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邵巡觉得自己像只蟑螂!
不知从几岁开始,他就没再出现这种愚蠢的爬行“动作”而会面临这种窘境都得归功于他那宝贝妹妹。
深长的坑道似乎没有尽头似的,他们爬行了许久。“你确定这条道甬有出口吗?会不会只是某个地鼠钻的地洞?”邵巡在她前头朗声道,声音在通道间回荡。
寻寻在他⾝后格格笑着。“你见过这么大的地鼠吗?”
“现在不正有两只?”邵巡也笑着,庆幸有时时保持好心情的本领。
两人继续向前爬行,越爬邵寻寻越觉得有点怪,遂开口问:“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坑道有点向前倾斜…”
砰!随着一记闷响,整条通道马上陷入全黑。
这算什么回答?
“大哥?”寻寻停住不敢再爬,伸手向前挥了挥,没人!大哥呢?
“大哥,你还活着吗?活着请回答。”
她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往前爬了几步,岂料前方并无通路,她双手一个悬空,整个人顺势往下掉进一个深洞…她就要摔死了!
她唯一的死前念头还来不及想完,就被一双熟悉的臂膀稳稳接住。
“我好心陪你来,你竟然咒我死。”
“我叫你半天,谁教你都不回答,故意吓我。”
怎么说都像他对不起她似的。邵巡摇头摇轻放下她,在黑暗中盯着她胸前那块琥珀⾊环石,他从不知寻寻不离⾝的这块环石在黑暗中会这么亮,刚才他就是先看见发亮的环石,才能估算她的位置准确地接住她。
“你挂的坠子还真亮。”邵巡边说边摸黑重新点燃油灯。
“我也觉得它今天特别亮,可能是因为这里比较暗哇!大哥,你看!”
邵寻寻眼睛倏地一亮发出震惊的赞叹,右手不由得紧拉住邵巡的衣角。
这是一问面积更大的地下石室,四面墙上绘有壮观精致的壁画,而壁上所绘尽是工人兴建陵墓时的实真情景,有人运石,有人砌墙,有人指挥,场面之浩大,令人叹为观止,这座墓的主人一定非同小可,再看画里人物的服装造型,莫非…
“天呀!我猜这里也许是秦始皇的地下陵宮!”
话一出口,寻寻不噤开始愉快地想象…根据史料上记载,当年秦始皇动用七十万奴工建造陵宮,二世皇帝继续修建,前后费时近四十年。如果这里真是古籍中所记载的秦始皇地下陵宮,那么她就是历史上入进此陵的第一人了,这是何等的光荣呀!
她一定要亲手摸摸那维妙维肖的壁画,来证明自己不是在作梦。
寻寻奋兴地跨步街上前,脚底不小心踢到突出的石板,邵巡根本来不及拉住她,她整个人已扑跌在墙上…
轰轰轰!整块石壁竟然向后开启,那速度快得吓人,邵巡一个轻功飞⾝快速抓住寻寻,承受落地时的冲力,两人遂一起倒向更深更长的通道里,还来不及起⾝,石壁随即密合。
“你走路的习惯真差。”邵巡促狭道,她能平安长这么大,没摔得面目全非还真是奇迹。
“可是我们进来了,不是吗?”寻寻骄傲道,连忙起⾝,邵巡也跟着站起。
没错!他们是进来了,可是到目前为止,他根本没看到寻寻专业的盗墓能力,举目所见全是她的误打误撞,难道她都是凭这份该死的幸运进行挖墓吗?
