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南风光，如诗如画，如梦如幻，任何人置身其境，心都分外地如释重负。

　　身处江南的兰心也是如此，尤其这一个月来有傅钰陪伴，她的妙语如珠、巧笑倩兮，的确让兰心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暗钰失笑起，朗声地道：“兰心你看，下面那个胖子，像不像包子，还有，他隔壁的那个人，头顶都快凸了，下次来，就直接拜庙里的和尚当师父就成了，也不用再剃度了。”

　　兰心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暗钰看到好姐妹的笑容道：“对嘛！多笑点！这样才像你嘛！”兰心感激地握着傅钰的手。

　　“傅钰，这阵子谢谢你的陪伴，不然我…”打从她离开冷府后，傅钰就出宫随她四处散心游玩，也远离京里那是非之地，不然她恐怕真的熬不过来。

　　“我们是好姐妹不是吗？再说，若不是因为你，我哪能正大光明地出宫来游山玩水，所以我怎么算都是赚到的呢！”傅钰俏皮地道。

　　兰心知道傅钰是不想她有愧疚，她真的很感动大家对她的照顾。

　　她当初实在是太任了，不该不听大家的话，和冷情这么亲近…“走，我们去游湖。”

　　暗钰突然兴致冲冲地拉着她道。

　　兰心这下才从思绪中惊醒，微笑地跟着傅钰走去。

　　她怎地又想起了他，她该忘了冷情呀！心在痛，却无力去挽回，一切就此划下句点吧！

　　冷王府

　　冷情大步地步入厅内。

　　风姿绝美的古典美人，脸上绽出娇柔的笑面。

　　“你来了。”

　　冷情冰冷的眸光摹地融化。

　　“娘，你在王府里过得好吗？”“我很好，就是…”季嫣扯出一抹笑意，脸上却有掩不住的落寞。

　　不论她怎么努力，冷老王爷就是对她有歧见，她今生是注定讨好不了他的心。

　　“冷老王爷为难了你？”他眯起眼。

　　“没有。”

　　她否认，是不想让儿子跟冷老王爷起冲突。

　　“是你爹一直没有清醒…”冷情的眼神立即变冷。

　　“那是他活该。”

　　“不准这样说，他终究是你的爹，而且你也不该称爷爷为冷老王爷。”

　　“我不会承认他是我爷爷，就如同他也不愿承认我一样。

　　等哪一天他真的承认了我再说。”

　　他生硬道。

　　“你…”她听了既是心疼又感伤的，冷老王爷一直不承认她及冷情…“别说了！我不想听。”

　　他撇过脸不悦地道。

　　“好吧。”季嫣也不想和冷情吵架。

　　“那谈谈你的子好了。”

　　她尚未见过她的媳妇儿。

　　冷情脸一凝。

　　“没什么好谈。”

　　“如果没什么好谈，京城里不会谣言天飞。”

　　她开门见山地问。

　　“谣言罢了。”

　　他轻描淡写不想多说。

　　“你为何不去找她呢？”季嫣提议。

　　他反问：“我为何要去找她？”是她主动出走，难道还要他去挽回？只是心中闷得很，自从她离去之后，好像少了些什么…“她是你的子。”

　　“我们不是你想像的那个关系。”

　　他撇过脸，他从没当她是子，对于这个婚姻他只有恨意。

　　虽然因为兰心他才能让娘入主冷家，但他真的痛恨一切均要受别人摆布。

　　这就是为何他总是摆脸色给兰心看。

　　包何况他本来就没成亲的打算，若非她，恐怕他这一生是不会娶了。

　　季嫣犹豫后问：“你们会成亲是…因为我？”她不得不这么猜，因为儿子从来也就没有成亲的打算，却匆匆地娶了。

　　“你知道了。”

　　他惊愣住。

　　“没有，我猜的，因为时机实在太巧了，你成亲后，你爷爷就承认我的身分我入京。”

　　季嫣不由得往这方面想。

　　从老王爷日常行为中可看出，他是非常不愿意让她入门，能让老王爷做出让步，身分一定特殊，而兰心的公主身分最让她怀疑。

　　冷情皱着眉头，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娘会套他的话。

　　“冷情，不管你是为了何种理由娶她，她终究是你名正言顺的子。

　　京里都在传兰心怀孕了，你真的不在乎吗？”她望入儿子冰冷的目光，探究他们的关系。

　　“她怀孕的事我早知道了。”

