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主,宗奇大人求见。”
我坐在假山上,底下是一池清浅,间有几尾斑斓的小鱼悠游其中。“云舞殿”庭园辽阔,花木扶疏,胜景赛人间天堂,我一处也无心赏玩,只爱爬高,待在假山上,看底处清里的彩鱼悠游。
“公主!”香儿又催促了一声。
“请他过来吧!”我没有回头。
那夜之后,十多了,一直没有再见到严奇,连宗将藩也凭空失了踪。一、两个宫女说话不小心,我才知道,那隔,严奇就被授印调派到北防驻守,戒防上王的兵马南犯袭击。事实上,以上王的实力,虽有贺将藩抚护,较之宗将藩阵容雄壮的千万兵马,实力仍相差悬殊;原北防将领,又老练沙场,战功彪柄,上王兵马,莫敢南犯。调派严奇赴北,根本多此一举。宗将藩此学令人百思莫解。
那一夜的温柔,犹留印在我心田,我一直期待着和他再相会面,伊人却远征沙场,我在这时代最温暖的倚靠,也就此远离…
“公主!”
香儿的叫唤声将我惊醒,我跳下假山,坠落在宗奇机器人般的身段之前。
“公主。”宗奇微倾着身子:“怡甸园百花齐,盛景难得,王爷特命宗奇接公主前往观赏。”
“赏花?怡甸园?”我面无表情。“请大人代我向王爷致谢。只可惜,近受了些风寒,怕要辜负王爷一番美意了。”
“公主!”香儿叫了一声,我举手挡住她的话。宗将藩找我一定没什么好事!这十多一直不见他的踪影,我就知道他一定又在构陷什么阴谋。赏花?哼!表才相信!
宗奇蜡像一样的脸,不透任何感情的讯息。他用最平板的声调说:“请公主恕属下疏忽。王爷不知公主身体有恙,待属下回报,请王爷前来探视公主,并接公主前往怡甸园赏花。”
好厉害的宗奇!我瞪着他,他垂着眼,蜡像一般的脸,仍固执的不肯透任何内心的讯息…以退为进──是吗?他知道我讨厌见到宗将藩;请托出宗将藩上“云舞殿”更惹我生厌,两害相权取其轻,不得已,我只好委屈在麻烦较少的一方──不是吗?好聪明、好厉害的宗奇!就这么一席话,一句劝说请托的词句也没有,就让我乖乖地、自愿地同他上怡甸园──赏花!
这个人不可等闲视之──又待如何!
走近怡甸园,好一幅“清平调”丽图就映现在眼前──苑里一片花海,凉风徐徐,宗将藩笑拥着萧淑妃,斜倚栏枰。当真是“名花倾国两相,沉香亭北倚栏杆”的慵适。
宗奇低声向宗将藩禀报我已来到。宗将藩随便“唔”一声表示知道,就挥退宗奇,忽视我的存在。
我走到亭子的另一边,倚靠栏枰,深动于那一片美丽景象。初秋季侯了,这片花海为什么还会开得这么好?这一处时空所有的种种,实在皆令我惑纳闷不已。
独自莫倚栏,无限山河,别时容易见时难。这样倚着栏枰,眺看着远方,我会想起许多事。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久远以前的年岁啊…爹爹…娘娘…我会老死于这个时空吗?不重要了,不重要了…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我长叹一声,收回神;乍见宗将藩炯炯地看着我时,愕然了好一会。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皱起眉头。
“我来这里做什么?”宗将藩怒眉斜入印堂。“你似乎忘了,是我传谕要你过来的,你竟然漠视我的存在!”
对了!是他传令宗奇接我过来的,故意要我来这里遭受难堪,遭受冷落──这个人,太恶劣了!可是,我竟然忘了这些,这所有人的存在,我只是意识着某种荒凉的情绪,忘了这一切…
“香儿,”我别过头说:“我们走吧!”
宗将藩寒着脸,我当是不见。对别人来说,宗将藩是神、是王,是最伟大的存在;可是对我,他什么都不是,他顶多也只能把我杀了而已。
“公主…”香儿嗫嚅着,她无所适从了。
萧淑妃踏步向前,笑笑地问香儿:“香儿?你叫香儿吗?”
“是的,娘娘。”香儿轻脆答应一声。
“好乖!好伶俐懂事!你想不想跟着我啊?”
“娘娘…”香儿又嗫嚅不安起来。
我沉默地站一旁,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没关系!别怕!你老实说没关系,王爷会作主的。”萧淑妃笑得好温和,连我都不有点动容。
香儿显然是惑了。她看看我,又看看萧淑妃,不安地说:“娘娘…我…公主…”
“王爷!”萧淑妃转向宗将藩,撒了一身百媚千娇。“您最偏心了,我不依!您明知道,我一直想要个聪明伶俐又懂事的小丫环服侍。香儿这么聪明可爱,您却不拨给我!”
宗将藩淡淡地看她一眼。
“你真的要她?”他问。
“嗯!”我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萧淑妃分明是故意和我为难,大概也想籍此证明自己在宗将藩心中的地位吧!
“好!就依你!”宗将藩答应说。
“真的?叩谢王爷!”萧淑妃喜不自胜,福下了身子,宗将藩双手将她扶起。
“香儿,”他头也不回地说:“过来见过娘娘。”
“公主…”香儿睁大眼睛看着我,我沉默地点头。她快步走向前去,跪了下来。
“香儿见过娘娘。”
“起来吧!”萧淑妃笑倾人城,极为开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懂吗?”
“是的,娘娘,香儿明白。”
“明白就好。”
这样也好!我回过身,不再理会这一切,迳自离开。宗将藩侧身一闪,挡住我的去路。
“我准你离开了吗?”他沉下脸,冷冷地间道。
我觉得有点懒,低下了头,微微晃了晃,再抬起头,对他说:“我不是你的百姓,用不着听你的──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走出亭外,见到宗奇,对他吐了声:“哦!宗奇!”
然后脚下一软,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