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韩写意的人生悲剧始于那天她偷懒翘班。
一个芳龄二十一、美丽动人的大三女学生偶尔从打工的速食店翘班,算不上什么滔天大罪吧?坏就坏在那天天气很糟。若非当时台风打雷下大雨的,她也不会临时决定跑回家睡觉。
倘若她没回家,就不至于撞见父亲和日本客户端坐在客厅讨论公事的场面。
她向来讨厌日本人。识韩写意的朋友大都明白,她的仇情结已经到了拒买日本货、拒吃日本料理的地步。
她憎恶日本鬼子的原因,听进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耳中可能觉得无稽的,可是…不盖人!真的!就是因为国仇家恨。
当她读到历史课本中“南京大屠杀”的惨状“七七事变”的无道侵略、“慰安妇”的凄凉遭遇,以及抢走咱们美丽可爱却没啥大用处的“钓鱼台”…种种迹象显示,日本民族过分的事迹不容人轻易抹去!在韩写意眼中,简直和她冷漠无情的父亲足以一较高下。
基于义愤的心态,她对父亲的日本客人自然摆不出好脸色。再仔细打量对方的长相,两只泛出色馋光的眼珠子嵌进肥厚的单眼皮内,胖呼呼的嘴有如两鑫鑫肠,殷红色的酒糟鼻塌陷于脸孔中央,替他冠上太多形容词都赚抬举了。
而,事情就错在她和日本人对上的那一眼、那一刻、那一瞬间。
他,竟然“煞”到她了!
一个四十八岁的中年颟顸男子看上一个二十一岁的青春女!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他老牛吃草。
然而,真正令她光火的,并非日本胖子冢佑健郎…她向来在心中暗称他“肿又郎”…而是她老爸韩国风。
他居然叫她担任“应召女郎。”
冢佑健郎在台期间,她高高在上的父亲首次引介她步入高级商业社圈,原因无他,因为冢佑希望她担任他的女伴。而韩国风有一大笔订单在他手上,自然任他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好不容易苦挨四个月,整整一百二十二个被手脚、吃尽豆腐的苦日子,冢佑终于打算回日本了,她正打算额手称庆、放烟火祝贺时,他却又丢下一颗超级氢弹…
“请将写意小姐许配与我为!”
炳,也不搞清楚,她虽然算不上绝姿容,好歹也构得着“中等美女”的标准,一不患梅毒,二不染天花,何苦委屈自己下嫁给日本鬼子?
结果,韩国风答应联姻。
他答应了!
写意目瞪口呆,张大嘴巴看着地无情无义的父亲、幸灾乐祸的韩大夫人,和她面愁容的细姨妈妈蓝彤悠。
“妈,你也赞成他把我嫁给那个日本鬼子?”这个家里,任何人出卖她,她都不介意,唯有相依为命的妈咪不行。
“我…”蓝彤悠怯怯地瞄了韩国风一眼,还来不及开口求情,正韩夫人马上过来一记冷箭。
“这个家由我们夫妇俩做主,其他下人哪有说话的资格!”
所谓“下人”顾名思义乃指地位卑下之人,也就是她们母女俩。
“住嘴,老巫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别以为她母亲柔顺好欺负,生出来的女儿便同样没脾。从小到大,她实在受够了韩门一家大小的乌气。
“你才住嘴!”韩国风拿出当家之主的威严。“一开口就没大没小,也不怕旁人笑话。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你教过我什么?”写意豁出去了,既然他们对她无情,也恕不得她无义。顶多大伙儿撕破脸,除死无大事。“从小到大我和妈妈在你眼中可比隐形人,任由你不闻不问,任由你身边的‘宵小’欺负羞辱,你教过我什么?”
韩夫人被她的指桑骂槐气红了脸。她毫不容情,连珠炮地轰下去。
“还怕闹笑话呢!告诉你,韩家的笑话二十多年前就闹定了。从你堂堂企业家之尊,有有室,却不小心大女秘书肚子的那一刻起便闹定了。你以为把我们母女安置在韩家就可以堵住旁人的闲言闲语吗?告诉你,你错得离谱!”
