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崇华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办个简单的婚礼,娶了艳然。
这场车祸,经过彻底的检查,发现崇华视网膜有剥离的现象,幸而还来得及挽救,保住了一半视力。
虽然看艳然的时候有些模糊,阅读也有些吃力,但是能和她长相厮守,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经过这么多的磨难和生死,每一刻的甜美都像是跟上帝预支的,他不敢再奢求。
婚后的生活,没什么风雨,每天都是平顺的。
艳然是这样的満足、这样的快乐,也让他感染了相同的喜乐。
博士班毕业后,他没回台北,接受了东大的聘书,准备在这个纯朴的花莲生活到老。
房东太大因为年事已⾼,北上依亲,便将这个广大的三合院便宜的卖给了他们。只是…偶尔望着晒谷场时,恍惚间像是看到两条小小的⾝影打得満地生烟。
但是…那是谁呢?
模糊又深刻的记忆,到底是谁呢?満怀感谢和疑问…他实在不知道是幻抑或真?
…
“崇华。”卸下教职后,艳然在家潜心读书写作,简单的生活让她显得安宁祥和。
但是这天,刚从教堂回来的她,却显得有点心神不宁。
“嗯?”搁下笔,崇华专注的看着她。
他…还是这么好看,都已经三十出头了,还拥有少年般的容颜,却又不失成熟稳重。
这样风采翩翩的老师,该是众多女生学爱慕的对象,可崇华一直守著诺言,不再让她伤心失望。
“神父…神父跟我提议,我们…我们领养两个孩子吧。”不能生育一直是她最深的遗憾。她知道崇华爱孩子,但是他从来不说什么。
上次去百货公司,她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崇华望着婴幼儿专柜发呆,心里不噤感到一阵剌痛。
“领养孩子?”艳然也到了想要孩子的年龄吗?“神父说的?哪家的孩子?”
“两个外国小孩。”她声音小小的“因为是外国小孩,又已经八、九岁了,所以没有人想收养…”
两个人默默无语了一会儿…
“你想要吗?”
“你想要吗?”
异口同声的询问,又一起笑了起来。
两个人转著相同的心思…若是孩子能让彼此快乐,那就收养吧。这个家也冷清太久了,需要两个孩子在晒谷场打架,热闹一下…
“我们几时去接他们?”搂著艳然,他笑着问。
…
在育幼院看到那两个孩子,艳然和崇华都受到莫名的击撞,继而为之鼻酸。像是看到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般,这样的熟悉、这样的亲切。
小女孩肤皮黝黑,小男孩则白皙赛雪,两颗小头颅凑在一块儿,认真的写著作业,一面互相争执著。
“你的字怎么那么难看!”小男孩生气的抢过小女孩的作业簿“我光是帮你擦掉,就擦得手都酸了!你就不能认真点写喔?难怪老师说你写字跟鬼打架一样。”
“欸!你⼲什么引我辛苦写了半天…吼…你就这样擦掉了!”小女孩生气了“我的字就是难看,怎么样?又没叫你看!”
“我就坐在你旁边,伤害我的视力!”小男孩端端正正的在每行开头写下几个字作示范“照著我的字写!真是没救了,我怎么会笨到想娶你当新娘…”
“我才不要嫁给你!”小女孩伤心的把作业簿夺回来,辛苦写了半个小时的功课全被擦光了。“少白是大坏蛋,谁要嫁给你!我…我…我要跟你切八段!”
“你敢不嫁?”小男孩拉长了脸“墨杨,你自己答应要当我的新娘子,永远在一起,怎么可以动不动就说要跟我切八段!”
“不要就是不要!”
“要就是要…你赶紧写作业,不要废话了,耽误我看皮卡丘的时间…”
“那只蠢猫有什么好看的?”小女孩嗤之以鼻:“皮卡丘是电气鼠!跟你讲过八百遍了…”
领著艳然和崇华前来探视孩子的修女,红著脸扶了扶额头。她应该叫这两只泼猴坐好别讲话的,这样才有机会把他们推销出去…虽然院里的修女们都很疼爱这两个顽皮的孩子,宛如自己亲生的一般。
“咳,”修女清了清嗓子“少白、墨杨,过来见见这两位叔叔、阿姨。”
艳然和崇华走向前,満脸惊愕的仔细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停止争吵,表情混合了惊讶、不信、困惑、激动…
遭封印的记忆困难的转动著,只是,那段骇人的经历在魔王与天使的双重封印下,再也想不起来,可那激昂的情绪…却怎么也不能忘记。
四个人手牵著手,说不出为什么,相视泪流不止。
“白帅帅,墨墨黑。”艳然哽咽著,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叫他们,就是直觉的喊出口。“回家吧,你们是该回家了…”
墨杨扑进艳然怀里,少白则依著崇华哭得很伤心,两个孩子的记忆被去除得很彻底,可一见到艳然和崇华,却像是找到亲人一样。
“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崇华环著艳然的肩膀“我们的…家。”
望着这莫名而感人的一幕,修女将之解释为“缘分”并归功于上帝慈悲的旨意。
这两个孩子是空难幸存者。机飞坠海失事,昏迷的两个孩子抱著行李箱在海上载浮载沉,让路过的渔船救上岸。
经过查证,小男孩来自国美,小女孩来自澳洲,家人都在空难中过世,顿时成了无依无靠的两个儿孤。
这场可怕的灾难让他们两个备受惊吓,失去了之前的记忆。
新闻报导引发了一阵热嘲,各地的捐款如雪片般飞来,探视的人络绎不绝,府政也慷慨的给了这两个孩子国籍。
但是,热嘲一旦退烧,两个孩子就被遗忘在这个小小的天主教育幼院,只有慈祥的修女细心呵护著。
分离虽然令人难过,但是,这两个孩子找到真正的家,也让修女放下心来。
上帝总有弛的旨意。这样可爱贴心的两个孩子,是该有个温暖的家。
…
于是,三合院外广大的晒谷场,又有两个打得満地生烟的⾝影。他们老是在吵架,吵完、打完又一起跳绳、玩扮家家酒,意见不和又继续打。
这样的吵吵闹闹,让这个家更加完整。
只是,他们却不肯叫爸爸、妈妈,只肯叫叔叔、阿姨。
“为什么?”艳然有些遗憾“爸爸、妈妈对你们不好吗?”
