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趁着巫盛与贺心婷有事外出，舒禾拎着一只被衣物得的背包，避过仆佣们的耳目，悄悄走出别墅。

　　“丫头，你想上哪儿去？”

　　前脚才刚踏出大门，后脚冯妈就出现了。

　　“冯妈…”无奈复无奈，她怎么可能躲得过冯妈的眼呢？！舒禾暗暗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她所敬爱的长辈。

　　“我想离开了，冯妈。我觉得好累，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去娶别的女人。”舒禾苦涩一笑。“即使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

　　舒禾强忍着泪水，看着眼前让她备感亲切的老妇。不知怎的，看到冯妈那张是风霜的老脸，所有的委屈与心酸便不由得全倾而出。

　　她曾试图去接受这个事实，但不过才两天，舒禾便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心狭窄的女人，她没办法忍受自己必须夜夜与贺心婷同处一个屋檐下。

　　其实，自己并不恨贺心婷，甚至也无法讨厌她！

　　因为贺心婷才是正主儿，而自己不过是个小偷，自己现在所享受的幸福，以及巫盛的宠溺，原本都该是归贺心婷所有的。

　　“丫头…”冯妈也知道近来发生的事情，但身为一个仆人，她对于少主人的所有决定都无法置喙。

　　她心疼地看着那已削尖的小小下巴，不过才两天呐！丫头就已经瘦了一大圈，若再强留下她，说不定会害死丫头的。

　　“丫头，那你之后要去哪里？”最后，冯妈只能吐出这句话。

　　“从哪里来，就回哪儿去吧！”笑容更苦了，舒禾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回去那个小渔村的一。

　　当初离开时，她曾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

　　她今天既然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去的！

　　但没想到，当被伤得遍体鳞伤时，她惟一能想到的疗伤地，竟是自己曾千方百计想逃离的故乡。

　　“丫头，不管怎么样，等你一安定下来，就要马上跟冯妈联络。”冯妈当然知道舒禾所指的其实就是她的故乡，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渔村。

　　一开始，冯妈根本就不相信，看起来出自富贵人家的舒禾，竟来自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贫穷渔村，因为那气质、那神韵，都不是小渔村所蕴孕得出来的。

　　不过，现在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冯妈…”舒禾感动地看着老妇，感激她没有拦阻自己，因为，她已经太累了，再也承受不了一丝伤害。

　　“来吧！让冯妈帮你叫辆车。”这或许是她所能给丫头的最后一丝温柔了。冯妈叹息着，不能理解少主人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荒谬至极的决定，也辜负了这么一个好孩子。

　　“冯妈，谢谢您。”拿着初时带进别墅的包包，舒禾坐上计程车，就像是来的时候一样，除了那只包包，她孑然一身。

　　半年后

　　着一个明显凸起的大肚子，舒禾吃力地挤上北上的列车，她正准备要到台北参加一个好朋友的婚礼。

　　听说，她嫁得不错，对方是企业家第二代，家世不错，最重要的是，那个人很爱她。虽然，一开始男方的家人不大能够接受两人的家世太过悬殊，但后来，两人的爱情打动了众人，而他们也终于接受了这个媳妇。

　　币着浅浅的笑容，舒禾很高兴好友可以得到幸福。

　　哀着肚子，感受胎儿正活力四地伸展手脚，舒禾脸上散发着母的光辉。

　　座位附近坐了七、八个大约是国、高中年纪的小女生，见到了舒禾，免不了头接耳地换着关于她的八卦消息。

　　“你看、你看，就是她，那个未婚怀孕的女人。”

　　“就是她吗？！长得很漂亮耶！”

　　“漂亮有什么用！听说她到台北工作时，结果被男人骗了。”

　　“是这样吗？怎么跟我妈说的不一样？！我妈说她不要脸，去当别人的小老婆，结果被对方的大老婆赶回来的。”

　　“不对啦！她好像骗了那男人不少钱，现在是要等小孩生出来，再去跟那男人要一笔钱。”

　　“应该是…”

　　“怎么可能？！其实她…”

　　“你们说的都不对，我听说…”

　　小女生们的交谈越来越大声，每个人都各执一词，也坚信自己的版本才是正确的，聊到最后，几乎要吵起来了。

　　舒禾不甚在意地瞥了眼那堆挤成一团的学生头，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闲。

　　半年前，她回到那个小渔村，回到她与外婆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在舒禾印象中，她一直是与外婆生活的。母亲在舒禾仍是婴孩的时期便去逝了，所以她是由外婆一手扶养长大的。

　　舒禾从没见过外公，也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据说外公在母亲很小的时候，便抛弃了外婆∽弃了这个家，所以，外婆变得不再相信男人。

　　后来，当舒禾的父母要结婚时，还引发了一场不小的家庭战争。

　　舒禾并不知道后来双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母亲将她交给外婆之后不久，母亲便过逝了。