这条道甬以石片铺陈,出了通道,他们来到另一间石室,邵巡点燃了置于入口壁上照明用的火炬,立即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室內景况一览无疑。
这间石室比之前那间大上不知几倍,宮墙是用未经焙烧的砖坏砌筑,內部建筑也雄伟肃穆得多,靠壁边更整齐排站着许多看起来像是卫士的⾼壮陶俑,壮丽谐和,靠內侧部分另辟有两间內室,门道边镶贴青石板及壁柱,阶墀用青石拼砌。
“这里一定是秦始皇的陵宮,瞧瞧这些陶俑…”寻寻喃喃自语,小心翼翼向其中一间內室靠近,此墓规模之大,还是她初次所见。
“史籍上记载,秦始皇的墓里装置有许多弓弩,以便射杀入墓之人,如果这里真是秦始皇陵墓的话,我们早死在外头了”邵巡不以为然地说。“而且大家都知道,秦始皇的墓位于骊山,离这里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寻寻偏头一想,也对!这座墓虽然建得很隐密,可是从他们刚才进来到现在,的确没碰到任何具伤害性的机关,可是,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的呀!奇怪了。
她晃进內室,瞧见一排整齐的石棺,突然心生一计…想知道墓主是谁还下简单,开棺瞧瞧不就得了!
真是个不错的方法,她⾼兴地蹦上前准备偷看棺內乾坤。
邵巡拿起壁上一排排的简牍,随手翻阅着,也没抬头看她,只道:“别忘了邵家的规炬。”
正欲伸出的手像是被烫到似地赶紧收回。诡计被拆穿,寻寻尴脸地道:“只看一下下嘛!幸运的话,也许我们可以看见秦始皇长得啥模样。”
“不行!”他的语气无庸置疑,仍然站在墙前翻阅竹简:心里纳闷小妹的脑袋是怎么想的?怎会奢望能见到早已作古千年的人的面容呢?
她嘟嘟小嘴,眼尖地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个通道连接更隐闭的密室。
这个墓主还真⿇烦,密室辟了一间又间,奷像在玩拆字游戏,岂不累煞所有的盗墓人?不过,这种墓正符合她的胃口,像是专为她这种人所建造似的。
她趁邵巡没注意到她的当口,快速闪进了那条通道。
***
怎么回事?
邵寻寻觉得全⾝不对劲。
这间密室很小很暗,却被她胸前的那块环石照得白亮,而且她感觉那块环石微微发热着,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现象,很奇怪。
勉強将心思转往探险上,寻寻皱皱鼻子,失望地发现这间石室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只有一尊陶俑躺在石床上…
等等!为什么这尊陶俑会是躺着的?奇怪!太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她轻步栘向石床边,像是怕吵醒睡中人似的,強烈的好奇心趋使她探⾝一看究竟,她的心跳急快,环石坠子也随着她剧烈的心跳越来越炙热。
她从背袋里拿出一把她挖墓必备的小刷子,轻轻地陶俑男子脸上的灰尘拂去,准备仔仔细细地研究这尊奇怪的陶俑。
这尊陶俑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势,五官轮廓分明精致,眉宇间似乎散发一股孤冷的气质,只可惜他的眼睛是闭上的,看不出真切的样子,不过她倒很想知道这尊陶俑当初是以何人的形像塑造的?她相信那个人一定长得很好看。
突来的一个念头,让寻寻放下刷子,以食指描摩着那尊男子的脸,从额头顺着鼻子,最后来到线条分明的唇,她的手并在他的唇上逗留了一会儿,奇怪?怎么软软的?
软…的!
她惊喘一声跳开,整个脑袋像被雷打到,热烘烘的,小刷子也跟着弹落地面。
软的?陶俑怎么会是软的?
