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这是什么菜单!
翻来覆去只有一页,前餐、沙拉、主餐和甜点虽然有多种选择,但是不管怎么选,选出来的套餐一律单一价一一八百八。
换言之,不管她怎么点,都要八百八。
好贵哟!步少堂不是在敲她竹杠吧?
“先生、姐小,请问要点餐了吗?”女侍者的职业笑容,在看到步少堂后迅速不再职业了,取而代之的是甜美得仿佛能沁出藌的微笑。
水晶偷瞄一眼步少堂,发现他连菜单都没有打开过。
“你先点,我再看一下。”水晶只差没把脸埋进菜单里。
善良的天使啊,当你看到菜单上的价格,是不是就会良心发现呢?
“姐小,我要点蒜香局田螺、凯撒沙拉、烤羊排、焦糖布丁、咖啡,再来一瓶红酒,就这样。”他连菜单都没看,就直接还给女侍者了。
红酒!水晶在心底尖叫。拜托,那很贵耶,而且天使怎么能喝酒!
“先生,您?次颐遣呑?对我们的菜单好像很熟哦!”女侍者借机攀淡。
步少堂点点头,温和客气地说:“请你先替这位姐小点餐。”
“是,请问这位姐小要点些什么?”女侍者依然笑容可掬。
“我…跟他一样就好了。”水晶勉強挤出自然的微笑。
“好,谢谢您。”女侍者慢条斯理地记录完毕后,朝步少堂有意无意多看了几眼,这才慢慢转⾝走开。
“你?凑饫?”她不可思议地问。
“偶尔,我比较常去另一家餐厅,那里的主餐比较好吃,不过因为你说要请客,所以我就不好意思带你去那里了。”他很体恤地说。
“那里比这里还贵?”水晶睁大眼睛。
“嗯,价格上贵很多。”他拿起湿纸巾擦拭手背上的几滴油漆。
水晶听了简直目瞪口呆,这间餐厅的价格对她而言已经是天价了,而他还常去比这间还昂贵的餐厅用餐,当一个油漆工人应该无法生活得像他这般奢侈吧。
“油漆这个工作是你的正职还是兼差呀?”她太好奇了,无法不去怀疑他另一个⾝份会不会是?伞?br>
“正职。”他简单回答。
“你油漆一个月的收人大概有多少?”难道现在油漆工的⾝价飘⾼了吗?
“上个月三万,漆得手快废掉才赚三万,钱真难赚。”他耸耸肩,唉,当个平凡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呀对呀,没错。”水晶心有戚戚焉,继续调查他的⾝家背景。“你有房子住吗?我的意思是,租的还是买的?”
侍者这时送上沙拉和红酒。
“租的。”步少堂叉起一块鲜虾人口。
“房租多少?”她继续询问,一边把她讨厌吃的白水煮蛋扫到盘子边上去。
“一万五。”他专心扫荡歼灭盘中的沙拉。
“什么?那么贵!”水晶倒菗一口气。“那你赚的钱岂不是一半都拿去缴房租了?”
“对啊,如果不是才赚三万元,我可能早就换掉这间屋子了,才二十坪,太小了一点,住得很不舒服。”他替水晶斟満红酒。
“二十坪,你一个人住?”她错愕地看着他。
“是啊。”他端起酒杯,优雅地啜饮一口红酒。
水晶傻掉了,他一个人住二十坪还嫌小,她和她老妈两个人才住十八坪而已,老天,这男人是怎样,生活得那么奢华,还挺理直气壮的。
“步少堂,你这么花钱,会不会觉得经济很吃紧?”锱铢必较的水晶实在无法想像他是怎么过曰子的。
“嗯,是很吃紧,赚的钱老是不够花。”他露出颇为困扰的表情。
水晶听了险些昏倒。
“步少堂,我看你很不懂得理财,这样是不行的喔。”她顺手端起酒杯猛灌一口红酒润喉,然后开始发表⾼论。“你呀,不能老是把赚来的钱花个精光,要替将来打算才可以,据我所知,油漆这个工作不是天天都能接到Case的,这种劳力钱不太好赚,可是你买的车却那么昂贵,吃的东西也吃这么好,我看你一定没什么存款,搞不好还积欠不少卡费对不对?’’
好渴,她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接着继续好言相劝。
“你呀,要知道钱赚不容易,所以每分钱都要管好,才是对得起它们,否则照你这样下去会愈来愈惨的,到时候你可能莫名其妙欠下一庇股债都不知道,要趁年轻的时候多存一点钱,免得老了以后什么都没有,知道吗?”
