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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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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是不是就此解决了呢?问题并没有解决。依云一连思索了好几天,衡量着她和⾼皓天之间的爱情,也衡量着一个孩子在这家庭中的重要。终于,这天,她走进⾼太太的卧房,对婆婆说:“妈,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哦?”⾼太太狐疑的望着依云,自从⾼皓天表示过要搬出去之后,她就吓得再也不敢提孩子的事,连暗示和嘲讽都不敢了。望着依云,她有些担心,她怕依云会提出搬家,那幺,她就连个儿子都没有了。“什幺事?”她忧心忡忡的问。

  “妈!”依云坐在她⾝边,带着満脸温柔的笑意,她心平气和的,又亲亲热热的说:“我想和您谈谈有关孩子的事。”

  “孩子!”⾼太太烦恼的转过头去。“算了,别提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

  “不是的,妈!”依云拉住她的手。“您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事情,在‮湾台‬也很流行,我们称它为‘借肚子’。”

  “借肚子?”⾼太太的精神集中了,眼睛发亮了,她紧盯着依云。“你的意思是──”“你看,妈,我是决不能生育的,但是──”依云热心的说:“皓天并没有丝毫的⽑病,所以,如果我们能找一个乡下女孩子,给她一笔钱,让她和皓天生一两个孩子,不见得做不到。我听说──很多不能生育的太太,都用这种方式让丈夫有了儿女。”

  “哦,依云!”⾼太太惊喜集,她一把搂住了儿媳妇,含泪说:“你是真心的吗?你愿意这样做吗?你不是拿我这个老太婆开心的吧?”

  “妈!”依云也含満了泪,但她却微笑着。“我完全是真心真意的,如果我不是真心,让我不得好死!”

  “哦哦,”⾼太太慌忙说:“依云,好孩子,别发誓,我相信你!这种事情,我也听说过,只是你们小两口感情太好,我怕你会──你会──”“妈,我决不会吃醋!”依云坚决的说:“我信任皓天对我的感情!我也知道⾼家不能因为我而绝了后代,这样做,是惟一的,两全其美的办法,问题只是…”

  “只要你愿意,”⾼太太‮奋兴‬的打断了她:“其它的问题就好办了,是不是?依云,哦,依云,你真好,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真是个孝顺的媳妇!”她⾼兴得又是泪,又是笑。

  “至于那个乡下女孩子,我会去找,我会去想办法,对了,叫阿莲回乡下去找找看,我们家不怕出钱,把待遇提⾼一点,给她十万八万的,一定有穷人家的女孩会愿意,这一方面,你不用管,妈会安排。”

  “我…”依云犹豫的说:“我并不担心找不到这女孩子,我只怕──只怕皓天不肯合作。”

  “为什幺不肯?”⾼太太不解的问:“这对他又没有损失,孩子生了,就打发那女人走路,他有了孩子,又没有失去子。我们可以和那女人说好条件,事后一定不会有瓜葛的。这样的事,他为什幺不愿意?”

  “妈!”依云咬咬嘴:“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晓得他那脾气吗?到时候,他的人道主义就出来了!”

  “人道?”⾼太太说:“我们并不強迫别人来做这事的,是不是?我们付款的,是不是?这有什幺不人道呢!依云,你放心,这事的关键都在你,只要你愿意,一定行得通!”

  “我不但愿意,”依云微笑的说:“而且求之不得,我自己──也爱孩子,不管是哪个女人生的,只要是皓天的孩子,就和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噢,依云!你太好了!你真太好了!”⾼太太乐得不知该怎幺是好,拉着依云的手,她深深的注视她。“依云,你原谅妈前一向心情不好,说了一些刺心的话,你原谅妈。你这样好心,让⾼家有了孙子,你一定会得到好报的,妈会加倍的疼你,加倍的宠你…”“妈!”依云喊。“你待我已经够好了,是我自己不争气…”

  “这怎幺能怪你呢?”⾼太太慌忙说:“这又不是你的过失呀!好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皓天,以及──去物⾊这个女孩子。”

  于是,⾼皓天下班回家时,这决议被提出来了。

  斑皓天听到这个决议之后,他的反应却比依云预料的还要动,他瞪大眼睛,像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一般,哇哇大叫着说:“你们都疯了!你们所有的人都疯了!借肚子!闻所未闻的怪事!既然能借⺟亲,就也可以借⽗亲,那幺,为什幺不去⼲脆收养一个?我不⼲!这事我决不⼲!”

  “皓天,”⾼继善正⾊说:“只要是你的孩子,就是我们⾼家的骨⾁,我们并不在乎⺟亲是谁?好不容易,我们可以把这问题解决了,你不同意,是不是存心和我过不去?”

  “爸爸!”皓天不耐的说:“现在这种时代…”

  “皓天!”⾼继善厉声说:“你不要动不动就搬出时代两个字来,不管你生在什幺时代,你都是我的儿子!你就有义务帮我再生孙子!”

  “皓天,”依云俯过去,好温柔的说:“你不要太认死扣好不好?把你的观念稍稍改变一下,好吗?你想,你有了孩子就等于我有了孩子。就算是为了我,请你做这件事好吗?”

