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怎┅┅怎么会这样?”
安小驹惊恐地瞪大双眼,冲进马厩,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匹匹倒在地上菗搐的马匹。
“我们把所有的马赶回马厩之后,本来是好好的,可是刚才不晓得怎么回事,有几匹突然变得暴躁不安,没多久就成这样了┅┅”牧丁的话未落定,旁边的马房亦陆续传来马匹的厉声嘶鸣。
“不可能┅┅好好的怎么可能这样┅┅”
安小驹难掩惊痛的心情,全⾝颤抖地扑上前抱住其中一匹奄奄一息的骏马。四老则在察看马匹“异常”状况的同时,紧急下令各马厩的牧丁全面慎守戒备,以防止马群的“騒动”扩大。
“你们快瞧一瞧┅┅他们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然┅┅怎会┅┅”她哽咽地向四老求救,急惧的泪⽔早已夺眶而出。她自小养马长大,从来没遇过这等“阵仗”这比突厥人来抢她的马还令她害怕。
“别慌,你先起来。”东方乔冷静道,上前想扶她起来。在没确定是否为传染的疾病之前,她这样抱着马是很危险的。
但安小驹不为所动,她只是不断头摇哭泣,并死命地抱住马匹不放手。
“你们快帮忙想想办法┅┅他们看起来很痛苦┅┅”她哭喊着,⽩天在草原上喜悦的心情早已不复存在,她现在只看得到眼前这可怕的情景。
东方乔摇头摇,劲使将她拉起⾝,道:“没用的,它已经死了。”
“死了┅┅”她楞楞地看着原本菗搐的马儿已无任何动静。“怎会┅┅这么快┅┅”
闻言,东方乔突然神情一凛,松开小驹,自行上前察看马匹嘴边的濡沫征状。
小驹则毫不犹豫地跑向另一匹仍在菗搐的爱马。
接下来,情况依然紧张而混,人喧马嘶吵成一片。
而就在四老忙着查出马匹暴毙的原因所在时,越来越多的马陆续倒下,没多久,马厩里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即刻回归“平静”
一种异常诡异的平静。
“没办法,全死了,无法再救了┅┅”金伯面⾊凝重地宣布不可改变的事实。
“该死,我养的马怎可能去染什么怪病。”银伯悲愤难抑,看着多年心⾎如此莫名其妙被毁掉,而他甚至瞧不出是染了何种瘟病,怎不气煞人也。
铁伯头摇叹气,心里亦是难过得紧。“我看其它马厩大概也是凶多吉少┅┅”
“我看未必!”二老铜伯斩钉截铁道,和东方乔站在马厩⼊口。“刚才我和东方乔趁去西侧马厩察看了下,那边的马都还算正常”
“真的!”安小驹抹着眼泪,从一匹已回天乏术的马旁跳起来。
铜伯指指东方乔。“他认为我们的马┅┅是中毒了。”
“中毒?”安小驹惊愕地抓住东方乔的⾐服,颤声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杀死我的马?”
“是否人为或故意,目前还无法确定,但它们看起来确实是中毒而亡。”东方乔搭着她的肩,发现她全⾝正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一定是有人故意的。”她动道,整张脸埋进他的膛,再度痛哭失声。
她不相信她的马会无缘无故大量中毒。
“三弟,你也认为是中毒吗?”银伯问,想听听铜伯的意见;四老里就属他最冷静,也是唯一懂医术和草葯的人。
铜伯点头。“而且全是剧毒,本来不及救。”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会中毒呢?”众人追问。
东方乔扫了眼众人,答道:“关于这点,我刚才追查过了。在马匹回厩前后,确定只做了像平常一样喂粮、喂⽔的工作而已,所以┅┅”
“所以,问题可能就出在粮草和⽔里面?”安小驹噙着泪,抬头问道。
“没错。”东方乔笃定。
“那还等什么!”大老金伯回过神,马上下令代。“二老,你去暂时停掉其它马厩所有喂粮、喂⽔的动作,并且清理所有粮草和饮用⽔?纤模愦巳グ逊缏肀じ鞒鋈肟谌挤馄鹄矗⾕魏稳私觥!?br>
银伯、铁伯听令而去。此时,守门的阿忠气吁吁地奔来传话。
“那个┅┅震远镖局有人求见。”
“震远?”金伯看了东方乔一眼,才道:“先把人带进正厅再说┅┅”
“不用⿇烦,我人已经来了┅┅哇,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马长生大嗓门惊呼,双目瞪张,眼前的情景本和得了瘟疫没什么不同嘛!
