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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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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女座与命运的辩驳

  杨志敏一九六三年九月七⽇生处女座A型

  星座书上这样写着

  处女座完美主义者、软弱而优柔寡断

  在修饰这盆鲜花的同时我严苛地审视每个角度

  有些怜惜那必须舍弃的枝叶

  或许再找个小花瓶再增一室新绿

  仿如对待生活中的片段总不忍

  将之遗忘

  完美并不是必须但我努力寻求每一个均衡点

  软弱也不是绝对只是不想失去太多

  星座书上这样写着

  处女座没有主见、缺乏自信但雍容天成…

  站在镜子面前修饰着自己的同时考虑耳环的颜⾊

  其实也只是希望凡事能尽如众人意

  有时是有些委屈怀疑自己

  (大红⾊总是不合适的过于強烈刺眼

  黑⾊又似乎过于庄重或许仍是淡⻩⾊吧)

  但成长与学习我识得更多

  只是不想在人群中成为目光的焦点

  一直想摆脫你的归类

  即使你是那般笃定已掌握我的一生

  向来不懂得如何争宠

  并不奢望你将一切眷顾尽岸于我

  只是别将我的一生

  在那样大声的宣读中悉数决定

  将星座书扔至角落不再遵循…

  风翻起扉页

  最后一行:处女座一旦坦⽩则十分固执

  勇往直前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好像总是在惹你生气…”她坐在他的病旁低声说着,仿佛不为了说给任何人听似的低诉:“我不知道该如何求你原谅我,或许…或许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也说不定…”她叹口气,那声音幽幽怨怨地:“我明天就要出勤了,这次飞⽇本,要四天才能回来,因为还要转机,在这几天之內我是没办法来看你了,可是我会每天打电话回来,阿敏和凌思都会来照顾你的,她们真是好朋友,如果没有她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来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笨的一个人…”

  他完全没有反应,静静地躺着,连手指都不曾动过一下。

  而她已经说了很久了…

  “欧‮姐小‬?”

  “伯⽗,伯⺟。”轻风连忙拭去含在眼眶中的泪⽔,不敢让他们看见她伤心的模样。

  “你不用天天来的,医生说他没事了,开刀手术要过一阵子才会做,你这样太辛苦了。”阿凯的⺟亲有些心疼地这样说着,自从意外发生,轻风那担心得六神无主的样子,让她直觉地认为她是儿子的女朋友,在知道他可能会失明之后仍然天天来看他,更令她打心眼里喜这个女孩子。

  轻风摇‮头摇‬:“我明天就要工作了,好几天不能来,所以今天才来的,我不太放心…”

  “我们家阿凯有你这种女朋友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她感慨地说着:“这次开刀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换了别人早就跑了。”

  “伯⺟…”她张口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她纯粹是基于內疚?连她自己有无法信服这样的话,但又无法承认什么。

  阿凯的⺟亲谅解她那言又止的神态,她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挥挥手为她解围:“不用说了,你快回去了,这里有我和他爸爸就可以了。”

  轻风无奈地起⾝:“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望着她优雅的背影,她微微一笑,若真有这样的媳妇,该有多好。

  “妈,爸。”

  “咦,你没睡?”

  他点点头,医生为了保护他的眼睛,已替他扎上了纱布,那种睁开眼视而不见的情况令人惶恐:“我一直没睡。”

  “那你怎么不和轻风说话?我和你阿爸来的时候听护士‮姐小‬说她坐在这里和你说半天话了。”安太太有些埋怨他:“现在像她这种好女孩已经很少见,你不要因为心情不好就耍大少爷脾气,把她气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阿凯沉默地抿上不愿多说,他也知道他们是误会了,只是有些犹豫该如何对他们解释清楚。

  “她真的是对你很好,那天在医院的时候哭成那个样子,连我看了都难过,你什么时候了个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我们都不知道?也不带回家…”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他简单地打断她。

  “什么?”安太太一楞:“她不是你的女朋友?那她…”

  他有些不屑,有些苦涩地:“是我一直在单恋她,她已经有很要好的男朋友了。”

  安太太大惊:“你在说什么?她已经有很要好的男朋友,那她还天天到医院来看你?哭成那个样子?”

  “少年人的事你不要管那么多啦。”安先生阻止她继续再问下去。

  “那怎么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说来给妈听听。”安太太坚持地追问。

  “没有怎么回事,她以为我是为了她才出意外的,她是內疚,其它什么也没有,你们不要胡思想。”

  “那你到底是不是为了她才弄成这样?”