　　谤本不是什么新闻。

　　她怀着孩子还南下，不会太辛劳吗？他嗤笑，算了！反正又不关他的事，他替她什么心。

　　她牵着冷情的手。

　　“你恨你爹抛弃子，如果你冷落了兰心，你和你爹又有何差别呢？”忽地，冷情整个人愣住了。

　　“我也听别人说起兰心，她似乎是个很好的女孩，而且很爱你的，否则她一介公主又怎么会下嫁于你。

　　你可别负了她，何不尝试去接受她。”季嫣很想见见兰心，尤其旁人一听到她总是竖起大拇指，如果冷情的子能因她而改变，她是乐见其成。

　　冷情这孩子受的苦够多了，她希望有个好女孩能一直伴在儿子的身旁，照顾他、温暖他冰冷的心扉。

　　“别说了！”冷情僵硬地摆手。

　　算算日子，她离去也半个月了，他们注定不该相识的…一个急切的声音闯入房内大喊…“好消息！好消息！”冷情才要开口叱责时，仆人又道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冷原王爷醒了。”

　　季嫣倒一口气，泪光泛起。

　　“真的！”老仆人用力地点头，季嫣拎起裙摆，不顾一切地冲出房间，冷情则眸光中泛起一抹沉思尾随于后。

　　屋里挤了人。

　　旁站着喜极而泣的娘，和向来不可一世的老王爷坐在边泪面。

　　冷恃的眸光乍然变冷。

　　季嫣发现儿子的存在后轻喊：“冷情，来见见你爹…”爹，一个多么陌生的字眼，在他的记忆中，他没有爹；来到冷家，爹只是一具躺在上毫无知觉的半死人；如今，爹却是一个活着的人…冷情缓缓地走近，看到一个极为苍白且不自然地瘦弱男子，他冷笑。

　　“他不是我爹，我没有爹。”

　　随即转身离去。

　　“冷情…”季嫣痛心地叫着儿子。

　　看着他毫不留情地离去，季嫣不知所措地对上的人道：“对不起…”“没关系。”

　　冷原虚弱地开口。

　　他醒来后，看到了季嫣，也听到很多事，包括他有一个儿子冷情。

　　他能体会，真的能体会儿子的心情。

　　他不是个好父亲，竟连他有这么大的儿子都不知道。

　　冷原顿时老了好几岁，疲惫地闭起眼。

　　一旁的大夫终于忍不住地开口。

　　“他该休息了。”

　　表魅的深夜，泛起不寻常的气息。

　　“你来了。”

　　一双已不再年轻的眼眸，牢牢地捕捉住门口一身黑衣飘飘的男子。

　　男子冷淡的目光落在上。

　　“听说你找我？”“是呀！我的儿。”

　　冷原眸光紧紧地盯着他。

　　“我不是你儿子。”

　　冷情冷哼着。

　　他从来就没有承认他有这样冷血的父亲，就算他今好不容易清醒也一样。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究竟是承袭我的血脉，冷情。”

　　冷原平静地开口。

　　一连几天，冷原的身体经过大夫的调养及季嫣细心的照料，恢复神速。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这么久，一醒来竟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冷府，他高兴至极。

　　二来他更是从季嫣的口中得知，他有一个高大英的儿子，让他震惊不已，原来他在二十几年前就有一个儿子了。

　　冷情嘴角勾起嘲讽。

　　“你会承认我，可真令人意外。”

　　“我当然会承认你…”他急切地表明。

　　“你若会认我，当初就不会把上门找你的娘赶出府。”

　　他目光直入冷原热血的心。

　　冷原痛苦地闭起眼。

　　“我没有…”“你没有才怪！娘就是被你们冷府财大气地赶出府，还被冷颜相待。”

　　他一字一句像利刃般刺入冷原的身体。

　　他轻喊着。

　　“如果我说我完全不知情，你会原谅我吗？”因为不知道，所以他从来就不知道季嫣为他怀了孕，还上京找过他。

　　“不可能！娘说是你避而不见，又说不认她肚子的孩子…”他怒吼。冷原无奈又难过。

　　“我从来就不知道她来过府里，更没说那些话。”

　　“你说谎！是你想逃避事实才编这些鬼话。”

　　他指责，脸上尽是不信。

　　“我想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能听不进去，但让我讲完吧。”冷原娓娓道出他深藏于心的话。

　　“我爱季嫣，爱到一回京里就禀明要娶她的决心，可却被你爷爷强硬的拒绝。

　　我告诉你爷爷，决定放弃一切要娶你娘时，我被软一个月。

　　我担心你娘，假装妥协忘了她，想乘机去找她，却一直被人监视不得离京一步。

　　这段期间内，我从不知道季嫣上过京，更不知道她来找过我，如果我知道了，怎么可能会让她伤心地离去。”