少白扭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墨杨只顾著低头,小脚踢啊踢的。
好半天,少白才小小声的说:“不可以叫爸爸、妈妈,这样我跟墨杨就变成哥哥、妹妹了。”
“当兄妹有什么不好?”崇华糊涂了。
“吼…兄妹怎么结婚?这样墨杨就不能当我的新娘子了!”少白红了脸。
一旁墨杨黝黑的脸更是红得惊人。
“不要讲出来啦!你真讨厌…”
“有什么关系?”少白理直气壮“叔叔、阿姨又不是别人。”
艳然不噤有些好笑“你们还小呢,这么早就讲定将来的事?这可是不一定的。”
“我们的心意是永远不变的。”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坚决的将手握在一起。
这话在四个人心里牵起相同的涟漪。很多事情可以忘,但是…有些事就算死亡降临在眼前,依然心心念念的。
“心意,永远不变。”搂著艳然的肩膀,崇华轻轻说著。
岁月会过去,记忆就算没有封印,也不复记忆?但是,有件事是历经劫难、生死轮回也无法遗忘的。
比方说…爱。
…
夕阳下,两个⾝影并肩走着。
“该吃饭了。”艳然头倚著坚实的臂膀。
“再坐一下子。”崇华温柔的揽著她“我还不饿,陪我看看夕阳。”
満天霞光,静静等待丝绒般的夜降临。岁月终将过去,而他们会白发苍苍,孩子们也会长大。
静静的,两人无语对⻩昏。明天太阳还会升起,而他们依然携手,一曰接著一曰,或许可以抵达“永远”的彼岸。
他们这样坚信著。
番外篇之一…冤家
还在魔界的时候,他就听说过那个迷糊的小魔女了。
真不知道伯爵夫人为什么会把她留在⾝边…其他的魔女都这样议论著,说到她两光的法术和迷路的“专长”人人头摇。
不过,他也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肤皮黝黑得发亮,笑容却像阳光般灿烂,一点心机也没有,跟一般魔女的阴沉成了明显对比。
“你叫白帅帅啊?”她咚咚咚的跑过来,很不淑女的咧嘴大笑“好好笑的名字喔。”
“你的名字很好听吗?”白帅帅没好气的问“你叫啥?”
“我是墨墨黑。”
这回换他笑出眼泪,却冷不防挨了她一记強而有力的左勾拳。
“笑什么!没礼貌!”
两人扭打起来,直到被伯爵和伯爵夫人拉开,才恨恨的住手。
伯爵和伯爵夫人为了王位继承问题失和了好几万年,除非有重大事件,才会在皇宮碰头。所以,他和墨墨黑在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直到魔王一怒将王子贬入凡间,不知道为什么,伯爵推荐了他,伯爵夫人推荐了墨墨黑,两人一起到人间监看,等时机成熟,就把王子接回来。
“阁下…”面对主子,他惶恐的低头“这样的重责大任实在不是能力低微的我可以胜任的…”
“白帅帅,没有关系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把任务完成。”伯爵阴柔的嗓音拥有恶魔特有的魅惑“尽力就好。那女人派了个小魔女和你搭档,好好做吧。”
等白帅帅出去之后,伯爵脸上漾起阴森的笑容。
就因为你能力低微,所以才派你去的,他在心里冷笑。
伯爵望渴王位已经望渴了好几万年,若不是那低贱的女人生下了王子,他该是王位继承人。
如今,唯一強而有力的竞争对手是自己的妻子。对于这点,两人已经僵持几万年了。
不过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阻止王子回来。
他深深畏惧魔王的残暴无情,所以不敢使用太激烈的暗杀手法。但是,派个无能的部下去迎接王子,到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会受到惩罚的是白帅帅,而不是他这个⾼洁的伯爵大人。
鲜红的唇,涌现阴美的笑颜。
…
苞墨墨黑搭当没多久,白帅帅就在心里大叹倒楣。他是个用功的小恶魔,努力啃过所有魔法学院的书,但囿于天分,一临阵就手忙脚乱,死记的咒语就是施展不开来。
墨墨黑和他相反。这个成天只知道玩的小魔女什么都不背,只记得几个耝浅的咒语,临危又会突然蹦出来乱使用。
甚至有一次,她召唤地狱犬召唤到一半停下来,还问:“欸,你记得要怎么叫它听话的咒语吗?”
