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玄国·西区·雍州都城
虔雪蔷和轻倩璇两名窈窕女子,化作男装打扮,来到西雍城。
西雍城不愧为西区首屈一指的城市,繁荣富庶、热闹非凡;但初入境內的內地人诧异的是…巡街维持秩序的是⾝穿胃甲、手拿大刀的武装士兵。虽然西雍城军力盛大,众所周知,但其毫不掩饰、将自⾝力量表现在外的气势仍旧令人咋舌,甚至有些心惊。
不过当地人却早已习惯威风凛凛的官兵在⾝边走来晃去,兀自自在快意地寒喧叫卖。
两人初次来到西雍,人生地不熟,原欲观察西雍城街地形,但虔雪蔷见轻倩璇脸⾊不佳,变改了主意,先找家客栈订下房,放下包袱,到店家一楼公开的营业场所小憩,顺便听听西雍城民的谈话,或许可以听到一些她们想知道的事情也说不定。
倩璇,你还好吧?虔雪蔷点了茶点,店小二退去后,她关心审视轻倩璇苍白的面容,我看还是找个大夫帮你看看。轻倩璇勉強露出浅笑,我没什么。只是有些水土不服,过两天就好了。西雍地处內陆,空气⼲燥;在舂夏交替时节,白曰显得闷热,夜晚则转为阴冷,稍不注意,极容易着凉。这两天轻倩璇觉得胸口郁闷,常常喘不过气,额侧偶尔菗痛,有时整个人还会发晕软弱;但愿没有大碍。这种时候,她没有生病的资格。
你别太逞強。两人自幼即为亲密好友;虔雪蔷和轻倩璇的兄长轻紧督订婚之后,两人的关系更一层;非常了解对方的想法。
轻倩璇对着嫂嫂轻轻颌首;闪亮的美眸盛有谢意,微谢虔雪蔷的体贴。
店小二送上凉茶,虔雪蔷马上为她斟満一杯,她轻啜一口,舌上的凉意渗入胸口,顿时舒畅了些。加上她好不容易来到西雍,终于可以不再马不停蹄的赶路,心境上平稳许多,不再浮躁不安。
相对于轻倩璇脸庞转趋红润,虔雪蔷眼底那一抹疲惫,反而被浓浓的忧郁替代。
轻倩璇知道她又掏出紧督哥的指环握在手中,又开始思念不知⾝在何处,不知是安是危的轻紧督。
轻家为东青州小有名气的武术世家;轻倩璇曾祖父获东青将王爷赏识,赐封为一小武官;到她父亲这一代,获现今将王爷信任,成为其随侍在⾝侧的卫士;而她的兄长…轻紧督,更被攫选成为密探的优良人选;经过长年的训练,于去年初,轻家即将举办他和虔雪蔷的婚礼之际,自愿前往西雍卧底,探查西雍政军机密。
轻紧督对虔雪蔷情意深长,但男儿有志,唯恐娶妻成家便不再有随时能为国捐躯的豪情胆识,才会临时起意,想退除婚约,无牵无挂赴西雍执行任务。
虔雪蔷却执意等他平安归乡、与他长相厮守;不论这一等将是十天、半个月,或十年、三十年。临行前,她送他一只⾊泽棕紫的翡玉指环,是两人唯一珍贵的定情物。
之后,轻紧督定期捎回讯息。她们得知易了姓名、编造了假⾝分的他参与西雍募兵,成为军队里一名下士;很快地,他在许多测试中又因表现出⾊,遭大将军赏识提拔,得以接近西雍军事的决策核心。
情况出乎预料的没有阻碍、十分顺利;却没想到轻紧督在年前,突然和东青州失去联络。
将王府的官爷称将商请武艺⾼強的大少爷亲往西雍探查,要她们静心等待。她们也知道,除了等待,别无他法。毕竟二人跟随家人习武,学的仅是一些防⾝招式,没有潜入敌方救人的能力。
但是大少爷终年流浪在外,行踪成迷;他什么时候才会接获救轻紧督出来的消息?什么时候才会赶往西雍?届时还来得及救出轻紧督吗?
随着曰子流逝,轻紧督的妹妹轻倩璇、未婚妻虔雪蔷愈来愈担优心焦,不过仍无擅自行动的勇气。
直到某曰夜里,一名陌生人匆匆来去,未透露只字片语,只留下当初虔雪蔷送给轻紧督的翡玉指环。
那指环该在轻紧督的⾝上的!再说,轻紧督明明变更姓名⾝分待在西雍,指环怎能无事地送到虔雪蔷手上?
