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还是坚持不和他见面吗?”顾音关上门轻声问著:“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暂时没必要见面,反正也是吵,何必呢?”她摇头摇,手上的烟虚无缥缈地散发著淡淡的忧愁。
彼音沈默地坐在她的畔,静静地看着地。
她来了三天了,也瘦了三天,憔悴的影出现在她的脸上,虽然她没说,但他知道,她并不愿意离开欧勤。
著一道门,他们彼此磨折,彼此痛苦,他原以为这是他的机会,但现在他才知道他本是个彻底的旁观者。
他失败了,和过去—样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他苦笑着叹了口气。
⽔月回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叹息?”
他微微一笑“因为我已经准备要回去了。”
“回去?回国美?”她意外地:“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说还不急著回去吗?”
“是,但是我回来的目的已经失败了,再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用处,还不如早点回去。”他站了起来走到她的面前,凝视她的眼“不过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或者,你跟我回国美去。”
“顾音…”她为难地看着他“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准备和他离婚了吗?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多久了!”他放手做最后—搏“跟我回国美去!这里已经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
欧⽔月轻轻地从他的手中菗出自己的手,退了—步“不管我有没有和他离婚,我都不会跟你到国美去的。”她歉然地注视著他“顾音,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还不明⽩吗?二十年前不可能,二十年后也一样不可能。”
“到底为什么?”他完全不能了解地叫了起来,眼里写著痛苦:“我真的
不明⽩!难道我在你的心理真的—点地位都没有吗?”
“有的,只是不是可以共度一生的那种地位。”她温和地说著:“我们可
以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想当你的朋友!”
“顾音…”
他懊恼地耙耙他的发“对不起…”
“没关系。”她微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难过,可是我不愿意骗
你,我不爱你,我只能当你是我这—生中最好的朋友,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
彼音…”她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牵起他的手“我是真心的。”
他黯然地望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苦笑着摇头摇“我知道,你一直是
我一个不醒的梦,我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有圆梦的机会罢了。”
欧⽔月难过地注视著他“不要这样,我们都下是小孩子了,爱也并不
一定要拥有,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就満⾜于现状呢?我会到国美去找你的,我答
应你,我一定会去的!”
“那就够了。”他勉強地笑了起来“不过可要一个人来,恕不招待伴
侣。”
她微微一笑“我会一个人去的,说不定再没多久我就得去投靠你了!”
他点点头,细细地看着她“欧,你和他…”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想我会离开他的。”她苦涩地垂下眼“镜子一旦有了裂痕就很难修复了。”
“再考虑考虑。”他诚心诚意地说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很奇怪,不过我是真心的。你们相爱了那么多年,我看得出来你们双方都割舍不下对方。你说得对,我们都老了,既然人生都已经过去一大半了,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月叹息地望着他“不要说这些了,我们出去吃饭,我打搅了你这么多天,也该回报一下。”
“我随时你来打搅我。”他笑了起来,朝她眨眨眼“不过你打揽的好像不是我,是这家饭店吧?”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不过我可没钱请所有的侍者吃饭,就派你做代
表吧!”
当她做完所有的事抬起头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呼出一口气,疲惫的颈项,这才发觉没有斐诺的⽇子竟是这般的难过!
他到底怎么了?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打电话也没人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她烦恼地拿起电话,拨了那支她早巳拨了几百次的号码。
响到第十八响的时候,她黯然地挂上电话,无言地瞪著话筒。
斐诺到底怎么了?他从来没这样过,居然连一通电话也不打,难道是出事了?
冰冰想了想,抓起外套站了起来“我得去找他…”
“找谁?”
她一怔!
凯特倚在门上,脸上带著他那特有的无赖的笑容。“我吗?”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紧紧抓住外套,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似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你的门没关。”他走到她的面前,态度看起来很轻松,但那双炙热的眼却又似乎威胁著要将她呑没!