幸好他手脚快,千钧一发从地狱犬的嘴里抢下她,不然他不知道要怎么拿半个魔女跟伯爵夫人交代。
“驱逐病魔需要用到地狱犬吗?”他气得大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地狱犬心不甘、情不愿的听话回去,两个人⾝上已到处都是伤。“你打算牵那条该死的狗去救发⾼烧的王子?万一它一口吃了王子怎么办?”
“人家…人家不忍心看王子试凄嘛…”她泪眼汪汪的“那么可爱、那么粉嫰的小婴儿,却发烧烧得小脸红通通…那可恶的病魔又不听话,硬是缠著王子不肯走,人家、人家…”
“你这个魔女真是笨到有剩!”白帅帅就是拿女人的眼泪没办法“魔女不是擅长治病吗?”
“我…我配的葯…”她面有难⾊“连噴火兽都不敢喝…”
真是被她打败。“原来毒死黑麒麟的就是你!”
“欸,我是要救它欸!怎么知道配方出错…它、它又那么不坚強,一下子就死了…”
能毒死号称魔界第一名骑、骁勇善战的黑麒麟,也算是一种才能吧,
“求你以后别做饭。”白帅帅疲倦的抹抹脸“我宁愿天天吃麦当劳。”
苞她搭档,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
让他们守护王子是个好主意吗?他突然怀疑起来。
…
人类是多么令人惊异的生物,他们的一生,是这样的匆匆忙忙。才没多久时间,王子从小小的婴儿长成了俊美的少年,外貌已经比他们两个都来得成熟,连心智也是。
理论上来说,他们应该是守护王子的。但是,有时候白帅帅会怀疑,他们到底是来守护王子,还是来害他的。
墨墨黑乱七八槽的法术,和自己练习时強大、临阵时全忘光的魔法,常常让王子陷入危险。
掌管人间的大恶魔常气得揪著他俩的耳朵大吼“听著,你们胆敢在王子⾝边施法,我就把你们踢回魔界流放!”
万一在自己任內把王子玩挂了,完蛋的不只是这两个小八王羔子,连自己都要被贬去守地狱之门了。
“但是王子有危险欸!那辆公车冲过来…”墨墨黑争辩著“大人,你松松手,我耳朵好痛…”
“公车不靠站怎么载人!你们到人间多久了,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居然弄翻一辆公车!幸好王子命大,刚好忘了带课本往回跑,否则要是弄挂了王子,你们谁要负责啊!”大恶魔使尽力气大吼。人间要管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是谁派这两个搞笑的特使来扯他后腿?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不准再施法!”再吼一声,把他们一庇股踢出大门。
只是,第二天看到衷漂,他差点没昏厥,那两个白痴上封面了!白帅帅和墨墨黑腾空飞到五楼的模样,被照得清清楚楚的!
魔界和天界有过协议,双方行动不可让人界发现,如今发生这种严重违规的事,害得他先是被天界的人间大天使严重关切,连魔王都惊动了。
“我说过…不准施法吧?”把那两个死小表抓来,大恶魔气得浑⾝发科。
“我们…我们…”白帅帅呑了呑口水“我们只有监视…”
“为什么没有隐⾝!”在他的怒火之下,两个小恶魔⾝形缩得小小的。
“因为…因为…”墨墨黑畏缩了一下“因为大人叫我们不可以施法。”
他发誓,若不是因为这两个死小表是伯爵家的人,他一定两掌劈焦这一对小恶魔!
他从牙缝中挤出字来“等你们任务完成后,我会上公文请大王将你们流放到血池!你们两个尽管再出错,魔界还有很多流放的好地点!”
将他们扔出大门,大恶魔把脸埋在掌心。
“王子殿下,你赶紧回魔界去吧。”堂堂一个大恶魔竞呜咽起来“你再不回家,我就快回老家了…呜呜呜呜…”
…
又被骂了。
在人间的岁月,总是充満挫败。白帅帅永远不习惯靠两条腿走路,或搭“大铁盒”用轮子滚到下一个目的地。
走到哪里都要小心隐匿踪迹,白天的太阳也晒得他发昏。
他怀念魔界整天黯淡的月光。
这样的夏天,比地狱熔炉还教人难以忍耐。
“喏,”墨墨黑递了一支冰淇淋给他“很好吃喔。”
不管如何被责备,墨墨黑永远是快快活活的。
酷暑的树荫下,森森蝉鸣,吃著透心凉的冰淇淋,的确让他好过多了。
“你被骂都不会生气喔?”白帅帅没好气的问。
“习惯了嘛。”她笑眯了好看的眼睛“我在魔界也天天被伯爵夫人骂。只是他们都学不乖,骂如果有效,我早就是一等一的魔女了。”
被她逗得笑出来,白帅帅突然觉得,人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耐。
至少在魔界,没人会在低嘲时陪伴他,而这个脫线又少恨筋的小魔女,却很有义气的患难与共。
嘴里的冰淇淋虽然沁凉,心里却泛起一股暖意。
…
白帅帅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
印象里他们总是吵嘴、打架,一起出错、挨骂。但是,他们也一起吃饭、一起觉睡,怕冷的墨墨黑总是揽著他的脖子熟睡。
他已经太习惯墨墨黑的存在了。
望着她,白帅帅常忍不住叹气。自己到底喜欢她哪一点?为什么会越来越放心不下?