咄!热辣辣的耳光打偏她的脸蛋。韩国风全身窜过连绵不绝的颤动,铁青面皮转换了好几轮颜色。
“别打她,”蓝彤悠扑过来抓住他再度扬起的巨灵掌。“写意年轻不懂事,言行举止难免失了分寸,你别打她。”
“放开!”韩夫人扯开眼中钉的手,使劲一堆。“你是什么东西?敢跟老爷拉拉扯扯的。别忘了自己的身分啊,‘管家’!”
蓝彤悠步伐不稳,跌撞向女儿的方向。
“喂!你们别仗着蛇鼠一窝,就随便打人骂人。”写意赶紧扶住母亲。
“什么叫蛇鼠一窝?你忘了自己也姓韩吗?”韩国风气得浑身发抖,怀疑自己是不是前辈子造了孽,才会生出她这种忤逆不孝的女儿。
“‘韩’家的大名头我高攀不上,如果你嫌我污没了门楣,我可以马上去户政事务所改从母姓。”气吧!气吧!气得脑中风最好,她韩写意有没有父亲都一样。该看的脸色她看尽了,该吃的苦头她吃过了,还怕他什么?
“好、好!”韩国风怒极冷笑。“你要是真有种、有能力,出去自立门户好了。我警告你,想在我的门下讨生活,就得乖乖听我安排。三个月之后冢佑会再来台湾,这段期间你自己好好打算打算,要不就嫁给冢佑,否则便想办法养活自己和你妈妈。三个月后你若再不听话,所有学费、生活费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分半毫,还有你妈心脏衰弱,每个月三、四万的医疗费,也自个儿想办法去赚!”
“你!”她差点冲上前和他拚命,幸好蓝彤悠及时拉住她。“一夜夫百恩,你有没有良心?任何事情冲着我来就好,别把妈咪扯进去。”
“谁说‘一夜夫百恩’?”他冷眼扫她们母女俩。“我只听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今天你既然有胆子对我大吼大叫,不敬长上,你母亲也不了关系!”
“放你的狗臭…”蓝彤悠赶紧伸手捂住她嘴巴,阻止最后一个字冒出来。
“总之,三个月。三个月后冢佑会再度来台,你最好提早有个心理准备,等着当新娘吧!”
“喂!别走!话还没说清楚,你别想当缩头乌…哎呀,妈咪,你别老捂着我的嘴。你看,被他们溜了!”她死命瞪住韩氏夫妇离去的背影。
“写意,别再骂了,我们该怎么办?”蓝彤悠忧心忡忡。韩国风的权威是不容侵犯的,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女儿远嫁到日本?
“放心啦,老妈,我才不听他的。”
开玩笑!她就不信她们母女少了韩家庇护便活不下去。即使非嫁人不可,她韩写意宁愿嫁癞痢头阿三,也不愿便宜了韩老头,白白替他昭君出,去日本和番。
三个月就三个月!就不信凭她优异的头脑,三个月内还不足以为自己和母亲盘算好后路。
哼!还敢骂妈咪“上梁不正”韩老头也不拿个镜子照照,他可也算是她的“上梁”之一呢!
绣芙蓉2003年10月3更新制作
“放弃了?”林志芳眨眨浓密的眼睫。
“不,我只不过面临暂时的挫败。”写意唉出第二十八声叹息。
听说威尼斯有一座“叹息”桥,或许她该考虑移民到那里去。
“距离期限还剩多少时间?”林志芳拿个玻璃酒杯盛装刚调好的“血腥玛丽”递到她面前。
“两个半月。”天生的高傲心态阻止她眼眶发红。
此时此刻,突然非常羡慕林志芳。一年前校内调酒社请名调酒师林志芳来做专题演讲,意外让她这个活动组组长和“大姊头”结为好友。
一个女子在酒店讨生活原本就不容易,难得芳姊还能洁身自爱,从不和客人“出场”赚外快。直至后来,她学会一身调酒的本事,站到吧台后指挥若定,从此和“酒店公关”的身分完全划清界线。
唉,可叹她韩姑娘为何没学到半分芳姊自立自强的真传?