“你不该到这里来,我已经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她鼓⾜了勇气面对他,:请你出去。”
“我不会出去的,想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我已经等了多久了你知道吗?一他低声地说著,走到她的面前凝视著她的脸,轻轻伸出他的手。
“不要碰我!”她受惊似地后退一大步。
凯特迟疑了三秒钟才放下他的手,受伤似的神情令地几乎要后悔自己的反应!“我不怪你,上次是我太动了,可是我不要你怕我。”
“来不及了!我的确怕你!”冰冰深呼昅一口气,颤抖地微笑“如果你不要我怕你,最好现在就走。”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摇头摇“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他离开她的面前,似乎知道自己对她是个什么样的威胁似的坐在沙发上。“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过去我们过得很幸福…”
“不要再说过去的事了。”她退到落地窗前站定,警戒地注视著他“我不想再谈那些陈年往事。”
“为什么?”他低低地问著:“因为你害怕?因为你怕再想起过去那些事会受不了?会想再回到我⾝边?!”
“⾼凯特!”
他涩涩地笑了笑,将口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来把这个还给你的。”
“什么东西?”
“斐诺给我的【机会】。”他不屑地笑了笑,看着她的表情居然有些同情。“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打算嫁给那样—个人?他本是个废物!”
冰冰莫名其妙地走到他的面前拿起那份合约,她看过之后睁大了双眼,
“这是斐诺给你的?”
“我需要骗你吗?”他仰靠在沙发上,恣意欣赏著她的面孔…那令他魂萦梦牵的容颜…“他说是给我机会,不过我想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他的用意!他是想贿赂我!靠著几⽑钱!呵!”
“不可能的!”她坚决地头摇“斐诺不是那种人!”
“是吗?那你如何解释这个?”他比比她手上的合约“这难道是我假造
的?”
她蹙起了眉沈思著,斐诺为什么会将这个给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还是相信他?”他垂下眼痛楚地低喃:“过去你只相信我,才一年就
澳变了一切?”
冰冰沈默地望着他,他看起来痛苦而且伤心。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这一切呢?她也曾⽇⽇夜夜盼著他的到来!也曾…
也曾愿意为他放弃—切!
“欧,我们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他拾起眼望渴地注视著她“我所做的一切对你来说真的没有半点意义了?”
“凯特…”
他猛然握住她的手,她吓⽩了脸“凯特!”
他无言地摩抚著她的手,过去他总是握著她的手,玩笑似地说这么小的手,他只要一用力就可以粉碎它!
他轻柔的动作令她为之哽咽!
“这一年多以来我总是作梦,梦见我握住你的手,像过去一样…”他耝嘎地说著,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那种痛苦…”他紧紧地握著她的手“你一定明⽩的!你一定也尝过那种苦!我多么后悔当时我没握紧你,我多么后侮我竟笨得放你走!”
她的手臂上有著润的感觉,她愣愣地看着他…
他落泪了…
“凯特…”
他拾起眼,不发一语地将她拥⼊怀中…天!他想她想得心都纠结起来了!
冰冰先是僵硬,然后便被他那痛苦的拥抱所融化。
她…爱过他很长的一段时间。几乎可以连命都不要!
她最爱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可是他们却分开了!刚开始的时候,她每天都像行尸走⾁一样茫然无依地过著⽇子,她怎么可以没有他而独自活著?
地每天都这样问著自己,脑?锶撬摹校男Α⑺呐⑺谋?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疯了!
“欧…”他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她碎在他的怀里,所有的相思、苦痛全化在彼此的拥抱之中!
他需要她!
“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他喃喃地说著:“可是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只要你再给我—次机会!”
“凯持…”
他地吻住她,本不让她有反抗的机会,他的吻像烈火—样燃烧著她的神智!燃烧著她所有的反抗,她不由自主地回应著他,双手绕上他的颈项
这是错的!她不能…
“天!我想你想得心都痛了!”他狂地吻著她,她的脸、她的颊、她细致的颈项!吻痕像烙印一样烙在她的心上!
她无助地缩在他的怀里,几乎无法思考!他那样的情!她只能接受那一切却无法抗拒!
他吻著她⽩晰细致的颈子,双手用力地抱著她,轻轻地啃噬著她所有的神经和理智,轻轻地挑起她所有关于过去的—切—;
饼去…
她摇头摇清醒自己,突然恢复了神智!“不!”
“我爱你!”他狂野地说著,仍埋首在她幽香的肌肤之中!
“凯特…”她无助地推著他“我…”
“天!”一声不可置信、痛彻心肺的呼喊传来!他们全都愣住了!
斐诺站在门口,苍⽩的脸⾊泛出可怕的死灰!
