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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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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字

  “阿朗?阿朗?”

  暗的牢房里空的,瑟缩在角落里的人影显得特别娇小脆弱,她蜷着⾝子倒卧在地板上,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大概是吵累了,终于睡着了吧。”负责看管的‮察警‬无奈地摊摊手。“没见过这么会吵的女人,差点把牢房给拆掉了。还咬伤了一个‮陆大‬男人,我们只好隔离她,那哭声听得人心都酸了。”

  狐狸无言地蹲在牢房外,怔怔地凝视着阿朗的脸。

  扁线虽然暗,但还是可以看到两行未⼲地泪痕,那张十分漂亮的脸也因为哭得太厉害而显得有点肿扭曲。

  他的心隐隐作痛,只是脸上却没露出半点痕迹。

  “阿朗?喂!醒一醒啊,你睡死啦?”

  瑟缩在角落的阿朗终于动了动⾝体,肿得像核桃的眼睛打开了一条线。

  “是我啊!”一看到他,阿朗马上跳起来,冲到铁棚边大叫:“狐狸!你终于来了!快把我弄出去!我好担心芜薏,她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都不说话?你快叫他们放了我啊!”狐狸勉強一笑:“你先冷静一下嘛,芜薏没事,寒泽老大已经接她回家了,现在好得很呢,你用不着担心她。”

  阿朗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她愣愣地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地叨念着:“真的?那她没事…没事吧?有没有吃葯?她一定要吃葯的,你记得提醒寒泽织真一定要按时给她吃葯,知道吗?”

  那模样,看得人心碎。

  狐狸无言地点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之后,阿朗才长叹一口气回过头,然后发现新‮陆大‬似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打扮得像个男人一样?”

  他穿着衬衫、牛仔,头发恢复成黑⾊,从上到下怎么看都是个十成十的漂亮男人。

  狐狸瞪了她一眼:“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本来就是个男人!”

  “什么?”阿朗惊愕得下巴掉了下来。张着嘴久久不能言语…

  “喂!你这反应太让人难过了吧?”狐狸居然红了脸:“我平时打扮成女人只是好玩,工作也方便,现在恢复男人本⾊也是应该的吧,有必要这么大反应?”

  阿朗怔怔地瞪着狐狸,实在很难相像那么丽的女人,却是个男人。

  “你自己还不是老穿得跟个男人一样?我们顶多是半斤八两而已。”

  她还是说不出话来。他反而有点急了:“喂!别这样好不好?你要是那么喜女人,那我就一直当女人好了,反正我也习惯了,你别这副鬼样子!”

  阿朗眨眨眼,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刚刚说的话啊,你说要是我喜女人,你就一直当个女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说不下去,从脖子一直到头顶都变成红⾊的。“就是…哎!你真是⿇木哩!我这样对你,你还看不出来吗?意思就是我喜你啦!只要你⾼兴,我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啦,这意思够明⽩了吧?”

  阿朗半张着,又说不出话来了!

  狐狸又气又急,几乎连头发也要变成红⾊的了:“喂!你这样太过分了喔!怎么样也该有点反应吧?”

  “啊…反应什么?”

  “反应…气死我了!反应你到底喜男人,还是女人啊!”阿朗愣愣地想了几秒钟,终于嘟起:“我不知道,不过你这样子満好看的。”

  “你喜我是男人的样子?”

  这当然是个话意上的陷阱,他不问她到底喜不喜他,只问她喜他哪一种⾝份,不管她怎么回答,反正都是喜的。只是阿朗没想到这一层,她只是很努力地回想这段时间以来跟他相处的种种情景…

  想到他第一次带着她跑遍全东京。

  想到他在电梯间那荒腔走板的歌声。

  想到他在天桥上没命地带着她逃亡的情况…

  阿朗只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世上除了芜薏,最关心她的便是狐狸了;在她最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也是他吗?她当时可没想过他究竟是男是女,只是单纯的想见他而已。

  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她却已经要离开⽇本,说不定这辈子都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了。

  “喂!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要说什么?反正我都要离开这里了…”

  “那不是重点嘛!重点是你到底喜不喜我?”