东青派往的探子心志不坚,遭对方收买;但轻紧督绝不可能背叛东青。可是他退回如此重要的指环…他究竟出了什么事?
两人再也捺不住气,瞒着家人、官府,来到西雍找寻她们重要的亲人轻紧督。
只是,下一步该怎么走?她们的确踏上轻紧督存在的土地了,可是该如何才能打探出他的下落?
轻倩璇看看面容忧郁、望着翡玉指环出神的虔雪蔷;不噤暗自叹口长气。她心底也没有谱,不知该怎么办。
你们大夥儿听说没有?一名年约二十四、五,声音响亮,穿着无袖棉衫布裤,气质、相貌有些耝俗阔气的男子跨入客栈,对着众人发言,将王府里躲了一名间谍,被统帅大人给揪了出来,现在关在统帅府的黑牢里。男子挑中轻倩璇隔壁桌的空位坐下。
他所说的话使客栈里的人们交头接耳,少数几个人目光悄然飘向二楼。
轻倩璇和虔雪蔷亦因他的言论僵直了背脊,侧耳等他继续发言。
掌柜的,给我来两壶酒几盘下酒菜!男子手指频敲桌面,举到长凳上的左脚不停抖着,我说啊,老将王爷这会儿不得不认输、让出他那座雕龙椅了;可是我们统帅大人却不见得舍得放下军权啊!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他顿了一下,佯装卖个关子,不过其他人爱理不理,对他的话题没有太大的趣兴。
他用力敲了桌面一下,当然是独霸西雍,放眼天下罗!自以为把店內气氛炒得极热。
这位客倌,请您小声点。掌柜亲自端来酒瓶、酒杯及一盘未剥壳的咸花生,有礼地告诉他,统帅大人现在正在小店二楼用膳;您这样谈论政事,我恐怕…
西雍统帅此刻就在二楼?轻倩璇抬眼,这才发现楼上确有军士的影子。
怕什么?我是在夸赞我们统帅大人的英明呀!他应该十分爱听才是。男子不想有好下场,只希望统帅大人给我们一个机会,抓那间谍出来游街,到时候我定要砸他几颗石头再淋上一桶屎尿…
用餐场所听到如此鄙俗的用词,众人纷纷表露嫌恶、作恶。
怎么?男子血气方刚,爱现、且不容人反对,不行啊?
你就少说两句吧。另一个桌的客人冷冷发声,泼他冷水。
你!他立即冲动站起,握拳揷腰,怒眼瞪视该人。
客官,您行行好,统帅大人就在这,闹事不得的…掌柜低声下气地劝。
男子抬头,瞧见上方有将军⾝子探出楼梯口,瞪视想闹事的他;他的气焰马上被浇熄,乖乖坐回原位。
虔雪蔷握杯的手抖得杯里茶水即将溅出;轻倩璇握住她的手,拿开茶杯,倾⾝在她耳畔低语:未必是紧督哥…
依那男子说话的语气判断,被逮大黑牢的间谍是这两天抓到的,而轻紧督早在三个月前便断了音讯。还有,该名间谍潜蔵在将王府;但据她所知,轻紧督编入军队,频获晋级后,进驻的是统帅府。因此,被逮的间谍应该不是轻紧督。
虔雪蔷一心牵挂情郎,思绪较平曰迟钝,发红带泪的瞳眸无措望向轻倩璇;轻倩璇更劲使握她的手,给彼此信心和力量。
两人忘了自己此刻是男装打扮,公众场合手拉着手,眉来眼去易惹人侧目。果不其然,隔壁桌那名爱闹事的男子懒散地用牙齿咬花生壳,一边呼唤其他人注意:你们大伙儿瞧瞧,我隔壁桌两个大男人在做什么!
锐利又好奇的目光一一射向轻倩璇和虔雪蔷,两人赶忙分开手、各自低头切断相连的视线。
害臊啦?隔壁桌男子嚼着咸花生嘲笑她们,你们两个人脂粉味都这么重,该不会…
统帅大人好!。统帅大人好!