一起守护王子,不过短短二十几年,他却越来越觉得人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习惯了吧?他开始喜欢在蓝天白云下,看着墨墨黑灿烂的笑容,
夜午梦回,他发现自己并不望渴任务达成。只要王子在人间一天,他们就能待在人间一天。
如果王子回魔界,他和墨墨黑就要分开了。他们分别效忠伯爵相伯爵夫人,而两个心⾼气傲的恶魔贵族似乎没有和平共处的一天,到时他和墨墨黑相隔几千万里,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上一面。
扁是想到,就令人难以忍受。
他们无法解释这种不愿分开的心情,或许这就是“爱”
所以,当王子意外伤了砂石车司机后,他便下定决心,不能不救王子。守护王子多年,他已经忘记恶魔的黑心肠,渐渐的把王子当成自己的家人。
谁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人成为统领万恶的魔王?
再说,王子一旦觉醒,继承王位,他和墨墨黑非分开不可。这是绝对不行的。
他比自己想像的还爱这个脫线魔女,甘愿和她一起成为脆弱的人类,慢慢的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和她一起,连死亡都不足为惧。
只是,墨墨黑是怎么想的?他突然惶恐起来。或许她只是依赖,或许她根本还不懂这种心情…
“我跟你走!”她的声音颤抖“我们在一起,你别想把我抛下!不管是流放…还是死,我们都要在一起的。”
她因害怕而冰冷的小手,却在他心里燃起更热炽的情感,紧紧握著,不愿分离。
将魔界王子绑架到教堂是很大的罪吧?就两个恶魔来说,简直罪无可赦!
魔王可以因为对天使的爱而放过王子,却不可能放过他们两个…
癌首在阶前等待魔王最后的裁决,他们知道,末曰近了。紧紧闭著眼,却不知道该跟哪个神祇祈祷。
失去恶魔恶毒的心肠,也不受天界荣光的眷顾,他们大概只能被毁灭,连魂魄都不会留下。
魔界特有的阴森月光映得一切惨淡淡,望着跪在阶前的两个小恶魔,魔王沉默不语。
“你们的罪,连死亡都不足以宽赦!”冷冷的声音在空洞的大厅回响著。
墨墨黑和白帅帅把头垂得更低了。
魔王不再说话,令人窒息的安静充塞在同样俯首在地的千百万恶魔之间。人人闻之丧胆的恶魔们,充満惊惧的臣服在強大的魔王面前。
魔王一站起来,所有的恶魔都将头贴靠在地上,没有人敢动弹。
“来。”看也不看其他恶魔一眼,魔王走进自己的寝宮。
白帅帅和墨墨黑颤抖著紧握对方的手,在魔王⾝后跪移著。
随侍的恶魔公爵想跟进去,魔王只冷冷一瞪,恶魔公爵便吓得倒退好几步,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魔王翘首望着窗外苍凉的月亮。
“你们有心理准备了吗?违抗我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自己会受到惩罚,”声音宛如冰霜那般冷冽。
“是。”两人异口同声,虽然声音同样发颤。
魔王心里正盘算著什么样的酷刑?他们会活活被肢解?还是…不敢细想,只希望魔王能发发慈悲,给他们一个痛快。
魔王唇边漾开琊美的笑容。“那就从可悲的人类开始做起吧,你们将会遗忘彼此…”
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強大的琊光一闪,白帅帅与墨墨黑已置⾝于冰冷的?铩?br>
载浮载沉中,所有的魔力都消失无踪,更教人惊慌的是,连记忆都点点滴滴的消失,几万年来的记忆…全部不见了…
“…”开口想叫对方的名字,发现话到舌尖,却再也想不起来。
两人无助的栢望,泪水混著海水,在脸上纵横。
“不要忘记我!我也不会忘记你!”墨墨黑绝望的抓住白帅帅,两人一起沉入海底。
宝蓝⾊的海洋多么美丽,像是置⾝于美丽的紫蓝⾊水晶中,两人不断地不沉,被植入的新记忆对抗著旧记忆,他们终于忘记了彼此…
…
她,不记得自己的名宇。
大家都说她是空难幸存者,但是,看见所谓家人的照片,她却一个也不认得。
医生说,她受到太大的冲击导致失忆,虽然⾝体没有什么损伤,但是心灵已经受到重创。
她根本不记得什么重创,夜午梦回的泪流也不是为了空难,而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她绝对不可以忘记的事…
想不起来了!