  “不是。”他说得斩钉截铁地:“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怎么不是?”安太太气愤地嚷了起来:“你一定是为了她才弄成…”

  “好了啦,你是说完了没啦?孩子都已经弄成按呢阿,你还要罗里罗嗦什么啦?他们少年人的代志你不要婆啦。”

  “我…”她仍不服气,却见丈夫指指儿子沉的神⾊,她才心有未甘地停止:“好啦好啦,都不管啦,我去倒开⽔…”她咕哝地喃喃抱怨着走出去。

  “爸…”

  安先生叹口气拍拍儿子的手:“免想那么多啦,先把⾝体顾好才要紧,少年人免惊娶不到某。”

  阿凯涩涩一笑,不再说什么。

  其实又真的能说什么呢?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都是枉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将一切也该有多了结了,心再痛也得对得起自己。

  再心里,他关上了通往外界的门…不再想了,不再思考了,那些痛楚就让它⿇木;很难,但…别无选择。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又突然变了个样子?”

  她不动,不抬头,不说话,连眉⽑都不动一下,当他是隐形人,当他是空气,任他如何叫嚣她依然完全无动于衷。

  林皇宇莫名其妙被三振出局,好不容易敲开的心门猛然当着他的面甩上了,还弄不清楚怎么一回事,他已被宣判驱逐。

  她怎么如此善变,怎么如此晴不定?

  “我到底做错什么?”他朝她质问,而她执意以冷漠的沉默来对抗他,半句话都不肯说。

  “凌思?”

  “请你出去。”她抬起眼,里面没有半点情绪,只有一片冷冷的淡漠:“我还要做生意。”

  “你不能就这样叫我走。”

  她毫不考虑拿起话筒…

  他抢先一步切断它,痛楚地沉声开口:“我到底做错什么?昨天到医院之前都还好好的…”他突然灵光一闪:“是为了⾕之涵?”

  她的神情依然没变,但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情绪却没有逃过他的眼底。

  那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伤痛、狐疑、不确定和逃避。

  “你是为了我认识⾕之涵?”

  “不是,⿇烦你的手拿开,⿇烦你出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不打算让你‘⿇烦’我。”他将手拿开,坐在她的面前毫不放松地盯着她看:“之涵是我的学妹,她哥是我的同学,我们念同一间大学,她念医学系,我念建筑系,我们只是认识,其他什么也没有,你不能因为我认识她就判我死刑,那是不公平的。”

  这世上有公平的事吗?命运为她安排了这样的情节变全然没有公平可言。

  她冷冷地望着他:“我对你的历史、对你的任何一件事都没有‮趣兴‬,也不想知道,你是谁的学长更与我无关,我当然更没有资格判任何人死刑,但我有决定自己要不要和你说话的权利。”

  “事情一旦关系到我,你便失去那项权利了。”

  “出去,不要我‮警报‬。”

  他得咬紧牙关才能制止自己摇撼她的冲动。

  这场意志力之战她到底还要打多久?若她真的对他全无感觉,那么他连半丝机会都不会有,而今她将门开了一条,然后又死命关上它,无疑是给了他一线生机,又马上宣判他死刑。

  为什么?

  他凝视着她,她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视他,毫不退让。

  “‮姐小‬?”两个女客人走了进来:“请问那件⾐服…”仿佛意识到里面的情势正处于紧张状态似的,她们讷讷地顿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思离开她的位置,希望他能识相些赶紧离开,偏偏林皇宇就端坐在位子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一副我不走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那两位客人不自在的草草问了两句话便仓皇地离开。

  她忍无可忍地转过⾝来朝他咆哮:“叫你滚你听不懂中文吗?滚!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你…真是冥顽不灵。”他也发起脾气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大叫:“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打开门让我进去?难道你看不出我是真心的吗?到底为什么?”

  她怒极甩开他的手:“不要你管,滚开。”

  “我不走。”

  凌思气急败坏地冲向电话筒,他抢先一步夺下话机将整只电话扯了下来扔在地上。

  “砰!”那声巨响使两人都楞了一下,门口已有人在观望。

  “林皇宇,你给我滚出去。”她怒吼,气得抓起桌上的书打他:“滚。”

  他连忙用手去挡,被她硬是到门口:“凌思…”

  “滚啊!”他捉住她的手,两人仿佛两只野兽一般互相对峙着。

  她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复仇女神般地瞪视着他。

  他猛然放下手:“好,我走。”猛一咬牙,他头也不回地开了门出去。

  她发着抖,努力平息自己动的情绪,拾起地上的话筒放好,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竟已満面泪痕。

  她正准备出门去接替凌思的工作,好让她能到医院去看阿凯,才拉开门便发现他正伸手准备按门铃:“威庭?”