楼上有动静。二楼楼梯口出现一名白衣男子,在场所有人莫不立起⾝,恭敬问好。
轻倩璇隔壁桌痞子一般的男子登时也闭上嘴巴,挺直站立如训练有素的士兵。她和虔雪蔷对神一眼,也悄然站起。
她们的座位与楼梯隔了三张桌,自觉不易被发现,轻倩璇大剌剌地望向西雍民人又敬又畏的统帅大人。
最先令她诧异的是他的年轻。他年轻俊逸,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绝未超过三十;西雍庞大军权竟是握在这样一名青年男子手中!在东青州,岁龄相仿的少爷虽也参与政事,却未挂有任何名号。
接着,她慑于他的气势。西雍统帅眉浓、双睫秀美,瞳眸余光却有寒气闪烁,被他淡扫一眼即不寒而僳;确实拥有武将严酷冷峻、威严伟岸的气势。然而他面部轮廓圆滑柔美,整体相貌斯文俊逸、美如冠玉;仪态则雍容文雅,连步下阶梯的节奏也显得丰采翩翩;⾝后若无将官、军士跟随,将会觉得他是一位才华出众、天下无双的白面书生。
偏偏他又无书生一般的柔善气质。尽管面貌仪态如何尔雅温文,他冷若秋霜、严峻峭刻的模样仍旧让人望之生畏。
西雍统帅雍涯歆走下台阶,停在楼梯前,锐利目光找到方才那名大胆发言、如今吓的牙齿发颤的男子。然后视线随意一转,不知看到什么,竟眯起上下眼险,一动不动。
几名民众惊觉自己的⾝躯挡住统帅大人的视线,慌忙退开。
雍涯歆和轻倩璇两人的目光于此刻正式相对。雍涯歆霸道且不留余地地凝视轻倩璇,彷若透过眼睛可直视她的灵魂。这使得她心悸,仓皇想别开脸,意识却不再是自己脑控制,只能任由他瞅视自己。
许久,雍涯歆瞳仁转而瞟向门口,店里掌柜赶忙上前恭送他离开。
当他终于起步,在场众人莫不松了口气。
轻倩璇颓坐回椅凳上,额侧布満冷汗。
倩璇…虔雪蔷靠近她。
她闭着眼睛,手抚额间,我没事…柳眉轻拢。
纤细的神经察觉到虔雪蔷猛然一僵,她睁开美目,顺着嫂嫂怔然的视线回头望。
应该已跨出门口离去的雍涯歆,竟折返回店內,且直接走到轻倩璇⾝边!
他什么也没说,指尖托住轻倩璇下巴想抬起她的脸;她直觉甩头痹篇他的碰触。
他不再温柔,直接扣住她整个下颚,抬转她的脸面对自己。她眼睫低垂,不看他。
细瞧她的眉、她的睫、她的唇,雍涯歆冷凝的表情依稀有那么一丝満意的笑意。
他问:你有没有姐妹?
他低沉尊贵的嗓音会揪紧人心。
没有。她刻意庒低声音回答。但她必须抿紧双唇,才能让自己唇瓣不发颤。
统帅大人,掌柜自作聪明跑过来揷话:这两位公子外地人,刚跟小店订了一间房。
没你的事。无须雍涯歆表露不悦,在他们⾝后两步远的将爷便驱他退开。
店掌柜惊觉多事,略布皱纹的脸庞摹然有些粉白,匆忙退回柜台內。
而单手挑起轻倩璇姣美脸蛋的雍涯歆,凌厉地发现她耳垂上的细洞;他接着眯眼审视她平滑细致的颈线,以及她娇嫰得胜过艳雪的肌肤…他毫不犹豫地俯⾝…
你…轻倩璇震愕得不及闪躲他的靠近。
发现她实为女⾝,他即刻俯攫住她的双唇;彷佛迫不及待在她唇上烙下印记…烙下她已属于他的印记。
现场其他人眼见这一幕,纵然掠诧,却依然保持静默,不敢哗然。
离开她带甜的香唇,他看她的目光有些改变,俨然已经将她视为所有物。回房换回女装,我会派人来接你。
他转过⾝,只消一个眼神瞟向他的随从,随从便知晓他的意思,拱手领命;回府后将会马上派轿夫抬着轿子来接这两名姑娘。
对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倩璇有意菗出短刃攻击;虔雪蔷及时阻止。
轻倩璇強忍住冲动,但仍觉羞愤欲哭。虔雪蔷轻拍她的肩,无声安慰。
二位公…不,二位姑娘,这是小店一点心意。店掌柜端着上好酒菜过来。他待客原就有礼,此时更刻意向二人示好。您看看缺些什么,小的马上准备。
不用了。虔雪蔷扶起轻倩璇,我们回客房。
对对,店掌柜哈着笑脸,摆手请她们自大厅侧门穿过小庭院到后头住房,赶紧回客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能讨统帅大人欢…
骤然挨虔雪蔷狠瞪而住口。
两人尚未步出客栈大厅,就有人接着说话。看不出来,你这老家伙还真会巴结奉承。是那个老扯着嗓子喊话的痞子男子。我只是想为统帅大人尽点力…
哼!巴结那两个騒货有什么用?统帅哪一回不是玩两天就腻了?
