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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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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落地窗的窗帘,光迤逦一地金⻩,暖洋洋的气息布満每一处…清晨,很是人。

  扬起笑容,芴璃转⾝走向內室。

  “起了,晴允。”她轻唤著睡的男人。

  痴恋地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一直贪看下去

  可惜他不是一个嗜睡的人。果不其然,眨动著睫⽑,他醒了。

  “几点了?”

  “不早了,已经八点多了。”说话的同时,她起⾝走向⾐橱,自里头取来一条领带。“铁灰⾊可以吗?”

  “尚可。”瞥了—眼,晴允不甚热衷的回答。

  “别这么挑剔嘛!你留在这里的⾐服本来就没几套,请你将就一下好吗?”芴璃讨饶地说著。

  “你决定就好。”他无所谓。

  “好吧,我作主罗!”

  “今天行什么重要的事?”掀开被单,晴允走进浴室。

  “早上倒还好,不过中午帮你约了⽇扬的陈经理一起午餐。”她回话。

  嗯…灰⾊似乎暗沉了点,到底哪一条好呢?

  深蓝?不行,这样岂不是像个公务人员,她再找找看…

  过不久,讨不到半条⽑巾的晴允走出浴室,发现她手托著腮,小脸专注的瞪著他的⾐服猛看,手上还挂満所有颜⾊的领带。

  真是有趣!

  他双手环,倚靠在浴室门口,耐心等候这小妮子回过神来。

  算算时间,芴璃跟著他也有六年了。这六年来,她打理著他生活的一切,并且努力追逐他快速的步伐,成为他工作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是啊…当年的承诺她都一一做到了。

  一个前来报恩的女人,在他⾝边一待竟也这么多年…

  他想起老妈之前为她抱不平的话,愧疚由心底涌上来…他犯了男人都会做的错事,不该为了私而強留下她;只是,他不解,他的索求为何她从不拒绝,不曾探究过她真正的想法,若说是为了报恩,似乎也够了。

  “想什么想到出神?”许久没听到声音,芴璃探向浴室,看到他站在门口,独自沉思起来。

  “在想浴室里怎么没有我的⽑巾。”他同她说笑,想不到自己也神游太虚去了。

  “啊!我马上去拿。”糟糕,她昨晚忘了放。

  急急忙忙转头,她对著⾐橱里翻箱倒箧。

  “别忙了,芴璃。”他拉住她一早就忙碌不停的双手,神情认真地与她对看。

  “怎么啦?”纵使満脸疑惑,她仍然温柔以对。

  “告诉我,你对未来有什么期望?”他问。该是与她谈谈的时候了。

  期望?怎么突然这样问呢?

  “我只想做好我的工作。”她随口搪塞。

  这是什么天才答覆?摇‮头摇‬,晴允真希望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再努力想想。”他不相信她对未来毫无目标。

  不是指这个?芴璃垂首苦思,猜不出他想听见什么样的回答。

  “真的没有了。”她诚实的说道。

  在她的认知里头,替他做好事情就是唯一的期望,除此之外并无其余的想法,所以…真的是没有了。

  叹口气,晴允投降。“我是指你该为自己今后的⽇子打算。”

  为自己打算?芴璃脑子像被猛敲了一记似的,嗡嗡作响。

  刚刚,她明明很专注的在听,又怎么会…是漏听了什么吗?还是…她变笨了?她好像不太能理解…

  “什…什么意思?”她退了一步,同时心跳加剧。

  太吊诡了,他的眼神好认真,话说得好诚恳,这种热忱怎么会像一把火,烧得她心中一片恐慌呢?

  “你应该懂的,我从不反对你嫁人。”他说。

  是该替她著想了,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家庭,他不想牵绊住她,如果她能觅得好的归宿,他绝对赞成。像她这么好的女人,他希望她一生幸福…

  芴璃呆愣在原地。

  嫁人?多陌生的名词啊!

  不反对的意思是…他不要她了?

  终于,她还是难逃被舍弃的命运,在他们维持了六年的亲密关系之后,他…竟要她嫁人!

  不懂、不懂…她不想要懂…

  “你希望我去嫁人?”凝视著他,她问得凄凉。

  “没错,你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别把大好的青舂全都奉献给了公司,这太委屈你了。”他义正辞严,不觉有何不妥。

  这算是最平静的分手吗?

  她的幸福…他替她想着她的幸福…这是心如刀割的感受吧?

  “晴允,你是否忘了一件事?”忍住泪,芴璃还想求证。

  “我、我忘了什么?”他心悸的问,为什么她看他的眼神像是谴责?

  “当初是你开口要我的。”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对他的自私痛心疾首…他真当她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玩‬吗?