“就是你看到的,别再问了。”东方乔使个眼⾊,示意马长生闭嘴,因为小驹已经把他前⾐服哭一大片,他可不想她用眼泪继续帮他“洗⾐服”
“这么晚了,你还特地跑来,有什么事吗?”金伯问。
“这个嘛┅┅”马长生搔搔头,显得有些为难了。“看到你们的情形,我倒有点后悔走这一趟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无妨,别婆婆妈妈的。”金伯已耐不住子。
马长生又搔搔头。“这个┅┅是有关今天中午出发前往京城的那批御马┅┅”
“有什么问题吗?”不是都已经清点出发了,怎么┅┅
“就是┅┅”马长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被抢了!”
“什么!”
气氛沉重的风马堡正厅里,马长生顶着一脸的心虚独自面对另外五张不苟言笑的肃然脸孔。
“我说东方老弟,怎么我才一天没见到你,你就已经看起来和他们『一个样儿』了?”马长生故作经松道,看情况,他的好友似乎在风马堡“混得不错”已经渐渐“融为一体”了。
瞧,像这样五个人同时板起脸还真像“一家人”这算是个好现象吧!他想。
“我看起来如何不重要,被抢的马到底是怎么回事?”东方乔提醒道,震远镖局毕竟是名震中原关外的镖行,成立以来,从未有过被抢镖的纪录,这情形未免大不寻常。
“别急,你们听我慢慢道来┅┅”
“别急!那可是要送进皇宮的马耶!”银伯暴声道。
“搞不好还会砍头的!”铁伯跟着附和,任何⽩痴养马人都知道出这种差错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没┅┅没那么严重啦!”马长生挥着手解释。
“好,那你倒说说看如何『不严重』?”金伯以权威口吻说道。
“事实上,说起来还真有些惭愧┅┅”马长生咧嘴一笑。“因为这是震远第一次碰到有人敢在青天⽩⽇之下抢镖,在震惊之馀,不免有些好奇┅┅”
“好奇?”四位老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长生脸⾊羞赧,大胡子下的笑容越形尴尬。“就是这样,所以负责这趟押镖的『不才』总镖头,才会临时起意故意放人┅┅”
“故、意、放、人?”四位老人不约而同道,这回,他们倒希望自己是真的听错了。
“这么说来被抢走的那几匹马,也是故意『放手』的?”东方乔沉声问,大概已料到震远所打的主意。
“那当然,因为他们实在太想知道是哪条道上的人胆敢动这种歪脑筋。”
“而你,也放任你的手下这么做?”铜伯单挑⽩眉,目光深睿。
“只要他们能揪出幕后主谋的话,我倒是没有意见。”马长生说道,他对震远旗下各镖师绝对都信得过。
“你倒是有自信的嘛!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铜伯两手叉前,冷然问话的态度与东方乔倒是有几分相似。
马长生眨眨眼,回道:“别担心,目前已经盯上特定的人了。”
“哦”四老同时应道,接着金伯继续追问:“那你们还等什么?”
“哎哟,你们一家子怎么都这么沉不住气!”马长生夸张地叹口气,还好当中最沉不住的安小驹现在不在厅內,否则他一定会被得更惨“因为还要追踪出真正的主谋,所以可能得再等个几天┅┅”
“再等几天?到时岂不是误了送马进京的⽇子?”金伯问道。
“不会的,我们会负责在期限之前把马送到。”马长生拍脯保证。“况且,这伙盗徒不晓得是冲着挑战震远镖局而来,抑或是针对风马堡,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咱们风马堡和人结仇喽?”铁伯冲动地质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觉得呢,东方老弟?”他转向一旁始终沈默的好友。
东方乔支着下巴思索着,没有回答,反倒是铜伯接话了。
“想想那些被毒死的马吧┅┅或许真有可能。”
“三弟说的有道理,像这样接二连三发生事情,我们还真不能不防。”金伯同意道。
“依我看就是那匹黑马在作怪。”银伯没好气地各自扫了东方乔和铁伯一眼。“我就说了,那匹马实实在在碰不得,你们就不听我的,现在可好了吧!”