  “依云,”皓天睨视着她,庒低声音说:“你是昏了头了!你以为──我可以和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仅仅为了传宗接代,而⼲那回事吗?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不可能!我会有犯罪感,我会觉得对不起我的良心,对不起那个女孩子,也对不起你!”

  “可是…”⾼太太说:“你让⾼家绝了后,你就对得起⽗⺟了吗?”

  “最起码,我并不是安心要⾼家绝后!”

  “你不同意这件事,”⾼继善说:“就是安心要⾼家绝后!”

  斑皓天气得直瞪眼睛。

  “你们!”他轻蔑的说:“你们把人全看成了机器!去买一个女人来生孩子,然后赶她走,你们想得出来!如果那个女人爱她的孩子,舍不得离开,怎幺办?如果买来的女人其貌不扬,生出个丑八怪,怎幺办?如果那女人有什幺先天的痴呆症,生出个⽩痴儿子,怎幺办?你们只要孩子,不择手段的要孩子,有没有想到过后果?”

  “我懂了,”⾼太太说:“我一定会帮你物⾊一个很漂亮,很文雅,没有任何疾病的女孩!”

  “妈!”皓天吐了一口气:“你免⿇烦,好不好?积点德,好不好?孩子出世了,人家⺟子不肯分离了,怎幺办?你有没有想过人的本能?”

  “她真不肯离开孩子,”依云冲动的说:“我们就连⺟亲一起留下来!”

  “依云!”皓天惊愕的喊:“你神志还清不清楚?你想帮我娶个姨太太吗?”“又有何不可?”依云扬着眉⽑说:“古时候的人,三四妾的多得很呢,还不是一团和气。”

  “天!”⾼皓天仰头看上面,翻着眼睛,拚命用手敲自己的头。“我看我忽然掉进什幺时光隧道里去了,现在到底是什幺朝代,我真的弄不清楚了。如果不是你们的神经有问题,一定是我的神经有问题,我简直…我简直…”他低下头,忽然看到一直坐在旁边,默默的听他们讨论的碧菡。他像抓住了一个救星一般,很快的说:“碧菡,你觉得他们有理还是我有理?”

  碧菡静静的瞅着他,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我觉得,姐夫,”她轻声说:“为了解除姐姐的责任感,为了満⾜⼲爹和⼲妈的期望,为了你以后的乐,你──应该有一个孩子!”

  “啊呀!”⾼皓天大叹了一口气“连你都不肯帮我说话!我…我…我需要一杯酒,碧菡,你给我倒一杯酒来!”

  碧菡真的去倒酒。依云望着⾼皓天。

  “你看!”依云说:“连碧菡都能体会我们大家的心,难道你还不能体会吗?你忍心再拒绝?”

  “依云,”⾼皓天低声的、祈求般的说:“他们不了解我,你难道也不了解吗?我永不可能和一个陌生女人发生关系,我说过几百次了,‘’是一种美,一种爱,一种艺朮,而不是工作呀!”

  “除非──”依云咬着嘴,深思的说:“那个女孩,是你所喜的?”

  碧菡端着一个小酒杯走过来了,依云抬起眼睛,她的视线和碧菡的碰了一个正着,像闪电一般,一个念头迅速的通过她的脑海,而借她的眼睛表现出来了。碧菡一接触到依云这道眼光,心里已经雪亮,她一惊,手里的杯子就倾倒了,一杯酒都泼在⾼皓天⾝上。她慌忙俯⾝用手帕去擦拭⾼皓天⾝上的酒渍,于是,⾼皓天的目光和碧菡的也接触到了,那样惊惶、娇怯、‮涩羞‬、闪亮,而又热烈的一对目光!斑皓天愕然的瞪视着这对眼睛,整个的呆住了。

  第二天早上,在上班的路上,碧菡一直非常沉默。⾼皓天不时悄悄的打量她,这又是冬天了,天气相当冷,碧菡穿了一件鹅⻩⾊的套头⽑⾐,咖啡⾊的长,外面罩着件咖啡⾊镶⽑领的短外套,头发自自然然的披垂在肩上,睫⽑半垂,目光蒙,她的表情是若有所思的。浑⾝都散发着青舂的、少女的气息。

  “碧菡!”终于,他喊了一声。

  “嗯?”她低应着。

  “请你帮忙一件事,”他真挚的说:“你不要加⼊家里那项谋。”

  “谋?”碧菡的眼睛抬起了,她瞅着他,那眼光里充満了薄薄的责备,和深深的不満。“姐夫,你用这两个字是多幺不公平。不是我说你,姐夫,你是个自私的男人!你本不了解姐姐,不爱姐姐!”

  “什幺?”⾼皓天张大眼睛。“你这个罪名是怎幺加的?我拒绝一个女人,竟然是不了解依云?不爱依云?”

  “当然啦!”碧菡一本正经的说:“你如果细心一些,深情一些,你就该了解姐姐有多痛苦,她⾝上和心灵上的庒力有多重。因为她不能生育,她现在已成为⾼家的罪人,她向你诉苦,你就闹着要搬出去,弄得⼲妈寻死,⼲爹生气。她不向你诉苦,是把眼泪往肚子里咽。于是,千思万想,她要经过多少內心的挣扎,才安排出这样一条计策,让你们⾼家有了后代,也解除她自己的犯罪感。现在,你居然拒绝,你是存心得姐姐无路可走,你这还叫‮爱做‬?叫做了解吗?”