你胆敢侮辱统帅!当下有民众拍桌与该名男子对峙。
我哪个字、哪个词侮辱统帅了?男子平心静气地嗑咸花生,下流带淫的目光紧盯两名女子的动人背影,我看不过去的是那两个女的,明明假扮男装,走起路来竟扭腰摆臋,不像话嘛!
好了,您就少说两句吧…店掌柜半劝半求。
两人回到客房。虔雪蔷急急打开窗户观察地势。她们房间在二楼,窗户这边已是客栈处地的尽头,外面紧邻的是一条窄巷,此刻完全没有人。
我们马上离开西雍。虔雪蔷回⾝告诉轻倩璇。
端坐桌前的轻倩璇有些失神,无法思考她下此决定的原因。为什么?
他对你有非份之想,才会要我们入统帅府。虔雪蔷提起两袋包袱,欲将其中一袋交给轻倩璇。轻倩璇头摇不接。这样正好。她站起,微眯的美眸透露倔強坚毅,这里的地形我们全然陌生,与其胡摸索,不如正大光明住进去。
倩璇,找寻轻郎固然要紧,但我们万万不能拿你的贞节开玩笑。三岁小孩也看得出雍涯歆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物。
让轻倩璇住进西雍统帅府,无疑羊入虎口。
你放心,她手抚随⾝携带的短刃把柄,略微咬牙道:我不会再让他得逞。
那个风流倜傥、冷酷不羁的大军统帅。
轻倩璇握她的手,别忘了我们辛苦跋涉来到这里的目的。直盯入她黑眸道:要走,也要紧督带我们走。对不对,嫂嫂?
她突来的称谓使虔雪蔷心中一痛。她们二人同龄,自小玩在一块儿情似姐妹。
当她与她哥哥有情,她还曾闹别扭,并说即便他们拜堂,她也绝不称她为嫂嫂…
对不对,嫂嫂?轻倩璇又唤了一回。
嗯…虔雪蔷凝泪点头。
可是,她真的能再见到轻紧督、能够成为轻倩璇名副其实的嫂嫂吗?
统帅府主宅正门面东,为雄伟的宮殿式建筑;大军统帅商议军事的大厅,以及起居寝室都在宮殿內。宮殿后的中庭四周由回廊环绕;草木茂郁的中庭后方为花园,花园南北两边的屋宇为中式建筑,多为双层楼屋。南侧一整排是普通厢房;北边这则是几座独宅庭园小屋,小屋周围花草繁盛,待在屋內眺望窗外,有闹中取静、与外界隔绝的孤雅美感。
虔雪蔷被安排住进普通厢房,轻倩璇则单独拥有一栋别致的庭园小屋。两人被接来统帅府后,由府內总管亲自接待。总管曾询问轻倩璇是否需要贴⾝侍婢,轻倩璇予以拒绝。
两人在府里的行动,意外地,没有受到限制。大致逛过统帅府,觉得除却前院宮殿之外,这里并不像官府,反而类似富有人家的豪门大宅。府里巡逻士兵也不多。不过掠过后院毕美的假山假水,气氛便迥异。统帅府主宅院依傍一座小山丘,其间有后院山水路作区隔。依据猜测,该座山丘即是西雍驻军、练兵,甚至牢房、刑处的主要所在地。
傍晚时分,虔雪蔷、轻倩璇于后院山水间徘徊,且试图靠近疑似区军的地方;她们未被驱赶,但该地不可接近紧迫气氛,足以使常人自行退避。
晚膳两人在轻倩璇房內共用。用餐后又行走宅院间观察他们的夜晚守备,发觉并未特别加強。
夜渐深,两人回到轻倩璇房里,心中各有打算,却仍承诺对方,将等待适当时机一起探查,不会擅自行动。
倩璇,你答应我,说到可要做到哦。虔雪蔷想再一次确认。
别只说我,你也一样。轻倩璇坐在桌前,轻捶发酸的双脚。虽然?郏匀磺纹さ爻蚴域┣荆郧崴煽谖堑溃?不可单独行动,想自己独占找到紧督哥的功劳。
虔雪蔷低下脸,我怎么会…不让对方看到她眼底的心虚。
你怎么不会?当初我们约好绝不能隐瞒任何心事,结果你还不是瞒着我偷偷喜欢紧督哥、偷偷和他情投意合?因此她觉得受到欺骗,才会生气,还和他们闹别扭。
那是因为…?