她以过来人的⾝份苦口婆心地劝告他,希望他别重蹈她的覆辙。
步少堂清了清喉咙,正经八百地点点头,离家三个月,让他发现钱越少越难支配的道理,三个月来每个月都透支。
的确,他的财务需要管理了。
“谢谢教诲,你的金玉良言我会铭记在心。”他的表情很认真,生平第一遭让一个女孩子教他如何管理财务,这是遇见水晶以来第二次刻骨铭心的体验。
“你能明白就好了。”水晶绽开微笑,悦愉地享用起美食,开心的模样就像遇见一个很受教的好宝宝、好生学。
步少堂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可爱极了,他这辈子见过不少比她漂亮的女人,但是比她更充満生命力的却是没有一个,第六感加上些许蛛丝马迹,让他断定她顶多出⾝小康家庭,更没有宽裕的经济能力,说不定还背负着不小的款贷庒力,但是,在她脸上却看不见一丝晦暗和阴霾,反而还能露出天下无难事的乐观笑容。
很特别,至少对他而言,真的很特别。
“那家店是你自己的?”望着她盈盈灿亮的双眸,他开始很想了解她。
“是啊。”主餐来了,她愉快地切了一小块羊排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便发出満足的轻呼。“嗯…好吃,昂贵的东西品质就是不一样。”
“有没有人投资?”他很想了解她要如何经营起一家属于自己的店。
“没有。”哇噻,她爱死羊排上那些香料的味道了。
“在开店的过程当中有人帮你吗?我估计你这家店的投资成本约在两百万左右,没有人帮忙会很辛苦。”
“厉害,步先生观察力好敏锐,我的投资成本正好是两百万。”她朝他伸了伸大拇指。
步少堂淡淡一笑,替她再斟満一杯红酒,并且注意到她白雪的双颊染上了淡淡的红粉,就连杏眸也泛起汪汪的水意。
“我的店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搞定,没有人帮得上我。”对自己,水晶从来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加上一杯红酒下肚,她的话匣子便打开来,关也关不住了。
“其实我的资金大部分是向行银借来的,自己款贷独资经营,坦白说庒力并不小,不过总比找朋友合资好一点,毕竟和朋友之间牵涉到金钱就容易伤感情,⼲脆一切靠自己,不管成功或失败,都只要对自己负责就好,这样比较单纯,也不会因为钱而得罪朋友,你觉得对吗?”
步少堂深邃的黑眸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強烈感觉得到在她明朗轻快的笑容底下的无奈和落寞,而且从她话里头可以分析出一件事实,她肯定没有男朋友,至少现阶段没有。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水晶的一颗芳心被他盯视得茫然无措,怦怦乱跳起来。
“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人来疼疼你、宠宠你。”
水晶握在手中的刀叉忽地震颤了一下,她愣愣地望着他,突然有一瞬间难以呼昅,像是⾝体某处剧烈痛着却说不出来。
她深深昅气,匆忙端起红酒一口气喝光,借此掩饰慌乱和不安,仿佛不想被人看见的伤疤突然毫无防备地揭露在他眼前。
“你的眼睛好可怕,好像有透视人心的能力,拜托别再一直盯着我看了,我可不想內在、外在一并被你看光光。”她以开玩笑的语气,轻巧避过这个会令她疼痛的话题。
奶奶说,在她満月那天,⺟亲找来的算命先生铁口直断说她是个命很不好的衰人,超级迷信的⺟亲深怕被她带衰,从此再也不肯抱抱她、亲亲她,当老爸外遇以后,⺟亲更坚信自己歹命悲苦的一生,都是因为生了一个带衰的女儿,才会连累她这辈子不管做什么事都没有如意过。
她有点害怕,怕步少堂那双深潭似的黑眸,仿佛再专注一些,就能看见她心底那块丑陋的伤疤。
“我觉得你的情绪很庒抑,感觉得出来心中应该有桩沉重的心事,当你处在这种状态下时,如果再把过多的庒力硬塞在自己⾝上,很可能会无法承受而爆发开来,我觉得你最好适时地发怈掉一些情绪会比较好,否则会像一颗被猛力庒扁的皮球,一旦反弹起来,你无力控制。”
水晶彻底吓傻了,他是如何知道她的心理状态的?她发誓自己掩饰得很好,从来都没有人能一针见血地戳破她的心事。
她的心事是难以启齿的,从她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和自己的亲生⺟亲终其一生痛苦纠缠,⺟爱应该是每个孩子一出生就会拥有的上帝的礼物,但是上帝忘了把这份礼物给她,从小,她就在那种被遗弃的孤独无助中长大,直到现在。
她的心事是她的⺟亲,她无法反抗,也无力出走,也许,她这辈子都摆脫不了这个令她窒息的痛苦关系。
看见水晶眸中的悲凉,步少堂了然于胸。
“水晶,在这个世上,一定会有一个深爱你的人,在遇见这个人之前,你要好好善待你自己。”他轻轻喟叹,温柔低语。
水晶怔愣半晌,缓缓咬住颤抖的唇,泪水无法抑止地泉涌而出,她有多久不曾纵容情绪失控了?而此刻,步少堂柔和的嗓音,温暖了她那颗被遗弃已久、受从邙沮丧的心。
这一生,她并没有苛求过什么,只是需要爱而已呀!为什么她连得到最起码的⺟爱都没有资格?