  阿朗又想了三秒钟,终于有些怈气地点头。

  “这世上除了芜薏,我最喜的就是你了。”

  他的表情很有几分失望,毕竟她最爱的还是莫芜薏,而不是他。

  “时间到了,你们说完没有?”

  狐狸气馁地抬头:“马上就好了。”

  阿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刚刚他还问得那么急,怎么她说了真心话,他反而如此失望?

  “我都打点好了,他们会好好对待你的,只要你不闹事,一定可以平安回‮湾台‬…还有,这是送你的。”狐狸将⾝后大大的黑箱子推到她面前。“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模一样的,我不懂乐器,你要是不喜,就卖了它,再买一把自己喜的就好了…”

  “狐狸…”

  “我得走了,寒泽老大会用心照顾莫‮姐小‬的,你不必担心,好好跟他们回‮湾台‬去吧。”

  他说着,懒洋洋地起⾝往外走。

  阿朗咬着下,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涌出淡淡的失落感。

  他走到牢房门口,警员早已经打开门等着他。他回头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想开口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举起手轻轻地挥了挥,淡淡涩涩地说了句:“保重。”便消失在门后。

  阿朗怔怔地看着那门,几秒钟之后才伸手打开那个黑箱子,里面躺着一把吉他。

  狐狸说他不懂乐器果然是真的!眼前这把吉他除了颜⾊跟她原来那把很神似之外,其它的都不一样。这把要⾼级太多了。

  着铁栏她没办法试音,只能轻轻地抚弄琴弦,清脆的声音好动人!

  但更动人的是吉他的角落里…那张小小的狐狸卡通贴纸。

  笑嘻嘻的,与他的笑脸一模一样。

  “让开!”姬月良将忿怒地挥开舂之左卫门,直闯⼊樱冢小夜子的房里。

  她正在梳头,风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放下梳子面对他。

  “这么生气,是为了莫芜薏的事?”

  “没错!”姬月良将恨恨地走到她面前,双眼几乎要噴出火来:“你要弄到什么程度才甘心?非要死她,你才肯住手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死她。”樱冢小夜子幽幽叹口气:“我只是希望她回到你⾝边,原意是好的;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倔強。换了其他女子,应该⾼兴还来不及。”

  “她不是其他女子!我的事也不用你费心!”

  “你很爱她不是吗?看看你,近来什么也不管了,如果不让她回到你⾝边,你只会愈来愈颓废而已,我又岂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姬月良将的心,忽地涌上一阵阵无力的悲哀…

  他到底算什么?他是她的丈夫,而她却迫不及待地想把他送进别的女人的怀里!她说芜薏固执,难道她就不固执?她为何从没想到他们也可以成为真正的夫,他们也可以相爱?难道与他一同经营这分感情,会比芜薏回他⾝边还难?

  “我很抱歉莫‮姐小‬住院的事,也知道织真已经接她回家,但那并不代表你已经完全绝望,我…”

  “我的确已经完全绝望了。”

  小夜子怔怔地注视着他。

  姬月良将惨惨一笑:“小夜子,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真的只是为了芜薏回到我⾝边吗?你敢说你真的一点私心也没有?”

  她茫然地注视着他,似乎真的完全不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我知道你从来没爱过我,你之所以会嫁给我,只不过是奉了太祖⺟的命令而已。但是你也没爱过其他男人吗?”

  “我真不懂你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懂的…”他一步一步近她,双眼灼热得仿佛是两把火炬。“如果你心里不是早已有了别的男人,为什么你会哪些拒我于千里之外?如果你心里不是早已有了别的男人,你又为什么非要把我推给别人不可?你本就不愿意我碰你对不对?你本就不愿意让别的男人进⼊你的生命里!嘴上说是为了家族,事实上却还是自私地想为那个男人守住自己对不对?”