  “照你这样说,”⾼皓天蹙紧了眉,一脸的困惑。“我接受一个女人,反而是爱依云?”

  “当然啦!”碧菡再说了一句:“不但是爱姐姐,而且是爱⼲爹和⼲妈!吧爹说得也对,不管你生在什幺朝代,你总是为人子的人,上体亲心,是‮国中‬自古的训念,你也别因为自己去国七年,就把‮国中‬所有的传统观念,都一笔抹煞了吧!”

  斑皓天把车停在停车场上,他瞪视着碧菡。

  “碧菡,”他沉昑的说:“是不是依云要你来说服我的?”

  “没有任何人要我来说服你,”碧菡坦率的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已经糊了,我却很清楚,你需要一个人来点醒你的思想,我就来点醒你!”

  “可是,碧菡,”⾼皓天怔怔的说:“天下会有这种女人,愿意⼲这件事吗?”

  碧菡深深的凝视着他。

  “人是有的,只怕你不喜!”她轻声说。

  推开车门,她翩然下车,走进办公大楼里去了。⾼皓天注视着她的背影,那苗条的⾝段,那修长的腿,那匀称的、女的弧线,他注视着,一直坐在车中,动也不动。

  这天,碧菡在办公厅里特别沉默,特别安静,她一直显得若有所思而又心不在焉。那个方正德,始终没有放弃对她的追求,他好几次借故和她说话,她总是那样茫茫然地抬起一对眼睛,蒙蒙的瞅着他。这种如梦如幻的眼光,这种静悄悄的凝视,使那个方正德完全会错了意,他变得又‮奋兴‬又得意又紧张起来,开始神经兮兮的绕着她打圈子,讲些怪里怪气的话,使整个办公厅里的人都注意到了。只有碧菡,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个秘密的、不为人知的世界里,对周遭所有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斑皓天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她,看到那方正德在那儿又指手,又划脚,又梳头,又吹口哨的,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碧菡⾝边,他轻声说:“你能不能不去招惹那个方正德?”

  “哦?”碧菡惊愕的抬起头来,一股茫然不解的样子,她的眼睛黑黝黝的,雾蒙蒙的,怯生生的。“姐夫?”她轻柔的说:“你在说什幺?”

  他注视着这对眼睛,心中陡然间怦然一动,他想起她昨晚把酒洒在他⾝上,当她去擦拭时,她这对眼睛曾经引起他心灵上多大的震动。他咳了一声,咽了一口口⽔,他的声音变得又软弱,又无力。

  “我在说,”他费力的开了口:“你怎幺了?你一直引得那个方正德在发神经。”

  “哦?是吗?”她轻蹙眉头,看了看方正德。“对不起,姐夫,”她低语。“我没有注意。”

  “你──”他凝视她。“最好注意一点。”

  “好的,姐夫。”她柔顺的说,那样柔顺,那样温软,好像她整个人都可以化成⽔似的。

  中午,在回家的路上,她也一直沉默不语,那样安静,那样深沉,像个不愿给人惹⿇烦的孩子,又像个莫测⾼深的谜。

  他几度转头看她,她总是抬起眼睛来,对他静静的、微微的、梦似的一笑。于是,他也开始若有所思而心不在焉起来。

  午后,⾼皓天又去上班了,碧菡一个人待在卧室里,静静的坐在上,她用手托着下巴,想着心事。一声门响,依云推开门走了进来。

  “碧菡!”她柔声的叫。

  碧菡默默的瞅着她,然后,她把手伸给依云,依云握住了她的手,坐在她⾝边,一时间,她们只是互相望着,谁也不说话。但是,她们的眼睛都说明⽩了,她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幺。

  “姐姐!”终于,还是碧菡先开口。“我以前就说过了,我愿意帮你做任何事!”

  “碧菡,”依云垂下了睫⽑。“我是不应该对你做这样的要求的!”

  “你并没有要求,是吗?”碧菡说。“是我心甘情愿的。”

  “碧菡!”依云握紧了她的手。“我只想对你说明一件事。昨夜,我想了整整‮夜一‬。想起我第一天见到你,很巧,那天,也是我和皓天在电梯里相撞的⽇子。仿佛是命定,要把我们三个人串连在一起。记得你给我的那篇作文,首先就提出生命的问题,没料到,我今天就面临了这问题,却需要你来帮我解决。碧菡,我要说明,我无权要求,这件事太大,可能关系你的终⾝幸福,所以,请你坦⽩告诉我,不要害羞,你有没有一点喜皓天呢?”

  碧菡凝视着依云,她的眼光是坦⽩的。

  “这很重要吗?”她反问。

  “很重要。”依云诚恳的说:“如果你本不喜他,我不能让你做这件事,因为你不是一个买来的乡下女孩,你是我的小妹妹。假若你喜他,那幺,碧菡,我们…我们──我们何不仿效娥皇女英呢?”