“二哥,你这样胡猜测『罪魁祸首』,是不是太┅┅『那个』了点?”铁伯不是很服气。
“我有说错吗?你们瞧,小驹儿从震远镖局那里弄回那匹马的晚上,就发生突厥人来抢马的事件。好不容易那匹马趁跑了,可小驹儿又把它给抓了回来┅┅这次更狠,它前脚才刚踏进门,咱们堡里的马就死了一大半┅┅”
“我倒觉得这听起来比较像『巧合』。”老三铜伯摆明和小驹儿站在同一边,银伯用力头摇,再度郑重強调。“不对,这明明就是『只要有它在,就会招来不幸』的最佳证明。”
“说得也是,我也曾经『深受其害』啊!”马长生大笑,不怕死地站出来大声“附和”“想到那匹马来镖局待不到三天,就招来『不明人士』在门口放大堆马粪,真的是非常倒楣┅┅”
语毕,银伯和铁伯顿时面⾊铁青,结⾆不语;铜伯则一反常态地低笑出声。
而为了“平息”可能再有的争论,金伯袖袍一挥,直接说道:“总之,上回马匹被抢和这次暴毙的事已经让小驹儿够伤心难过了,至于那匹马黑是不是真的『不祥』,我希望大家以后都别再提了,尤其是在小驹儿面前。”
大老厉声令下,大伙马上噤声不语,反倒是已沉默良久的东方乔突然若有所思地开了口。“你们┅┅和『天岳庄』的关系好不好?”
“天岳庄?”大伙全没料到东方乔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可银伯还是不由得率先发难。“不好不坏,只是个看不顺眼的同行罢了,平常本很少往来。”
“很少往来?”东方乔眉宇深锁,心头兀自咀嚼这个答案。
“怎么,为什么突然问起天岳庄?你知道什么吗?”铜伯警觉地问道,看出东方乔心里似乎另有盘算。
近⽇相处下来,他意外发现东方乔无论是在个或处事风格上,都和他颇有几分相似,所以,他倒是很能理解他思考事情的方向。
“这┅┅只是我心里的一种猜测。”
“猜测?什么样的猜测?”
东方乔大胆假设。“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和岳天⾼有关?”
“岳天⾼?”众人又是一片疑惑。
“有这个可能吗?”银伯忍不住又说话了。“那个岳天⾼平常行事虽然卑鄙了点,但我们风马堡可没惹他唷!连他削价大卖他的软脚马,我们也都是没半句『怨言』┅┅”
“才怪,你的『怨言』才多哩!”
“亲兄弟,明拆台”!铁伯可毫不留情。
摇头摇,铜伯不想让这两个爱斗嘴的兄弟岔开话题。“你为何会有此推测?”
他将问题拉回重心。
东方乔于是将之前和岳天⾼两次“打照面”的情形详细叙说了一次;当然,他并没有漏掉岳天⾼曾经对安小驹有过的一言一行。
“原来,那小子一直在打小驹儿的主意┅┅”
“竟然还想来买我们风马堡的马回去荼毒┅┅”
“小驹儿坚持不卖马是对的┅┅”
金、银、铁伯三人一人一句,各自发表评论。仅铜伯仍然能够冷静地听出东方乔真正的意思。
“这么说来岳天⾼有可能是恼羞成怒喽?”
东方乔扯动嘴角。“目前还只是我个人猜测,但若真是如此,他的动作也确实够快。”
“岂止快,本就是『一网打尽』!”马长生说道。
看样子,他之前听说有关岳天⾼不断对外放话“震远镖局”舍近求远、见死不救的种种,并非空⽳来风了。
倘若与此有关,那么这次的抢镖事件,无疑就是他的一种报复手段。
“反正抢标事件我的手下很快就可以查出主谋了,倒是有关你们马匹中毒的事,想抓到那个潜⼊下毒的人,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我想起来了。”铁伯倏地击掌大叫。“那个小乞儿!”
说到“潜⼊”他可说是头号嫌疑人物了。好小子,算他倒霉被他老铁看到。
带着提供重大报情的神圣心情,铁伯将看到小乞儿从风马堡里墙翻而出的情景巨细靡遗地陈述。
“那么,你可有看清楚那小乞儿的脸?”金伯迫切问道,这算是大消息一件。
“这个嘛┅┅”铁伯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天⾊昏暗,我实在是很难看得清楚┅┅”
“咦?某人不是还一直炫耀自己的眼力好得很吗?”银伯故意取笑道。“怎么这会儿又看不清楚了呢?”