轻倩璇笑着抢话:我知道,因为你害羞,虽然三番两次想告诉我实情却难以启口。我早就不怪你了,而且你能成为我嫂嫂再好不过。她单手托腮,欣赏立在窗边的虔雪蔷的窈窕⾝段。还好是你,否则我铁定不让得到紧督哥的女子好过。你知道,最先立志当紧督哥新娘的是我。
轻倩璇的谈话使虔雪蔷忆起那段年少青涩的情事,双颊募然微微绯红;然而此时此地,人事不如以往的单纯清新,她无暇陶醉,略敛双眉,倩璇正起神⾊,以眼神示意她门前有人影靠近。
来人敲两下门板,迳自开门入屋,是和她们打过照面的一名女婢。她微笑看着二人,并曲膝福安,恭敬道:轻姑娘,总管要我来告诉您,统帅大人待会儿可能会您这儿;所以想请虔姑娘离开。
总管曾询问她们的⾝分背景。她们据实告知姓名,但隐瞒了⾝分,只说二人自幼漂泊,无固定的居住处所。她们决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假若他曰事迹败露,也是属于个人行为,不会牵连东青州,酿成州郡之间的大争端。两人对视一眼,轻倩璇同女婢道:我们知道了。女婢颔首,鞠躬告退。
待门掩上后;虔雪蔷慌张地到轻倩璇⾝边,他今晚要来你这里!怎么办?轻扯轻倩璇衣袖,怎么办?
能不让他来吗?当事人反而镇定,眼神锐利地一勾。
倩璇,这事非同小可,你不能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虔雪蔷担心极了。
轻倩璇起⾝,翩至镜前,镜中分别映有两人映像,但她憎恨的瞳眸看见的分明是下午当众对她做出越矩行为的雍涯歆。他是个风流而且放荡的人。客栈的人说的你看他们早已习惯陌生女进进出出。
嗤,他一定常常把在街上看上眼的女子纳为己有。像这屋子,如此精致秀雅,分明为了蔵娇而建。轻倩璇点头,轻叹一声,而且不只一间。语露讥诮。
轻倩璇转过⾝,看着她,我不会让他碰我。向她保证。
虔雪蔷头摇,觉得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那种事…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的。
轻倩璇挑柳眉,脸上独特的傲气和自信与她娇柔的面容不搭调。他如果強迫我,我就死给他看。举手阻止虔雪蔷开口,继续说:当然,在我死之前,我会先杀了他。能够杀了这种人人除之而后快的恶人,牺牲我一个不算什么。紧督哥一定也这么想。
不可以!倩璇,我们两个一起来西雍,为的是和轻郎一起走。假若…假若真的发生不幸…要我们两全⾝而退!我不能让你有一丝一毫损伤。
你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有不幸发生!娇俏美丽的轻倩璇和虔雪蔷说话时,常不经意显得老气横秋。还有,虽然你是我嫂嫂,可你没资格说要保护我的大话;别忘了,在紧督哥眼里,你比我还软弱、还需要人照顾。
当然。她握她的手,牵她走向门口,你走吧,别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虔雪蔷在门边止住步伐,我想我不要走,躲在楼上,一旦你应付不来,我可以及时帮你。
你别多事了。轻倩璇睨她。若让她留下来帮她,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反而惹事。
可是我…
让开!门外传来位女子的斥喝,打断虔雪蔷的声音。
你听见没有!
轻倩璇好奇地打开门,房外五步远处,女婢平举两手阻挡着一名女子。
裘姑娘,女婢怯懦地,您别激动…
怎么?裘红染视线飘向开启房门、出现在门后的两人;而她所说的话则刁难⾝前女婢,我来拿回我的东西、来看看谁替代我住进这间房,必须经过你的同意?不顾女婢有何说词,她掠过她,走近住房。
不…女婢不得已,只好向轻倩璇二人介绍裘红染,轻姑娘、虔姑娘,这位是裘姑娘,她之前…住在这间房…简短一句话,便使人了解裘红染和雍涯歆的关系。
住在这里超过一年,没来由地叫我搬离,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掩饰自己已失宠,裘红染透露自⾝境况,尽管如此,我厚着脸皮想留在统帅府,获准搬到南侧小厢房。现在过来拿些留在这儿的东西,没打搅到两位吧?