  碧菡的眼睛闪亮了一下。

  “姐姐,”她轻呼着:“你的意思是说,生了孩子,我不用离开吗?”

  “你永远不可以离开,”依云热烈的说:“让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吗?不要去管那些世俗的观念。碧菡,命中注定,我们应该在一起的,碧云天,记得吗?”

  碧菡的面颊红润,眼睛里绽放着光彩。

  “姐姐,”她低语。“我不可能希望,有比这样更好的安排了。我愿意,百分之百的愿意!”

  依云一把拥抱住了她,眼里含満了泪。

  “碧菡,谢谢你。你相信我,绝不会亏待你,你相信我,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女人,更不是刻薄…”

  “姐姐!”碧菡打断了她。“你还用解释吗?我认识你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相处,我们还不能彼此了解吗?姐姐,你是世界上最好心最善良的女人,我愿意一生一世跟随你!从我懂事到现在,我只有从你⾝上,才了解人类感情之可贵!姐姐,别说仿效娥皇女英,即使你要我做你们的婢仆,我也是引以为荣的!”

  “噢,碧菡,快别这样说!”依云抚弄着她的头发,含泪凝视她:“从此,我们是真正的姐妹了,是不是?”

  “早就是了,不是吗?”她天真的反问。

  依云含泪微笑。

  “我们现在剩下的问题,”她说:“是如何说服皓天!他真是个顽固派!”

  碧菡垂下眼睛,睫⽑掩盖住了眼珠,她‮涩羞‬的低语:“我想,我们行得通。”“为什幺?”

  “我们可以想想办法。”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我想…这件事,是无法和他正面讨论的,我们所要做的,是如何去…如何去…”她羞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哦!”依云了解的望着碧菡。“看样子,我们需要订一条计策了?”

  碧菡俯头不语。

  于是,这天晚上,⾼皓天回家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家里竟有一屋子人,萧振风和张小琪来了,任仲禹和依霞也来了,加上依云、碧菡,和⾼继善夫妇,一个客厅挤得満満的。

  阿莲川流不息的给大家倒茶倒⽔,⾼太太笑脸人,不知为什幺那样‮奋兴‬和开心,连⾼继善,都一直含着笑,应酬每一个人。⾼皓天惊奇的看着这一切,问:“怎幺回事?今天有人过生⽇吗?”

  依云笑望着他,轻松的说:“什幺事都没有,这些⽇子以来,实在闷得发慌,家里的空气太沉重,所以,特别把哥哥姐姐们约来吃顿饭,调剂调剂气氛。”

  “哦,”⾼皓天⾼兴的说:“这样才对,我们四大金刚剩下了三大金刚,应该每星期聚会一次才对!”

  萧振风仍然是爱笑爱闹,张小琪着大肚子,不住帮依云拿糖果瓜子,任仲禹在发表宏论,大谈‮国美‬的经济问题,一屋子热热闹闹的。⾼皓天被大家的情绪所鼓动,又难得家里有这样好的气氛,他就更加‮奋兴‬了,因而,在餐桌上,他不知不觉的喝了过多的酒。依云又不住悄悄的拉萧振风:“多灌他几杯,”她低语:“可是,只能灌得半醉,不能全醉。”

  “你在搞什幺鬼呀?”萧振风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把我们都叫了来,又要灌他酒,又不许灌醉,这简直是出难题嘛!我们怎幺知道他是半醉还是全醉!”“嘘!不许叫!”依云说:“你先灌他喝酒就对了!”

  萧振风俯在依云耳边,自作聪明的说:“是不是他得罪了你,你要灌醉他之后好揍他?我告诉你,你别揍他,你呵他庠,男人最怕呵庠,小琪就专门这样整我!”

  依云啼笑皆非,拿这个混哥哥毫无办法。好在⾼皓天‮奋兴‬之余,也不待人灌,就自己左一杯、右一杯的下了肚。大家又笑又闹又开玩笑,一顿饭吃到九点多钟。⾼皓天已经面河邡⾚,酒意醺然,⾼太太拉了拉依云的袖子,低声的说:“差不多了吧?”

  依云点了点头。于是,酒席撤了,大家回到客厅,继续未谈完的话题,但是,不到十点钟,依云又拉住萧振风,在他耳边说:“你该告辞回家了!”

  “什幺?我谈得正⾼兴…”萧振风叫。

  “嘘!”依云说:“叫你告辞,你就告辞,知道吗?”

  “哦!”萧振风也庒低了声音:“你来不及的想整他了?呵庠!我告诉你,呵庠最好!”“你走吧!”依云笑骂着:“快走!”

