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如以往，冷无驹在安静无扰的办公环境中，连夜工作到黎明破晓。

　　当他拖着疲累的身躯离开书桌，准备以热水来冲洗掉他身上的倦意时，一打开房门，这才猛然想起套房里还有一个令人头痛的小麻烦。

　　冷无驹走进房里，只见她就这么趴躺在太妃椅上睡着了；椅边茶几上的牛和面包，则是完整无缺地摆在那里。

　　她不是喊肚子饿？怎么食物连一口都没有动到？冷无驹虽然感到纳闷，但是过度工作的混沌头脑却无意多想。

　　随后，冷无驹走进浴室，舒舒眼眼地冲了个热水澡。

　　向来没有习惯把衣服带进浴室的冷无驹，这次没带任何换洗衣物进去；他心想，反正唐圆圆正在睡觉，等一下出来再找衣服换上就行了。

　　洗完澡后，冷无驹仅在际间系上一条浴巾，便从容地步出浴室。

　　淋浴完的这段时间，是冷无驹一天中惟一可以放松的时刻。

　　此时，他看见唐圆圆睡得呼声连连，也就不急着换穿上衣物。

　　必掉主灯后，他来到酒柜前，在众多的酒类中挑了一瓶伏特加酒，先倒了一杯酒后，他神色自若地坐在沿，在微晕黄的桌灯下默默饮尽那酒含量高达百分之四十的酒饮料。

　　在酒的催化下，冷无驹逐渐放松紧绷的身心。

　　毫无节制地，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逐渐转为茫然的视线无意间触及了身旁正在睡中的唐圆圆。

　　长长的睫乖乖地覆盖在大大的眼睛上，白皙的小脸蛋上布着一点小雀斑，小巧鼻子和小嘴，合适地衬着她的娇小身躯。

　　她不算是个大美人，却一如蜕变成为逃陟前的丑小鸭，毫不吸引人，但是又有令人想窥见其成长后的期待。

　　冷无驹沉笑一声，为自己的醉意所下的无聊评论感到好笑。

　　缓缓收回凝视的视线，冷无驹起身拿起铺上的被单，替蜷缩着身子的她轻轻覆盖上。

　　没想到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惊醒了唐圆圆。

　　瞬间，两人的神情动作同时间冻结。

　　“你在做什么？”唐圆圆眨了眨眼，反应是刚睡醒时的混沌。

　　她一睁开眼，就见到冷无驹的脸部超级大特写，同时他还赤着上身，弯倚身在她眼前。

　　“我在帮你…”冷无驹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

　　他自认没有必要向她解释覆盖被子的动机，于是他又面无表情地坐回边。

　　唐圆圆见他没有继续说明，心底的不安逐渐发酵。

　　“你为什么光着身子？”

　　见他沉默地喝着酒，唐圆圆更是不安了，下意识地拉起被单覆盖住自己衣着完整的身子。

　　为什么室内光线这么暗呢？她明明记得自己是开着大灯睡着的。

　　“难道你洗澡向来是穿着衣服洗！”冷无驹对她的反应过度感到可笑。

　　同时，他又倒了一杯酒，一口仰尽。一整瓶伏特加酒在他的豪饮下，已然见底。

　　“你喝酒？”唐圆圆方才的疑问才落下，另一个惊愕又起。

　　见她一脸骇然的恐惧模样，冷无驹放下了酒杯，起身来到她面前，坐近她的身边。

　　原本面积就不大的太妃椅，被他这么一坐，更显得异常拥挤。

　　“你…要干吗？”

　　唐圆圆骇然地退缩到椅角，好退避着浑身酒味的他。

　　冷无驹看见她如此烈的反应，更是感到反感和不悦。

　　哪个男人会对一个没刷牙、没洗澡、刚睡醒、穿着一身脏衣眼的丑小鸭起非分之想！这个小麻烦也未免太自恋、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冷无驹对她的瞠目惊愕，感到不和可笑。

　　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就趁这机会吓吓她，好让自己在往后的一个月中能图个安静。

　　念头一打定，冷无驹忽然伸出手臂来，搂搭上她的肩。

　　他这一搂，当下吓得唐圆圆连动也不敢动，一颗斗大的泪珠哑然滑落。

　　见她吓得连眼泪都掉出来，冷无驹不呵呵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当下令唐圆圆二度瞠目结舌。这个老摆着一张大便臭脸的男人，竟然也会有笑容面的时候！

　　唐圆圆在泪水危机的情况下，不由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啊，除了粘人的毛病外，还有纯情的毛病呢！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好欺负的女孩子。”向来话不多的冷无驹，在酒的催化下，似乎变得多话了起来。

　　“什么叫做好欺负！你放手！”

　　唐圆圆想把他的手臂拉下肩头，无奈就是被他有力的臂膀搂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他赤的侧身紧紧粘贴着她的手臂，炽热的体温清晰强烈地传递到她骇然颤抖的娇躯上。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唐圆圆拉下脸来，下了最后通牒。