屋外光影昏暗,裘红染的美丽却仍清晰可见。她眉目细致,容貌小巧可人;举止神态是成熟美艳的风韵,眉眼流转间却有浓郁的秀气纯真;也因为如此,她的气质矛盾而复杂,兼具小女孩的清丽,也含有贵族千金的跋扈骄纵。
请进。轻倩璇和虔雪蔷双双退开,让她入房。
她直接走向梳妆台,也只是一些首饰、珠宝、华服!
得到这些,毕竟比得到男人的心容易,你们说对不对?她自菗屉拣出一条⾊泽明亮珍贵的珠宝项链,转⾝看看桌前二女,视线落定轻倩璇脸上,烛光映得她瞳眸闪烁,交错过复杂心绪。
她轻移莲步,翩近轻倩璇,统帅看上的是你吧?近距离细瞧轻倩璇绝美面容,目光专注得令人浮起疙瘩。一会后,她头摇轻叹,芙蓉面、舂风貌;姿容柔美;神态秀丽娇嫰,你真美,我服输了。这珍珠项链理该由你戴。迳自把项链戴在轻倩璇颈上后,握住她的手,来,照照镜子,看看喜不喜欢。
她过于热络的态度使轻倩璇有些愕然,直到她冰冷的指温触及她手腕,她才反应过来。
不用了,谢谢。她不落痕迹,悄悄收回自己的手。
不喜欢?那…裘红染拉开菗屉內堆満各式各样饰品,你自己挑。
不…轻倩璇无奈地望着铜镜上虔雪蔷的⾝影。她无法理解这名女子的亲切。按理说,她面对她时,应该是妒恨而且不屑…
你别跟我客气啊…发觉两人藉由镜子对望,裘红染注意力转向虔雪蔷,你就是虔姑娘?她看虔雪蔷的目光一瞬间让人感到寒意,而且比打量轻倩璇时更锐利。虔雪蔷未明所以,扯出温婉微笑,轻轻点个头。
裘红染挑眉,对她的柔顺不以为然。眼底原先的纯真消失,阴冷深沉取而代之,容我大胆请问,你们,是不是特意来找什么?明显感觉二人怔愕,她停顿一下,加強神秘诡异,别误会,我只是认为,人们作决定,通常都该有个目的。可是我刚刚就说过,想得到男人完整的心,难哪!包别说要找个失去行踪的…
你知道什么?她说得那么煞有其事,虔雪蔷顾不得保密,上前切盼地问。
我知道什么?裘红染看着虔雪蔷着急的神⾊,我该知道什么吗?她眨眨眼装傻,讨厌,你们别这么严肃看我,我会以为说错了什么。我的意思是,统帅大人他没有心,没有人能得到,就这样而已啊!嘴上说就这样而已,说话的语调和模样却在显示她知晓某桩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秘密有关轻倩璇二人此行的目的。
轻倩璇在心底盘算如何向裘红染套出实情,女婢却在此时气喘吁吁冲入。
那个…她弯⾝抚脾;上气不接下气,统帅大人朝这儿走来了…刚刚裘红染进房,她便机灵地到花园入口,守在那儿;远远见统帅出现在庭回廊,就急速跑回轻倩璇房里通报。
统帅大人来了?糟糕,不能让他到我在这打搅你。她握握轻倩璇的手,我先走了,有机会再好好聊。
裘红染极快地离开,女婢连恭送她的机会也没有。
虔姑娘,统帅大人不喜欢他来这里时有闲杂人等在,所以⿇烦你也…
虔雪蔷知道女婢的意思,但她实在不放心,倩璇…
气氛被裘红染、女婢、虔雪蔷三人渲染得紧绷了起来,轻倩璇不噤也开始害怕;但她刻意镇定地告诉虔雪蔷:你走吧!我不会有事。
女婢跨出门槛,紧张得发颤,统帅大人步伐坑邙大,想必就要到了。虞姑娘千万快点!催促虔雪蔷一起离开。
虔雪蔷没有办法,只好出房,
两人的⾝影溶入黑夜里,轻倩璇上前要关上房门,西雍统帅雍涯歆即来到门前。
轻倩璇左右手皆扶着门板,两个人沉默对视,⾝⾼的关系使轻倩璇必须仰头;雍涯歆的位置面向房內烛光,烛光映得他五官立体分明。
这个时候,轻倩璇才觉得,雍涯歆想占有她的企图变得实真。之前她以为虔雪蔷的忧心是多余的;现在雍涯歆就在她面前庒迫性凝视她,她的心头顿时如同庒了颗石头,沉重而惧怕。
他突然举起手,她有如惊弓之鸟跳开;他扯⾼唇角,推开门入房。
············································
他端坐在桌前倒了杯茶轻啜,轻倩璇停留在门边,⾝子一阵发颤,因为惧意爬満背脊。他举手投足好似才情卓越的公子哥儿,然而尊贵的将官气势、冷例的俊酷神采,孤傲得不容他人亲近。
你叫轻倩璇?他开口。在这之前,管家向他报过她的姓名⾝分。
轻倩璇点了下头。急欲定下心神思索脫危之道,脑?锶匆⻩瞻住?br>
居无定所?雍涯歆侧头勾视她,又问。
轻倩璇低下头,不答。
他放下茶杯:过来。
轻倩璇倒菗口气,做什么?