  萧振风立即跳起⾝子,一迭连声的嚷:“走了!走了!走了!再不走有人要讨厌了。”

  碧菡的面颊猛然间绯红了起来,她的心跳得那样厉害,头脑那样昏,她不得不悄悄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坐在沿上,她心慌意而又紧张恐惧。她沉思着,一时间,她觉得又惑又不安,这样做是对的吗?自己的未来将会怎样?但是,她回忆起以往的许多事情,那双男的手,曾经把她抱往医院。依云那件⽩⾊的大⾐,曾裹住她瑟缩的⾝子。医院里的输⾎瓶,曾救了她一条生命。无家可归时,依云把她带回⾼家…一连串的回忆从她脑?锫庸缓螅庖涣幕匾涠枷Я耍碌模皇歉唣┨斓哪樱鸵涝扑档哪蔷浠埃骸懊凶⒍ǎ颐怯Ω谝⻩鸬模”淘铺欤堑寐穑俊?br>

  是的,碧云天!碧云天!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名字,冥冥中的神灵,早已决定要把他们三个人拴在一起。碧云天,碧云天,碧云天!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有人轻敲房门,她惊悸的站起⾝子,恐慌的瞪视着门口,⾼太太和依云一起走了进来。⾼太太一直走到她面前,一语不发的就把她拥进了怀里。好半天,⾼太太才平复了她自己动的情绪,她低声的、怜爱的说:“好孩子,委屈你了!妈会疼你一辈子!”

  “⼲妈!”碧菡轻声的叫。

  “以后,该改口叫妈了。”⾼太太说。

  依云拉住了她的手。

  “碧菡,你该去了,他已经上了。”

  碧菡面红心跳,张大眼睛,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依云。

  “姐姐,我很怕。”她低语。

  “你随机应变吧,”依云说:“⾼家的命运,在你手里。”她把碧菡拉到面前来,俯耳低语了几句,碧菡的脸红一阵又⽩一阵,她忽然想逃走,想躲开,想跑得远远的,但是,她接触到⾼太太那感的、热烈的眼光,又接触到依云那祈求的、温柔的神情,她直了背脊,深昅了一口气,鼓⾜勇气说:“好了,我去!”

  依云很快的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太太又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她望着面前这两个女人,从没有一个时刻,发现自己竟有如此‮大巨‬的重要。生命的意义在哪里?生命的意义在觉得自己被重视!她昂起头,推‮房开‬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了。

  悄悄的推开⾼皓天的房门,再悄悄的闪⾝进去,把门关好。她的心狂跳着,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光线暗幽幽的。她站在那儿,背靠在门上,⾼皓天在上翻⾝,带着浓重的酒意,他模糊的说:“依云,是你吗?”

  她走到边,⾼皓天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手,她不动,也不说话,皓天醉意朦胧的抚弄着她手腕上的镯子,似清楚,又似糊涂的说:“你近来是真瘦了,镯子都越来越松了。”

  碧菡伸手关掉了桌上的小灯,房里一片黝黑。她轻轻的、轻轻的宽⾐解带,轻轻的、轻轻的蹑⾜登。⾼皓天在醺然半醉下,只感到她温软的⾝子,婉转投怀。不胜娇弱的,她瑟缩在他的怀抱里,带着些儿轻颤。一股少女⾝上的幽香,绕鼻而来,他用手紧抱着她,心里有点糊,有点惊悸,有点明⽩。

  “你不是依云,你是谁?”

  她震颤着,可怜兮兮的,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她。

  “你浑⾝冰冷,”他说:“你要受凉了。”

  她把头紧埋在他前,他抚弄着她的头发:“你是依云吗?”他半醉半醒的问。

  “不。”她轻声回答:“我是碧菡。”

  “碧菡?碧菡?碧菡?”他喃喃的念着,忽然惊跳起来。

  “你是碧菡?”他问:“你为什幺在这儿?”

  她把面颊偎向他的,她面颊滚烫,泪⽔濡了他的脸,她颤栗的、轻声的、耳语的说:“请你不要赶我走!我在这儿,我是你的!请不要赶我走!我是你的,不仅仅是我的人,也包括我的心!姐夫,”她偎紧了他:“我是你的,我是你的!请不要赶我走!请你!请你!请求你!”

  他的手指触到她柔软的肌肤,⾝体感到她⾝子的颤动,耳中听到她软语呢喃,他想试着思索,但他想不透,只觉得⾎在⾝体中‮速加‬的流动,一股热力从中上升,迅速的扩展到四肢里去。他甩甩头,努力想弄清楚这件事,努力想克制那股本能的愿望,他说:“碧菡,谁派你来的?”

  “我自愿来的。”她轻语。

  “你知道你在做什幺吗?”

  “我知道。”

  “碧菡,”他挣扎着,他的手碰触到那少女⾝体上最柔软的部分,感到那小小的⾝子一阵颤栗,一阵‮挛痉‬。“碧菡,”他努力挣扎着说:“别做傻事,乘我脑筋还清楚,你赶紧走吧,赶紧离开这儿!”

  “我走到哪里去?”她低声问:“到方正德那儿去吗?”她微微动着⾝子。“不,不,”他抱紧了她。“你不许去方正德那儿,你不许!”

  他吻着那柔软的小嘴,她上有着淡淡的甜味,理智从他脑?锓勺勺勺摺傻讲恢蓝喔叨嘣兜牡胤饺チ恕⒆牛ψ潘饣谋臣梗:乃担骸澳隳亩疾荒苋ィ蛭忝挥写┮路!?br>

  她的嘴滑向他的耳边,她的手悄悄的捉住了他的手,她在他耳边低低的、低低的说:“我好冷,姐夫,抱紧我吧!”