　　这段回忆一直有个空缺，像是个永远拼不完整的拱图般，但既然所有的当事人都已经过逝了，舒禾当然也找不到答案。

　　直到两年前外婆过逝，舒禾终于变成了一个人。

　　外婆是死于肝癌的。因为外婆一个女人家，在这个本来就没什么工作可做的小渔村俚，就已经很难讨生活了，更何况她当时还拖了一个小的？！

　　当外婆住院时，因为她们没有钱，所以即使舒禾哭得再凄惨，也没办法给外婆最好的照顾。

　　后来，外婆过逝时，舒禾就对自己纺…

　　她想过好生活，而她也一定要过好生活！

　　所以在高中毕业后，舒禾便离乡背井，来到台北，认识了他、认识了爱情的甜美，却也认识了现实的残酷…

　　正沉浸在思绪中，舒禾却隐约觉得耳边有什么嗡嗡叫的声响，略一抬头，就看到刚刚那群女孩们，在她身边推推拉拉地，像是要与她说些什么。

　　“有事吗？”女孩们还在犹疑着，舒禾几乎要失笑出声，只好先开口了。

　　“那个…请问…”支支吾吾地，女孩们推派出一名代表，决定来问问当事人到底哪个版本才是正确的。

　　“你们想问我的事情吗？”她说。

　　女孩们一致猛力点头。

　　舒禾沉默了下，转头看向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耳中传来的，是火车行驶的喀啦喀啦声。

　　“你们说的那些事情，有的对，有的不对…”淡淡地，她开口了。

　　的确是神奇的，她一直是深居简出的，而这半年来她也明明没谈过自个儿的事情，但那些街坊邻居、三姑六婆们，居然还能猜中部分的事实。

　　在她们所出生、长大的小渔村里，舒禾未婚怀孕的事情，可说是闹得惊天动地，每个人都想知道真相，却又没几个人敢来问她。

　　所以，当这要小女生们主动上前询问，她就给了她们想要的答案。

　　她从来不提，是因为从没有人来问过她，现在，既然这票小女生来问了，舒末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时，我爱上了一个男人，现在，我离开他了。这就是我的故事。”舒禾浅浅微笑，就算是说完了。

　　“啊？！”小女生们发出失望的叫声，她们没想到舒禾居然会这么简单就带过整件事。

　　“那你还爱他吗？”其中一个小女生主动发问。

　　“你说呢？”她反问。

　　“你应该还很爱他的吧！否则，你怎么会留下孩子？！”另一个小女生接口道。

　　“或许真是如此。”舒禾不置可否。

　　火车的广播声响起，小女生们该下车了，她们依依不舍地看着舒禾，还有好多的问题想问她。

　　“下次…我们还可以再问你这些事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淡淡笑着，给了她们一丝希望。

　　小女生们匆匆下了车，跑到舒禾的窗外对着她摇手道别，看到她们这可爱的举动，舒禾也在窗内笑着摇摇手。

　　火车再度开动，将舒禾带离了那群小女生。

　　你还爱他吗？其中一名小女生的问话又在她耳畔响起。

　　“这还用说吗…”她喃喃地答道。

　　外头似乎开始下起雨了，玻璃窗仿佛起了层雾气，让舒禾再也看不清外头的风景。她抬起手想找去窗上的雾气，却只触及冰凉的平面。

　　一滴滚烫的体跌落在她的手上。

　　舒禾这才发现，映在玻璃上的自己…竟泪面。

　　在婚礼后的婚宴现场，可说是冠盖云集。

　　由于新郎是企业家第二代，因此不少政商名也都应邀来参加婚宴。

　　舒禾捧着果汁，一口一口地啜饮着，她刻意让自己隐藏在阴暗的角落，视线梭巡着人群，却也小心地不让旁人发现她的存在。

　　其实，舒禾本打算在参加婚礼后便返家的，但一股莫名的冲动却又让她留了下来。听说新郎是“他”的亲戚，那“他”是否也会来参加这场婚宴？

　　好想再见他一面的冲动，教舒禾无法就此离去，即使是躲在角落偷偷瞧他一眼也好…只要能再看看他。

　　突地，婚宴入口处起了一阵騒动，似乎是有什么大人物出现了。

　　舒禾的视线自然也移到騒动的中心点，想看看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堆堆叠叠的人影逐渐散开，一对俊男美女的身影出现在舒禾眼前，她必须要用手捂住口，才能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他真的来了！泪，不知不觉地溢舒禾的眼眶，她努力张大眼，不让眼泪落下，因为她想要好好的、仔细的看清楚他。

　　他似乎消瘦了些，神情也不复以往的俊朗清明，脸色例显得有些阴沉沉地，但这却无损他的英俊，只是让他凭添几分魅的气质。

　　他正微侧着头，与身旁的女伴交谈，看得出两人之间的亲密。

　　那个女伴…是她，贺心婷。

　　她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舒禾再次惊讶地睁大了眼，但随即她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她真是太傻了，贺心婷是巫盛的未婚，陪他出席这类的社场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又有什么好讶异的！

　　不过…看这两人的亲密感，再加上之前贸心婷又说过巫盛一定会娶她的，时至今，他们说不定已经结婚了。

　　舒禾苦涩地猜想着，而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要为她打气似的，狠狠地踹了她一脚，要她打起精神。