错了!也许他不是一尊陶俑,而是…而是…一具没有腐烂的尸体。
她觉得好恶心,因为她刚刚…竟着迷似地欣赏那尊…不不不!是那具…不不不!是…哎呀!反正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奇怪男子。
寻寻越想越不对劲,逐渐向门边退去,但她胸前的坠子却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热,更怪的是,她彷佛看见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男人口中隐约透出一股微弱光线。
她确定他的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所谓好奇心杀死一头牛,寻寻不怕死地又往前靠近,并大胆地想扳开他的嘴,看看里面到底蔵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
通常,犯侵一个人的隐私都很难有好下场。
正当寻寻努力想把他嘴里发亮的东西硬挖出来时,她的右手指很不幸地被卡在他的齿缝之间动弹不得,甚至被他的牙齿给紧紧咬合住,扳都扳不开,她从来不知道一个没有生命意识的“人”还会有这么大咬人的力气。
现在怎么办?她的手被咬住了,好痛!而且无法脫⾝…天…天呀!她的手指被咬破了!鲜红的血开始沿着齿缘慢慢滴进那男人的口中,而他嘴里的那个东西和她胸前的坠饰也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应和着,这真是她遇过最荒诞怪异的事了。
就在她纳闷不解一切现象的同时,她看见了一双漆黑若子夜的眼眸勾直勾地盯着她看,那…那男人睁…睁开了限?
寻寻震惊地瞪大双眼,反射性以左手捣住嘴惊叫一声,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要说⾝体动不了,就连要转动眼珠子都有困难了,只能僵在原地和那个男人相互对望。
“大…大哥…”她嚅声叫道,声音因过度震惊而走音,希望在外面的邵巡
可以闻声进来救她。
听见她的呼叫,那个男人突然坐起来,两手直直伸起抓住她的双肩,惊讶地唤道:“寻儿?”
寻寻被他突来的动作转变彻底吓到,开始放声尖叫。
邵巡已闻声飞⾝进来,以极快速度和力道点住那男人的⽳道,只见那男人又直直地躺回石床上,没再有机会能对她怎么样了。
***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他们两人下约而同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下解地看着躺在石床上的男人。
邵巡皱着眉,询问她:二逼究竟是怎回事?他是谁?”
“我不知道,不过很显然的,我打搅了他的睡眠。”寻寻颤声道,想起她刚才被咬的手指头,现在血虽然已经止了,却肿得像一根胡萝卜,又红又肥,她悄悄地将手放在⾝后,不想让邵巡看到,免得他又要训她了。
“不管他是谁,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邵巡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头走去,丝毫没注意到她肿得一塌糊涂灼手指。
“等等!”邵寻寻硬是停下脚步,盯着那躺在床上的男人半晌,以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指了指,请求道:“我们…带他一起出去好不好?”
邵巡看她的样子彷佛她疯了,他摇头摇拒绝了她的提议。“我们不能、也不需要带他出去。”
“为什么?”
“因为他有脚,可以自己出去。”邵巡执意往外头走去。
他知道寻寻一向热心,但这回也实在是热心过了头。
“他能出去早就出去了,他一定是被困在这里找不到出去的路。”
寻寻死拉住邵巡,觉得这样的推测很合理,也许他和他们一样,也是进来盗墓的,只是技巧比较差一点,所以进得来出不去。
再加上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在他被点⽳前,虽然他口里含着东西,发音有些含糊不清,但她确定听见他叫出她的名字。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名字呢?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这样更加深了她想带他出去的决心。
“我们不晓得他的来历。”
“这很重要吗?只是带她出墓⽳而已。”她不解道。
“点⽳的时间有限,万一他醒来俊饱击我们怎么办?”他提出一个明显的危险性。
“你武功这么⾼強,就当是练练⾝有什么关系。”这倒也是个事实。
“他个头⾼大,我背着他可能跃不上进来时那么⾼的坑道。”他指出最实际的问题』所在。
“你也不矮呀,而且我有这个。”寻寻从背袋里找出一条带钩的绳索,做了做投射的动作。“我们可以攀着它爬上去,你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他找不到抗辩的理由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带他出去不可?”
“因为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放他一个人在这儿,他会饿死的。”寻寻过去扶起那名男子,固执地道:“如果你不愿意帮忙,我还是会想办法拖他出去的。”
“好吧,我投降,真服了你。”
邵巡走过去扛起那名男子,知道自己拿她没辄了,寻寻天生具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她向来说到做到。
寻寻笑咪咪地提着油灯,⾼⾼兴兴地走在前头替大哥引路,这次的行动勉強还算是有所收获,至少他们救了一个人。“我们快走吧!”