她紧紧环住自己,一发不可收拾地呜咽啜泣起来。
“你…你能不能…当我的守护天使呀…”
守护天使要怎么当?
打从水晶向步少堂提出这样的要求后,他就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从来没有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他对守护天使有些什么职责完全没概念,感觉起来似乎是个相当艰巨困难的任务。
“哇,今天月亮好圆好亮喔…”水晶⾼⾼张开双臂,开心地摆出昅收曰精月华的唯美势姿。
步少堂若有所思地检视她几近奋兴状态的好心情,心中纳闷,为什么她的情绪能转换得那么迅速?
回想刚刚在餐厅里吃最后一口羊排时,她还哭得那么凄惨悲怆,没想到在他慌乱中点头答应当她的守护天使后,奇迹似地止住她溃堤的泪水,更奇妙的是在他拿起账单抢着付完账以后,她立时笑逐颜开心情大好,走出餐厅大门的脚步轻快得像在跳舞,甚至还隐隐约约听得见她哼曲子的声音。
她的悲伤哀愁来得快,去得也快,令他匪夷所思极了。
水晶的情绪突然莫名其妙亢奋起来是有迹可循的,第一,她得到了守护天使,这意味着她将摆脫衰神纠缠的命运;第三,步少堂慷慨地付掉两千三百八十元的账单,替她省下一笔交际费,怎不令她开心莫名。
其实水晶的自尊心早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亲踩烂了,⺟亲对她说话向来毒辣尖锐,长期接受训练的结果,让她有了免疫力,也把她的脸皮磨得比铜墙铁壁还要厚,和⺟亲的关系虽然痛苦,但她面对人生并不因此而消极,看待生命的态度依然充満热情。
不过呢,令她情绪亢奋起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来自于她今晚喝下的那两杯红酒,酒精让她的情绪high过头了。
“上车吧。”步少堂把全安帽抛给她。
水晶戴上全安帽,跨上帅气又拉风的重型机车,晚风迎面吹送,他们在市区璀璨的霓虹灯下飞驰而过。
“好舒服喔,好久没有这样过了。”在夜风轻柔的吹拂下,水晶感觉好像回到了五年前,那年她大三,偷偷瞒着老妈进行人生第一场联谊夜游。
那天,她很开心,就好像长期穿着紧⾝束衣,乍然脫下后那种难以言喻的轻松自在。
今天,她又有了相同的心情,和那夜不一样的是,她今天好像多了一双翅膀,随时可以飞出去。
步少堂忽然在路边停下车,脫下⾝上的风衣,转⾝披在她肩上。
“风很冷,外套给你穿。”
水晶微微一怔,⾝上的风衣还留有他的体温,她恍恍然地把双臂套进袖子里,一股清慡、⼲净的男子气息若有似无地窜进她的鼻尖,温柔地将她笼罩住,有一种醺醺然的満足感。
“谢谢。”她的一颗心怦怦狂跳,爱极了冰凉的肌肤上传来的那种⿇⿇庠庠的感觉。
“不客气。”他继续上路,脑中犹在苦思守护天使应有的职责是那些?浑然不知在他体內的守护开关已经启动了。
水晶好久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了,难得月⾊清朗、夜凉如水,她实在不想那么早回家破坏好心情,微醺的醉意,让她飘飘然地想飞。
“今天月⾊很好,先别回家,我们去夜游怎么样?”她提出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建议。
“夜游?”步少堂微愕,他知道大学同学动不动就呼朋引伴到处去夜游,不过他碍于家规严谨,从来都没有夜游的经验和机会。
“难得夜⾊凉如水,要不要到阳明山去卧看牵牛织女星呢?”她指着明亮的星星热情邀约。
说真的,没有夜游经验的步少堂真的很心动,很想去,可是…
“阳明山怎么去?”他是个大路痴,要他认路很困难。
“啊!”水晶着实愣了一下。“你连阳明山都不知道怎么去,那肯定不是台北人了。”男生哪个不爱跟别校女生联谊,在台北长大、念书的男生,又怎么可能不带女生到阳明山约会,这是她的刻板印象。
“我是在台北长大的,不过因为我爸妈管我管得很严,很少让我单独出门,所以…除了几条每天必经的路我会记得之外,其他的路我就很少去记了。”他诚实相告。
“这样啊。”伤脑筋,她也很少有机会出去玩,如何正确无误地到达阳明山她也不是很清楚。
“那就只有回家喽!”水晶无奈地叹口气,一想到回家,她激昂亢奋的情绪忽地消失了,整个人像怈气的皮球,无力地靠在他的背上。
步少堂下意识地撑起肩膀,完全承受她的重量。
这个发现让水晶的心像是被猛力的击撞了一下,涨溢着満満的感动。
“好奇怪喔,明明今天才认识你,可是我却觉得你一点也不陌生。”她闭上眼睛,脸颊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感受着薄衬衫底下沁上来的暖意。
好温暖、好全安的感觉,让她想好好睡上一觉…
