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全与关先生结婚之后因故改变主意留在海上，不到三个月，战争爆发了，海上很快被占领了。小全与关先生被迫搭上了离开海上的第一艘船，但是船才开动没多久，竟然就在所有人的面前被炸沉了。”
王大深深地叹口气无奈地说：“打捞的结果是：无一幸免…”
“那我呢？”若葳急急追问，可是问出来的问题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连忙头摇改口说：“不！我的意思是说芳倌…”
“芳倌也在那条船上。”
钟若葳忧忧地看着王大说：“就这样？历经了历尽艰辛才得到的幸福，就这样结束了？”
王大不胜唏嘘地叹口气苦笑。
“是啊…就这样子…”
“不不不！这样的结果我不能接受，完全没道理！这完全没有道理嘛！”
王大无可奈何说：“娃儿，我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了。我活了八十九年，唯一学会的事情就是‘没道理’。如果有道理，我怎么又会遇上你们？你、那位楚先生与你妹妹，真的和我认识的人一模一样。这又如何解释？这有任何道理可言吗？”
若葳无言，看着跟前的老人，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他说得那么真诚，但是人的年纪大了，回忆会分毫不差吗？
她很难相信她和小双真的就是当年的冷芳倌与杜小全。
王大深深地叹息，连他自己也
糊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如此相像？
就算有也是少之又少，但是他却一口气见到三个。
命运果真是要这么捉弄人吗？
真的要安排他们重回到这里，完成这未完的结局吗？
还是这只是一场诅咒？
这是诅咒吧？
如果不是诅咒，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旧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工作，只有她苍⽩地坐在楼梯上，觉得自己已经快到崩溃边缘了。
如果她再一次妄想、再看到、听到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那她该怎么办？她果真疯了吗？
“安妮呢？”导演在楼下大吼：“谁去找找她？时间很晚了。今天我们一定要把这一段拍完。”
“她应该还在楼上化妆…”小丁嘴巴说着，手里可没闲着，她忙着打理现场临时演员的⾐服。
小双听闻便马上站了起来说：“我上去看看…”
“小双…”楚
出声时制止她。
她微微一笑。
“不要紧，我好多了。”爬着那楼梯，无来由地，一股強烈不安的感觉再度向她无情袭来。
小双硬生生地昅口气，闭了闭眼睛，提着颤抖的腿双一步一步往上爬。
你绝对不能再让那些毫无来由的恐惧击倒自己。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当它是护⾝符一般让自己有勇气面对。
“楚孚是我的，你这个
女人！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从我手中夺走他。”
“你给我滚！最好滚得愈远愈好…”“别再装出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了就叫人讨厌！”
她的头愈来愈痛，跟前金星
冒，她用力睁着眼睛力图振作。
“小双！”楚见情势不对，马上赶了过来。“小双，你还好吗？”
“我…”
“还是这么小可怜？”楼梯的最上方出现苏真的面孔，她厌恶地盯着她看并冷冷地说：“你真的这么喜
这种角⾊吗？”
不可以倒下去！小双在心里不停地呐喊着。但随着苏真…不！苏安妮一步一步走下来，一步一步靠近，她的腿也越发不听使唤，整个人摇摇晃晃，无以为继。
“小双！”
为什么会这样？
钟小双在心中自问。
为什么这种事竟然会落到她⾝上？
随即她的眼前一黑，这个人从楼梯上跌了下来，正好跌进楚的怀里。
梦里她不停地跑，明明已经无力再跑，还是死命地像只受伤小鹿似的四处奔跑。
真的她好累，好想停下来
口气。但一旦停下来，那黑暗中的魔爪便会将她紧紧掐住，将她无情地呑噬，所以她只能不断地向前跑去。
“楚孚…”
她听到自己哭叫的声音，听到心里不断
战的理智与矛盾。
她该怎么办？她好慌、好，一点办法也没有。
如果她可以选择，她宁可这一切都是一场恶梦，等她醒过来，她已经躺在自己温暖柔软的
上，而这一切就可以摆脫，不再纠
着她吗？
她不能再继续逃下去？
她不能疯，不能崩溃，不能被外界的一切惑！
那些都是假的！
什么楚孚、什么苏真、冷芳倌…那些都是假的，不存在的人！实真存在的是钟小双、楚和苏安妮。
依莎贝是假的，巧合的两个楚孚更是假的。以前若葳不是也说过吗？如果没有那些无法计数的巧合，这世界
本不会存在。
人对于巧合这件事，唯一的对策就是认命的接受它，因为之所以会有巧合，自然是已经发生过了。
已然发生，如此巧合…那还有什么话说？反正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是吗？
小双终于停下脚步，黑暗中只听见自己的息声。
“楚？”她轻轻地唤：“楚？”
远方似乎有一线灯光。
她觉得好冷，不由得抱紧自己，却不得不努力地把自己的脚提起来往前走。
“楚，是你在那里吗？”
黑暗中仍没有半点声息，那光线昏暗得十分诡异。
她心里好怕…
一条人影缓缓现在她眼前，那人不是楚。
小双猛地停下脚步，恐地注视着那来人。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把他抢走了…”她
冷地开口。
小双闻声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楚！”