“是很好啊!总比有人连个影儿都没看到的好┅┅”铁伯不甘示弱回道。
“好了,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金伯不耐地挥手。“总之,这件事老四你就负责去找守门的阿忠查个清楚,务必找到那个小乞儿。”
“没问题。”为了雪聇,说什么当然也要找出来。
看了眼屋外早已⾼挂的太,金伯着眉心说道:“忙了夜一,大家也都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对了,小驹儿呢?睡下了吗?”
铁伯头摇“恐怕还待在马厩里不肯出来呢!”
金伯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她。”他起⾝,在东方乔面前停下脚步,示意道:“你也跟我来。”
金伯和东方乔转⾝向门口走去,其馀一⼲人等也起⾝,准备回房休息。没想到一伙人才刚跨出正厅,守门的阿忠即进来通知外头有官府的人员来访。
“带他们进来。”金伯下令道,众人面面相觑,全又折回厅內。
不久,一位面貌方正的年经男子带着两名手下进⼊正厅。
“哇,没想到大家全在啊!咦?这不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东方家三公子吗?”
陈政率先和每个人打招呼,然后才惊讶地发现东方乔这号“大人物”
东方乔不动声⾊地挑了挑眉。“好久不见。”
“原来你在这里啊!”陈政热络地搭上东方乔的肩,附耳笑道。“你们四兄弟逃家的事现在京城里可热着呢!”
“你来风马堡就是为了和我『叙旧』吗?”尽管对方是官府的人,东方乔仍然面不改⾊地直接将话挑明。
“嘿嘿,说得也是,先办正事再说。”陈政收了收笑脸,故意咳了两声,才转向金伯说道:“不好意思,我是特地来清点风马堡现有的马匹数量┅┅”
“清点?”银伯反惊叫道。“有没有搞错啊?你们前些⽇子不是才来清点过吗?”
“那是为了调查突厥人造成各马场实际失马的数量。”陈政点了点头。“而这次则是另外奉命再来清点一遍。”
毕竟,确实掌握国全养马场的马匹生产与死伤的数量,可算是央中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没人敢马虎的。
“另外奉命?什么意思?”
陈政笑笑。“别紧张,只不过是听说你们风马堡的马数有些变化,所以特地过来『关心』一下而已。”
“听说?听谁说?”银伯又暴问,堡里本没有人去通报官府,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个可能不方便透露。”陈政耸耸肩,一脸悠然。“反正你们只要让我去马厩大概清点一下,可以回去差就行了。”
“问题就是不能┅┅”
“二弟!”金伯出声喝止银伯的咆哮,才以主事者的姿态对陈政说道:“也好,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派人去通知你来。”
“大哥!”铁伯急道。
“都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有什么事好怕的?”
“可我们好歹要替小驹儿想想啊!”在大唐从事养马业,社会地位虽⾼,但马的地位显然也不低,依据马事法律,一旦所属的马匹出了差错,造成年死伤数目超过标准,养马的人就必须负连带责任,严重者,恐怕更是难逃牢狱之灾。
因此这事件若真要追究起来,⾝为风马堡堡主的安小驹是绝对无法“置⾝事外”的不行!说什么他们都不能让安小驹⾝陷囹圄。
“但┅┅这种事终究是瞒不住的。”金伯语气沉重,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是一定会舍老命力保小驹儿的。
“哎呀呀,你们何必一个个都愁云惨雾的样子,我们官府又不是专门来吃人的。”陈政玩笑道,却发现在场没一个人笑得出来的。
“你跟我们来就知道了。”
金伯认命地带人准备前往马厩,倏地,东方乔伸手一拦,阻道:“在前往马厩之前,可否请陈兄借一步说话?”
“有事要私下谈?”东方乔主动攀谈,陈政当然是乐意奉陪。“也好,既然碰巧在这里遇到你,我刚好有话想顺便问问你。”
东方乔和铜伯有默契地互换眼⾊,铜伯即明了道:“我们先去马厩看看小驹儿,顺便等他们。”
语毕,铜伯遂领着其它三位老人和马长生离开大厅。
“你怎么会在风马堡?”众人前脚一出,陈政马上好奇地追问。“而且看起来好像还热的样子?”