他们花了比预计还久的时间,才出了那个鬼墓⽳。
尤其要重新通过那座自动开启的石壁,真是万分艰难,无论他们怎么试,门不开就是不开,就在他们即将放弃的同时,邵寻寻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石壁突然就开启了,于是,他们莫名其妙地进去,又莫名其妙地出来,仍然不知道石壁到底是因何而启动的。
邵巡背着那男人辛辛苦苦地爬出地面,将他置于草丛边,自己也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下次别再叫我做这种事,简直是谋杀亲兄。”他气喘吁吁地抱怨,要他背一个体型几乎比他还⾼壮的男人爬那狭窄的坑道,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寻寻也爬上地面,听到那男人低低地呻昑了一声,便直接过去蹲在那男人⾝边,将油灯凑上前,担心道:“大哥,⿇烦你过来瞧瞧,他的脸⾊好苍白喔!”
他快崩溃了,她分明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邵巡无奈地起⾝,明白自己是绝对拗不过她的,还是少费点唇舌比较好,更何况他现在实在累得没法再反驳她的意见。
他执起那男人的手,不情愿地把着脉,本已皱成一团的眉头,这会儿更像个包子似地全拧在一起了,他缓缓开口:“他的气血运行得很慢,而且体温偏低。”
邵巡放下他的手,开始试动他的手关节与膝盖。
“我怀疑他到底被关在里面多久了?你看他的手脚关节都僵硬得不能弯,一定是很久没有动,可能要一些时曰的调养才会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
“好可怜,难怪他看起来那么虚弱。”邵寻寻蹲在一旁一手提油灯,一手托腮,一双美目从那个男人⾝上转回邵巡脸上,柔声道:“大哥…”
一看寻寻的样子,邵巡马上有不妙的感觉,马上开口断然拒绝。“不可能的我绝不答应,他不是小猫小狈,而是个人,一个道道地地的男人。”
他太熟悉寻寻的这种眼神和语气了。
从小时候开始,她只要跟着邵雍出去挖墓,一定会带回一些和挖墓无关的“附属品”…小猫小狈自是司空见惯,连别人走失的鸡鸭、半夜从树上掉下来的蝙蝠…都会被她“好心”地带回家,邵家后院在她善心的经营下,早已变成动物收养院,里头除了邵农平种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农作物外,就是邵寻寻饲养的“挖墓战利品”下过这次实在太离谱了,她竟想带个男人回家?说什么他都下答应。
“我们救人还需要分男女吗?放他一个人在此荒郊野外,不出一曰他就会死掉了。”寻寻可怜兮兮地说。她明白带个男人回家有些夸张,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只是觉得不能就此放下他不管。
“我们不能随意带他回家,他的家人会担心的,而且再过一个时辰,他就会自动解⽳回家了。”
邵巡起⾝拍去沾于白衫上的泥土,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别这么无情嘛!”她可慌了,急忙死拖住邵巡的衣角,来个哀兵政策。“你也说过他的⾝体状况有异无法自行移动,就算解⽳了,你教他如何回家?万一饿死或被野兽吃掉,他的家人才真要担心一辈子呢,而我发誓,我也会因此內疚一辈子的。”
面对一脸耽忧的小妹,邵巡突然兴起一抹顽皮的眼神。
“如果你愿意代替我接掌家里的事业,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帮你。”他故意耸耸肩,态度优闲。
严格说来,寻寻无论在盗墓或是陵寝建筑方面的专精程度,都远在他之上,就连邵雍在作决策时,也会听听她的意见,如此人才,不继承家业岂不太可惜了?
“怎么可能?事业当然是要由你接管,我只能偶尔提供阿爹意见。”
她都快急死了,他还有心情和她讨论家业继承问题。
“就我所知,爹从没反对将事业让你打理,既然你有这方面的才能,比我更适合胜任。我这么疼你,你就成全我,如何?”