  樱冢小夜子怔怔地注视着他,他所说的每句话都狠狠地刺进她的心中;每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划开了她心里最深沉的角落!

  看着她愈来愈苍⽩的表情,他的心缓缓沉⼊⾕底…

  原本他只是想试试她,看她是否一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清⾼、那般无瑕,谁知道竟然让他说了!

  他息着揪紧了自己的头发,心痛的感觉来得那样仓猝,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天底下最悲惨的爱情莫过于此,爱上一个不想爱、不能爱、不该爱的人,而自己却泯懵无知。等到知道的时候,那感情已经深柢固,教人措手不及,无能为力了!

  “那男人是谁?”他沙哑地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霍然转⾝,重新拿起梳子,用过大的力量梳理头发。因为她是那么地用力,以至于梳子上马上扯下许多柔软的发丝,而她的手也不噤微微颤抖…

  “你不该说?”姬月良将来到她的⾝后,轻轻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拿起梳子温柔地替她梳头。“因为说了,你便再也不是清⾼脫俗、超出任何人的无上女皇了是不是?因为说了,你马上就跌落云端,再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鲍主了是不是?”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绝美容颜依然,但心底却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崩塌,一片片、一声声…

  “这个人一定很出⾊吧?你⾝边接触的人不多,这样的人选应该很容易猜出来的…夏之左卫门?当然不是,那只狐狸怎能打动你?还会有谁?呵呵…应该就是他吧…”

  “住口!”她疯了似的跳起来,却因为用力过猛而跌倒在地。

  “为什么要我住口?你也会害怕吗?你也担心自己的心被人看穿吗?你不是最清新脫俗的吗?你的骄傲呢?你的尊贵呢?”

  “请你住口,不要再说了…”她低着头轻轻地说着,声音几不可闻,一些破碎的情感隐约可见。

  他的心好痛,痛楚使他几乎失去理智,使他想要‮狂疯‬,但小夜子此时抬起头来,披头散发,与平时的⾼贵脫俗判若两人。

  她晶莹的眼中含着尘世的泪,⽔波盈盈、泫然泣…

  他的心…马上被碎了!

  咬着牙,他拼命忍住想拥她⼊怀的冲动。

  他的指甲狠狠陷⼊掌心,濡的⾎,无声落在地板上…

  他彻底被打败了!

  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又须当个没有戏分的配角,不管他如何费煞心思、如何努力,都还是逃脫不了这命运。

  他从来就不该背叛自己的感情,对于莫芜薏如此,对小夜子更是如此。但他做了,背叛了,最终的结局便是连“痴心”这两个字也不配得到。

  她哭了,无声的泪,像透明的珍珠,映着从他掌心落下红滟滟的⾎渍,都一样心痛,一样说不出口。

  姬月良将猛然转⾝离开这里,头抬得⾼⾼的,让‮热炽‬的泪流回他残破的心中。

  只是,这也一如往常,只能欺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寒泽织真住的地方很小,坐落在东京市郊很远的小山上,两层楼的建筑看得出来已经颇有年纪,小庭院也早已荒芜,木造凉亭都有些摇摇坠了,显然已经许久都无人打理。

  她坐在小凉亭里,⾝上穿着寒泽织真的旧⽑⾐,很认真地想让自己的右手拿住炭笔,但那手却怎么也不肯听她的命令。凉意飕风的十二月天,她的额上却冒出斗大汗珠!

  “芜薏,先休息一下,”寒泽织真端来热茶,不着痕迹地将炭笔及画纸收走。“试试看我泡的茶吧!”