　　这是他的悲哀，也是他太软弱了。

　　冷情仍不信地道：“可是你也娶了。”

　　“我娶为的是能离开京里。

　　爹的人马让我动弹不得，他说唯有我答应娶一名让他中意的媳妇，否则我今生永远不能踏出京城一步…所以我妥协了。

　　成亲后隔天，我立即南下，但却找不到你们。

　　我派人找了好久，可每次总找到一点讯息就断了，我从没有放弃过找你们的念头，只是一直没有明朗的消息，否则我们早相遇了。”

　　他的眼中有着深深的哀愁。

　　他竟然错过了儿子的成长过程，也让季嫣委屈了二十几年。

　　“你讲的漏百出，我才不相信，尤其你还不只娶一任子，还生了一个小孩！”“爹以为我的子生不出子嗣，所以又擅作主张地替我娶了小妾。

　　殊不知，我成亲以来从未碰过她们…除了，有一夜，我喝了酒，迷糊之间…所以才有你妹妹的出生。”

　　“说什么我都不相信，一切都是借口。”冷情的眼早被愁恨给蒙蔽了。

　　“我没有说谎，在我的心里只有你娘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再抱第二个女人，尤其在你们生死未卜的情况下。”

　　冷原哀伤地望着容貌与自己相似的儿子。

　　“够了！娘为了你吃了多少的苦头，你知道吗？”冷情从没想过把娘赶出冷府的人有可能是冷老王爷…这个帐要怎么算呢！

　　“我不想说服你，只想让你了解真相。

　　至于你娘…我希望用我后半辈子来照顾她、怜惜她，我欠她太多了。”

　　“我会去问冷老王爷证实你的话，如果，你说谎的话…我绝对会亲手杀了你！”他收起衣下的刀，只要他说谎，下回他绝不留情。

　　“如果我说谎的话，我情愿死在你的刀下，来补偿你及你娘。”

　　冷原允诺。

　　这一生他是负了他们母子俩，但未来的日子，他不会再负了他们。

　　他不会再软弱，也不会再愚孝。

　　以前的他怕老王爷，也总是习惯去听他的话，但如今他重新活了过来，他才知道没有季嫣的日子，他如同行尸走。

　　这次不管怎么样，季嫣一辈子都是他的子，他绝不再退让了！

　　“你最好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冷情冷然地丢下话离去。

　　冷情隔天就挑明地问了冷老王爷，结果，竟和冷原的话不谋而合。

　　原来他们都被冷老王爷玩于股掌之间。

　　难怪冷原昏不醒之际，冷老王爷会知道他的存在，原来冷老王爷赶走季嫣后一直派人跟踪她。

　　他为的不是什么，而是怕她跟冷原再重逢，坏了他的计划。

　　而他恨了一辈子的人，竟不该是冷原，而该是冷老王爷！

　　他的世界全颠倒了，他突然感到无力得很。

　　冷原也开口跟冷老王爷讲白了，季嫣不在冷府的话，他也会走人。

　　冷老王爷为了怕再失去儿子，也让步了。

　　现在娘的地位，至少有冷原强硬的态度给撑着，应是无大碍了。

　　如今，他虽未喊过冷原一声爹，但心中的敌意也消灭了许多。

　　现在，冷原和娘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的…兰心。

　　冷情讨厌兰心，因为她的身分地位；他痛恨兰心，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足以影响宫里对他的态度。

　　但矛盾的是，他同时也被她吸引…

　　其实他是应该感激她的，若非因为她，敬毕不会手冷家的家务事，而这却因兰心而破例了。

　　只是他除了感激，更有着恨及无奈。

　　无奈于自己的力量太薄弱，必须依靠兰心的力量，才能接娘入冷家，他把一切的不悦全算在兰心的头上。

　　可他心里知道，她并没有错！他也很清楚，那夜是他留下了她，只是她的怀孕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以她的身分，是不可能未婚生子的，所以她来找他，只是他回绝了…