“喂!别对着我发呆。”林志芳调完另一个客人需要的饮料,回到她面前。“要是被老板发现我又偷渡饮料给你,他会扣我薪水。上个月你喝掉我二千块钱。”
“大不了赔你。”她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幽暗的光线、豪华的装潢、觥筹错的颓靡夜生活。其实芳姊的工作环境有意思的,可以认识各个阶层、背景的人物,而她未来幸福可能全得仰仗芳姊的人脉。“芳姊,我考虑了两个星期,得到以下三个结论。”
“说来听听。”林志芳替自己倒了杯龙舌兰。
“第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老爸则稳居“坏东西”的王位,蝉联霸主。
“没错。”林志芳心有戚戚焉。自古至今,女人吃了男人多少的亏!
“第二,人生以结婚为目的。”
“没错…嗄?”林志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丫头还没被婚姻吓怕?“拿来拿来,酒杯还我。”
“干么?”太残酷了!无论芳姊多么不赞成她的论调,可也没必要把酒讨回去吧?不管!纺死捍卫自己的领土。
“你喝醉了。”否则怎会说出这种缺乏大脑过滤的傻话?
“听我说完嘛!”为了以防万一,她咕嘟灌下剩余的鲜红色酒。“我盘算了一下,老妈的疗养费、我的学费、生活费、房租费,一个月加加减减好歹也得六、七万的支出。请问,凭我一个尚未毕业的夜大学生,上哪儿找个待遇如此丰厚的优差?”
确实很困难,不过…林志芳上她精明俐落的眸光,开始产生不祥的预感。“慢着,你这样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
她了解写意的个性不会轻易向人借钱,然而此刻她却宁可写意开口借,花钱消灾也好过这儿丫头又想出其他鬼点子折腾人。
“凭我最近蹩脚的运气,当然不敢期望突然中个两百万统一发票之类的,可是巨大的金钱压力又横互在眼前…”写意掏出手帕按了按眼角,试图发林志芳的同情心。“我虽然有腹的雄心壮志,却不可能在三个月内飞黄腾达,于是这便导出了我的第三个结论。”终于来到正题部分,老天保佑她一击成功。“还有什么方法比嫁个有钱老公更容易发财呢?”
哐啷!
林志芳的龙舌兰酒杯碎成一片橙的花案。
“你你你你…”颤抖的食指对准她鼻尖。“你真的要嫁给那个肥得出油的日本鬼子?”
“臭美!”忒也太小看了她。“我干么嫁他?就算全世界的男人全挂了,我也不会便宜他和韩老头。”
幸好幸好!林志芳拍拍脯。日本最近才遭受过神户大地震,够凄惨了,写意倘若嫁到日本去,趁人之危闹它个天翻地覆,只怕有损德。
“芳姊,我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林志芳就怕她这么说。写意姑娘的如意算盘通常把成本扣在别人头上。“你认识的朋友、客人以箩筐计算,其中想必可以挑出一个有财富有头脑、人品还算正派的男人吧?”
“你要我帮你拉皮条?”林志芳差点晕倒。
“小声一点。”真是的!在酒店里嚷嚷得这么大声,人家还以为她是公关之一哩!“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只是想锁定特定目标,拐他娶我而已。我总不能到街上随便相中一个就结婚吧?透过人推荐,‘受害者’的品质会让我比较有信心。”
耙情她把整桩事情归入买杂货、上馆子之,还讲究“品质保证”呢!这和变相拉皮条又有何不同?
“你真以为自己有办法在三个月…不,两个半月内骗到一个青年才俊、社会精英娶你?”林志芳可以提出一百个问题攻击她的点子。“拜托你想点可能比较高的主意好不好?婚姻可不能儿戏。即使找到结婚对象,你有没有考虑过往后的婚姻生活怎么过?毕竟你们才认识三个月耶!”
“如何追上对方是我的事,你不用太担心啦!”她向来秉持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先解决我的燃眉之急才是最重要的事,结婚之后的问题以后再说。假如我们相处不来,大不了离婚嘛!到时候还可以拿一笔赡养费,多好!”光用想的,她已经乐得眉开眼笑。
“不。”林志芳断然拒绝。小女生不懂事,她可不能跟着胡来。这种必败的鬼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付诸实行。“以婚姻来逃避婚姻,有什么意义?”