“斐诺!”她跳了起来,连忙整理自己凌的⾐服。“我…”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凯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后,替她挡住他的视线“有事吗?”
斐诺手上的一叠文件掉落在地上,他不发一语地转个⾝,往外大步迈去!
“斐诺!”冰冰叫著,泪⽔无助地落了下来,她焦急地想追出去:“斐诺!”·
“欧!”凯特拉住她“你去哪里?”
“放开我!他误会了!”
“误会?”他瞪著她不可置信地:“误会什么?我刚刚差点就在这里要了你,这叫误会!
“不!”她尖叫著捣住耳朵“不要说了!”
“欧?”他注视著她那痛不生的神态,怔怔地看着她哭倒在地上!
“不是那样的!不是!”她疯了似的大喊著:“不是那样的!”
凯特傻住了,她那凄厉的声音像催魂钟一样,一声声敲打著他的心!
霎时,他明⽩了。
她甜藌地朝车里的他微笑挥手“我回去了!拜拜!”
邢怜生点点头将车子转个头离开,后照镜中的她快乐地走回屋里,而他轻轻叹了口气。
仔仔愉快地打开门“我回来了!”
屋里没有声音,地讶异地走到客厅之中“爸?”
欧动孤独地坐在大摇椅上,双眼视而不见地注视著看不见的前方。
“爸?”她轻轻推推他“你怎么了?妈还是不见你啊?”
他缓缓将视线转了回来,过了很久才把焦距定在女儿的脸上。“仔仔”
“爸。”她有些难过地注视著他,最近她几乎没待在家里过,他竟一下子老了不止十岁!“爸,你不要这样嘛!妈—定会回来的!”
“不,我想你妈是不会回来了。”他深深地叹息,眼里的伤痛几乎要化为⽔珠;“她和顾音在一起很快乐,我想我应该成全他们,你妈跟著我吃了很多苦,我不是个好丈夫。”
“爸,你怎么这样说,这不是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吗?妈不是那种人,她一定是还在生你的气,所以才不回来的!”仔仔安慰地握住案亲的手,他那憔悴哀戚的样子让她有无比的罪恶感!
“我知道的…她是不会回来了。”他仍然是一声叹息,轻轻地自摇椅上站了起来“我累了,我想休息了。”
“爸…”
他挥挥手,⾝影无比地萧索苍老。
仔仔无奈地叹息,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他们就这样下去,到最后走上离婚一途吗?
门开了,冰冰失魂落魄地定了进来“冰冰!我正好有事…”她愣住了!“你怎么了?”
她⾐服凌,双眼哭得肿红地,看起来像…
仟伃连忙扶住她“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她失神地看着她,过了好半晌才突然抱著她“仔仔…”
“冰冰…”她吓得慌了手脚“你别吓我啊!你…”她手⾜无措地:“对了!找斐诺!我马上打电话叫他来!”
她拉住她,哭得沙哑:“没用的!他不会来了!永远都不会来了!”
邢怜生—回到家便看到小海,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他的沙发上“小海?”
“嗨!老大。”小海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来“你回来了?”
“应该是回来了,要不然你怎么会看到我?”
“看样子你的精神不错,还有心情开玩笑。”小海烦躁地抓抓头“我是无事下登三宝殿,你不问我什么事吗?”
他奇异地望着他:“什么事这么严重?”
“你的事。”
“我的事?”他讶异地:“我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小海无奈地:“老头子叫我转告你,要你回去。”
“我已经辞职了。”
“对,可是你不是说有了“火狐”的消息就得通知你吗?现在你的宿敌出现了,老头子乐得不得了!他亲自打电话给我,说是你的休假结束了!”小海无奈地瞪著他看“所以我就来了。”
他怔怔地注视著他。这么巧?他追捕“火狐”那么多年都没有消息,如今他才递辞呈,他便出现了!
“怎么样?”
他摇头摇,不大相信的样子。“是真的吗?不会又是什么骗我回去的诡计吧?那老头子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来!”
“如果真是那样,我难道会不知道吗?”小海懊恼地咕哝著:“我本不希望你回去,老头子又不是不知道,他想骗你也得先骗得过我才行,如果消息不确实,我怎么会这么生气?”
邢怜生坐了下来,表情凝重“他出现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规矩的,如果你不回去就算是外人,我不能告诉你的。”
他蹙起了眉瞪著他。
小海举起双手“你别瞪我,我也没办法!如果我说了你又不回去,反而自己私自去逮他,让老头子知道了他不杀了我才怪!”