　　他回绝的理由并非是因为兰心，今天就算是任何女人来要求他，他都会拒绝。

　　或许是之前一心地认为冷原恶意离弃他及娘，所以他下意识地排斥娶，及接纳一名无辜的孩子。

　　再加上被迫和她同，他有被人侮辱的感觉，所以他对兰心的态度更差。

　　最后，游街狎，他顺利地走了她，但他的日子却十分不快乐…

　　原本以为他这么做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模样，但事实上并没有。

　　而娘之前说的一番话，也让他不迟疑了，他和冷原有什么两样！

　　且他一直知道兰心是喜欢他的，而他却一再地伤害她…

　　如娘所说的，他是负了她了。

　　一想到兰心泪面的脸庞，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拧了起来。

　　奇怪，如果不在乎，为何他还偶尔会想起她的娇容…

　　是在意她的吧！

　　如今，他才正视到或许他一直欣赏她，或许他也一直在意她，只是他从没去面对这个事实罢了。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失去了才有另一番不同的体认。

　　只是…他把她伤得如此深，他挽得回她的感情吗？他真的不知道。

　　爆廷里，今热闹非凡。

　　两位最得宠的公主回到宫内，一扫沉闷严肃的空气，使得宫廷内活络了起来。

　　暗钰和兰心刚从母后那边请安后，穿过御花园，正往寝宫的方向走。

　　暗钰微笑地道：“兰心，还好我在江南时把你喂得胖胖的，反而得到一个奖赏，真好！”兰心睨着好姐妹。

　　“母后太偏心了，你把我养成胖子，竟还打赏，太过分了。”

　　这一个多月，在傅钰的陪伴下，她的胃口好多了，也丰腴了一些。

　　“哪有！我可是功不可没呢！否则依你小鸟的食量，早瘦成排骨，多难看。”

　　暗钰上下打量着兰心道。

　　“我瘦？你比我更瘦还敢说。”

　　“哎呀，你现在不同了，一人吃两人补，胖还有理，我若跟你一样，肯定被母后他们念死了，怎么全长到我身上了，那才奇怪呢！”傅钰打趣地回嘴。

　　兰心不自觉地低头抚着腹部，脸上挂着幸福的笑意。

　　御医说她最近的情况很好，会生个健康的宝宝呢。

　　暗钰看着她的笑面不也笑了起来，兰心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当初她还真怕兰心的孩子会掉呢！当初就是因为兰心的气太差、太瘦，兰王爷希望她帮忙带兰心去散心，所以父皇才会批准她离宫陪兰心游山玩水。

　　果然她不负众望地让兰心忘了那个浑球，只是，她不能和兰心一辈子住在江南而不回宫，且父皇和母后也不放心她们在外太久，频频来信催她们回去，她只好告诉兰心说父皇要她们回京。

　　兰心脸色一白，考虑了一天，她才决定回来京城，因为兰心知道她不可能避得了“他”一辈子的。

　　而父皇也允诺兰心可以一直住在宫里，不受“任何人”的打搅，那当然是包含了冷情那个大浑球！她傅钰这辈子和冷情势不两立，谁教他伤了她的好姐妹！一阵狂风吹起，傅钰看看天色，对兰心道：“我们早点回去，好像要变天了。”

　　兰心微笑地点头，加快脚下的步伐。

　　在另一头，冷情乍然看到兰心的脸庞时，整个人呆住。

　　真的是她！她回京了！心里摹然地涌起一抹混着喜悦和复杂的感受，让他不脑扑制地紧盯着她瞧。

　　她的气好多了，也较丰腴了些。

　　三个多月的身孕，却不见她的腹部有明显的凸出。

　　好奇怪，在看到她后，他才知道自己是这么的思念她、渴望她。

　　冰冷的心才有知觉…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

　　经过御花园，傅钰突然打住脚，拉着兰心走另外一边。

　　“那边路不顺，我们走另外一条。”

　　“咦？”兰心正纳闷为何会不顺时，一道声音入。

　　“兰心。”

　　兰心浑身一僵，她闭起眼道：“不可能…”这声音不是他的声音吗？傅钰看到兰心痛苦地皱起眉，轻道：“我们快走。”

　　但那道声音却不放过她。

　　“兰心，我要和你谈谈！”兰心咬牙回头一望，果然看到冷情，在看到他的瞬间，兰心以为自己已有心理准备，但她错了，她仍没办法坦然面对他…过往的一切，依然得让她不过气来。

　　“挡住他！”傅钰话一出，几位大内高手立即围在她们两人之前。

　　这是父皇派人守护在兰心的身旁，以免她再受到冷情的干扰。

　　“走。”

　　兰心任由傅钰带走她，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地溃堤而下。

　　心还会痛，泪还会，她的心仍然不是心如止水！何时心才不会再痛，何时她才能真的忘怀于他呢！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