“意义可大了!一旦我嫁给别人,就不必再受制于韩家,也不用远行到日本,更可以明正言顺接老妈出来另起炉灶。届时无论离不离婚,金钱方面的窘境起码暂时获得解决,岂不是两全其美?”她把远景模拟得康坦乐观。
“不!”林志芳根本连考虑都不用。
“芳姊…”写意眯起眼瞳。她的生活**狭小,除了芳姊,再也找不出其他游更广阔的朋友,这个计谋没有芳姊的帮忙铁定玩不下去。“你真的不帮?”
“对!”没得商量。
“不改变主意?”
“对!”除非下辈子。
“好。”她跳下高脚椅,拾起包包打算离开。“大不了我自己去找。假如找不到,顶多两个半月后被老头子卖到日本去,不过这和你没关系,反正吃苦受罪的人是我和老妈;如果我不幸相中一位变态或待狂,只能算我时运不济,天命不良,你也不用负任何责任…”
“写意…”
“真的,我会很好的,你不用挂心。总之,无论有没有你的协助,我都会把这个计划付诸实行,虽然你的协助会让我的幸福和安全更有保障,然而这种事又怎能勉强别人呢?”她举起状似几千斤重的步伐迈向大门口。
“写意…”
“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希望我们下一次的见面地点不是在日本,或我和我妈后半辈子委身的违章建筑里。”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写意。”林志芳轻叹一声。
有效了!她停顿几秒钟,给芳姊最后的机会找回良知。
“写意,”林志芳终于再度开口。“你的‘血腥玛丽’还没付钱。”
她炸了!
“付钱?”一个箭步冲回林志芳面前。“我绞尽脑汁说出一番呕心沥血、可歌可泣的讲词来感动你,你不下哀伤的泪水也就算了,居然还追着我讨债?”
是谁说“友谊”可贵的?“有钱”可贵才是真的。
“小声一点。”这会儿轮到林志芳顾忌客人的眼光。“算我怕了你成不成?星期六下午到世贸的国际会议厅门口等我。”
“干么?”
“你不是求我介绍‘受害者’吗?星期六下午就有一个倒楣鬼等着你。”真是八十老娘倒蹦孩儿手中,自从认识韩写意后,她的生活一直过得相当不写意。“先说好,那个男人曾陪客户来店里应酬,我也只见过一次面,但是看得出来他是个正派的男人。其他相识的客人也对他评价不错,到时候你可别太积极,吓坏人家。”
今天算她倒楣,不得不屈服在写意的“婬威”之下,不过她也有她的计划。总得找个难的对象让小姑娘吃些苦头,省得她尽是想些旁门左道的事情折腾人。
“安啦,芳姊万岁!”
成了成了!她出嫁有望!
只要有芳姊当后盾、保人、兼军师,天塌下来也不怕。
写意相信自己的计策一定会成功,因为她非成功不可!面对父亲的暴,除了“以暴制暴”别无其他良策。至于他的“和亲出政策”…她当然只有“以嫁制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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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贸广场的停车场连续三天形成爆。
本年度资讯展网罗了各国顶尖的科技公司参展。其中,最受瞩目的作品是由日本独资的跨国资讯集团“欧亚科技”所展出。
“欧亚科技”今年推出全球第一个研发成功的工业机器人,一改以往机械手臂的笨拙和低效率,预计将为该集团赚进数十亿的巨额订单。
但是,这个有个性的机器小子偏偏选择在展览会场罢工一天。
“时彦!”石藤清匆匆跑上三楼会议厅,差点撞上走路不看路的同事。“太好了,我正要找你。”
“这个名牌别不住耶!”时彦第N次企图把识别证夹上西装口袋,识别证也不屈不挠地继续掉下来。
世贸展览馆的楼上正举行“国际科技高级主管研讨会”由于参观展览的民众人数太多,主办单位规定,唯有配戴识别证的会员才能进入研讨会,偏偏他的ID怎么夹都夹不住。
“别管那个了。”石滕清不耐烦地抢过证件。“楼下展览馆的‘欧亚一号’不听使唤,可能是电线短路或当机,你下去看一看。”
时彦吓了一跳。“我们反覆测试过上百次,不应该出状况啊!”“问题是,它已经出状况了。”他最不耐烦同样的叮咛一再重复。“我十分钟后还有一个专题演讲,没办法分身,你先下去把情况控制住。”
“我马上去。”时彦衔枚领命,赶紧冲下楼梯。
这机器人耗费了七年时光,由石滕清和他不眠不休地研发出来,尚未推出便已在科技界造成轰动。各界对亚洲两大电脑程式设计名师合作发明的“欧亚一号”一直抱持着好奇和观望的态度。好不容易顺利展出,当然不可以让它在十数万民众前糗到,砸了“时彦”和“石滕清”两块金字招牌。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般什么鬼!这种时候放她鸽子?