  再也没有理智,再也没有思想的余地,再也没有挣扎,没有顾忌,他怀抱里,是一个温软的、清新的、芬香的、女的⾁体!而这女,还有一颗最动人的、最可爱的、最灵巧的、最细致的心灵!他在半清醒半糊中,接受了这份“最完整”的奉献!

  早上,⾼皓天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一缕冬⽇的光,正从窗帘的隙中透进来,天晴了,他模糊的想着,浑⾝懒洋洋的,不想起。夜来的温馨,似乎仍然偏布在他的四肢和心灵上。夜来的温馨!他陡的一震,睡意全消,天哪!他做过了一些什幺事情?翻转⾝子,他立即接触到碧菡那对清醒⽩醒的眸子,她正蜷缩在棉被中,静悄悄的、含羞带怯的、温温柔柔的注视着他。

  “碧菡!”他哑声喊:“碧菡!”

  “我不敢起来,”她微笑着低语。“我怕我一动,就会把你吵醒了。”

  “碧菡!”他‮头摇‬,自责的情绪強烈的抓住了他,夜来的酒意早成过去,理智就迅速的回来了。他蹙紧眉头,瞪视着她。“哦!我怎幺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碧菡,”他咬紧嘴,用拳头捶着垫。“你怎幺这样傻?你为什幺要这样?你这个…这个…这个小傻瓜!谁要你这样做的?依云吗?她疯了,居然拖你下⽔!碧菡,你实在不该…”

  碧菡滚到他⾝边,她用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她的眼睛明亮而清幽的凝视着他。轻声的,温柔的,她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

  “别怪姐姐,别怪你自己,”她说,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所有的事,都出于我的自愿,与姐姐和⼲妈都没有关系。”

  “你的自愿!”他叫:“为什幺?”

  碧菡的睫⽑垂了下来,她把面颊埋进枕头里去,她的⾝子瑟缩了一下,那眼光顿时显得暗淡了。

  “或者,”她低低的、自卑的说:“你觉得…我是很不害羞的吧!或者,你会看不起我吧!”

  “碧菡!”他动的叫了一声,把她的面颊从枕头里扳转过来,她抬起了睫⽑,眼里已凝贮着泪⽔。这带泪的凝视使他的心脏猛菗了一下,他一把拥住了她,用面颊紧紧的贴着她的鬓角,他低声的叫:“碧菡,你怎会这样想?我看不起你?我该看不起的,是我自己!我是一个伪君子,一个⾐冠禽兽!我居然…‮蹋糟‬了你!你,一直在我心里是那样纯洁,那样美好,那样⾼雅的女孩!我一天到晚防范别人会‮蹋糟‬了你,污辱了你,结果,我自己却做了这种事情!哦,碧菡,你不该让它发生的,你应该逃开我,逃得远远的!”

  碧菡把脸从他面颊边转开,她正对着他的脸,她小小的手指‮摩抚‬着他的下巴,她眼里依然带泪,边却挂着个美丽的、动人的、娇怯的微笑。

  “你真把我想得那样好吗?”她低问。

  “是的!”

  “那幺,现在我在你心里就不纯洁,不⾼雅,不美好了吗?”

  “你在我心里永远纯洁而美好!”“那幺,你在乎什幺呢?”她紧盯着他,眼里有种天真的光芒。“我并没有改变,不是吗?”

  “你…”他结⾆的说:“你不在乎别人怎样想吗?你以后的幸福、前途,你全不管吗?”

  “全世界的男人里,我只在乎你一个!”她稳定的说。“我以后的幸福、前途,我在昨夜,已经一起给你了!我还有什幺可担心的呢?”

  “碧菡!”他紧盯着她。“你明知道,我有太太。”

  “是的,”她轻语:“姐姐说,我们是娥皇女英,所以,你是现成的舜帝。当昨晚我走进你的房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我自己的命运。我既不要名份,也不要地位,我心甘情愿,和姐姐永在一起,并为你生儿育女!我仔细想过,这是我最好的遭遇,最好的结果。”

  他一瞬也不瞬的望着面前这张年轻的、焕发光彩的面庞。

  “天哪!”他低叫:“你居然放弃了恋爱的机会?”

  “没有。”她‮头摇‬,热烈的看着他。“告诉我,”她轻幽幽的说:“昨晚,你虽喝多了酒,你并没有醉到不知道我是谁的地步,是吗?”

  “是的,”他赧然的说:“我知道是你,稳櫎─明知故犯,所以罪不可赦。”“为什幺你要明知故犯?”她问,忽然大胆起来,她的眼睛里有着灼灼人的光彩。

  “我…”他犹豫着,那对眼睛那样明亮的盯着他,那光洁的面庞那样贴近他,他心神驰,不能不说出最坦⽩的话来:“我想──我早已爱上了你,碧菡,你使我毫无拒绝的能力。”

  她的眼睛更亮了,有两小簇火焰在她眼中燃烧。

  “我就要你这句话!”她甜甜的说,一抹嫣红染上了她的面颊。“你看,我并没有放弃恋爱的机会,你又何必有犯罪感,而自寻烦恼呢?”她的手从他下巴上溜下来,玩弄着他睡⾐上的钮扣,她睫⽑半垂,眼珠半掩,继续说:“至于我呢?说一句老实话,我…自从在医院里,第一次见到你…哦,不,可能更早,当你把我抱进汽车,或抱进医院的那一剎那起,我已经命定该是你的了。因为…因为…我心里从没有第二个男人!”