“你听见了没有？”
苏真、苏安妮两个影像至此完全重叠合在一起。她们狰狞地微笑着，笑声冷透心扉。
“我不会再让你抢走他了，因为我会先杀了你！”
“杀了你呵！”
“我会先杀了你！”
“楚！”
“中医上说这是一种梦魇症，得这种病的不多见，而且也无葯可治，顶多只能用一些安神定气的葯物来控制，暂时使病情不至于恶化而已。”
若葳心疼着握住小双的手，她已经昏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小双不停的尖叫、挣扎，发着⾼烧，怎么样也无法清醒过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庒制在她⾝上，不能动弹。
“医生，难道就只能让她继绩这样下去，束手无策？”
楚快急疯了，他握住医生的手紧张地一再追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很抱歉。”医生无可奈何地说：“这种病，病谤在病人的心里，是一种由心理复发的理生疾病，你没听过心病还要心葯医吗？”
他实在无法置信这种评论。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曾有人说这种话来敷衍他。
那医生看出他的不満，他也不多辩言，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送她到别的地方去试试看。”话一说完，他转⾝便走。
“医生！”若葳急得哭了起来。“那我妹妹怎么办？她才二十岁耶！”
“任天由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听到这话，若葳这个人都傻了。
他这和叫她准备后事有什么两样？天哪！她为什么要让小双来这种鬼地方？她为什么会那么愚蠢！
“若葳…”楚叫她。
“你走开！”若葳哭着吼他：“都是你，小双要不是遇上了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楚难过地低头。
“我真的很抱歉。”
“抱歉你个鬼，你走啊！我不想再看见你了，你给我滚！”
楚深深地看了小双一眼，只能低低地开口：“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她的，不管要怎么做，要什么样的牺牲，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她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人都没经过处理就转世了吗？”
负责转世事宜的人全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哼。
⽩⾐女子怒气冲天地瞪着他们，她平时是和蔼可亲笑脸
人的，这一次会让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定是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
“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
他们还是无一人敢出面说话，⽩⾐女子气得拂袖大声斥说：“我在问你们话啊！”其中带头的小表终于苦着脸抬头说：“⽩⾐姐小，面包都已经做好一大半了，再加东西进去会有用吗？”
⽩⾐女子气得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黑⾐男子却闲闲地拍拍她的肩安抚道：“别这么火气大，除了钟小双之外，我看其它人的情况也还好，不严重…”
“什么不严重？”⽩⾐难过地叫了起来。
“她都快被那些错的回忆给弄疯了，你还说不严重？”
“那也是她的命啊，钟小双原本就多情善感，前世的记忆处理过之后，她竟然还能记起以前的事也是…”
“那不是重点。”
“我提点过钟若葳…”
“那也不是重点！”⽩⾐冷着脸瞪他。“我不知道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但重点是既然我们犯了错，这个错误就必需即时弥补过来才行。”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是我故意要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这样的说词可就太不公平了！我也不想见到事情变成这个样了啊。”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严厉地瞪着他们说：“我也不想现在去追究责任，只是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我一定会找到犯错的那个人，并且追究责任归属。”她说完便轻⾝拂袖而去。
“黑⾐大人…”
“不要紧，有事我负责。”黑⾐耸耸肩，看着⽩⾐怒气冲冲的背影的确让他有些內疚。终究楚孚是个祸害啊！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黑⾐甩甩头，想扔掉那令人不悦的讨厌念头。他只知道楚孚是个祸害，而祸害自然是不值得同情的。
隐约中听到啜泣的声音，小双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那黑暗好深！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摆脫那束缚。
那是谁在哭？不是若葳，也不是楚。
那是关骆军。