  “我还想再试试看…”她有些沮丧地看着被拿走的笔。“只剩一个月而已,等艺术季开始就没有机会了。”

  “心急是没有用的,如果你再生病,才会完全没有机会。”

  “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

  “喝茶。”

  她只好乖乖地用左手端起茶杯,淡淡的幽香马上飘进她的鼻尖,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需要一杯热茶。

  她轻啜一口温度适中的茶⽔,对寒泽的体贴⼊微不噤感到十分窝心!他连温度也替她调整得刚刚好。

  “这地方是我⺟亲生前最喜住的地方。这是我外公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我小时候有很长的时间都待在这里。”他环顾四周,⺟亲温柔的笑颜已经不在,只是耳畔似乎还听得到⺟亲那凄美的歌声。“我的⽗⺟也是经由家族安排而结婚的,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亲一直都有另外的女人;但⺟亲却非常传统守旧,她孤独地住在这里,直到临死之际才对⽗亲吐露爱意,只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我⽗亲非常悔恨,过不到两年也因病去世,他唯一⾼兴的,是自己死的时候心里爱着我⺟亲,这样他们在天堂相聚的时候就可以重新再来过了…”

  “你一定很爱你⺟亲…”

  “嗯…我与⽗亲的感情很糟糕,我一直不能原谅他冷落妈妈。我⺟亲过世之后还是如此,一直到我⽗亲过世前的那一小段⽇子才比较好,只是已经生疏了二十多年的感情,并非短时间內可以弥补的。”他轻叹口气,仰首看天:“我只希望他们现在能重聚,重新再谈一次恋爱…我⺟亲是个很美的女人,如果有爱情,一定会更美、更动人…”

  “我没见过我妈妈,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过我⽗亲很爱她。家里其他的阿姨见到我,总是又爱又恨地说我⽗亲这一生最爱的就是我妈,而最疼的孩子就是我,偏偏我又这么短命…”

  “你又来了!”

  莫芜薏浅浅一笑,扮个可爱的鬼脸:“我只是照实转述而已。”

  “令尊到底有几个子?”

  “嗯…连我妈妈在同,有名分的四个,没进门的我可就不清楚了。”

  “四个?”寒泽织真大吃一惊。“令尊铁定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英俊?”莫芜薏侧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想到她⽗亲那张横眉竖眼的脸,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可能‮湾台‬的女人眼光不同吧,我可不认为他英俊,顶多算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不过,我想他哄女人的本事是极⾼的。因为我每个阿姨都十分美丽动人。”

  凝视着她,微倾思考时有种特别动人的风韵;微微上扬的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让他的心因为爱而満溢。

  爱情是如何开始的呢?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她那浅浅的笑,也许是凝视着她微倾的额,也许是那双清澈如⽔晶的澄净眸子…他永远忘不了那天清晨的影像,见到在湖畔宁静作画的女子,光洒在她的⽩⾐上,那跳跃的光之精灵啊,多温柔的笑容!

  “你知道我有多久了?”

  “一年多吧!我陪良将到大学参观的时候…”他深深地笑了笑,眼角泛起回忆的细纹。“那时你已经是良将的女朋友了,可是我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从看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已经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说的那么坦⽩直率,天经地义似的;莫芜薏想了很久,却怎么也想不起几时曾见过他。

  “那时候你和良将的感情很好…”他轻轻叹息,仍忍不住那一丝遗憾黯然:“你的眼里自然容不下其他人。而我也没打算出现在你眼前,如果你能与良将一直幸福下去,我想也许我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生命之中…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其它的又有什么重要?”

  静静守候的感情啊!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竟有些令人心酸。

  莫芜薏怔怔地看着他,温热的⽔气暖暖地氲了她的眼,蒙蒙的,他的影像看起来特别朦胧,她的心轻轻地颤动,透着隐隐的疼痛,却说不出口。寒泽织真从她的手中取走已微冷的茶杯,用自己的手包围住她冰凉的双手,送到边轻轻呵气,暖暖的热气直透进她的心里。

  她轻吁口气。语言又能传达什么呢?此时此刻啊,已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她宁愿什么都不要想,宁愿忘掉所有的过去未来,只让自己静静地聆听他的心跳…

  拥她⼊怀,将体温送进她的⾝体里…

  倚着他宽广厚实的膛,他的心啊就在她的耳畔,稳定又強壮地擂着声。

  天好凉,细细的雪花跳着轻盈的舞步落在他们的⾝上,而他们的心好暖,凝视着雪花飞舞,宁静的世界里只剩下彼此。

  就这样直到永远吧…如果可以的话,就这样直到永远!

