚四岁,实际两周多一点,还是个喝的娃,亏孙权想得出来,居然想去娶关凤。邓艾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得出来这个结果是什么。他自然也能体会到曹冲为什么会发笑了。
“孙仲谋平白的让出了两个郡,自然要讨点便宜回来才甘心了。关云长是刘玄德手下第一大将,现在又在长沙,正对着他地豫章郡,实在是个腹心之患,如果刘玄德能投桃报李,极力促成,关云长也未必敢违拗刘玄德的意思。如果真让他们成了亲,孙仲谋就可以一心向北了,庐江郡可能要吃紧,公子,我们是不是提前通知一样夏侯太守,让他做些准备?”
曹冲挠了挠头,他印象中孙权向关羽求亲是没成地,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情况,是不是能成自己也说不准,让夏侯称小心点总是好的。庐江郡地,在谢奇派过去的农学生的指导下,庐江去年大丰收,不仅足了庐江郡的开支,还积累了不少余粮,让夏侯称笑得合不拢嘴。江对面的孙权想必也闻到了稻香,听说把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将领吕蒙吕子明派到了彭泽,集中了不少人马,有过江偷袭或者再取庐江地意图。只不过他现在地兵力不足,分散在长江一线以及豫章,防备着江北的同时也在防备着西面地刘备,这才没有充分利用他水军的优势悍然渡江攻击。
可要是他把苍梧、郁林借给了刘备,再和关羽结了亲,这事情可就有点玄了。州的兵他是不能调的,但豫章的兵他却可以调出一部分北移,到时候柴桑的鲁肃和彭泽的吕蒙两人一起动手突然袭击,就凭夏侯称的三千人,十有八九还是要吃点亏的。
曹冲细想了想,抬手说道:“给夏侯太守送信去,让他小心戒备,另外给合肥的李曼成也传个消息,让他随时向南接防六安、龙舒,让文太守注意江夏蛮的动向,别被人钻了空子。刘备最会卖他地仁义来骗那些蛮子了。”
邓艾坐到一边,从耳朵上取下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飞快的记下了曹冲的命令,又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交给曹冲过目,一边说道:“要不要让王子雍来润一下?”
“润什么?”曹冲笑了一声:“军令就是要简洁明了。把意思说得明白就行,不要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让人猜,才不会误事。”
邓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红着脸应了一声。他的书读得不少,文章写得也马虎,但要和王肃那样地书生比较起来,那文采可就差得太远了。王肃刚到曹冲帐下时,看到他和孙尚香写的文书。大改特改了一通,然后之乎者也的批了一顿,气得孙尚香差点要揍他。邓艾不敢揍他。而且他看了王肃改的文章之后,确实感到差距太大,不免有些气虚。
“士载,军人打仗,不能讲好看,讲什么堂堂之阵,那是宋襄公干的事,我们不干这种傻事。文章写得好有什么用?陈孔璋文章写得好。替袁本初写的檄文能治丞相大人的头风,可是官渡之战打败了。袁本初吐血死了,就剩下他那篇文章了。如果袁本初看到他现在替丞相大人捉笔,袁本初大概还得再吐血死一次。”
“公子,这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不吉利地,被夫人听到,又要…”邓艾有些紧张的看了看四周。
“又要怎么样?我还怕她们不成?”曹冲一边装着英雄,一边小心的看了看四周。
邓艾见他厉内荏地样子,也不敢多说。拿着文书匆匆出去了。他在院门口顿了一下。看了看躲在门后垂泪的大双,又大步走了。曹冲叹了口气。走到院门旁轻声叫道:“大双,你全听到了?”
大双低着头,缓缓的踅了过来,一声不吭。曹冲怜惜的扶着她走到廊下坐下,伸手从袖筒里摸出手绢,轻轻的抹去大双脸上的泪痕。大双有些迟疑的接过手绢,自己擦了擦眼睛,抬起微红的双眼看着曹冲道:“公子,奴婢一时失态,还请公子责罚”
曹冲有些不快地瞪了她一眼:“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自称奴婢,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奴婢看了?不连荀小青、蔡沁儿那两个丫头都不称奴婢了,你还这么叫?不听话,要施家法的。”
大双脸一红,又低下了头。两人沉默面对,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曹冲想了想,无话找话地说道:“大双,你和那个关凤熟悉吗?”