写意开始怀疑芳媲有预谋的,根本半点替她介绍对象的诚意也没有。害她白等了三十分钟。刚才地拿起公用电话拨到林家,却被芳姊三两句藉口便轻轻松松地挡了回来。
唔…也不能算轻松啦!由芳姊的语气来判断,情况应该严重的。酒店里,一个和她颇为好的公主妹妹突然闹自杀,芳姊必须赶赴医院探望。相形之下,她韩姑娘的“盲目约会”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直接去‘研讨会’的柜台询问清楚,见到时彦后报出我的名字当引路砖,接下来的发展就靠你自己了。”林志芳如是叮嘱。“反正即使我在场,也只能帮你这么多,所以我去不去都一样,其他细节你自己想办法吧!”
然而,展览馆里人山人海,想凭藉芳姊那几句似是而非的描述找着时彦…谈何容易!
上二楼看看吧!
“唉唷!”一个冒失鬼险些把她撞下扶梯,她抬头一看,原来不太痛快的心情更是变本加厉。“先生,请你跑路时,随身携带眼睛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要紧的事赶着去办。”陌生男人连忙扶稳她。
且慢!写意圆灵骨碌的眼睛溜他几眼。这个男人刚从二楼冲下来,应该对上面的活动略有了解,乘机向他间个路吧!总比自己瞎子摸象好。
“先生,请问一下。”当下马上换上一副亲和的笑容。“我听说楼上有个研讨会。我有事想找‘欧亚科技’的主管,您知道他们此刻在哪里吗?”
陌生男人一听见“欧亚”的名头,多瞧了瞧她的笑颜几眼。
“你找‘欧亚’的哪一位?”他转念又想到,不对,自己的问题尚未解决,现在没功夫照理她。“这样吧!你沿着走廊下去,在第三道门附近有位高高的、穿暗褐色西装的男士,他就是‘欧亚’的主管之一,如果你想找谁直接问他就行了。”
“噢,谢谢。”
陌生男子三步两脚的,马上跑得不见人影。
跋着去投胎呀?冒冒失失的。
写意依照他的指引,上楼来到第三扇门前。
可是,这里哪有什么穿暗褐色西装的男人?分明唬她!穿咖啡西装的男人倒有好几个。
会不曾在那扇门里面?她偷偷拉开门扉,凑近隙朝里面张望。
“嗯哼!”背后响起低沉有礼的咳嗽声。
她惊跳起来。被逮到了!
“哎唷!”跳跃方向错误!她的要害:百会撞上某种坚硬的物体,依稀是伏击者的下巴。
“该死!”
“好痛!”
他们两败俱伤,一个着头顶痛弯了,另一个则接住下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泪眼模糊中,她看清楚对方的衣着。暗褐色西装!
就是他了!
斑高的?没错!不做第二人想。
“您…您是‘欧亚’的员工?”她好不容易从痛楚中迸出问题。
“对。”石滕清扭动下颚。要命!她的头骨比铁条还硬。“小姐,你踩到我的识别证了。”
“对不起。”她赶紧弯捡起来,卡片正面黑的字体闪入视网膜。
时彦!
她彷佛被狠狠打了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莫非她开始走运了,否则怎会发生如此巧合的事?还来不及看清楚上头的照片,对方已经把小卡片收回去。
“谢谢。”他打算走人了。
“呃,请等一下。”她及时叫住他。“时…时先生?”