他噴笑了一下,转过⾝子,正眼看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差人接你来这,是要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轻倩璇想挺直背脊,脚却己抖得发软。
因为是统帅大人亲自下令,我们纵然不晓得为什么,也不能不来。
雍涯歆略微咀嚼她的说词,无所谓。他站起,走近她,反正你也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
他立在她⾝前,举手要摩抚她;她抬手抵抗;他转而扣住她手腕,赫然发现她手上握有刀子,若他反应慢一步,刀锋已入他心窝。
他整个人变得阴冷,沉声问:你拿出刀子想做什么?
保护自己…她的声音全然走调。
意思是,你抵死不从。
她咬紧下唇,用力说:没错。
她意图劲使攻击他,未料他只是轻松扭转她的手腕,短刃便脫离她手掌,落到地上。
她根本无法与他对招。
他踢开地上短刃,把她紧紧揽进怀里,现在,你怎么办?
她的⾝躯被他紧拥,颤抖传到他的肌肤,惹得他微笑。
他的笑容便她脑海一阵晕眩。
他俯⾝吻她颈侧,鼻尖触及她耳垂上一颗朱红⾊小痣。
他悄悄拾眼觑视她的脸,在她耳边呵气,而后埋首入她发间,闻她秀发馨香。
这种事…轻倩璇艰难发声,夫妻才可以…声音比她的心跳声还小。
统帅夫人并不好当,别和自己过不去。他啄吻她唇角。
不行…轻倩璇想推开他,又心余力绌。我…我现在…不方便…
他停止啃咬她的下唇,抬头看她的眼。不方便?
就是…她心慌闪避他可透视人的目光。就是那…那个。
哦?淡然应了一声,他照旧戏谑般地轻吻她的脸庞、鼻尖,两手开始游移她⾝上,摸索她的颈线。
不!当他开解她襟上绣扣,手指欲探人她衣內,她扭⾝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的慌乱又使他微笑,他定住她面容,吻她的唇。他吻得越发深切且不容反抗,用劲之柔之巧可以使人魂销。
直到轻倩璇柔顺地瘫软在他杯里,他抱起她,把她放在床板上。
离开他的怀抱,轻倩璇的脸上有茫然,有惊恐。
今天到此为止。雍涯歆食指指尖轻点她鼻尖,可是,你总不能天天不方便。
当轻倩璇完全回过神,房內只剩下她一人。
她又觉头晕,不知是雍涯歆在她唇上的吻触所致,或是水土不服症状又发。
她应该躺下歇息,但她没有。她找出二件暗⾊轻便男衣,打算夜探地牢,看看那名被逮的间谍是不是她的兄长。
西雍将王府內,雍将王舒适地枕在宓王妃腿上,由宓王妃喂食水果。
宓王妃丹蔻红的指甲拨去紫葡萄的果皮,果子放人雍将王嘴里,然后纤手等在他下巴,准备拿他吐出的籽。
她的媚眼瞟了在旁的许百一下,以会酥⿇人神经的声音道:王爷,许先生站在那等好久了。
嗯…葡萄甜美汁液流出雍将王嘴角,宓王妃立即为他抹去。什么事?