这算什么话?就算当代唐朝女人的地位颇⾼,甚至还出现了女皇帝,可也鲜少听过做哥哥的“求”妹妹继承家中的事业。
但对邵家这对性格回异的兄妹而言,可就一点都下奇怪了。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唯今只能先来个缓兵之计,其余的以后再打算,邵寻寻连忙催促道:“来吧!救人要紧!再下快点,天都要亮了!”
邵巡无言盯了她半晌,颇认真地思索她慡快的回答。
继承家业的要求他不知已对她提过几次了?她从来就没认真考虑过。如今,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她竟可以二话不说的一口答应,其中必有蹊跷。
“不成,就算我帮你,你也过不了爹那一关,一旦被爹发现这个男人的存在,那么你偷溜出来挖墓的事一定也会被知道的。”他忍残地头摇以对。
“我会很小心,绝下被阿爹发现,我们可以将他蔵在你房里,或者你可以大摇大摆地带他回去,然后告诉爹说他是你的朋友。”
但她似乎忘了…只要她一做坏事或说谎,肯定会被逮到或拆穿的悲惨铁律。
“不行,我有别的事要办,目前还不打算让爹娘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否则娘又要给我安排相亲,我可消受不了。”
寻寻怒目瞪向邵巡,气得脸鼓鼓的,这也不行那也不成,她简直快被她大哥气死。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她自己想办法去。
她走过去在那男人⾝边蹲下,拉起他就要往背上扛。
“你疯啦?你在做什么?”邵巡冲过来想要接手,漂亮的脸上第一次显现紧张的表情,他亲爱的小妹固执的牛脾气发作了。
“既然你执意不肯帮我,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她很“酷”地挌开邵巡伸来帮忙的手,吃力地扛拖着那个男人朝她系马的地方前进。
这下换邵巡急了,寻寻可是他从小疼爱、保护到大的小妹,就算她拥有比一般女子都大的气力,可对方是个比她⾼大的男人,万一把她庒坏或庒伤了还了得!
而且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怎能随便和陌生男子作如此“全⾝性”的接触呢?太不庄重了!
邵巡強制性地将那男人从小妹的⾝上换到自己背上,算是无言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突然之间,他像想起什么人似的,嘴角下自觉微微上扬了起来。
他有強烈的预感,自己这一生注定是要栽在像牛一样,拥有坚強意志、脾气固执的女人⾝上了…
***
天未亮,邵寻寻偷偷溜出了“邀古居”
“邀古居”位在邵家东侧后苑,里头只有两间厢房,除了寻寻自己的房间外,就是邵巡的。
不过,提到“邀古居”就不得不提一下这名儿的由来。
约莫在寻寻十岁那年,邵宅改建,各院落的名称都是由颇富诗才的邵巡所取。
像“邀古居”原本就取名为“云起居”颇有“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闲适趣情,和邵巡本人的气质颇为相符。
但话说有一天,咱们邵家大姐小在背了几首古诗之后,突然穷极无聊,诗性大发,竟也学起大哥,想为家里的各苑落取名字,首当其冲的当然是邵巡和她合住的云起居”
在邵寻寻当时幼小的心中“云起居”是属于大哥的名字,名字里的那股气质和她相距老远,她应该取蚌和自己比较对味的名字才是。于是,她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终于想出和自己盗墓趣兴有关的名字:“邀古居”
对于这个名字,她可是満意得不得了,正巧当时邵巡又离家各地游历去了,于是,她顺理成章地兴起了“叛变”的念头,⾼⾼兴兴拿着自己取的名字,径自找邵雍商量去了。
直到邵巡返家后得知改名的事实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直呼“邀古居”这名字取得好,果真好得居如其名,因为他只差没笑到“腰”部“骨”折。
对于大哥的取笑,邵寻寻非但没有气馁,反而让她信心大增,她雄心壮志地开始越过地盘,为其他苑落改名,结果不出三曰的光景,邵雍和吕翠意的“蔵天阁”因她喜欢看阿娘展颜而笑的样子而被改成了“笑靥阁”;至于邵农平的“野趣院”则成了“种豆院”只因为她没事最爱和爷爷在后院种豆。
然后她的触角伸向了仆人睡住的后罩房。
犹记得当年她要发表所取的新名字时,还煞有介事地把所有住后罩房的仆人们聚集,一起参与盛会。本来,大家的趣兴还颇⾼昂,但当听到新名字的那一剎那,全部的人都呆了。
“仆仆圃”?这是什么怪名字?当大伙儿怀疑自己听错,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时,十岁的邵寻寻像个小老师般地,指挥并強迫所有的仆人噘起嘴来,一起念出那三个字,仆人们不敢下从,只好照做,有人甚至当场“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而这胆敢不给寻寻面子的人,正是当时年仅七岁、初到邵家当丫环的小韵。
从此,小韵成了寻寻⾝边的贴⾝丫环,开始了两人亲如姐妹的主仆关系。
而这些当然都是题外话。
好,现在言归正传!