“,从小就在一起玩。”大双鼻音很重的说道:“不过关将军很看重她,让她读书习武,她还能讲左氏秋呢,就是我们听不懂罢了。”
“呵呵,这也算是家传了。不知道他关家的左氏秋比公子我的水平怎么样?”曹冲一笑,他想起凡是关羽的造型里,都是一手抚须,一手捧本书装好学生的,也不知道水平究竟怎么样。
“这个…我也不知道,应该不如公子吧。”大双犹豫了一下说道。
“哈哈哈…”曹冲看着大双笑了,他伸手刮了一下大双翘的鼻子:“你总是对我很有信心,公子的秋很烂的,你没听倩儿说吗,我就是言伪而辩地那一种,就连蔡先生也这么说呢。”
大双也跟着笑了。曹冲读经书,只观大概,关注所述事实,对那些所谓微言大义一向是置之不理地,为了这个荀文倩没少批评过他,可他一直不听,而且很自鸣得意的说,这是真正能成大事地人读书的方法,那种死抠文字的,不过是学究罢了。
“别说夫人了,就连小双都不同意公子的读书法呢。”大双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淡淡一笑。两人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将刚才听到的消息忘掉了,但大双眼底的那一丝忧虑,却暴了她心里的矛盾和挣扎。
刘备得知孙权同意商借苍梧郡和郁林郡,却提出了一个附带要求,要让关羽的女儿嫁给他那才四岁的儿子,不由得有些挠头,他深知关羽的脾气,对这个女儿比儿子还看重。而且他一向看不起孙权,现在要让他把女儿嫁给孙权地儿子,这事儿十有八九没戏。
廖立见刘备有些为难,不解其意,上前问道:“主公,所思何事?”
刘备苦笑了一声:“虽然没有借到合浦,但能借到苍梧、郁林也是件好事。只是云长那里不太好办。公渊你和云长相处时间不长,不知道云长的脾气,他把银屏当成掌上明珠,轻易不许人,而且他对孙车骑一直印象不好,怎么会肯把银屏嫁给孙登那个还在娘怀里的娃娃?这事,不好说呢。”
廖立低头略一思索,笑了笑道:“主公莫急。关将军再把女儿当宝贝,也不会因此而坏了主公的大事,一个女子。如何能有两郡重要?我相信关将军深明大义,一定会同意的。”
刘备连连摇头,苦笑不迭。主簿殷观见了,微微一笑道:“主公,既然公渊这么有把握,何不让公渊前去一试,也许他能说服关将军呢。”
刘备看了看殷观,又看了看有成竹的廖立。再想想那两个郡,只得点头道:“如此就有劳公渊了。云长傲,万一说不合,公渊也不要勉强,免得惹恼了云长,大家抹不开面子。”
廖立淡淡一笑,低头应允,起身去准备了。刘备看着廖立出去了,还是有点不放心,他转过头对殷观说道:“孔林。你说公渊能说服云长吗?”
殷观笑道:“主公不必担心。公渊既然这么说,必然是有把握的。主公现在要考虑地。不是公渊能否说服关将军,而是借得二郡之后,如何与步子山相处合睦,让他不要在主公西征时擎肘。子龙将军要镇守桂,这新得二郡还得一大将镇守,才能安稳。”
刘备看着殷观,了太阳:“这还真是个问题,孙仲谋虽然会把二郡借给我,不过也不会白让我沾这便宜,他要和云长结亲,无非是想解除云长对庐陵的威胁。既然如此,我不如让他放心一点,他让出二郡之后,我就把云长调到郁林来。”
殷观点点头,心说这倒是个好办法,把关羽调离长沙,这样孙权也就放心了,可以专心对付江北,而有关羽镇守郁林,刘备西征时也不用担心后面步骘会有什么动作,倒是一举两得之利。
“那长沙怎么办?”殷观试探的问了一句。
刘备笑道:“如果公渊真能说服云长,那我就让他做这个长沙太守。”
殷观眉头一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刘备,有些不太相信。廖立今年才二十七岁,刘备居然放心让他做两千石的太守,是他真的唯才是举,还是一时随口说说?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个如丧家犬一样的荆州牧倒还真是个不错的主公。
必羽坐在大堂上,放下手中已经有些破损的左氏秋,看着笑盈盈地走过来的女儿,细长的凤目中出难得一见地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浓密顺滑如少女青丝一般的美髯,放下书,将案边的茶杯推到桌边。
“银屏,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必凤抿嘴一笑,单手提着沉重的巨大水壶,两只细白的手指拈起杯盖,手一抖,一道冒着热气的水准确的注入了茶杯之中。她倒完了水,轻轻盖上杯盖,这才应道:“回禀父亲,一早就练完了,刚刚读完了书,见父亲地茶杯空了很久也没人来添,故而出来。兄长又出去了么?”
必羽听他提起关平和关兴,有些不快的哼了一声:“他们啊,功课还没做完呢,我让他们再去练一会儿。这两个竖子,练了几年地刀法,还不如你一个女子呢。”
必凤撅起嘴,佯作不快的转到关羽身后,捏起拳头轻轻的捶着关羽的肩膀,一边说道:“父亲这话是看不起女子么,难道天生男子就应该比女子强?”
必羽哈哈大笑,享受着女儿的侍候,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将手伸到肩上,捏着女儿柔的小手笑道:“银屏,如果天下的女子都如你一般,我如何会看不起女子,可惜啊,象我的女儿这样文武双全地奇女子,不光是大汉朝只有一个,就是再往上推一千年,也是少有,也许只有那个传说中地妇好,才能与你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