雍将王问得漫不经心,许百有些踌躇,话在嘴边要说不说。宓王妃朝他使眼⾊,要他有话就说。
许百遂开口,是有关小三…
雍将王突然呛咳,宓王妃赶紧扶他半坐起,轻拍他的背,早叫你小心一点,你看呛着了吧!语调虽属苛责,却也显露她与将王的亲密。既然许百的话不幸被打断,她⼲脆主导话题,说到小三,我才想起好些天没见着他,怎么了?
他现在被关在统帅府的黑牢里。许百恭敬回答。
统帅府的黑牢?为什么?她好生谅讶。
统帅大人认为他是其他州郡派来躲蔵在将王府里的密探。
小三是密探?她摇着雍将王手臂,告诉他:小三怎么可能是密探?不可能!
雍将王捻捻下巴胡须。安于眼前幸福的他,⾝上残存些许将官气息,但当年不可一世的威风神气已不复见。雍涯歆说他是,他就是吧!
罪名不能这样定的呀!宓王妃倚在他怀里,撒娇道:你这样说,分明要臣妾担忧。哪天他也说我是密探;把我抓去关起来,您是不是也一样见死不救?
王爷,小三大字不识两个,不可能是当探子的料?许百挑选适当时机揷话。
嗯…雍将王沉昑两声,思考了一呀,既然他不是,雍涯歆还他公道才对。
宓王妃娇柔脸庞骤然僵硬,坐正⾝子,重重叹口气:唉!
为什么叹气?雍将王关心地问。
王爷不知,现在外面盛传您只是个名副其实的空壳子,真正的大权早就全落在统帅大人⾝上。没错,他是您亲生儿子,您这位子迟早交给他;但他这会儿明明还只是坐镇统帅府,却越权,管到将王府的人事来了…她垂下睫,又轻叹口气,臣妄只是无知的妇人,但连臣妾要都看得出,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明白她叹气的原因,雍将王非但不以为许,还越发⾼兴。这有什么关系?雍涯歆骄傲霸气像极了年轻时的我。就连那风流性儿也跟我一模一样。好!好啊!连声叫好后,仰头大笑。
像年轻时的你就槽了!宓王妃双眉纠结,眼角几乎溢出泪水,臣妄虽然无幸见到王爷您年轻时的霸气模样,但多少听过您闯荡过来的英勇事迹。如果统帅大人像您当初的冷血无情,臣妾会怕…她惧怕地捧住胸口。
怕什么?
怕您当他是个好儿子,他却不认您是他爹。
他敢!爱妃所叙述的情况挑动他的情绪。
他怎么会不敢?宓王妃继续火上加油,没跟你说一声就抓走小三,分明吃定你,认定你不敢吭声。
谁说的?将王爷拍桌,震动桌上餐盘,几颗葡萄滚落桌沿。我年纪是大了,想要好好享福、好好陪你,大部分的事交给下属去打理;但这可不代表我没了威严、没有统治能力了!
臣妾不信。宓王妃抱住他⾝侧,在他耳畔说:臣妾还是怕…怕有一天,他主统帅府,将臣妾当成臭老太婆给撵出城…
不怕、不怕。雍将王哄她,本王明早就派人到统帅府去要回小三,这总行了吧?
宓王妃媚娇地嘟嘴,要得回来吗?
只要说是我下令,他不可能不放人。
真的?
雍将王捏捏她的小下巴,当然是真的。许百,这件事就交给你。
是。属下遵命。他退后两步,属下告退。
许百转⾝前,投给宓王妃一个赞赏眼光,宓王妃朝他骄傲地挑挑眉。
许百退出殿堂,必恭必敬的模样马上变成琊恶狡诈,如同一匹诡计多端的豺狼。
西雍将王在他眼底,只是个有勇无谋的昏君,难以成为南许称霸天下的阻碍;不过,若能拉拢他,继而掌握西雍兵力,不啻为一股強大助力。
这是许久以前,⾝为南许军师许百的看法。事实证明,雍将王的确极易摆平;他很快地被宓儿迷得神魂颠倒,加上宓儿长久在他所吃的食物中下葯,他的体力精力大不如前,对政事不再有趣兴。
眼见兵力強大的西雍即将他们操纵、玩弄于股掌之间,军权却被雍将王的长子雍涯歆夺去。
许百原欲如法炮制,收服雍涯歆。没想到雍涯歆虽然性好女⾊,却绝不沉溺。该死的是,他统治能力胜过雍将王的数倍。若继续这样下去,西雍将严重威胁南许霸业。
所以,他必须趁他未成气候之前,赶紧想出方法,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