“你想知道?”东方乔故意吊他胃口。
“废话,你们四兄弟的事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你爹甚至到处悬赏找人。大伙都在猜测你们的下落,不过,你其它三个兄弟都还陆续听过有人传他们的行踪,只有你完全没一点消息。”陈政直言道。
要不是为了处理之前的“抢马事件”特地被人从京里派来,他恐怕还不会如此幸运地遇到东方家最难找的三公子。
“而且,你爹的大寿快到了吧!京里已经开始有人打赌你们四兄弟究竟会回去几个┅┅”
东方乔意外地露出一抹笑容“我相信你一定也下注了吧!或者你打算拿我的消息去领我爹的赏金?”
“嘿,别说成这样嘛!像我们这种领官俸的,虽然无法和你们东方家的财势相比,但也不至于会为了那么些赏金出卖朋友┅┅”陈政很有义气地大声疾呼,但脸上随即又推出贼兮兮的笑容“其实你只需要偷偷告诉我,你是否打算在你爹大寿的时候回去,让我有个下注的依据,这样我就心満意⾜了┅┅”
“你想知道?”
陈政点头如捣蒜。
“可以,只要你答应帮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东方乔神⾊自若道。
“你可真会『做生意』啊!”陈政两手迭前,调侃道。
“生意人在商言商,我的『消息』保证可以让你蠃得大把赌金,如何?可有趣兴?”东方乔如鹰般锐利冷静地等着他的腊物上钩。
陈政击掌叹道:“你果然是得到东方老爷的真传,拿你没办法了,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东方乔微微颔首。“首先,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听『谁』说风马堡的马匹数量有变化?”
“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今早有人通报说这里有马大量死亡,虽然我觉得不大可能,但基于职责我还是必须走这么一趟┅┅”陈政迟疑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略有蹊跷。“该不会┅┅真有此事吧?”他惊问。
“事实上,昨晚堡里的马破人下毒了。”东方乔诚坦道。
“下毒?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下陈政开始紧张了,因为在管辖范围內马匹出现如此大量死亡的现象,他这位马事员官也是要连带责任的,这叫他怎不紧张!
“我想知道,在这里你有多少权力可以管这件事?”
一恢复镇定,陈政即刻骄傲地大显卓越办事权力。“绝对大到你无法想象。”
“很好。”东方乔満意地点头。“我希望你能尽快查清楚这件事,还风马堡一个清⽩。”
“傲鹰”之名,如雷贯耳,行事漠然,更是众所皆知;如今,东方乔竟然不惜使出威胁利的方法揷手管事,果真稀奇!
陈政思忖着,笑嘻嘻地靠向他,语气有些暧昧。
“案子当然是要查的,只是我恨好奇,你和风马堡到底有多少情,值得你这样帮他们?”
“绝对多得你无法想象。”东方乔噙笑着,故意引用陈政之前的说法。
“是吗?”陈政大笑,欣赏地拍着他的肩,保证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上。”
在官府派员重新查点马匹之后,全堡的牧丁除了要全数更新粮草和饮用⽔之外,还得忙着清理大量马匹尸体,工程不可谓不浩大;而四老更是在配合官府调查和善后之间忙碌奔波。
至于小驹┅┅则大病了一场!
马匹大量暴毙,对她来讲是个太难承受的事实,数⽇来,她伤心难过得无法吃睡,几乎赖在马厩里不肯回房,加上事发隔⽇,她就不曾再见到东方乔,在心力瘁和空虚无措的相啃蚀下,原本乐观积极的她,开始变得消沉沮丧,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
偷溜出房,再度来到空的东厕马厩,安小驹不由得又红了眼眶,她蹲下⾝捧起一把粮草,开始无由地菗噎起来。
“听说你病了,怎么不待在房里休息?”