  “嗨。”他看来有些憔悴疲惫,下巴上的影和眼中的忧郁都在表示他并不愉快。

  她打开门让他进来:“轻风不在,她到公司去了。”

  “我知道。”他不太自在地笑了笑:“你要出去?”

  “恩,去店里接替凌思。”她打量着他,眼底写着关心:“你还好吗?看起来好像没睡好。”

  他涩然地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他已思索了许久,彻夜不眠地思索着这些⽇子以来发生的一切,所有的惘与问题都没有解答,他发现他必须见她一面,即使他并不明⽩为什么。

  阿敏惑地打量着他,罗威庭的⾐着有些凌,平时他很注重外表,虽然随意,但相当整洁;而他现在却似乎正面对着十分重大的问题而不知如何解决似的,连衬衫的领口都只翻了一边。

  “志敏…”

  “恩?你想说什么?”

  他烦躁地耙耙头发:“我不知道…”他苦恼得瞅着她:“一直想见你,可是见到你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烦。”

  她有些忍俊不住地微笑;他的样子像个小男孩,难怪他和轻风会互相昅引,他们实在很相象。

  “到底怎么回事?是和轻风有关吗?”

  他张口言却想了一想又呑了回去改口说:“我那天见到的是⾕之瀚?”

  “你知道他?”她很意外:“轻风告诉你的?”

  “不是,是姑婆告诉我的。”

  她有些无奈地‮头摇‬:“她真是的,怎么连这种事也对你说。”

  “有什么不对吗?”他有些赌气,她那态度本当他是小孩…一个外人和孩子:“我很关心她告诉我那些事。”

  “没什么不对,只是没必要。”

  罗威庭直直地盯着她看:“你们看起来很合适,像一个家庭。”

  志敏微笑:“我和他原本就是夫…”

  “那是过去。”

  她意外地望着他,有些莫名其妙:“那的确是过去,有什么不对吗?”他的态度实在令人费解。

  他警觉到自己已逾矩,但又无法克制住自己地脫口而出:“你们还可能复合吗?”

  她楞楞地望着他,发觉他问得实在太唐突:“威庭?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想知道。”

  “为什么?”

  “因为…”他一咬牙:“因为我喜你。”

  五秒、十秒…终于一分钟过去,室內一片死寂,两人都不可思议地互相对视着。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说的话,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话。

  她的表情无比愕然,他凝视着她,好半晌才终于相信他自己,他丝毫不为自己所说出口的话感到后悔:“我是说真的。”

  “你在开玩笑。”她摇‮头摇‬拒绝相信。

  “真的,我不是在开玩笑。”他有些着急地站直⾝子仿佛強调自己的可信度:“我想了很久才发现这个事实,今天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句话。”

  他的表情很认真,可是教她如何相信?他是轻风的男朋友啊,这实在太荒谬了。

  “阿敏…”

  “我不相信。”她平静地打断他:“请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你是轻风的男朋友,或许现在她为了阿凯的事有些冷落了你,但那并不表示她不爱你,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我不是因为那件意外才…”他有口难辩地挥挥手:“我知道我现在表明心意很突然,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但这一切和轻风都没关系,我…”

  “什么事和我没关系?”欧轻风打开门走了进来,自然而直接地走到他的⾝边拉着他坐下,亲密地拥着他:“不是告诉你我到公司去了吗?我还以为你也会在公司,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找我?”她丝毫未察觉室內那股不对劲的气氛,仍爱娇地挽着他的手。

  罗威庭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阿敏笑了笑:“你们聊吧,我要到店里去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罗威庭开始在心中诅咒自己。

  “在‮机飞‬上遇见的,我似乎和她所认识的某个人很像,而那个人正巧对她的意义重大。”

  “我还以为你会比我知道的多些。”他郁地开口和她一起漫步在医院的庭院里。

  “我的确知道的比你更多,你本什么也不知道。”⾕之涵微笑:“看来你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居然爱上周凌思那样的火暴女子。”

  林皇宇苦笑:“她还真是脾气够大的,乖乖,没见到比她更火暴的女人,这样被轰出来还是第一次。”

  “可见你真的很喜她。”她摇‮头摇‬:“我最⾼傲、自信的学长败在一个女子的手上,相信有很多女子会为了这件事而大放鞭炮庆祝呢。”

  “你就不能放过我?”他苦恼地咕哝:“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有某件事使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到底像谁?”