  “哦,碧菡!”他轻呼着,听到她做如此坦⽩的供述,使他又惊又喜又动又‮奋兴‬。“你是说真心话吗?不是因为我已经占了你的便宜,所以来安慰我的吗?我能有这样的运气吗?我值得你喜吗?”

  “姐夫!”她低叫:“我从没在你面前撒过谎,是不是?我从没欺骗过你,是不是?”

  他凝视她,深深的凝视她,他注视得那样长那样久,使她有些不安,有些瑟缩了。然后,他拥住了她,他的嘴捕捉到了她的。她心跳,她气,她神志昏沉而心魂飘飞。昨夜,他也曾吻过她。但是,却绝不像这一吻这样充満了柔情,充満了甜藌,充満了信念与爱。她昏沉沉的反应着他,用手紧挽着他的脖子?崴刈潘拿婕展鱿吕矗拇饺攘业摹⒄纷慕粞棺潘玫剿脑喑林氐醯玫剿粑娜攘ΑH缓螅淖齑拿婕眨萌チ怂睦幔谒哒纷秃簦槐橛忠槐椋骸氨梯眨”梯眨”梯眨?br>

  “姐夫!”她轻应着。

  “嘘!”他在她耳边说:“这样的称呼让我有犯罪感,再也不要这样喊我!叫我的名字,请你!”

  碧菡期期艾艾,难以开口。

  “你…你…是我姐夫嘛。”

  “经过了昨夜,还是姐夫?”他问。

  她红着脸,把头埋在他的前。

  “皓天!”她叫。

  她听到他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狂跳。他半晌无语,她悄悄的抬起头来看他,于是,她看到他眼里竟有泪光。

  “碧菡,”他望着天花板,幽幽的说:“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想。在我和依云婚后,我觉得我已拥有了天下最好的子,我爱依云,爱得深,爱得切,我从不想背叛她。即使现在,你躺在我怀里,我仍然要说,我爱依云。你来到我家以后,每天每天,你和我们朝夕相共,我必须承认,你⾝上有种崭新的、少女的清幽,你昅引我,你常使我心跳,使我心动。但我从没有转过你任何恶劣的念头,我只想帮你物⾊一个好丈夫,我做梦也没想到过要占有你。或者,在潜意识中,我确实嫉妒别的男和你亲近,明意识里,我却告诉自己,你像一朵好花,我只是要好好栽培你,让你开得灿烂明媚,而不是要采撷你。依云的不孕症,造成家庭里的低嘲,她太大方,你太善良,她要孝顺,你要报恩,竟造成我坐享齐人之福!我何德何能,消受你们两个?我何德何能,拥有你们两个?”

  碧菡用手轻轻的环抱住他,她诚挚的说:“让我告诉你,我绝不会和姐姐争宠,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应该爱她,远超过爱我!否则,我会代姐姐恨你!你要记住,她是你的子,我是你的侍妾…”

  他用手一把蒙住了她的嘴。

  “永不许再用这两个字!”他哑声说。

  她挣脫了他的手,固执的说:“我要用,我必须用!因为这是事实,你一定要认清这事实。否则,我不是报姐姐的恩,而是夺姐姐的爱,那我就该被打⼊地狱,永不翻⾝!”

  “你多矛盾!”他说:“你要我爱你,你又怕我爱你,你是为爱而献⾝,还是为报恩而献⾝?”

  “我确实矛盾。”她承认。“我既为爱而献⾝,也为报恩而献⾝,我既要你爱我,又不许你太爱我。如果你的爱一共一百分,请你给姐姐九十八分,给我两分,我愿已⾜。”

  他吻她的面颊。

  “你是个太善良太善良的小东西,你真让我心动!”他说:“为什幺要这样委屈你?如果我有一百分的爱,让我平均分给你们两个人。”

  “啊啊,不行不行。”她‮烈猛‬的‮头摇‬。“你记牢了,你要给姐姐九十八分,只给我两分,超过这个限度,我就会恨你,不理你!你发誓!”

  “我不发,”他‮头摇‬。“感情是没有一个天平可以衡量的,我永不会发这种誓,我爱你们两个!”

  “但是,”她正⾊的看着他。“你发誓,你永不会为了我而少爱姐姐!”

  “为了你吗?”他低叹着。“我应该为了你而多爱依云,因为,她把你送进了我怀里!像云娘为沈三⽩而物⾊憨园,用情之深,何人可比?沈三⽩无福消受憨园,我却何幸,能有你和依云!”他再叹了口气,‮摩抚‬着碧菡的头发,他深思的说:“《花月痕》里面有两句话,你知道吗?”

  碧菡摇‮头摇‬。

  “《花月痕》是一部旧小说,全书并不见得多精彩,只是,其中有两句话,最适合我现在的心情。”他清晰的念了出来:“薄命怜卿甘作妾,伤心恨我未成名!”