真的是他吗?她不太相信自己的好运。最近适逢她的黑煞时期,最好再与芳姊的描述比对比对,以免高兴得太早。
“身材略高”…以她的标准而言,应该纳入“很高”的辖区。
“相貌俊秀”…还好嘛!她觉得他长相堪称过得去。只要抚平那道紧蹙的浓眉,嘴角再翘起几分笑容,或许真能称为“俊秀”也说不定。
“最大的特征,眼神锐利”…啊!这一点可就说对了。他的眼神如鹰如虎,锐气直勾勾透出来。
“小姐,有事吗?”石滕清开始感到不耐烦。这年轻女孩似乎不太正常,盯着他直发愣,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他可没有太多时间陪她闲耗。
“呃…您是‘欧亚’的时先生吧?”
“嗯…”石滕清想了一想。“可以这么说。”他已经很习惯旁人把他的复姓“石滕”误认为单姓“石。”
哇!真的是他:筹划良久的计策突然间化为真实。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尽管预先做好万全的计划,事到临头,她还是手足无措了几秒钟。
勇气!韩写意,你必须拿出勇气战。
“呃,我…”可是,芳姊又不在现场,而且与他也没啥太大的情,抬出她的名号似乎不太妥当。“我…我叫韩写意,是‘盖洛普公司’的市调员!”她自己都暗暗吓了一跳,这个点子打哪儿冒出来的?不管了,既然说出口了,就得继续掰下去。“我们针对国内科技人员设计了一份问卷,想调查…”
“我没空!”他根本不等她说完。“五分钟之内有个专题演讲等着我发表,你去找其他受访者吧!”
他又要走了!不行,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大门口越过重重人海爬上二楼,沿途又差点被冒失鬼撞倒,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慢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进他和门扇之间。“时先生,你是本公司电脑样选中的特定人选,我不可以随便找人代替你,否则会被督察员发现。”
这不干他的事!“我同情你,可是我依然没空。”他继续朝门口近。
“请你把抽象的同情化为实质的帮助。”她坚持不让路。
她还真有不屈不挠的精神。石滕清被她得啼笑皆非。“我已经告诉你,我、没、空!”
“现在没空无所谓,我们可以另外安排时间。”她的脑袋开始滴溜溜转动。适才误打误撞掰出来的身分,此刻想想倒好用的。以问卷调查为理由,她可以名正言顺约他出来,正大光明询问他的基本资料、家世背景,兼且获得与他一对一相处的机会,一鱼多吃!真好。
然而这位时先生似乎不太好相处,脸色紧揪得像叉烧包,有点吓人。
“时先生,拜托啦!”小女生姿态的哀兵政策对男人通常管用。“你是第七个拒绝接受访问的人。在我们这群市调者中,只有我的业绩最差。如果今天又失败,回去一定会被FIRE掉,那我又得重新找打工机会了。您应该知道,现今社会处处是陷阱,正派而优渥的打工环境很难找耶!你只要拨出一滴滴时间就可以挽救我的工作。麻烦您高抬贵手啦!”
石滕清面无表情地打量她。
倘若他料得不错,她似乎打算引发他的怜悯。女的软求伎俩碰上他通常是见光死。不过,说来好笑,他发现自己真的开始同情起这个大女孩来了。推敲她的言下之意,大女生俨然未学生的身分,而且办事能力显然也不甚了了,才会吃遍七位受访者的闭门羹。
天强悍的他向来不屑于同情弱者。达尔文的进化论明白指出:适者生存。所以弱势竞争者理应遭受淘汰,然而…
或许是她明净眼中的灵黠,也或许是她周身围绕的清新气质,更可能是她历经六次失败后终于展现出来的坚强意志,总之,他确确实实感受到自己心头泛滥着波涛汹涌的怜悯。
“好吧!”趁着自己尚未来得及改变心意,他嘱咐她:“告诉我哪天下午你没课?”
“我是夜大学生,白天都有空。”成功了!可见上芳姊的酒店见习那群公主、公关对付男人的手腕还是有用的。
“那么下星期一下午两点到‘欧亚’来,告诉柜台接待小姐你和科技部主任有约,她会带你来见我。”
“是是是。”她点头如捣蒜,甚至逢谘媚地替他拉开门靡,恭皇上退朝。
唷啊!大事底定!
凡事起头难,一旦跨出成功的第一步,还怕接下来的发展不如人意吗?
她才用三、两句话就足以唬住时彦,由此可知他并非什么太难的人物,只要多加把劲,还不手到擒来吗?
呵呵!胜利的滋味果然是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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