  比之涵‮头摇‬:“或许问志敏会知道,她们毕竟住在一起。”

  他叹息:“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我居然不知道志敏就是之瀚的前,他结婚的时候我人在国外,他离婚时我本不知道,因缘机会全都错过了。”

  比之涵沉默地漫步在林荫之间,和他一样对时间流逝之‮感快‬到感慨。

  她再也不是当年的⾖蔻少女了,用多了惊叹号到这个年纪,居然只有在感叹之时才能再用得上。

  他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已走到中廊的⼊口处:“我得回去了,哦,对了,我哥开始上班了吗?”

  “还没,他说还有些事必须处理。”

  她点点头:“我想也是,他在国外太久了。”然后她认真而诚挚地望着他:“凌思一定是对过去的某件事仍无法释怀,如果想知道就一定要将它查出来。但是很可能会造成二度伤害,如果你真心爱她,请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

  她点点头转⾝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林皇宇叹口气倚在石柱上凝视这満园的苍郁,茫然无绪。

  从何查起?她是那么样坚守着自己的心,戒慎恐惧地杜绝一切可能会有伤害的事物,而爱…通常是最具有伤害力的。

  “阿凯?我来看你了。”

  他转过头来,缓缓展开一个虚弱的微笑:“阿敏?”

  她坐到他的沿:“感觉如何?”

  “还好。”

  阿敏细心地打量着他:“我刚刚听护士‮姐小‬说医生正为你安排开刀的⽇子。”

  他沉默着,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很大的‮趣兴‬。

  她在心里叹息,发生意外之后他一直很沉默,和过去完全不同,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必于他和轻风的事她一直不敢提起,深恐刺到他,但那个心结若不‮开解‬,阿凯永远也不会痊愈,她真的很不忍心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阿凯,你是不是还无法原谅轻风?”她小心翼翼地探问,观察他的反应。

  他沉默了许久:“没有所谓原不原谅,她有她选择的自由,我并不怨她。”

  “可是你还在乎的对不对?”

  又是一阵沉默:“换了你会不在乎吗?”

  阿敏苦笑:“大概不会,但我也不会因此而伤害自己。”

  “我不是已经认命地任人‮布摆‬了吗?”

  “你并不想复原,在你的心里不想。”她温柔而直指他。

  他没有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沉默。

  “阿凯,看你这个样子我好难过。”她轻轻握他的手:“一点都不象过去的你了。”

  “过去的我有什么好?”他⼲笑:“我呆板、木讷,和⽩痴没什么两样,看看‘过去的我’所造成的结果是什么?”

  “不是这样的。”她急急辩驳:“那时候的你善良体贴,而且细心温柔,不象现在这样自暴自弃,那时候的你虽然常常受挫但从不怨恨。”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可不可以停止讨论这些?”他‮头摇‬苦笑:“反正我是已经瞎了,一切都再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或许这样还好一点,我可以不再去看那些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不许你这样说。”她突然不悦地提⾼声音:“你怎么可以这样放弃你自己?你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伤心吗?你太不负责了。”

  “阿敏?”他有些意外她居然会为了他的态度而生气,她向来是最温和的,几乎没有什么事能怒她。

  “我很生气。”她说着:“不管你和轻风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不能看着你这样下去。”

  “我和她是不可能了。”

  “阿凯,或许…”

  “不再有或许。”他苦笑:“够了就是够了,我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不会让自己在同样的地方再跌倒一次。”

  这次轮到她沉默了。

  一切都不对劲了,先是罗威庭对她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接着又是阿凯万念俱灰地宣告爱情死亡,连凌思都不对劲,她刚刚开着车说要出去散散心,神情忧郁得像是世界末⽇。

  似乎只有她还是正常的,但她真不能确定自己还能在这之中正常多久。

  “阿敏?”

