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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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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登如一只大虾,弓着团缩在车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他双手握拳,顶在腹部,牙齿咬得腮帮紧绷绷的,本来白净的面皮更是雪白如霜,眼白上翻,竟有昏厥之势。

  曹冲见状,扯过挂在旁边的战袍就扯下一片,卷成一个布团,同时厉声喝道:“捏开他的嘴!”

  典和李维冲上前去,用力掰开了陈登的嘴,曹冲马上将布卷进了他的嘴中。这才回过头来对旁边发呆的侍卫说道:“你家主人上次得病是不是也如此形状?”

  那个侍卫愣了一下,曹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三年前,被华佗大师治的那次。”

  “那次啊?”侍卫挠着头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好象不太象。”

  曹冲有些傻眼了,他一直以为陈登是旧病按发,想起华佗已经完了,估计没人能救得了陈登,这位三国名人只有嗝一条路,哪知道却不是这么回事,心下倒不免放心了些。不大时间,随军医匠来了,检查了一番之后说道:“太守大人应是吃了不洁的食物,消化不良,郁积腹中,这才引起腹痛。”

  曹冲大喜,连忙问道:“那可有办法医治。”

  医匠点头道:“治是有办法治,只是慢得很,只有等这食物慢慢自行去了,腹痛方可减轻。”他看着欣喜的曹冲,又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有用葯以助清肠的,但恰巧这几营中葯材已用完,一时倒没有趁手的可使。再说,葯葯力太猛。只怕太守大人也未必吃得消。”

  曹冲一听,倒想起那个茶来了,现在刚上炉子,也许刚刚煮开。只怕还未到时辰,如张仲景所说正有些许腹功效,连忙对医匠客客气气的说了。那医匠竟也是知道这种茶叶特地,一听大喜,连称太守大人有幸。

  罢煮开的茶叶水来不及冷却就被几个侍卫灌了下去,烫得陈登嘴大泡,过了不长时间。陈登腹中一阵肠鸣。清醒过来的陈登尴尬的冲着曹冲点了点头,被侍卫扶着匆匆到后面解手去了。曹冲一笑,知道见效,也不多呆着闻臭气了,便要回自己地马车。那个医匠也许是见曹冲说话客气,也许是刚救了陈登有些兴奋,拉住曹冲笑道:“公子,尚有一事,还请公子与太守大人言明。”

  曹冲看着那个医匠拉着自己的手笑道:“何事?”

  那个医匠被旁边李维凶狠的目光一看,这才知道自己拉着曹冲的袖子实在有些不敬。连忙讪讪的松了手。曹冲倒没有在意,他拦住了李维,和声说道:“无妨,你说还有何事需要与太守大人说的。”

  医匠这才放了心,离李维远了几步,这才恭敬的拱手道:“小人从太守大人地脉象上得知,太守大人胃部有隐疾。发作只怕就在这几。故而请公子提醒太守,速请良医治疗。迟则后悔莫及。”

  曹冲好奇地看着这个医匠,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收了。这个医匠不过是军营中一个普通的医匠,竟能看出隐疾,还能断定他就在几之间发作,实在是个高人啊,那么他是不是会治呢?

  “小人不会治,小人只能断定他有病,却无法可治。”那个医匠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曹冲虽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意外,毕竟到处都是华佗张仲景的话,那倒不真实了。他对李维使了个眼色,趁着李维掏赏钱的时候,他问道:“你能看出太守大人的隐疾,也算本事了,师从何人啊?”那个医匠笑嘻嘻的收下赏钱,开心的说道:“小人原本也看不出来,多亏公子请张大师在营中教习,这才长了点本事,那半个多月可是真长了见识,原来当个医匠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的,要不是跟着张大师讨教了那么久,又跟着大师地弟子学了几个月,我哪能看得出太守大人地隐疾啊。”

  原来如此,曹冲点了点头,心里倒又多了份放心,虽然华佗不在了,说不定张仲景能治呢。张仲景本人还在襄义学里教授医学,没有跟到谯郡来,但为了照顾受伤的曹,他派了一个得意的弟子,一直护在曹身边,不妨可以先问问他。