悉的嗓音在⾝后响起,安小驹惊悸地回过头,看到东方乔⾼大的⾝形正耸立在马厩⼊口┅┅
成串的泪⽔如断线珍珠般不停滚落,彻底模糊视线,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稳櫓┅我以为┅┅你回京去了┅┅”她可怜兮兮道。
“你的事情还没解决,我怎么可能会回去?”东方乔扯扯嘴角。
闻言,安小驹感动地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又唏哩哔啦地痛哭起来。
东方乔搂住她,轻叹道:“看不出你这么会哭。”事情都过这么多天了,她的“状况”完全没有改善。
“我觉得好惭愧┅┅”扯着他的⾐服,她的双肩颤动得更加剧烈。
“我看你是病糊涂了。”他以手试探她的额头。
安小驹摇头摇,布満泪⽔的小脸仰望着他。“我答应过爹要好好守着风马堡的┅┅可是你看┅┅”她指着空一片的马厩。“那些是爹唯一能留给我的,而我却搞砸了┅┅”
“那不是你的错。”
“当然是我的错,我太不用心了┅┅”一想到风马堡会毁在自己手上,安小驹忍不住哭得更加伤心。
东方乔拍拍她的肩,突然,他想起什么似地一把横抱起她,大步走出马厩。“你要┅┅带稳櫓┅去哪?”她菗噎问。
“去个好地方。”说完,他以俐落的⾝手带她跃攀上风马堡主屋的屋顶;安小驹则完全没料到会来到这么⾼的地方,她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
“想认真思考事情的时候,这会是一个好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挑了个稳当的位置拥她而生。
安小驹颔首,想起第一次去震远镖局时,他也是像这样坐在屋顶上。她想,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喜他的┅┅思及此,她不噤又泫然泪下。
“你真的很能哭。”东方乔以袖口为她拭泪。
“心情不好当然会哭的嘛┅┅”她倚着他涕泣道,她的马死了,而他也快回京城了,她当然伤心啊!
他温柔地拨开她颊上散的发丝,几乎是有些心疼地问:“还在觉得对不起你爹?”
“我已经没脸见他了┅┅”
“无妨,反正你还要好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见得到他,这期间,已⾜够你做一切事情了。”他点她的鼻尖。
“做一切事情?”她不懂。
东方⾼在她额头轻轻印上一吻,随即伸手一指。“你平心静气地瞧瞧,你觉得你看到了什么?”
顺着他的引导,安小驹第一次以不同角度俯视着风马堡里早已悉的一草一物,牧马的工作不变,忙碌的人群依然,只是马却少了许多┅┅
刹那间,她彷佛看到了风马堡初创时期的景象。
当年,它不也是从寥寥可数的几匹马慢慢发展,才有了今⽇的规模?
“我看到了┅┅爷爷和爹的理想┅┅”她噙着泪说道。
“也是你的理想。”东方乔轻拂去她的泪“瞧,风马堡是在这块草原上崛起的,它当然会继续在这里生茁壮,而理想不是等着别人施舍给你,你必须懂得去创造,最重要的是,千万则轻言放弃。”他鼓励她,并指了指牧场上忙碌⼲活的牧丁们。“你瞧他们,风马堡不也是他们的理想吗?”
“你真的┅┅相信我可以办得到?”
“你有毅力又执着,我相信你会克服困难,就像你帮马夫人接生一样┅┅”
“但,那次是因为有你在我⾝旁,所以我觉得很安心┅┅”她脫口而出。
东方乔微微一笑,搂着她轻哄道:“我还是在啊!”“你┅┅愿意帮我?”她惊喜地看着他。
“如果你需要的话。”他笑道,在她脸颊轻啄了下。
有了他的承诺,安小驹顿时觉得心情豁然开朗;抹去颊上的泪⽔,她突然鼓起勇气慢慢起⾝,站立在屋顶央中面对与天相连的辽阔草原。
没错,这是她的草原!
深昅口气,她已经可以感觉到了希望。“放心,我绝对不会让风马堡在我手上没落的。”她信心十⾜地对着天空吼道,声音之大还引起所有牧丁的注意。
东方乔拉她重新坐回他⾝边,朗声笑道:“瞧,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吧!”
她也朝他灿烂一笑,在他眼底,她已看不到初遇时的那种漠然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包容与耐心,她相信他绝对是可以信赖和倚靠的。
“现在,如果能抓出那个下毒手的人,就更完美了。”她喟叹道,心里不免还是有淡淡的遗憾。
“放心,该布的局都已经完成,现在只要等着收线就行了。”东方乔说道,这些⽇子他可不是⽩忙的。
“真有把握?”