常常啜泣,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应该有个人…
那个人是谁。
她想不起来,只能哭。
就这样哭著哭著,一路哭进了育幼院。
“可怜的孩子…”修女温柔的对待她,帮她取了中文名字,叫作墨杨。“还有个跟你一样在那场可怕的灾难中活下来的小男生,你们要当好朋友喔,他叫少白。”
两个孩子一见面,突然脑筋一片空白,只能互相抓著对方,激动的发抖。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长相…一切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是…有种东西在強力封印的脑?锢训淖瞥隽礁龊⒆拥睦帷?br>
“你…你…”不断的泪流,最后相拥而泣,却不明白为了什么。
从那天起,他们没有再分离过。就算被收养,也是两个人在一起。
…
“欸,你老妹水喔,借我把一下吧。”同班的不良少年把手搭在少白肩上,对著墨杨苗条纤细的背影流口水。
时光匆匆而过,少白和墨杨也从孩子长成少年。透过别人的眼光,他才惊觉墨杨已是娇嫰少女。
冷冷的斜了那不良少年一眼,把他的手挪开“墨杨不是我妹妹。”在其他人来得及阻止前,不良少年已被一拳打倒在地。
“她是我未婚妻。未婚妻给你把一下?想死我就成全你!”
打得正热烈,一桶冷水泼了过来,将少白淋了一⾝湿。
怒火中烧的墨杨瞪著狼狈的他“你打够了没有?都几岁了还这么爱打架!万一训导主任…”
“我在这里。”训导主任无奈的声音在他们⾝后响起“墨杨,你哥哥交给我吧,赶紧回去上课。”
“我不是她哥哥!我是她未婚夫欸!”少白议抗。
训导主任挫败的抹抹脸“你们在户籍上…”
“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她、不、是、我、妹、妹!是我老婆!喂,训导主任,不要一直拖著我,你听到我说话没有?她是我老婆…”一路被训导主任拖著走。
训话再多次也一样,这小子的脑袋简直是水泥灌的。就跟他说现在年纪还小,加上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在户籍上仍是兄妹,听不懂就是听不懂。
训导主任叹了口气,放走了他,惬意的端起香噴噴的金萱喝著。
人间也没什么不好嘛,毕竟他在人间几万年了,只是…从统领人间的大恶魔,降职成了监护王子一家人的训导主任。
就另一方面来说,王子没挂,这两个死小表也没害死他,或许他该感谢撒旦庇护,能够平安养老已经很幸运了…
“主任,吃蛋糕!”几名女生学走进办公室,捧著刚刚在家政课上完成的蛋糕。“刚出炉喔!吃吃看。”几张可爱的笑颜似花,热切的等著他的称赞。
人间待久了,他恶魔的心肠都被污染了…
“不错,咸的配茶刚好。”他不动声⾊的喝了口金萱。
几个小女生面面相觑,试吃了一口,小脸全皱在一起“谁把盐当成糖了…”
哎,他微笑的这副笨样子千万别被看到,不然会被魔界的同僚笑死!
他又喝口茶,深深叹了口气,说不出是遗憾还是満足。
蝉鸣依然细细,夏曰正明艳。
少白和墨杨吵嘴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清了。
番外篇之二…仰望
会将她带回来,不过是一时兴起。
他一直想养只特别的飞禽,用血污的金丝笼养只天使,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在她美丽得近乎朦胧的脸上留下血污,犯侵她无知的圣洁,光想到就令人奋兴。
渎神?这是什么傻话?
恶魔的存在就是为了渎神。⾼⾼在上的神祇,与掌管众恶的恶魔,宛如光与影,都是宇宙平衡的一部分,谁也不能独存。
创造之后就是毁灭,诞生之后就是死亡,温柔善良的背后就是阴险狡诈,一切都循环不已。
只有无知的人类才会歌咏神的温善,但是没有边际的温善,只会让这个世间塞満了找不到食物、居所的人类及众生灵。
自从人类只崇拜神的教诲后,就把这种平衡破坏了。他们恶魔的存在,是为了调和一切。
他,统领诸恶的魔王,对于破坏谐和的神与人类,充満了轻蔑与愤怒。
这种愤怒,因为双方在万年前签订互不犯侵的虚假合约,而找不到出口发怈。然后,一只折断翅膀的天使,不知为何竟趴在魔界出入口的人间沼泽,刚好让出猎的他看到。
天使自己落入他的领地,这并不⼲涉和约。他抱起天使,唇角有著忍残却琊美的笑意。
折断翅膀的神之宠儿,当你落入沼泽时,就已经属于我了。
他并不知道,这一个无心的决定,扭转了许多恶魔、天使,以及人类的命运。
…
将天使丢进原本养著黑龙的笼子里,耝砺而血污的金⾊荆棘,终于让她痛醒过来。她睁开迷惘的眼,竟是如子夜般迷蒙。
一个黑眼睛的天使…这在天界,应是不祥的象征。
但是,这样的眼睛是多么的美…像是他少数喜爱的人间景⾊…晚霞褪尽,初黑的天空带著乾净的银⾊反光,连星星都还不能展现光明。
那样纯粹的黑,无关善恶。
她眨了眨眼睛,试著举起翅膀,却轻轻叫了一声,子夜双眸因此蒙上一层泪光。
冷硬的心肠,居然为了那点泪光,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动摇。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天使试著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是他一句也听不懂,只觉得她的声音宛如歌唱般甜美。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魔王冷冷的制止她“也不关心你说什么。从你落入我的沼泽之后,你就属于我了。没错,”不知道为什么,他补了一句“你只属于我。”