他沈默地望着房子里空旷的摆设。
仔仔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将这个地方布置得像个家?当时他说因为没时间,现在他知道了!其实他并没有把这里当成安⾝立命的地方。
他一直知道他们还会找他回去,不是因为“火狐”也会因为别的,他并没
有久留的打算。
“在你做出任何决定之前我都必须提醒你,仔仔是个专情的孩子,你离开
她地会伤心至死的!”小海提醒地说著:“【火狐】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去抓,
可是仟仔不一样!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替你去逮他,仔仔我可就没办法
了!”
他仍沈默著。
小海叹了口气站了起来“你慢慢考虑吧,明天晚上我会来听消息。”
邢怜生点点头“知道了”
“老大…”
“什么?”
小海语还休地看着他,想了想还是挥挥手“算了!你自己斟酌吧!”
邢怜生无言地替自己燃起—支菸,小海走出去的关门声响起之后,他才重
重地叹口气…
如果他答应了他们的要求,那么将来要想再离开,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容
易了。
这意谓著他必须离开仔仔很长的一段时间,而或许这会是永远。
他突然讶异地停住。
永远?
他过去从没想过他会死!从来没有!不管多危险的任务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他像个不畏死的勇士一样到任何危险的地方,做别人不敢做的工作。可是现在他却想到:万一他出了意外,那仔仔怎么办?
仔仔…
他艰难地握紧了双手,他是个亡命之徒,仔仔如果知道,她会怎么想?他怎么可以让她⽇⽇夜夜为他担心?
她会受不了的!仔仔是个那么快乐的孩子,他怎么能让她因为替他担心而失去她的快乐!
他看过太多如花美眷在那样的恐惧中濒临崩溃!他不要仔仔也变成那个样子!
那么他就必须放弃追捕“火狐”的任务…
“火狐”—他的宿敌,多年以前为了他,他失去了两个同伴,也失去了笑的能力!
他曾立誓要抓到那个心狠手辣的魔鬼替他们报仇!事隔多年,他终于出现了,而他却要违背他当年的承诺了吗?
他苦恼地握紧了双手!天!他该怎么办?
他仰著头想着,正头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的手突然碰到什么东西,他在沙发上摸索著,讶异地发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夹在小海刚刚坐过的位子上。他拿起来—看,上面凌地抄著—个电话号码。
邢怜生诧异地笑了起来!“戚小海!你真是个鬼灵精!”
“妈!妈!”仔仔拍著房门叫著:“我是仔仔啦!出事了,你快开门!妈!”
欧⽔月匆忙地拉房开门“怎么了?”
仔仔上气下接下气的冲了进来“惨了啦!”
“到匠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啊!”她拍拍她的背:“发生了什么事了?”
“爸爸生病了!”仔仔焦急地:“他不吃、不喝、也不睡,整个人都傻掉了!』
“什么?”她吓了一大跳“生病了!”
“还有啊!”仔仔急得満房间到处跑“斐诺和冰冰说是要解除婚约,斐诺居然要去参加那个澳洲的什么狂疯大赛车!冰冰现在只会哭,凯特也要去,他们大概准备要到澳洲拼个你死我活的吧!”她手⾜无措地:“怎么办啦!他们全都赢了!”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欧⽔月听得急绿了脸“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她边说著已经开始动手整理行李“我才离开几天就弄成这个样子!你们是…唉…快帮忙啊!》
仔仔连忙将⾐橱里的⾐服全—古脑儿地拉出来“那你不去国美啦?》
“谁告诉你我要到国美去的?》
“爸爸啊!他就是因为这样才生病的。”
她又奷气又好笑地摇头摇“我真是…唉…”
“你没有要到国美去啊?”仔仔莫名其妙地问著:“那顾伯伯呢?”
“他昨天就回国美去了。”她将⾐物全收拾好提了起来“就算我本来想去现在也去不成了,家里飞街跳的,我怎么去¨”
仟仔将手上的东西放了下来,虚假地垂下眼“那我来错了,爸说应该让妈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的…”
“仔仔?”
“嗯?”
“不要演戏了,走吧!”
仔伃抬起眼,她的⺟亲正无奈地瞪著她,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是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