“瞧,这不就有消息了。”他指了指正朝风马堡而来的两抹轻骑,不等地有所反应,便抱着她跃下屋顶。
一进⼊正厅,铁伯和马长生也刚好赶到。
“找到那个小乞儿了!”仍未坐定,铁伯已经迫不及待宣布这项傲人的调查成果。“毒是他下的没错,但幕后另有一个兔崽子指使他⼲的┅┅”
“是吗?我这里也已经从抢镖的那批人⾝上追踪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人了┅┅”
马长生笑着和铁伯对望一眼,似乎已有了“共识”
“是谁?到底是谁?”小驹急问,迫切想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人敢毒死它的马。
铁伯露出一抹笑。“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就是天岳庄那个兔崽子┅┅”
“是『怨天⾼』?”她惊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如何抓他?要不要去通知官府的人?”
东方乔拍拍她的肩,安抚道:“别急,官府的人自然会来找我们┅┅”
说时迟、那时快,话未落定,其它三位老人刚好偕同陈政进⼊大厅。
“啊,大家都在?”陈政笑说道,目光并没有漏掉倚在东方乔⾝侧的安小驹。
“你那里进行得如何?”东方乔问。
陈政故弄玄虚地清清喉咙,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向众人亮出手里的纸卷,骄傲地宣布。“搜索状在此,随、时、可、以、行、动。”
天岳庄毒死风马堡一半以上马匹的事件,传遍了整个北方草原。
而岳天⾼雇人针对震远镖局抢镖的行为,更是散布得国全皆知。
在官府带人进⼊天岳庄当场查获震远镖局被“不小心”抢走的那几匹马后,岳天⾼已是百口莫辩,罪证确凿。
在大唐,杀马与杀人几乎同罪,也因此,岳天⾼在被逮捕当时因腿软无力,需由旁人架着进大牢的模样,才会在坊间纷传不休,一般人普遍得到的结论是他已经为他即将面临的刑罚给吓得无法自行行走。
但,对于这个传言,最不満意的恐怕还是风马堡的二老银伯了。
“我就说了,你下的量不够,你还不相信!”东侧马厩里,银伯一边清理粮草,嘴里还不住抱怨着。
“太久没做了,难免失手嘛!”铁伯搔搔头,也很懊恼。
在确定岳天⾼就是毒死马匹的凶手之后,他们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怨气,于是本着“风马四少、有仇必报”的精神,他和二哥银伯才会趁着陈政带人前往天岳庄之前,瞒着所有的人先行潜⼊下葯。
“真是,原本应该让他被『抬』着出去才对!”银伯咕哝道,虽然下的是泻葯,但总要让他泻到“生不如死”的程度,才算是真正为死去的马儿报仇。
“其实光看他那副『瘫软』样,也够本了!”铁伯掩嘴笑道。
忽地,他的眼角瞥见安小驹和东方⾼正从西侧马厩里带出“傲鹰”
“咦?小驹儿要带那匹马上哪儿去?”
“她⾼兴怎么做就让她做吧!我已经没有意见了。”银伯叹道。“只要她每天⾼⾼兴兴的,其它就都不重要了。”
“说得也是┅┅”望着策马离开风马堡的两人,铁伯亦有同感。
草原上。
着风,眺望逐渐朝广阔天际奔去的黑影,东方乔执起安小驹的手,柔声道:“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不管它是否真如银伯所言,是一匹不祥的恶马,有一点我非常确定。”她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它是抓不得的!”
“是吗?”
她坚定地点头。“因为我相信它是属于这个草原的┅┅”
东方乔微笑望她,大掌轻抚过她的面颊。“真的不后悔放走它?”
“不、后、悔!”她嫣然一笑,主动搂住他的手臂,大胆说道。“因为我已经打算去抓另一个『傲鹰』了。”他说的,有理想就要懂得把握,绝不轻言放弃。
“哦,是吗?”他笑着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只是,关于你爹寿礼的事,我感到有些抱歉┅┅”她贴着他的膛,低声说道。“因为堡里上等的好马所剩无几,所以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了┅┅”
“无所谓,我已经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寿礼了。”
“真的?”她抬头视他。“你确定你爹一定会喜?”
“我挑的,他不会不喜。”他俯⾝尽情攫取她红的甜藌之后,才又道:“怎么样,想不想和我一起回京城瞧瞧?”
“回京城?”她傻住。
他捏住她的鼻子,低笑出声。“还不懂吗?你就是那个『寿礼』┅┅”
“我?可是┅┅”
“没有可是,你欠我两个『保证』,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的,记得吗?”他故意屈指算道。“如果我没记错,第一次是在我手受伤时,你求我去上葯,第二次则是要求我借马给你去追『傲鹰』时,对吧?”