　　没想到她这一认真，反而起了冷无驹的挑衅和戏谑。

　　他一侧身，双手一伸，将她整个人圈围在他自己和椅背中间。

　　唐圆圆倒一口气，在神经紧绷的寂静中，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和自己的呼吸声。

　　“你真要是怀疑我的人格品质，大可马上离开，我都来不及。我冷无驹啊，已经受够了你这粘人的大麻烦。”说这话时，冷无驹缓缓凑近脸来，语带暧昧地在她耳畔低哺。

　　冷无驹所呼出的热气和酒气，几乎要酿昏了唐圆圆仅存的勇气和脑袋瓜。

　　她小口小口地急着气，慌乱的视线和他的朦胧眼神相对。

　　果然他是讨厌她的。唐圆圆望着他眼睛的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割了一刀。

　　所谓酒后吐真言，他现在所说的这番话，绝对是真心话。

　　“好，既然你这么讨厌我，认为我是个甩不掉的大麻烦，那么我走…你不需要出卖自己的相…利用这种方式来我走。”唐圆圆哽着声，低下头来含泪说道。

　　她这一低泣，像是一把利刃忽然进冷无驹的口。

　　他就这么望着埋头低泣的她，缄默了下来，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最后，冷无驹放开了圈围住她的双手，自讨没趣地起身来到酒柜前，又拿取了一瓶新酒。

　　见他再度恢复沉默，而且还继续猛灌酒，又惊又怕的唐圆圆也无意久留，她默默地起身，带着自己的随身行李，准备离去。

　　就在她犹疑自己该何去何从，准备踏出大门的时候，忽然，冷无驹唤住了她。

　　“等等！”他忽然出声，吓得唐圆圆滑掉手中的行李袋。

　　“为什么你没有吃掉我准备的牛和面包！”冷无驹边喝酒边不悦地追问。

　　“我才不屑你这冷大少爷亲手的鬼食物呢，哼！王八蛋！”唐圆圆至此将累积的所有不，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

　　“什么！”冷无驹一听，眉头又蹙得老高。

　　“我不会赖在冷家，也不会稀罕你这冷大少爷的恩惠。我要回日本，我再也不要和你们冷家牵扯上任何关系！你这冷漠无情、毫无人、自以为是的大混蛋！”唐圆圆挂着泪，破口大骂。

　　反正她已经要离开了，不稍微发一下自己的委屈，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唐圆圆恨恨地大骂他后，随即夺门而出。

　　“很好！走了最好…”在冷无驹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唐圆圆飞快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

　　他走回办公室，望着空昏暗的室内，狠狠地重捶着墙壁。

　　为什么连一个十八岁的小女孩，他也无法好好地和平相处呢！

　　唐圆圆不过是一个有些粘人的小女孩罢了，为什么他要如此和她计较争执！

　　她不过是一个臭未干、与他毫无相干的女孩子啊，为什么自己要故意欺负为难她！

　　冷无驹恨恨地重捶着墙壁，无法理解地自我质问着。

　　爷爷那臭老家伙，净会丢给他一堆不必要的麻烦…狠狠发过后，冷无驹抱着昏沉惘的脑袋瓜，推扫掉桌上的所有文件电脑，趴睡倒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隔天一早，洛大可那划破天际的可怕噪声，几乎震响了办公大厦的所有楼层。

　　“我的天啊，无驹，就算是我昨晚提前下班，你也没必要生气成这副德行，不但喝了一地，还把可怜的梵谷自画像折磨成这副德行。”

　　洛大可一早来到办公室后，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哪一间关门大吉的倒债公司。

　　墙壁的名画框，玻璃碎了一地，地上散着今天会议要用的报表、书籍，还有键盘、滑鼠、晶屏幕也无一幸免。

　　另一个房间则是单四散，酒瓶酒杯、烟蒂散了一地，茶几上还有原封不动的牛和无驹最爱的美式焙果面包。

　　浴室显然昨晚已经被使用过，铺也是；由冷无驹身上仅着浴巾看来，他昨晚的确是在公司过了一夜。

　　但是就算昨晚冷无驹喝得烂醉，也没必要把房间搞成这样…

　　洛大可的纳闷才起，锐利的视线便触及掉在办公室门口的LV手提袋。他连忙拾起被随意丢的袋子，打开一看，随即了解眼前这一切的祸首来源。

　　这个手提袋应该是唐圆圆的行李袋才是，怎么会丢在这间办公室里！

　　难不成昨晚唐圆圆和冷无驹一起待在这间办公室中，然后两人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洛大可再度把视线拉回到半睡半醒的主子身上，只见他睡眼蒙地抚着脑袋坐起身。

　　“一大早的吵死人了。”冷无驹还没睡醒就蹙起眉“洛大可，昨晚你竟然真的丢下工作就跑去约会，看你今天怎么跟我代…”接着就是惯有的责备口吻。

　　“我可是玩乐不忘工作，哪，这不就是你代我的文件吗！还好我昨天有把工作带回家里完成，不然它也会像这些可怜的东西一样，成了你昨晚的出气筒。”洛大可得意地把昨晚暗中完成的文件拿出来，放置在主子面前。