小双焦急地挣扎，是骆军没错，他怎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小双…”她听到他痛苦的低语：“小双你千万别走，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不在乎。你要跟谁在一起都好，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你好起来就好了。”
骆军哽咽地继续说：“我知道我这阵子很恶劣，我对你坏透了…可是我心里好难过，看到你不快乐的样子我更难过。小双，我是真心喜你的！”
必骆军趴在她的病前喃喃自语诉说：“虽然我跟楚说过我要他小心一点，我随时都会把你抢回来，可是观在我终于知道了，只要你过得⾼兴就好了，只要能看到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活着，我就已经心満意⾜了…”
“骆军。”
若葳的声音出现，关骆军连忙擦拭眼泪。
“若葳…”
“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若葳苦笑说：“小双真没福气。”
必骆军同样苦笑着摇头摇。
“人各有命．小双一直在告诉我她并不爱我，可是我就是听不进去…是我太笨了。”
“小双要是知道你的想法…”若葳叹口气说道：“我不知道小双如果知道你的想法，她该⾼兴还是难过？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一下子成
了好多…”
“我早已经长大了。”
必骆军苦涩地笑了笑看了小双一眼。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小双的心意吗？我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一个成年人怎么可以那么认不清事实？我拒绝承认小双不爱我的事实，也拒绝承认自己的成，我宁可继续幼稚下去，那就可以继续着小双，也许那会让我有一点机会，所以我一直都不愿意面对。”
若葳意外骆军的痴情。
必骆军叹口气。
“可是现在我知道我是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骆军…”
“⽩天你和那个王大老先生所说得话我也听到了，他不是说过了吗？杜小全最后对关岳升说的话是：这辈子我属于你，但是下辈子我属于楚孚。”
“你真的相信这些？”
“没有所谓信不信，但是我的族谱里千真万确有关岳升和杜小全的名字。”
钟若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骆军也叹命运的捉弄人。
“很意外吗？我自己也很意外。当王老先生说出那两个名字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没想到我竟然就是他们的后代。”
“你因为这样所以才认命吗？”
“不是认命。”关骆军痛楚地看着小双。“而是成全。”
小双的颊上落下两滴泪⽔，他轻轻地伸手替她拭泪。
“不管那故事是不是真的，小双只有跟楚在一起才会快乐，而我只要小双快乐…那比什么都重要。”
他一定得想办法找出事实的真相，否则救不了小双。
事实上小双有的感觉他也有，只是不像她那么強烈，也许因为是他不够敏感、也许因为他太強悍。本来他并没打算深究那其中的原因，毕竟那是属于不可知的部分，知道的话也不能改变些什么，不知道而将之归咎于巧合反而容易释怀些。但现在情况不同，那已经严重威胁到小双的生命。
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他唯一的线索是那栋老房子，从种种迹象显示小双对那栋老房子的确有种奇异的畏惧感，尤其对房子里装扮成海上女子的苏安妮更是。
楚回到老房子，所有的工作人员早巳收工离开了。屋子里没有灯光，风一吹，空
的屋子便发出诡谲的呻昑声。
他推开老旧的木门走了进去，站在屋子里，仔细观察周遭希望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冥冥之中他也相信他和小双的相遇不能算是偶然，那是命运刻意的安排，也许他与小双前世真的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也许他真的是楚孚，而小双则是依莎贝、是杜小全。
现在他只能对号⼊座，试着找出证据。
虽然他也不知道找到证据之后能怎么样，但这是他唯一可以解救小双的方法。
走到楼梯，他慢慢发现自己似乎对这个地方十分悉，即使在黑夜中他也能确认房间的位置。
站在楼梯与走廊之间，他微微犹豫…前方似乎有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正佞笑地注视看他。
楚按兵不动地等待着。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房间里有人正在等着他。
那是苏真，也就是苏安妮。
前世因为他一个错误而种下的苦果，现在命运的报复就在前方，命运之神正在等待他的抉择。
他可以掉头走开，代价可能就是永远失去小双；他也可大步向前任由命运的处置，而代价也许就是失去他自己。
“你怕吗？”房间里传出冷笑的声音。
楚没有回答。
他当然怕，他怕失去小双。
“不进来，你永远不会有答案。”女声说。
楚微微叹口气，迈开步伐走了进去。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事比失去小双更痛苦、更可怕。
楚毅然决然地推房开门。
苏安妮正对着门坐着，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你来了…你可知道我已经等了你好久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