“是很奇怪,我也有种已经认识你很久的感觉。”那是步少堂不曾体验也从未明白的化学变化,擦出了一种不知名的火花和情愫。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如果他没有离家,他永远不可能遇见她…一颗⾊彩多变的水晶。
“你的油漆工作还要做多久?”靠在他宽阔温暖的背上实在太舒服了,她真的好想睡。
“不知道,也许该换个工作了。”他把声调放轻、放柔,也放慢了平稳的车速,他打从心底喜欢被她依靠的感觉。
“不管你换什么工作,都不能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喔…”她娇软的嗓音里充満了浓浓的睡意。
娇憨慵懒的撒娇声让步少堂心口怦然一跳。
“我知道,守护天使嘛!”他的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嗯…你答应了,要记得帮我把衰神赶跑喔…”水晶昏昏欲睡,微风从她耳边柔柔拂过,躲在他⾝后,有种神秘的全安感,仿佛有条隐形的线,将她与步少堂捆在一起。
“我尽力而为。”步少堂也隐约察觉到有条无形的线,扯动着他心中的某根神经。
他低沉的嗓音如迷咒般催眠了她,多年来紧紧揪住她的那双手似乎终于肯松开来,让她能够很放心、很安稳地人梦。
“喂,你不能睡着,很危险!”他动了动肩膀试图弄醒她。
“不会呀,我觉得好全安…”她已经入进充満花朵的美丽天堂了,那里的天使拥有洁白的翅膀,而她,好像在飞。
“抱紧一点,小心不要掉下去。”他全⾝每一寸肌理都用来支撑她的重量。
“好。”她在梦中呢喃,下意识收紧双臂,恍然意识到在飞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双臂中紧抱的天使。”上帝呀,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来了,想起在我出生时忘记送我的礼物,所以派了一个天使来守护我?我希望这一切是真的,不要是梦…”她继续梦呓。
步少堂很为她心疼,人人都说,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想必金汤匙就是上帝送给他的礼物了,然而水晶却说上帝忘记送给她礼物,在她生命中到底缺少了什么呢?
他吁出几不可闻的叹息,在他弄清楚她的需要以前,只能带领着她飞,飞到她向往的梦幻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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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真的骑到阳明山来了!’,
水晶不敢相信一从睡梦中醒来,就站在満天星斗下的山顶上,远眺着山下朦胧璀璨的迷人夜景。
“这里应该就是阳明山。了吧,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总之骑着骑着就骑到山上来了。”步少堂站在她⾝侧,一边轻拨着额前凌乱的发丝,和她一起欣赏灯火辉煌的城市。
水晶愣愣地看着他,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没有醒。
“不管这里是不是阳明山,至少看出去的夜景一点也不会比阳明山差。”她由衷赞叹。
“我没看过阳明山的夜景,无法做比较。”他耸耸肩。
“那你跟女朋友约会都去哪里呀?在台北这个地方,灯光美、气氛佳、不用花钱还没什么人打搅的约会地点实在不多耶!”她想得出来的只有中正纪念堂、国父纪念馆和阳明山之类的。
“我没有带女朋友出门约会过。”除非经由步家长辈们同意是可以成为步家第三代少奶奶的对象,他才能公开带她出门约会。
“你们都不出门约会,难道都在家里…”她登时红了脸,完全会错意了。
步少堂失声一笑,佩服她的想像力,奇怪女孩子的脑子里为什么都装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我不出门约会的原因是因为我没有女朋友。”他耸肩轻笑。
“怎么可能!”这款条件绝佳的美男子怎么可能会没有女朋友,她才不信。
“没办法,我的家庭和一般家庭不一样,交女朋友比较⿇烦。”他避重就轻地说道。
“啊…原来如此。”水晶明白了,一个帅到让人流口水的男生会没有女朋友,可以归类成两个原因,一个,他是同志;另一个,他是穷光蛋。
因为家庭因素,所以交女朋友比较⿇烦,这不也正是她的困扰。
“步少堂,相信我,我很明白你的痛苦。”她拍拍他的手臂,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语气。“没关系,人穷志不穷,我一向都是拿这句话来砥砺自己、督促自己的,我才不管四只脚的钱跑起来有多快,就算只用两只脚我也要拼死追到它,只要你有这样的决心就不用怕赚不到钱了,将来等你有钱了以后,还怕找不到如花美眷吗?”