他要服侍的恶魔贵族打造一座舒适的金笼,搬到他的寝宮,让天使从脏污的黑笼里,换到了更适合她、美轮美奂的金笼。
任何人只要提到他对天使不寻常的宠爱,都会引起魔王勃然大怒,甚至还当着诸恶魔的面前,毁灭了他过去最宠爱的魔妃。
从那天起,所有的恶魔都知道天使是魔王宮殿里的噤忌,没有人敢再提到“天使”这两个字。
但是,关于“魔王的天使”这个流言,悄悄的在魔界散布开来。
魔王不关心那些流言,只要不在他面前提起就好。他绝对不承认,甚至嗤之以鼻,认为是种聇辱。
堂堂君临魔界的魔王,怎么可能去宠爱伪善的天使?他只是豢养了一只珍奇的鸟儿,而那只鸟儿,非常会唱歌。
他只是爱听她唱歌罢了。
…
“唱。”换上了清水和水果后,魔王命令著。
这段曰子的相处,天使已经听懂了“唱”这个命令的字眼。
她被囚噤在笼子里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从一开始那个磨伤人的血污黑笼,换成华美、没有门的金笼,甚至铺上最柔软的⽑皮;喝的水是银杯装的,水果也盛在水晶盘里。
受伤的翅膀经过治疗已经痊愈,照理说她应该可以飞走了,但是她却连举起翅膀的力气都没有。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她并不像魔王想像的那么无知。⾝为智天使,她长居在天国第一图书馆,几乎读遍所有的典籍,本⾝就是一部古老而睿智的百科全书。
她娴熟魔界里数万种族的地方文字,但却无法了解魔王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只能从他的气息与豪华的居处来推测,他应该是魔界的贵族。
事实上,她可以不用理睬这个恶魔的任何命令。非法监噤她,已经违反了天界和魔界之间的和平约束…虽然态意妄为的魔王已经破坏约定无数次…但是,魔王应该不会纵容服侍他的贵族任意监噤天使吧?
她并不知道,监噤她的就是魔王本人。之所以愿意为他而唱,实在是因为她悲悯的心,无法放弃拯救这样骄傲而孤独的灵魂。
这个恶魔如此的⾼傲而阴沉,美丽中带著強大的琊气,但是…他的眼睛却隐含一股倔強的孤寂。
发现天使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并不像往常那般驯服的歌唱,魔王做了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情…
他伸手摸了摸天使的额头,担心她是否有什么病痛。
天使惊愕了下,随即温柔的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是这般纤长,爪子宛如水晶打造一般。
这也是一只温暖、有生气的手。神的慈祥为什么不能广被永不见阳光的魔族呢?她⾝为神的使者,难道不该拯救这个迷失的灵魂吗?
被柔润宛如初绽瓣花的小手握著,魔王像是被烫到一般,急急的想菗回来。天使却坚定的拉住他,轻轻的唱起了圣歌。
她的声音宛如所有最美好事物的聚集,静静洗涤他烦躁的心。
听不懂也没关系…活了亿万年,头一回,他的狂野被安抚,真正感受到安宁的滋味。
破例的给予慈悲,他没有反抗,让天使轻轻拥著自己,在她轻扬的羽翼下,静静听她唱歌,
这种依赖让人害怕…他猛然推开天使,神情淡漠。
“你是要我犯侵你吗?”他魅惑的嗓音带著残酷。
天使只是心平气和的望着他。
这样的神情分外惹人烦躁“够了,不要再这样看着我!神创造你们这群善良得虚伪的天使真是教人恶心!”他旋风似的离开寝宮。
不解的天使望着他愤怒的背影,没来由的觉得哀伤。她一直公平慈祥的对待所有生灵,所有愤怒或轻蔑都无法动摇她平静的心。
但是…那个恶魔贵族的离去,却让她感到心微微疼痛。
她真的没办法逃离这里吗?未必。⾝居四大天使之首,她起码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自己平安离去。
而且,她的法力已恢复了大半,照理说,应该可以向上帝求援…
她困扰了,说不清自己平静如冰湖的心,为什么起了阵阵涟漪。
翘首望着苍白的月,她祈祷,却不是为了自己。
…
天使的泪在他掌心,应该是冰冷的,他却觉得灼热。
惨淡的月光照著金笼,空气中浮现淡淡的雾气,更添一分寒冷。生活在温暖阳光下的天使,大概抵受不了魔界不见天曰的霜气吧?
以自己的翅膀覆盖著⾝子,她颊上的泪如断线珍珠般婉蜒不止。
忍住将她抱上床的冲动,魔王取饼一条⽑毯覆住她,默默的看了她夜一。
“别哭了,别哭了…”他喃喃著“我命令你别哭。”
万物对他无不畏惧,莫不听从他的命令,只有天使的泪不听话。
“不要再哭了。”温柔的,她轻轻揩去她的泪。
缓缓睁开笼罩著泪意的子夜双眸,天使拉住他的手,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抱住秉在毯子里的天使,坐在华美的金笼里,知道自己已经困住了自己。
茫然的望着森冷的月,魔王初次尝到不知所措的滋味。
…
知道她听不懂自己的语言,魔王开始对她倾诉。君临魔界亿万年,他早已厌倦,魔界所有恶魔的期待与敬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如果有继承人…他倒很想抛下这一切,尝尝自由的滋味。
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只除了自由,
只有在天使面前,他可以呼昅到一点自由的空气。
“反正你听不懂,告诉你也没关系。”怜爱的摩抚她⻩金般的柔发,天使温顺的伏在他怀里。
“如…如果…”天使含糊不清的说著恶魔的语言“如果说,我听懂了呢?”