　　可真难得，工作狂冷无驹的办公桌上竟也会有空无一物的一天。

　　冷无驹望着桌面上的文件，却连翻动的兴致也没有。

　　他抚着自己宿醉的脑袋，就这么沉默不动着。

　　还好洛大可完成了这份文件工作，不然昨晚丢东西又一醉到天亮的自己，可真是没个准了。

　　看见工作狂主子竟然也会有对眼前文件没有兴趣的时候，洛大可真是好奇死了；昨夜唐圆圆和主子在这里发生的精彩好戏，显然他是错过了。

　　“无驹，昨晚天下大啦！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失控，居然连你最心爱的电脑和名画也惨遭毒手？”洛大可扬着眉，好奇地故意问着。

　　“废话少说，今天会议的准备，你确定没有问题！”冷无驹显然无意多说。

　　“当然没有问题啦，就算你今天不出席会议，我也可以负责搞定一切的。”洛大可决定用另一种方式他出口。

　　“这么重要的会议，我当然会出席。”冷无驹起了身，准备进房梳洗准备。

　　“无驹，这个可爱的袋子应该是唐圆圆的吧！”洛大可边问边提起袋子“唐圆圆什么都没带就离开了，可真是糟糕，恐怕她现在是身无分文在外游啊！”洛大可故意这么问着冷无驹，好提醒他唐圆圆的存在。

　　她没带走随身包包！冷无驹经他这么一问，这才注意到她遗留下的东西。

　　这个笨蛋！昨晚她竟然双手空空地夺门而出！冷无驹未醒的脑袋果然在瞬间完全清醒。

　　他抢过手提包，打开一看，果然看到唐圆圆的钱包、信用卡和简单的换洗衣物都在里头。

　　“无驹，现在治安不好，坏人这么多，唐圆圆长得那么可爱，又那么爱吃，恐怕她会为了一顿饭就被怪伯伯给拐跑了。”

　　洛大可火上加油，提醒着唐圆圆独处的危险。

　　“还有两小时才要开会，你趁现在赶紧去找人还来得及，就算延迟开会时间也没关系，反正老爷已经帮你请了几天假，你缺席或迟到也不会有人敢多话的。”

　　“你闭嘴！不要再跟我提到‘唐圆圆’这三个字！”冷无驹蹙眉低斥一声“不管那小表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她自找的，活该！”

　　冷无驹一想到昨晚她臭骂自己的那番话，火气就直冒。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从现在起再也不提起唐圆圆；不过万一老爷追究起来，你可得负起全部责任，毕竟老爷是亲手把她交给你照料的。”

　　洛大可话一说完，随即走回隔壁的秘书室，开始一天的工作。

　　冷无驹闷哼一声，唤人过来清扫的同时，脸部的冷漠线条却不自觉地写挣扎犹豫之情。

　　他只要一想起她昨晚指着他破口大骂的模样，他就一肚子火。

　　算了，不管她了，反正这厚脸皮的小麻烦铁定挨不了一逃邛，到时候就会自己乖乖回来的。

　　天人战之后，冷无驹决定不去理会出走的唐圆圆，径自进入浴室漱洗去。

　　冷无驹漱洗结束，一身整齐清地步出浴室时，所有的清扫工作已经完成。

　　在清洁人员的高工作效率下，漱洗换装的时间内，混乱的办公室和套房又重新恢复成昨夜之前的整齐清洁。

　　丰盛的美式早餐和热腾腾的咖啡也一如往常地放置在他的办公桌上。

　　很好，一切又回到正常轨道上。冷无驹很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自己的办公皮椅上，全神贯注地准备投入全新一天的繁重工作。

　　谁知，股才刚坐下，桌上的电脑也才刚开机，就听到洛大可那烦人的急切声音：“无驹，不好了，警察局刚刚来了电话，说圆圆出了事，现在人在警局里，希望你马上赶过去处理。”洛大可救火似的奔到冷无驹面前，一脸忧心地说道。

　　冷无驹一听，冷然的神情瞬间变。

　　“发生什么事！是被人骗了，还是被人抢了，还是…”冷无驹一听，从椅座上跳了起来，抓扯着洛大可的衣领急问。

　　“我不知道…电话中警察没说清楚，只要求你尽快赶过去处理。”洛大可脸部扭曲，差点没被他勒死。

　　“现在赶过去警察局，那等一下的会议…”冷无驹心中依然挂念着一小时后即将展开的会议。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开会，真是…”洛大可瞪他一眼，真想朝这家伙的脑袋重重敲下去。

　　“我现在先赶去警局处理，绝对还赶得回来参加会议。”冷无驹一打定主意，马上穿上西装外套，拿着车钥匙迅速离开。

　　“等等…我还没告诉你唐圆圆是在哪个分局…”洛大可呆望冷无驹那飞也似的身影，深感不可思议。

　　原本以为冷无驹会要自己代替他去警察局处理的，没想到唐圆圆的魔力竟是如此神通广大，居然能让终年囚在办公室的冷无驹，在大白天的办公时间内，神奇地跨出办公室一步。

　　看来，冷无驹这大冰这回终于遇上燃冰之火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