  打发医匠去配葯,曹冲又坐下等了好一会,陈登才弯着被人扶了进来。曹冲将医匠的话一说,陈登也是大喜,连声称谢。曹冲客气了一般,劝陈登马上离开大队,快马直奔谯郡,早到一便多一份机会。陈登连口答应,当下就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和那个医匠,乘快马提前出发。

  送走了陈登,曹冲这才回到车上,麋大双此时已经煮好一壶新茶,正好端上来解渴。摸着热乎乎的茶杯,曹冲想起陈登嘴的泡,不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得麋氏姐妹莫名其妙。

  几后,曹冲一行到达谯县。下了车,他马上赶去看曹。曹这几地脸色越发地不好了,伤口处似乎也越发的重了,说两句就要皱一皱眉头,轻咳两天,曹冲嗅了嗅鼻子,发觉一旁地唾壶里也透出一丝血腥味。

  大乔阿姨这一铁钗还真够狠的。

  “仓舒,这次乌林之战,都是为父大意,不听你的劝告,这才中了江东的诡计,现在想起来,后悔莫及啊。”曹一见曹冲等三人进来,脸上出一丝笑容,连忙招手让他们坐到自己的身边。“胜败乃兵家常事,父亲何必挂在心上,虽有损失,不过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曹冲轻声劝道,从身边的金盘里拈起一个金橘,细心的将皮剥成一个花样,又捡去了上的筋丝,这才取了一瓣,递到曹的嘴边:“好在步骑损失不大。水军虽然损失了不少,襄文仲业(文聘)手中尚有万余,以此为骨干,过几年再补回来就是了。”

  曹张开嘴。将金橘纳进口中慢慢地嚼着,点了点头:“合肥战事如何,细细说来听听。”

  曹冲将合肥的战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曹彰和夏侯称在一旁细细听着,对曹冲最初想要用两千铁骑突袭孙权中军大营、一招毙敌的想法咋舌不已。曹听了,也是微微摇头:“仓舒,两千铁骑虽然凶悍。庞令明和阎彦明也是悍将。但两千人冲击孙仲谋的中军,凶险极大,你不是一偏将,不可如此冒险。就算击杀孙仲谋,你又如何能面对其他围攻过来地人?以骑对步,小阵一对三,大阵一对五,现在却是两千对五万,就算是趁他围城之时,兵力分散。中军也得有万余吧。何况你们地形不,能否有适合骑兵冲击的地形也不知道,如何能行此险计?此地不比草原,骑兵可尽展其威势,冲锋不起来的骑兵的威力可是要大打折扣的。“是,父亲教训得是。”曹冲也是觉得如此太过冒险,所以在得到蒋济的疑兵之计后。就马上放弃了原来的打算。用驱赶败兵地办法击溃了孙权,解了合肥之围。

  “只是可惜了刘刺史。”曹冲想起刘馥地死。黯然神伤。

  曹的面色也黯了下来,长久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刘元颖是我的乡人,达事机,恩威并著,这种能臣干吏太少了,死得好生可惜啊。仓舒,你代我去他的丧事上,表示一下朝庭的意思吧,等他的儿子刘伯和孝期一过,优先录用。”也许是一次说得话太多了,曹的面色有些红,闷咳了几声,曹彰连忙拿过唾味,递到面前,曹吃力的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浓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有些萎靡的靠在锦垫上。一个侍女刚要过来服侍,被曹冲用眼色拦住了,他自己膝行到曹身后,伸出手来,握成空拳,轻轻地捶打着曹地肩背。

  曹满意的笑了笑,又叹气道:“这次战败,士卒损伤还在其次,众将伤亡也不小,张文远和徐公明险些折在周公瑾手中,幸好被救了出来。可惜公刘(史涣)却重伤不治,前几在路上去了,子和(曹纯)也受伤不浅,至今未能痊愈,只怕时无多,不能再上战阵,实在让我痛心不已啊。”