　　“是啊！还有宝宝陪着妈妈，妈妈会没事的，宝宝不要担心。”微笑着轻抚自己已然七个多月的大肚皮。不管怎么样，至少宝宝会留在她身边的。

　　这段时间以来，肚子里的宝宝一直是她最大的慰借，因为有宝宝的存在，她才有勇气去面对村子里的流言蜚语。

　　当她回到小渔村后，每天每天，她就像是倏游魂似的，不吃不喝，对自己进行慢自杀，直到有一天，她因为在路上昏倒而被送进医院，舒禾这才发现自己已然怀孕的事实。

　　纵使无法拥有他，至少，她能保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这个想法让舒禾不再灰心丧志，开始振作起精神，为了宝宝，她这个做妈妈的可不能再倒下去。

　　所以，即使全村子的人都因为她的未婚怀孕，而对她指指点点，但舒禾仍是能够微笑地面对每一天。

　　因为她正怀着两人的孩子啊！

　　同时，在会场的另一端，巫盛感觉到之前有一股特殊的视线紧紧绕着地，他抬起头，想寻找视线的主人，但他才一抬头，那视线却立即消失无踪。

　　“怎么了吗？”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贺心婷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个人一直在注意我。”巫盛答道。但他的眼睛仍在寻找那视线到底是从何而来。

　　“巫大少，你这么出名，当然会有人盯着你不放。”贺心婷取笑道。这六个月以来，巫盛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从前，要邀请巫盛参加宴会简直是难如登天，但现在的巫盛，却是成了“有宴必到”的宴会动物。

　　虽然他口头上不说，但贺心婷知道，他是想借此寻找小猫的下落。

　　因为，他与小猫正是在他去年的生日宴上相遇的，所以巫盛他不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总是尽量出席每一场邀约。

　　“今天…或许会有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贺心婷扬起一抹动人的微笑。

　　“贺心婷！”悻悻然地低吼了声，巫盛觉得今天的贺心婷似乎特别奇怪。

　　这半年来，为了寻找妹妹的下落，贺心婷一直滞留在台湾，而巫盛也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帮助她寻亲。

　　人海茫茫，而他们所拥有的线索却太少了…

　　当年的小婴孩名叫心禾，今年该是十九岁了。

　　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知。

　　寻人的工作一直未有斩获，因此贺心婷总是愁眉不展，但不知为何，她这两却变得有些古古怪怪…就像是知道了什么小秘密似的。

　　“或许…我找到了你想见的人哟！”忽地，她开口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不解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一张熟悉的小脸竟跃入巫盛眼中。

　　“小猫！”像是浑然不觉自己是在公共场合，巫盛大吼一声，便直直地往舒禾的方向奔去。

　　舒禾大吃一惊，没想到巫盛竟然发现自己了。也顾不得还着一个大肚子，她双手捧起肚子，拔腿就想跑。

　　但她的速度还不够快，舒禾才刚捧好肚子，巫盛已然站在她的面前。

　　“小猫？！”像是现在才注意到她的大腹便便，巫盛死瞪着她身上的圆球，眼睛一瞬也不瞬。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大成这个德行？！

　　“盛、。”舒禾只能悲惨地站在原地，不知自己可以说些什么。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问问孩子现在是几个月大了吗？你这肚子看起来这么大，该有七、八个月了吧？”

　　正当两人之间的沉默无限蔓延，一个清亮的女声适时响起。

　　闲言，巫盛又更用力地瞪着那大得不可思议的肚子。七、八个月？一般的孕妇肚子会涨到这么大吗？

　　小猫那瘦瘦小小的身子着那个大肚子，看起来仿佛随时会被那个肚子扁，整整半年不见，她该死的居然又再瘦了一大圈？！

　　她到底有没有在吃东西？还是吃下去的营养全都被走了？！

　　“我、我…”舒禾看到来人竟是贺心婷，吓得倒退了一、两步。

　　“小猫，你真是太伤姐姐的心了。这么久没见到姐姐，你居然先吓退了两步，你当姐姐我是妖魔鬼怪吗？”

　　贺心婷笑得开心得很，仿佛让小猫怀孕的人并不是她的未婚夫。

　　“你怀了我的孩子，居然还敢离开我？！”巫盛终于不再瞪她的肚子，改瞪向孩子的妈。

　　“那、那是…”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怀孕的啊！舒禾无辜地想着。

　　“还有，你为什么没带走那一仟万？！这半年来你到底过的是什么生活？！”

　　全然无视于婚宴内上百双好奇的眼睛，巫盛一反向来淡漠的形象，像只暴走的恐龙般，不断地对着舒禾大吼大叫。

　　“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普通的拜金女一样安分守己，只要钱就好？！”

　　“不是的，我什么都不要，真的，我什么都不要…”

　　看着巫盛那仿佛着火的黑瞳，舒禾越来越慌张，但她越是着急，话就越说不好，最后，她两眼一翻…

　　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