  “我还在。”她叹息:“只是在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一直以为你和轻风会是很合适的一对。”

  “是吗?”他⼲笑两声。

  “轻风太孩子气,而你会是她‮定安‬的力量,或许她自己没注意到,但事实上她一直很依赖你。”

  “现在她已经有属于她自己‮定安‬的力量了。”

  她苦笑,再也不敢确定任何事。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他冷静而有些不胜唏嘘地开口:“突然发觉或许我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轻风,只是我一直没看清楚,还如此苦苦追求,其实,若是真的得倒也是很勉強的,我想我是清醒了。”

  “已经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他有些惑不解:“你为什么一直希望我和她在一起?罗威庭相当杰出,难道你没看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吗?他和轻风才真的合适。”

  是啊,可惜他用情不专,她在心里叹气,为轻风乖舛的未来感到忧心。

  她菗着烟,在深夜里摊开那本尘封已久的相薄,同时也摊开尘封已久的记忆。

  几年前的一切又重新在眼前飞舞闪耀。

  她已许久没有菗烟了,有一阵子,她必须借助大量的烟及酒精来⿇痹她自己,才不致由于心痛过度而‮狂疯‬或死去。

  到后来,她被送进了心理医生的病房里,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不断地接受治疗,她才能重新活得像个人。

  自从⽗⺟相继过世之后,她和整个家族都切断了联系,她知道他们在背地里是如何称呼她,他们说她是个疯子,因为是她一手将自己的妹妹推进了死神的怀抱里,因为是她使整个家分崩离析,因为是她间接造成她⽗⺟的死亡…

  照片上的女孩巧笑倩兮,那年她才十七岁,如花朵般丽,狂野不驯的青舂魅力,从她⾝上的每一处散发出来。

  凌芬向来美得十分耀眼,在人群中永远是第一个被注意到的焦点。

  亲友们说周家两姐妹,姐姐聪慧富才气,而妹妹则冠群芳,都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

  凌芬活泼好动,任而且刁钻,总是做些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她好玩而且敢玩,功课不好却极受老师们的宠爱,因为她能言善道,顽⽪得令人又爱又恨。

  而她则是不同的,她向来潇洒‮立独‬,不太爱与人际,做任何事都独来独往,崇拜喜爱她的通常是刚进校门的小女生;老师们疼爱她,因为她聪明得能举一反三,她也叛逆,只不过和凌芬全然不同,她的光芒恒久但并不刺眼。

  另一张照片是她考上大学,全家陪着去参加开学典礼时的照片。

  照片中的凌芬头发齐耳,同样是‮生学‬头,偏偏她剪起来别有一番俏⽪可爱的味道,还记得当时凌芬好羡慕她从此不必计较那几公分长的头发了,着实为自己的短发哀叹了好半天…

  一切都始于她上大学,如果…

  “凌思?”阿敏在门口叫她。

  “进来。”她熄了烟转头看她:“还没睡?”

  阿敏端了一杯果汁给她:“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我们好久没聊聊了。”

  她接过果汁:“谢谢,没什么,只是很不耐烦林皇宇老来苦苦纠。”

  “你真的不喜他?”

  “我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她答非所问。

  “过去那些追求你的人并不能让你心情不好。”

  凌思佯不在意地耸耸肩:“他特别难,标准的‘沙猪主义’,听不懂什么叫‘不’。”

  阿敏有些失望地撇撇嘴:“为什么呢?我觉得他还不错…”

  “阿凯怎么样了?我今天应该去看他的。”她扯开话题:“医生怎么说?”

  志敏只好放弃为林皇宇开脫的打算:“还好,医生正在安排为他动第二次手术的⽇期,之涵书不能拖太久,否则伤害会更严重。”

  “我回来的时候轻风正要出去,她好像还是満难过的,阿凯连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

  “我知道。”她叹息:“今天我也和阿凯提过这件事,看来他们是真的玩完了。”

  “反正她从来也没对他用过心,让阿凯早点死心也是好的,虽然付出的代价未免大了一点。”凌思摇‮头摇‬:“希望手术能顺利,要不然…”

  “也只能希望如此了,不过…”她顿了一下,有些忧郁:“其实我觉得轻风还是爱着阿凯的,只是她自己没发觉。可是我一直看得很清楚,是阿凯一向太溺爱她,宠得她无法无天,才会造成今天这局面,如果他真的离开她,她会很伤心的。”

  “她现在有罗威庭,伤心的程度会大大的减低。”

  “是吗?”阿敏怀疑,今天发生的事她不打算对任何人提起,只希望他是一时糊,不要再有下次;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对他们的前景实在不敢太乐观。

  “咦?谁的照片?”她伸手去拿。

  “我的家人。”

  “从来没见过呢。”她突然惊呼:“这是谁?好像之涵。”

  “你也这么认为?”她苦笑,不由自主地又伸手拿烟:“那是我妹妹。”

  “真的好像。可是你妹妹…”

  “没错。”她点燃它,吐出一口哀怨的烟雾:“她死了,照片里的人,除了我之外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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