  “史公刘去了?”曹冲等三人都是大吃了一惊。中领军将军史涣在大战中受了伤,他们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居然就此去了,实在让人吃惊。曹纯的伤情也重到让张仲景都没办法,想来也是骇人了。曹冲想想不免难过,其实张仲景也不是神仙,不是包治百病,就算医学昌明的后世,这种外伤死人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战争,就是噬生命的机器,一旦开动起来,不管是敌人地,还是自己地,都免不了有所损伤。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战争,也许只有等他们自己被这个机器噬的时候,才会后悔。

  “兵圣说,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理,不可不察也。我注兵法,自以为,却屡次失于此,实在是惭愧。”曹看着眼前地三个年轻后辈,带着期望的慢慢的说道:“你们三人是年轻一辈中最善于兵事者,子文勇悍,善于攻坚。叔权机智多变,用兵最活。仓舒用兵,最似于我,稳健饼之,但亦时有侥幸之心,有好强之。须知用兵当以不败为先,取胜为后,这种侥幸心理最是要不得。仓舒,你当切记。”

  曹冲知道曹虽然对自己的评价以批评为主,但那句“最似于我,稳健饼之”却是至高的夸奖,当下连忙和曹彰、夏侯称一起拜伏称谢。

  曹摆手让他们起来,又说道:“叔权,你今年十八了吧?”

  “正是。”夏侯称连忙称是。

  “你们弟兄五人,除荣儿尚幼不能知之外,伯权(夏侯衡)将来是要袭爵的,自不必问,仲权(夏侯霸)虽好军事,却不及你,季权(夏侯威)年幼,侠气未除。你父亲对你的期望是最高的,你当好好努力。”曹缓缓说道。

  夏侯称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曹突然点评起他们家弟兄五个来了。他抬起眼看了一眼曹身后的曹冲,见曹冲向他挤了挤眼睛。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大概是意味着曹要给他官做了,马上恭谨的答道:“丞相大人过奖,小侄年纪尚轻,不敢担当。”

  “不年轻了,我听说孙仲谋十五岁就当了县令,你十八岁。也当得了。陈元龙前到此。虽然被仓舒地茶救了,却也只剩下半条命,再加上他的隐疾,只怕一时未会回不了东城,你去东城做个长史,暂领东城太守之职。”曹抬起手阻住了夏侯称说道:“不过,你可要小心,东城虽在九江郡之北,但离庐江郡颇近,合肥此战虽过。只怕以后依然不得安宁。庐江太守虽是孙伯(孙贲)。但去年年初贺公苗(贺齐)割六县为新都郡,立府始新,手下兵万余,如今势力早就超过了孙伯,将他挤出庐江郡只是时问题。庐江田肥,如果贺公苗在此屯田,将来必成我心腹之患。”

  夏侯称点头应是。他细想了想道:“是。侄儿到任之后,一定悉心准备。静候时机。”

  “好,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曹笑了,放心的点点头,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你们盘桓几,就去上任吧,东城离不得人。”

  三人又陪了曹片刻,见曹累了,就告辞出来。曹彰拍着夏侯称地肩膀笑道:“叔权,恭喜你高升了,这顿秋风我可打定了,这里可没能人替你出美酒,要你自已掏包了。细想起来,从你口供里掏点五铢钱出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侯称笑道:“这都到了自己的家乡了,还需要别人出酒吗?走,跟我回老宅喝酒去,阿翁的酒藏哪儿,我都一清二楚。”他笑着转过身来对曹冲说道:“仓舒,多谢你的美言,要不然丞相大人哪会这么快就想到我,安排这么个美差给我。”

  曹冲笑了,摆摆手道:“我虽然想喝你阿翁藏的美酒,但这个功劳我却不敢居。不是我说的,我和你们一道来,一起进了屋,这可是丞相大人地本意,你可别谢错了人,应该去谢丞相大人,还有妙才叔父地赫赫战功。”

  夏侯称也不多说,他知道虽然这个事不是曹冲直接说的,但一定和上次救援之战后曹冲在曹面前夸了他的功劳有关,要不然不会给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这么好的任务,要知道二兄夏侯霸还在家里玩呢,他倒一下子成了两千石的长史了。东城郡虽是个县升级而来的小郡,治地狭小,但近长江,战事较多,离重镇合肥只有几路程,东南一有战事,驰援很方便。何况听丞相的意思,做这个长史只是为了攻打庐江郡做准备,现在不让他直接面对庐江郡的贺齐,主要还是考虑到贺齐已是成年多年的名将,丞相不想让他一下子受太大地压力,这才给他一个缓冲地时间。一旦他准备好了,只怕马上会派他进入庐江郡。