  “我很抱歉,当初不该只顾満⾜自己的私。如果你想喊停,我们马上终止这场必系,你还是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事到如今,他只有拿出诚意说眼她。

  这是他的错,他承认。

  “那么你呢?你也打算要结婚了是不是?”她忆及辅意荞的胜利宣言。

  “我不排斥提早为婚姻作打算,你也知道的,我妈她得很紧。”他苦笑,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他一脸无辜的坦然,却正残酷的撕毁著她。

  “竟然是真的…”芴璃喃喃自语,神情已然恍惚。

  好伤人啊…原来,她从不被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她真的什么也不是。

  眨动著睫⽑,眼睛好酸,耳里听清楚了这番话,她愕然醒悟…早知道会有离开的一天,但听他亲口说出,竟会这般伤人。

  她知道近⽇来辅意荞到杜家走得很勤,又深得杜伯⺟的喜爱,她跟晴允是门当户对,若是两人真能结合,会是一段佳话。

  她知道,真的知道,晴允终究会结婚,她会献上最真诚的祝福,然后离去。

  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她做不到!

  她怎么可能离得开他?摇‮头摇‬…不可能的,她终于承认自己在自欺欺人。

  她想乞讨…可不可以别那么绝情?在她爱上他之后…

  “你怎么了?”听不到她的话语,晴允担忧的问,不懂她的哀愁因何而起。

  他从头想了一遍方才的对话,难道是…

  “这只是一个提议,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从来没说过。”突然间他心慌意,人不安了起来。

  懊死的!他竟然忘了芴璃有多脆弱。

  真是一时糊涂了!他在瞎说什么?怎么会没先想到她的感受!

  “我还能再待下来吗?”她说,同时也自己问自己。

  “可以的,我本来就说过要照顾你。”他说得急切。

  他发誓,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相反地,他还有一丝私心想把她留在⾝边一辈子,只要她愿意的话。

  瞅著他好半晌,久到心裂成一条河,她的世界骤然变成一片灰暗。

  来不及了…他的挽留听起来只像是种施舍,她没那个脸再去接受。

  “你伤害了我。”转⾝,她选择背对。

  “芴璃?”他叫唤。

  芴璃‮头摇‬,拒绝再有任何言语。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进退不是,这样的情况他长这么大不曾遇过,晴允气恼著自己的鲁莽。

  他是一片好意,不料,却反倒伤害了她。

  “其实…”该如何解释呢?他词穷了。

  “我会考虑你的提议。”结束他的言又止,芴璃快步走出卧室。

  不能再听下去了…

  这么多年的爱恋都只是傻气,她的痴情好多余,他本不屑一顾;自始至终他要的只有纯粹的⾁体关系。

  随他要终止也好、占有也罢,一切如他所愿,她已经习惯去顺从,早忘了该如何反抗他了。

  她需要回避,在盈眶的泪⽔掉下之前,她要保护自己,不再被他无情的话语刺伤…

  前方的路始终没有尽头,疾驶而过的车⽔马龙,也只是扬起一阵无谓的风,呼啸而去。

  芴璃泣然地低叹。沿著街道,她疾步的行走,过⾼的鞋跟踏疼了她的双⾜,但她不在乎!只想要数著路灯一直走、一直地走下去。

  她好累…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停,停了就要胡思想、就要跟著掉泪。

  为什么脑海里翻飞的还是晴允的遗弃?她快步跑了起来,以为这样就能忘却痛楚,不料仍旧徒劳无功。

  是爱得太深了!说不想,也只是自己在骗自己,她是忘不掉他的。

  能怪谁呢?其实是她的错。

  她投下了他未曾索取的情感,然后自己走上这条不归路,即使她再温驯、再听话,她给的一切也不会是他要的。

  醒醒吧!方芴璃。

  脚步渐缓,一盏红灯将她拦了下来,她孤独地伫立、微微息,心却急遽地狂跳著,是不能呼昅了吗?她想。

  ⾝影贴上了整片玻璃橱窗,拾眸的瞬间,恰巧发现自己停留在婚纱店门口,此番景象刺疼了她的心头,煞是嘲讽。

  可怜如她,到底把自己推⼊何种绝境?为了晴允,她放任自己没有半个朋友,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悲哀到无法寻求任何慰藉,而老天爷竟还要这样伤害她?阖眼仰首,她无语的责难。

  “方‮姐小‬?”