  她凝思片刻。

  “知道吗?”她说:“这两句话对我们并不合适。”

  “怎幺?”

  “这是‮国中‬古代的士大夫思想。现在呢,我既不能算是薄命,你也没有什幺可伤心。我病得快死,却被你们救活,我爱上你,竟能和你在一起,我享受我的生活,享受你和姐姐对我的疼爱,不说我命好已经很难,怎能说是薄命呢?你年纪轻轻,已有⾼薪的工作,是个颇有小名的工程师,家里又富饶,不愁⾐食,不缺钱用,除非你贪得无厌,否则,你还有什幺不知⾜?什幺可伤心呢?”

  他思索了一会儿,忍不住噗哧一笑。

  “没料到,你这小小脑袋,还有思想呢!”

  “好不容易,”碧菡说:“你笑了。”

  他凝视她,那娇羞脉脉,那巧笑嫣然,那柔情万缕,那软语呢喃…他不能不重新拥住了她,深深的,深深的吻她。

  一吻之后,她抬起头来,看到那进房来的光了。她惊跳起来,问:“几点钟了?”

  他看看手表。

  “快九点了。”

  “天!”她喊:“我们不上班了吗?而且…而且…”她张惶失措。“这幺晚不起,要给⼲妈和姐姐她们笑死!”她慌忙下穿⾐。

  一句话提醒了皓天,真的,依云会怎幺想?即使事情是她安排的,难道在她內心深处,不会有丝毫的嫉妒之情?他赶紧也跳下来穿⾐服。

  梳洗过后,他们走出了房间,碧菡是一脸的‮涩羞‬,皓天却是既尴尬,又不安。他们在客厅里看到了依云,和満面舂风的⾼太太。依云似乎起已经很久了,坐在沙发中,她正在呆呆的啃着手指甲,一份没有翻阅过的报纸,兀自放在咖啡桌上。看到了他们,她跳起来,轮流望着皓天和碧菡的脸⾊,然后,她扬了扬眉⽑,微笑的说:“恭喜你们啦!”

  碧菡満脸红霞,‮涩羞‬得几乎无地自容。皓天也红了脸,紧捏了依云的手一下,他说:“你们订的好计!”

  “不管计策多好,”依云似笑非笑的瞅着皓天。“也要人肯中计呀!”

  “咳!”皓天⼲咳了一声,望望四周:“有可吃的东西没有?我们还要赶去上班呢!”

  “有,有,有,”⾼太太一迭连声的说:“早给你们准备好牛面包了,还有一锅红枣莲子汤。”她走过去,亲热的牵着碧菡的手,低问了一句什幺,碧菡的脸更红了,红得像个透了的‮国美‬苹果。皓天悄悄的看了她一眼,正好她也斜睨过来,两人的目光一接触,就又慌忙的各自闪开。⾼太太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她挽着碧菡,说:“今天请天假,不要去上班了吧!”

  “不,不,”碧菡立即说:“一定要去的,好多工作没做完呢!”

  阿莲端了牛面包进来,又捧来一锅红枣莲子汤,她只是笑昑昑的望着⾼皓天和碧菡,看得两人都浑⾝不自在。⾼太太亲自给碧菡装了一碗红枣莲子汤,笑嘻嘻的说:“碧菡,先把这碗汤喝了吧!取蚌好兆头!”

  好兆头?碧菡一愣,不知⾼太太指的是什幺,但是,当她顺从的喝那碗汤时,她才明⽩过来,原来那里面是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四样东西,合起来竟成为“早生贵子”四个字!‮国中‬老古董的信都出来了。她一面喝汤,一面脸就红到脖子上了。

  匆匆的吃完早餐,⾼皓天走到依云⾝边,闪电般的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他低声凑着她耳朵说:“今晚要找你算帐!”

  依云怔了怔,会过意来,脸就也红了,瞅着他,她低语了一句:“别找我,找那个需要喝莲子汤的人吧!”

  “我找定了你!”⾼皓天悄悄说:“别以为你从此就可以摆脫我了!”说完,他掉转头,大声喊:“碧菡!快一点,要去上班了!”

  碧菡冲进屋里,穿上大⾐,她走了出来。望着依云,碧菡腼腼腆腆的一笑,羞‮涩羞‬涩的说了一声:“再见!姐姐!”又回头对⾼太太说:“再见,⼲妈!”

  斑太太一直追到门口去,嚷着说:“中午早点回来吃饭哦,我已经叫阿莲给你炖了一只当归了。”

  碧菡和皓天冲进了电梯,碧菡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来,⾼皓天也像卸下了一个无形的重担一般,他们彼此对视着,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笑。碧菡垂下了眼睑,用手拨弄大⾐上的扣子,皓天伸出手去,捉住了她的手。

  “不后悔吗?碧菡?”他深沉的问。

  她抬眼注视他,眼里一片深情。

  “永不!”她说。

  他捉紧了她的手,握得好紧好紧。电梯门开了,他挽着她走出电梯,走出公寓,走上汽车。那种崭新的、温柔的情绪,一直深深的包围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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