  这样的安排,绝对是对一个看中的子弟最体贴、最照顾的安排。这让夏侯称兴奋不已,又紧张不已。如果说上次跟着曹冲去解围是配合的话,这次可就是自己担重任了。

  喝完酒,曹彰和曹冲挤进了马车一起回府,他笑着和夏侯称道了别,缩回车中对曹冲说道:“仓舒,没想到叔权这么快就要独当大任了,真有些羡慕。”

  曹冲打了个嗝笑道:“你别羡慕了,父亲只怕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你好好干就是了,想得太多了反而不美。我看啊,父亲只怕对你期望更高呢。”他心中怀疑,曹是不是准备将虎豹骑都督的位置留给了曹彰。曹纯病重,只怕没几天好活,虎豹骑是宿卫铁骑,是曹军的精锐,每一个士兵拉出来都是悍将,自然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现任虎骑都督曹休、豹骑都督曹真都是曹家亲信,但毕竟不是儿子。

  曹冲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去年曹真地姊姊嫁给了夏侯尚,夏侯尚可是和曹丕走得很近地,曹休和丕一起长大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曹会不会对此产生了担心,所以这才决定把虎豹骑都督地位置留给曹彰这个比较忠厚的儿子,借此来打断曹丕控制虎豹骑的可能?

  如此说来,曹已经在暗中布局了?难道他的病情重到这个地步了?

  曹冲有些心惊,他没有敢把心里的想法和曹彰说,回到自己的住处后也一直沉思不语,跟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松走进屋来,沉着脸将正在铺被子的麋氏姐妹撵了出去,跪坐在曹冲面前,正说道:“公子所想,当立断,迟则生变。”

  “我想什么?”曹冲吃惊的看着张松,掩饰的笑道。

  张松却没有笑:“松本残余之人,能为公子欣喜,松感激不尽,故而愿为公子献愚者之计,以补公子千虑一失。曹公病重,如无良医救治,只怕时无多,公子当早做准备。”

  曹冲收了脸上虚伪的笑容,细细想了一下,试探问道:“永年,你觉得现在我能是子桓的对手吗?”

  “不能。”张松直接了当的摇头道:“请恕松直言,子桓公子年长,又是嫡子,名份上占有先天优势。论功劳,他这次坐镇邺城,兵粮足,为定荆州立有大功…虽说有杨沛为邺城令,但这份功劳却会记到子桓公子头上…而此次乌林大败,公子亦有大功,但毕竟此次与江东会战,我军是战败,公子之功不会超过子桓公子。”

  曹冲点了点头,示意张松继续说下去。

  张松见曹冲赞许,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继续分析道:“子桓公子经营多年,有陈长文(陈群)、司马仲达四友为助力,吴季重(吴质)和朱元明(朱铄)虽出身寒门,品质低劣,但计谋百出,不可小视,而陈长文、司马仲达一个出身于颖川陈家,一个出身河内司马,都是名门望族,在士人中颇有威望,不可小觑,反观公子,唯有元直、子翼与松等,皆是不值一提的寒族,襄蔡家虽是豪族,未必能比中山甄家,公子与子桓公子相较,唯有丞相心意,其他的皆不占优势。军中势力,各有五五之分。”

  曹冲怔住了,他一直信心,现在听张松一分析,自己倒真是什么也没有,只有曹的偏爱。军中将领虽对自己有所好感,但还没好到能相投的地步,只怕万一争起来,坐山观虎斗两不相帮已经是对得起自己了。能跟着自己拼命的,大概只有二百豢和黄忠、魏延的一千人。真要是曹突然撒手,又没有明确留下遗嘱,自己只怕会一败涂地。就算有遗嘱,以自己的实力,只怕也未必就有绝对的把握。

  他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良久才问道:“那依永年,该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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