说到寻寻偷偷出了“邀古居”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想趁佣人们都还没起床之前弄些食物,待那个男人醒了可以给他吃。
探了一下,没人!太好了!寻寻⾼兴地转进厨房,开始寻宝似地搜找食物…
砰!铿锵!一声超大巨响,炉灶里瞬时窜出几只逃命的耗子,恐怕还以为是炉灶给炸了。
原本只是不小心踢到灶边一只锅鼎的邵寻寻,一方面急于稳住兵鼎,一方面又得闪避夺灶而出的老鼠,东扫西碰的结果是…她撞到了橱柜,铿铿锵锵地弄出更多的响声。
“嘘…”她没辄了,只能以指就口,要那些在地上弹跳的锅碗安静点。
天呀!怎么这么大声,天皇老子不给吵醒才怪!
好不容易等一切归于平静,寻寻才轻轻地捡起地上的锅子碗盘,慢慢放回原位,心里还直庆幸只破了一个碗、两个盘子。
“姐小?您在这里做什么呀?我当是耗子造反了呢!”一位妇人朗声道。
寻寻一惊,原本就要归位的陶瓷碗盘,硬是滑溜出她的手,重新弹回地面的怀抱,哩啪啦的,本来逃过一劫的,这会儿全破得一乾二净。
“我…肚子饿,睡不着,想吃点东西。”她扯谎道,心里暗叫不妙。
苏大婶是跟在阿娘⾝边、专门伺候阿娘生活起居的人,家里平常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会“鸡婆”地告诉阿娘,她怎么这么倒楣?谁不好吵醒,偏偏吵醒她!
“姐小,如果您肚子饿了,可以到后罩房…呃…﹃仆仆圃﹄叫醒我或小韵丫头呀!”苏大婶一边收拾地上的残局,一边说道。
这么多年来,仆人们早已养成了只有在寻寻姐小面前才会说那三个字的习惯,私底下是绝口不提的,她一定是睡糊涂了,才会差点说溜了嘴。
“以后千万别自己来弄吃的,万一受伤了可如何是好?”苏大婶说。
其实她真正害怕的是不谙炊事的寻寻姐小,万一一个下小心,把厨房给烧了,那才真叫惨事一椿。
“我只是来看一下有没有昨天晚餐剩下的东西,真的不用⿇烦你们煮了。”
寻寻作贼心虚,逐渐往门边靠近,想一溜了之。
“反正我们也该起来准备早膳了。”苏大婶不晓得打哪儿拿出两个馒头,问道:“姐小要不要先吃这个解解饥?”
寻寻用力点头,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好。
“不如你先回房等会儿,待我蒸热了,再拿去…”
“不用⿇烦,我这样吃就可以了,谢谢!”
不等苏大婶把话说完,寻寻就像撞鬼似地抢了馒头就跑。
厨房里,转眼只剩苏大婶一个人手里拿着蒸笼,站在灶边看着寻寻夺门而出的⾝影,愣愣地自言自语:“真这么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