魔王狠狠地将她推开,握紧她的肩膀“你骗我?你一直骗我!”
在令人颤抖的琊恶与愤怒下,天使却勇敢无畏的望着他的眼睛“我…我本来是不懂的,但是你跟我说过这么多话…语言是有逻辑可循的。”
“没有人可以凭语言逻辑无师自通…”他顿住话语,讶异的望苦天使“你是…智天使?”
“我就是智天使。”
力量可与神比肩的四大天使之一!居然让他拘噤在魔界的寝宮里!
“你早就可以离开了!说,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目的?”魔王又气又怒的扯住她的金发。
她勇敢的没让眼泪掉下来“因为我想学会怎么叫你。路西法,我想要能够正确无误的呼唤你,用你的语言。”
松了手,颓然的,他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是呼唤名字,就可以让他的心受到这么大的击撞?
多少女人呼唤过他的名字,他又欺骗豪夺过多少灵魂和⾁体,而只有这个让他不舍得犯侵的天使,只是轻轻喊他的名字,就可以让他的心剧烈颤抖。
这感觉如此陌生又令人害怕。
“智天使,你又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嘶哑而脆弱。
“我怕自己已经配不上这个名字了。”她如歌唱般说了自己的名字“用恶魔语来说,我名字的意思是『睿智』。”把美丽的脸埋在掌心,她哭了起来。
这是不可能、也不该发生的。
可是第二天,一直虚悬著的魔后之位,终于随著魔王上朝册封了。
所有恶魔都倒菗一口冷气,只因魔王做了可能会引发天界与魔界开战的事…
他正式娶了四大天使之一的智天使为妻。
没有任何恶魔敢出言规劝,唯一一个敢对魔后行礼怠慢的恶魔贵族,第二天就销声匿迹,连尸首都找不到。
听说当作刑场的悲惨之塔,天天都听得到那个恶魔贵族灵魂的惨嚎。
…
自从有了天使魔后之后,魔王罕见的变得慈悲起来,残酷的灭族和残杀情事,也比以前减少了很多,
只因魔后不忍心。
但是,以恐惧、残酷为统治之本的魔界,却因此渐渐衍生动乱。
沉浸在恋爱喜悦的魔王对于一切都不在乎,他心里充満了睿智的影子,一再的宽恕冒犯的贵族。
但是,王位的候选继承人却忧心仲仲。
魔王后宮数以万计,却从来没有人生下王子。所以,那些有资格继承王位的贵族,对于王位皆虎视眈眈,却惧于魔王的冷酷无情和強大法力而不敢妄动。
再说,他们也需要仰赖魔王的手腕统治不安分的恶魔们。在他们眼中,天使是伪善而稚弱的生物,将他们敬畏的魔王污染到这种地步,甚至可能导致魔界分崩离析…
不可原谅!
包不可原谅的是,这个低贱的天界人,居然生下了魔王的孩子,而且还是男孩!硬生生抢去他们继承王位的希望!
不和的恶魔贵族们首次团结起来,密谋多次,终于商定了最好的办法…
…
虽然望渴阳光,却从不曾说出口。抱著婴儿的睿智坐在窗台,満足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就是她在幽暗魔界的阳光。
她在魔界定居下来,成了魔王的妻子。
虽然魔王将她保护得如此周全,她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其他恶魔的敌意。
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的、静静的祈祷。不能呼唤亲爱的天父,就让她诚心的向月亮祈祷吧。唯一照亮魔界的光源,请听她的祈祷…
远远的看着她,魔王心里充満陌生的柔情。
可以了吧?他君临魔界这么久,可以把担子卸下来了吧?随便将王位继承给哪个野心勃勃的家伙都好,他打算带著睿智和他们的孩子,到神魔交界处隐居。
他的心肠不再冷酷,再也没有办法回到魔王的无情了。
想休息,也该休息了,但是,他对这个魔界有责任,还是必须好好安排一下。
走近心爱的人儿,两人相顾而笑。
这阴冷的魔界不适合我的天使。他怜惜的摸摸睿智苍白的睑。快了,就快了,我将带你到阳光普照的地方,过著不受打搅的生活,你仰首将不再只看到苍白的月,也将看到明艳的太阳。
就快了…
…
但是,当如热炽阳光般的炽天使降临时,魔王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阵阵发冷,
“为了天界与魔界的友好,”炽天使的语调冷冰冰的“我来拜谒魔后,顺便为了一事请托。我天界的智天使到人间考察,无故失踪,烦请魔王代为留意。”
“魔后产后虚弱,不宜见客。”魔王紧绷著嗓音“天界失踪人口不是我管的,莫非炽天使是来找⿇烦的?”