步少堂在心里暗叫不妙,他的话好像引起水晶严重的误会了,这下子该不该对她坦白真相比较好?特别是在水晶热切、真诚的鼓励之下,他愈觉得应该和她说清楚他的实真⾝份,避免误会更深。
“其实我家…”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太清楚,我真的都懂,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你家那本应该不会比我家这本难念。”她十分体恤地切断他的话,贫穷虽然不是罪恶,但也绝对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所以她并不想让他太难堪。
回想起她从念⾼中开始,凡是企图亲近她的男孩子,老妈都会私下调查对方的⾝家背景,如果对方父⺟不是天下杂志里评选的百大企业负责人或⾼阶主管之流,一概被老妈赶尽杀绝,她的爱情从来不曾开过花,尽数夭折在老妈手里。
“你的痛苦我懂,我真的完完全全能够懂得你的心情。”她在草地上坐下,仰起脸望着繁星点点。
她眼中的迷离和茫然让步少堂心生怜惜,愈来愈觉得不安,到底水晶那些话里有什么涵义?她懂他的什么心情?他根本完全不懂她在说什么!
简单从她的话中推论,她大概误以为他交不到女朋友的原因是家里太穷的缘故,换言之,她的情况正是如此?
“你家是不是不让你交男朋友?”他在她⾝侧坐下,觉得自己应该没猜错。
“也不是不让我交。”她偏首看他一眼。“只是我妈希望我找个很有钱很有钱的男朋友,那些没车没房子的,我妈统统不准他们来追我。”
“好现实的想法。”步少堂微讶,忽然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再三告诫他不可随便和女孩子交往了。
案亲总是对他说,一旦碰到那种拼命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雀,他就很难菗⾝,也许会赔上名誉,再严重则会使步家蒙羞,本来他还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可是听完她的话以后,他决定还是暂时先扮演油漆工人,以免惹⿇烦上⾝。
“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跟我妈一样,那我看你这辈子别想娶老婆了。”她开他玩笑。
“嫁人豪门好像是每个女孩子的梦想,你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梦呢?”步少堂有些心虚地转开话题。
“当没有钱缴款贷的时候,就会好想随便找个有钱人嫁掉算了,不过冷静下来以后,这种念头就会消失了。”她忽地自嘲一笑。“我这个人哪,从小衰到大,不会有那种好运气遇到位居社会上层阶级的人,要遇到都很难,就更不用说对方还会爱上我了,与其做这种遥不可及的梦,倒不如靠自己奋斗来得实际一点,我要证明自己不必靠任何一个人,也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步少堂怔忡着,水晶幻射着辉彩的眼眸触动了他,他想亲近她、了解她,看清楚她眼中究竟散放着多少⾊彩。
水晶怔然与他相望,他的眼神仿佛欲言又止,传达着一种奇异的讯息,似乎希望她读得出来,也望渴她能读出来。
“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油漆工人。”她直觉开口。
“是吗?”步少堂吓一跳。“我跟油漆为伍了三个月还不像油漆工人?”
“对呀,真的很不像。”凭着直觉,她低柔地说道:“我觉得你好像是为了嬉戏人间而假扮成乞丐的王子。”
步少堂怔呆了。她看得出来!水晶居然看得出来!
“我觉得…你不像是为了柴米油盐的烦恼才到世间来的。”她继续低喃,神情仿佛落进一千零夜一的童话的环里,她把脸靠在膝盖上,偏着头凝望他。“步少堂,是什么原因让你落人凡间的呢?”
步少堂瞠大了眼,心跳有如脫了缰的野马,深邃的眼瞳进放出炙人的光彩。
在他遇过的女人当中,就属她的观察力最敏锐,还有动不动就让世界亮起来的本事,他相信自己无意之间挖掘到了一块稀世宝贝,对她已不再是感趣兴那么简单了。
他喜欢她!
而且是愈来愈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