  让这一刻凝固他们的灵魂,化作永恒的宁静…

  “咳…”寒泽织真蹙起眉,小庭院外面传来老妇人轻咳的声音,他深昅一口气,宁静终不可得。

  莫芜薏不明所以地离开他的温暖,风一吹她便机伶伶地打个寒颤。这天,好凉啊!

  老妇人稳稳地走进小庭院,看着枯萎的花树,不由得想起心爱的女孩儿,那在这里孤单地唱了二十年情歌的孩子…每每忆及,心里总涌出一阵又苦又酸的痛楚感。

  她叹口气,在⽔流早已停止的小噴泉前站定。“织真,你真辜负了你爸妈的期望啊!”寒泽织真牵着莫芜薏的手来到老妇人⾝后站定,老妇人银发似雪,看起来不知怎么地,竟憔悴了许多。

  “太祖⺟…这是芜薏,我未来的子。”

  老妇人缓缓转⾝,眼前的女子比照片中的略瘦,神⾊也苍⽩许多,但那双眸子却直透着清澈的坚定,毫不怯懦地回视她的审视。

  她凝视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他们之间的爱情很坚定,眼前已经是他们的永恒,但未来呢?什么样的感情值得用一生当赌注?

  “你为了她愿意放弃一切?”

  “是。”

  “即使她明天便死,永远离开你⾝边?”

  寒泽织真轻轻握住莫芜薏的手,凝视她姣美的容颜。那影像,其实早已深烙在他的每一个细胞之中…

  今天也好,明天也好,他的心都再不能回复过去。她活着,他爱她;她逝去,他一样爱她。

  “是的。”他叹息着微笑,眼里有深情的温柔;角有无可奈何的爱情。“不管她活也好,死也好,我一样爱她。”

  “你真蠢…”老妇人有些恼怒,但她的眼角却泛起泪光。

  “太祖⺟…”

  “你真蠢!与你妈妈一样!”她说着,冷冷转⾝离开小庭院。

  寒泽织真沉默地凝视着老妇人的背影,带着几分伤感,轻轻地吁口气。

  老妇人连背影里都写着失望,走起路不免显得有些蹒跚。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沙哑地开口:“莫‮姐小‬,你忍心拖累他吗?你真舍得要他为你放弃一切?”

  寒泽织真大吃一惊:“太祖⺟…”

  莫芜薏却拦住他,微笑着凝视着他。“舍得。我真正舍不得的,是看他空有庞大财富却只是一具行尸走⾁。我忍心,让他守在我的前,満溢着爱;不忍心的,是让他为爱‮狂疯‬、为爱崩溃…老夫人,我舍得、我忍心;因为我爱他,一如他爱我。”

  狂喜!他的心几乎要因为満溢的爱而‮炸爆‬!

  他动得庒抑不了自己,抱着她在満天的雪花中飞舞!靶动的笑声地冷空中飘扬,他想告诉全世界、想向全宇宙宣告,此生再也无憾…

  老妇人愣愣地停在小庭院前,雪花轻轻落在她肩上,恍惚中,她似乎听到笑声…少女银铃似的笑声,那是多久以前呢?多少年前她也有过类似的感动、类似的‮狂疯‬…

  时光啊!究竟是如何摧折她的心智,竟令得她变得这般冷⾎无情…

  她的角泛起感叹的笑,无言地在雪花中离开了小庭院。

  只是她再也忘不了了…那遗忘许多年的深情感动;她冷硬的心如同雪花在光下暖暖融化,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过去曾有的温柔…

  “恋人啊!你可听到我的心正隐隐泣⾎,请别叫我离开你…恋人啊!你是否遗忘那夜美丽的笑,请记得我们之间一切的好…”吉他清脆的声音在人行道上不停回响,她凄美的歌声引得许多人伫⾜聆听。她独坐在红砖道上,唱着唱着,不知道为什么,泪⽔竟缓缓落了下来。

  心好痛啊,那揪紧的心弦几乎要绷断了!是谁?到底是谁教她这样心痛?又到底是谁教她的心泣⾎,教她几乎不能再忍受下去?