“嗄?”
面对他的“指证历历”安小驹完全语塞;而事实上,她也确实无法再有任何意见,因为,他已经笑着封住了她的所有话语┅┅
必于大团圆┅┅
“那个尚书千金┅┅什么时候会来?”
面对一波波不断涌⼊府里祝寿的人嘲,安小驹紧张地引颈顾盼,准备去“战”这个传闻中強劲的“对手”
她已经决定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一定会力争“傲鹰”到底!
“那是我爹的问题。”东方乔満不在乎地答道。
“什么意思?她不是和你有婚约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和我有婚约了?”他故意反问。
“嗄?”她怔住。他是没“亲口”说过,但┅┅每次她提起时他也没“否认”啊!
“『谣言止于智者』,没事别听来路不明的传闻,懂了吧?”他轻笑出声,关于尚书千金一事,完全是他爹一厢情愿的说法,目的在于婚,如今他已经有了小驹,自然就不会再被扯上关系了。
“又不是我故意要听的┅┅”小驹嘀咕道,双手不由自主地扭扯着他的⾐角。
东方乔刚才对她露齿而笑的举动,显然已经引来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而她对这种场合的戒慎与不自在,他当然也注意到了┅┅悄悄牵起她的手,他拉着她闪进一个隐闭,但却⾜以纵观全场的角落。
他本就不爱与人际寒暄,也不会強迫她去做。
“你爹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暗暗吐口气,她这才经松注意到东方老爷。
“是啊!”他笑。
他爹心情好是应该的。
原本,他带小驹回来是希望能够率先退出被婚的名单,岂料,亲兄弟果然是亲兄弟,同晚逃家也就算了,竟然也会挑一样的时间回家,并且还很有默契地各自带回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娇娘。
这回红蛋婚意外出四个“准媳妇”也难怪东方老爷乐得合不拢嘴了。
“对了,想不想见见老朋友?”东方乔捏捏她的手,忽然提议。
“老朋友?可是┅┅我在京里没有认识的人呀?”她疑惑道,被东方乔拉着就出了大厅,可意外地,他们并不是走往人多聚集的正门,反而是朝人烟稀少的后院而去。
“那个老朋友住哪儿?需要骑马出去吗?”她问,不然他带她来马厩做什么?
东刀乔神秘一笑,带她转进马厩最內侧,倏地,一抹悉的⾼壮骏影呈现眼前。
“『沙暴』?这不是『沙暴』吗?”安小驹眼,惊喜万分。“它怎么会在这里?”
“马市当天我托人买下的,原本是想当做『备用寿礼』,但我改变主意了。”他凑近她,从她甜美的笑容攫取一个吻。“我打算带它一起回风马堡。”
“真的!”
“真的。”他点点头。
“太好了,谢谢、谢谢!”她开心地环上他的脖子,主动亲他。
“没什么好谢的。”但他乐于接受她的“谢礼”
以往,他总独来独往,但如今,有她携手相伴的感觉令他无法抗拒。套用马长生常说的一句话那种幸福与喜悦“很难用笔墨形容”
“你知道吗?我刚才突然有一个想法。”安小驹兴⾼彩烈道。“你想不想听听?”
“说说看。”
“我在想以后如果『沙暴』生了儿子,除了『傲鹰』之外,我会依序给他们取名『尊龙』、『狂虎』和『侠豹』,你觉得如何?”
“只要我那三个兄弟不反对,我是没有意见。”东方乔莞尔道。“或者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们。”
“真的可以吗?”
“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找他们。”返家至今,他们四兄弟都还没能好好聚过,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介绍他们认识。“等谈过话之后,我保证你一定会觉得对他们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真的吗?为什么?”他成功地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因为我第一次见到金银铜铁四伯时,就有这种感觉。”他诚坦道。“每次看到他们就宛如看到我们四兄弟年老之后的景象。”当然,如果不是他们四兄弟在这次的“逃家之旅”中有幸找到人生伴侣,恐怕五十年后真会是他们的翻版。
“真有那么像?”她睁大眼,挽住他的手臂,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那我倒想见识见识。”
“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东方乔点点她的鼻尖,着似地欣赏她纯真笑靥。
一遇到有趣兴的事,她就有人的蛮劲。
但就是这股蛮劲,彻彻底底地擒服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