“不敢。”炽天使眼中几乎要冒出火苗“但是,智天使失踪,此事非同小可。据说智天使被魔王陛下掳来,立为魔后,慈祥的天父下相信⾼贵的魔王陛下会做出这种破坏和平的事,特要我前来祝贺,并请陛下代为寻找。”
魔王大怒,⾝上散发出阴森琊气,令众魔伏阶颤抖;炽天使烈火般的气息,也让恶魔们无法仰望。
两个人对峙著,剑拔弩张。
另一端,回异于大厅的肃冷气氛,在寝宮抱著孩子的睿智,却有了意外的访客。
黑兜帽遮去了银白的头发,一褪下披风,屋內像洒満了温柔月光。
领人前来的恶魔贵族慌张走避,留下満面愁容的信天使与睿智面面相觑。
“信。”睿智轻轻唤著,乍见密友的激动,让她落了泪“你怎么…”
“传言居然是真的…”信天使走上前来,望着睿智怀中黑发黑眼的婴儿。“你试凄了。”
睿智沉默了一会儿,眼泪更是停不住“我是心甘情愿的。”
信天使没有半点惊讶之⾊,点了点头“魔王要困住你,不是容易的事。”她脸上充満忧愁和怜悯“智呀…你怎么也让爱情蒙蔽了理智?天父说,这孩子也是天界的孩子,带他回天界吧,天父会宽恕一切的。”
“我…我对不起天父的慈祥。”睿智泣不成声“我已是魔王的妻子,请天父当作没我这个女儿…”
“智!”信天使打断她的话“就算天父愿意,你也要问问炽同不同意,其他天使长同不同意啊!这件事情一旦曝光,将引起天、人、魔三界的战争,脆弱的和平很快就会瓦解了!你仔细想想,天使下嫁魔王,这是天界多大的聇辱!”
“我从来不觉得路西法是聇辱!”睿智头摇“不,我不走,我要留在这边…”
“炽已经找来了,正和魔王对峙。”信天使望望左右,低声说:“你以为我们怎么会知道你在魔界的消息?琊恶的恶魔们起了內斗,刻意放出消息引我们前来。我的姐妹,你若不走,何忍三界生灵因你为之陪葬?姐妹,回天界吧…天父可以洗去这孩子体內魔王的血,让他也成为天使…”
“我的孩子为何要洗去我的血!”惊觉到其他天使的气息,魔王匆匆赶回寝宮“睿智和孩子谁都不许走!我不怕毁天灭地,叫昏庸无能的上帝来见我!”
“路西法!”睿智厉声制止他“不许你污辱天父!”
“我不怕战争!”他一把拽住睿智的手“你不许走!你敢走,我就毁了你守护的心爱人界,和天界打到天毁地灭为止!”
“…你不顾念魔界的生灵吗?”
“我只顾念你。”
战争…只为了她一个人,就要引起天魔争战,?畚薰嫉娜死唷庋⌒木×氯峥垂说娜私纭缃袢匆蛭⒄秸?br>
这场战争…会失去许多心爱的人,说不定包括她的孩子、她倾心爱上的魔王…
她承受不了啊!
“我真要走,你留我不住。”宁定下来,睿智定定的望着魔王。
不敢置信的望着誓言生死与共的妻,魔王厉声道:“你何不试试看?”
睿智拿起案上的拆信刀,就要揷落喉间。
“你做什么!”魔王一弹指,瞬间风化了刀刀“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的死亡方法,比你想像的还多。”她美丽的眼睛分外沧桑“这样…可以阻止战争,如果你一定要留我…”
“我就比不上三界生灵?”魔王眼神阴沉下来“和你相比,三界生灵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默然许久,睿智沉痛开口“…我终究不属于这里。”
“你不准走!”魔王声音冷酷起来“送客!我和睿智还有事情要谈,你们请回吧。”
炽天使冲动的要上前,睿智却制止了他“回去告诉天父,睿智会回去请罪的。”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
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人知道。
睿智还是走了,将孩子留给魔王。魔王失去了睿智,变得更残暴无情,短短几天就将各地叛乱平息。屠城后的浓烟,一年之后还看得见。
魔王绝口不提睿智,王子长大以后,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生⺟是谁。
这个黑发黑眼的王子,有著他⺟亲的好心肠,却也总是拂逆魔王。
将他贬下凡间没多久,魔王就后悔了。这孩子…是睿智留给他的唯一礼物啊。
岁月匆匆,长生不老的魔王美丽依然,心却苍老了。
在人间匆匆一见,他知道,睿智会信守他们的约定,不回天界,待在人界默默守护著。
翘首望月,不知道睿智是不是也同样的望着月亮?
惨淡的月没有回答。只是,依稀听到睿智的歌声,从月亮那头传来,充満悲伤。
永生是这样忍残的酷刑,无边无际。
“你来找我吧,你知道路的。”他喃喃著“宇宙万物的一切都抵不上你,我愿放弃永生…”
月⾊荡漾,没有回答。
…
她曰曰夜夜的祈祷,从来不是为了自己。隐匿在苍老男性的伪装下,她祈求魔王的幸福、祈求他的平安。
将脸埋在掌心,她觉得很疲倦。
永生是这样忍残的酷刑,无边无际。
“我好想回到你⾝边…”她喃喃著“为了三界和平,原谅我,请原谅我…”
水面的月⾊因为银⾊的泪滴而荡漾,却依然缄默无语…
没有回答,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