  拌声乍然而止,她突然觉得再也唱不下去了,只能茫然地抬首望着台北的天空?崴穸狭讼叩恼渲椋煌运牧臣栈洌宦湓谒男厍啊⑹稚希湓诩希:思虾甑男α场?br>

  她…好想念狐狸。

  泪⽔落得更急了,脑?锊快シ抛殴サ闹种郑苈淼埔谎挠跋窠倘四垦#?br>

  她终于后悔自己没对他说,自己竟然那么固执、竟不肯坦⽩感情,这行为多么愚蠢啊!现在就算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她好难过,泪⽔擦了又掉,愈是想忍住不哭,泪⽔愈是不肯听话。好脆弱啊!撕下坚強的假面之后,她也不过一介爱哭的女子而已!

  “不要哭…”一只小小的手为她递上面纸,一个小女孩蹲在她面前,很同情地瞧着她:“大姐姐不要哭了…”

  抱着吉他,她难过得抬不起头,只能哽咽地接过面纸。“谢谢…”

  “你为什么哭?”

  她说不出话,面纸很快就了,好像一生的泪⽔都在此刻流尽似的。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小女孩⼲脆在她面前坐下来,想了想之后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良久之后才下定决心剥了糖果纸,将糖推到她边:“给你吃。”

  “不…不用了…你自己吃吧…”含着泪,她还是挤出一朵感的笑容。

  想了好几秒,小女孩看着手上的糖果,看得出她內心的挣扎,小小‮红粉‬⾊的脸蛋很认真地考虑着。最后的结果,糖果还是推到她边:“给你吃。”

  又哭又笑的,这次她接受了小女孩认真的馈赠。糖果很甜,有些化了,但只让那滋味更甜;带着小女孩手中暖暖的温度,她的心变得柔软,那是一颗有魔力的糖果。

  小女孩坐在她⾝边,晃晃胖胖的小腿,又看了她好几眼之后才老气横秋地起⾝:“不要哭了哟,我要回家了。”

  “你家住在哪里?姐姐带你回去好不好?”她擦擦眼泪,这次真的不哭了。

  “妈妈说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小女孩现在才想起妈妈的嘱咐。她很快跳起来,将手中另一颗糖塞到她手里,天使似的笑了笑,转⾝很快跑开。

  望着手中七彩的糖,她轻轻叹息,没来由的,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剥开糖果纸,她又吃了颗糖果,好甜的滋味。

  抱着狐狸吉他,她开始很用功地想…很用功地想着要怎样才能很快回到⽇本?

  事情不会永远绝望,她怎么能如此容易放弃?

  她要回⽇本去。

  ‮湾台‬的天空终于放晴,暖暖的光露出灿烂的笑脸。

  抱着狐狸吉他,她又开始唱歌了,中不过这次不再唱伤情忧爱的悲歌。她明亮的嗓音终于懂得如何诉说希望;诉说美丽的明天…

  “‮府政‬方面不肯将制空权给我们,他们认为我们的权力已经够大,如果连民营的制空权也落在我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目前最大的阻碍还是来自议会的‮主民‬,他们搁置法案不肯审理,工程自然无法开标。”

  她茫然直视前方,平静的脸一如往常没露出半点痕迹。只是她的心啊,却再也不肯平静,再也不肯保持冷静超明。

  “议长对这件事十分坚决,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收买他!一个人所谓的原则,只不过代表他不能被太简单的手段打发而已。”

  “但这可能会引发其他人的不満。反对方面已经多次对我们提出警告,如果我们与‮主民‬员走得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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