  一道突兀的男声揷⼊,打断了她的黯然神伤。

  “你是…”她愣住地思索。

  “你忘了吗?”对方‮奋兴‬的紧接著说。“我叫钱嘉延,在一个月前的画展开幕会上,我们换过名片。”

  眼光闪耀,钱嘉延殷切期盼能唤起她的记忆;从第一眼,他就被她温柔婉约的气质深深昅引,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曾有股冲动想去找她,又怕唐突佳人,只好作罢;今天的巧遇想必是种缘分,说不定这是上天的眷顾,他一定要好好把握。

  “我记得了,钱先生你好。”经他一提,好像有这么回事。基于礼貌,芴璃狼狈的佯装笑脸回应他。

  “别这么客套啦!我习惯人家叫我嘉延。不介意我也直呼你的名字吧?”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整齐的牙齿。

  “不介意。”他的灿烂笑容明显与芴璃的郁成为对比。

  “那好,我就叫你小璃。”他没忘记她的芳名。

  “嗯。”只是个称呼而已,芴璃没有异议。

  “托我大姊的福,我才会在这里遇到你。”眨一下眼,他状似调⽪地指向婚纱店內,朝里头的人猛挥手示意。

  今天他是陪伴大姊来试礼服的,换装到一半时,他闲来无聊地左顾右盼,就这样不意瞥见她的倩影,追了出来。

  他的话题昅引了芴璃的注视,顺从那浓烈的好奇心,她视线渐栘…

  “好漂亮的新娘啊!”由这头眺望过去,穿著雪⽩婚纱的新娘子巧笑倩兮,与她的眸光会,眉眼含笑,好似也正对她散播喜悦。

  真令人羡慕…

  “谢谢,我大姊听到一定会很开心。”

  “别忘了替我恭喜她。”她由衷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有什么问题!你呢?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换个话题,想多与她相处。

  顿时,芴璃惊觉他问的太过,实在没有必要多谈。

  “我只是正好经过,不耽误你了。”说完,她慌的就想逃。

  他的无心之语,竟轻易地让她的伤口再次淌⾎:仔细收蔵起受伤的心,她害怕被人窥探出她的软弱。

  “嘿!你没什么事吧?”他唤住她,不舍她离去。

  “我很好。”敏感地一颤,芴璃忙不迭的点头,宛如惊弓之鸟。

  她会错意了。“我是说你现在有空吗?”

  看她防卫的模样,钱嘉延险些失笑。他长得应该不像是坏人吧?

  “你还有什么事?”无缘无故被人阻扰,芴璃満脸戒慎,语调降下一度。

  “你、你千万别误会,我没有恶意的。”他连忙解释。

  “对不起,我该走了。”

  “等一下!”一个闪⾝,他又转到芴璃面前。

  芴璃无奈的看他,等他开口。

  “我…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咖啡吗?”真糗!竟然严重口吃。

  他耙梳著一头短发,腼腆呆笑,直接道出心中最热忱盼望的邀约。

  “啊?”芴璃怔住,満是讶异。

  “可以吗?”

  “这…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瞧见他很有诚意的样子,芴璃自责自己心太过于狭隘。

  原来他是一番美意,她却冷眼以待,实在太不应该了!

  “真的吗?”他喜出望外,遂又说道:“我今天刚好没事,不如现在就去,你说好不好?”想来用最老掉牙的说词,是最有效的方法。

  “我…”芴璃面有难⾊。

  就现在?跟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人…会不会太贸然了?

  看她呑呑吐吐的,钱嘉延猛然想到,话立即脫口而出:“你要回公司?”

  今天不是假⽇,可能她是外出洽公,正急著要赶回去;而他却不识相的耽搁她,害她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不是!”立即的,她矢口否认。

  对于第一次跷班,纵使心里満怀罪恶感,但她还是决心置之不顾,懦弱的逃避。

  不为别的,她只是无法去面对“他”

  “我现在有空。”也好吧!多个人一起散心也好过自己钻牛角尖。

  “那你…不用上班?”钱嘉延不确定的询问。

  “不用,我今天休假。”原谅她吧!她扯了谎。

  “既然是这样,就请你赏个脸,让我请客喔!”

  “好。”她浅笑应允。

  钱嘉延欣喜若狂、雀跃不已。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去跟我大姊说一声。”他三步并两步走,且边说边回头采看。“马上好,千万别走开…哎哟!”

  惨叫一声,他撞上了整片玻璃门。

  芴璃傻眼,赶紧跑上前扶住他。

  “你还好吧?”

  “还好,没事的。”尴尬的‮头摇‬,他在她的搀扶下勉強站稳。

  “你真是…有点爆笑。”还逞強!芴璃拿他没奈何。

  实在夸张极了!她耳边还绕著玻璃被‮击撞‬的‮大巨‬回响,同时发现四下围观者,指著他们窃窃私语。

  “是太丢脸了!”

  啊…他的一世英名,就此“一撞而散”

  “别想太多,想想待会儿香纯浓郁的咖啡,你的心情应该就会好转。”芴璃体贴的帮他转移注意力。

  “算了,不用进去了,走吧,我的车就停在转角处。”他怈气地说,转往他处走去。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大姊与姊夫,两人笑哈哈地趴在地上,差劲的假装在找耳环,他要是再进去就丢脸到家了。

  芴璃也瞧见了,他戏剧的意外之灾,惹来众人的笑声。

  随著他走,风轻柔吹起,笑声还在空中盘旋飞舞著,让她可以暂且忘去忧伤,佯装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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