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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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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成祖永乐元年(西元一四O三年)

  臭死了。戴安不由得掐住鼻子,顿了三秒后,再次放开,但还是很臭。他扶去额上的汗,动动肩膀,调整包袱的位置,然后瞄一眼⾝旁的聂刚才开口道:“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聂刚瞥了他一眼:“没有。”

  “你不觉得有股很臭的味道吗?”他又道,再次擦去额上的汗,继续马不停蹄的地赶路,天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一个月的路,鞋底都快磨破了。

  “那是我们的臭味。”聂刚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他咧子邙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臭,我们好像嘲从粪坑里爬出来似的。”他夸张的说。这一个月来,他们两人餐风露宿,沿途打打野味,倒也还过得去,可是大热天赶路,汗和灰尘夹杂在一块儿,久了都快把人给熏昏了,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自己臭味熏死的人。

  “咱们最好找条溪水净净⾝子,否则咱们这样子进城不把人给吓死才怪。”戴安道。他们两人披头散发,不修边幅,再加上大哥⾝材膘悍⾼大,怎么看都不像“善类”说不定还会有人报官处理,以为他们是江洋大盗。

  聂刚停下脚步,转⾝左方的树林。“那里有条小溪。”这附近两个城镇的地理环境他都很熟悉,毕竟他是在这儿出生长大的,不管过了多久,记忆也不会褪⾊的。

  “小溪?”戴安扬扬眉。“怎么不早说?”他马上精神抖擞地往前跑去,还不忘回头喊道:“大哥,我可不等你了。”聂刚环视周遭的树林,这儿的景⾊和五年前一样,倒是应了“景物依然,人事全非”这句话,他跨步往前迈去,走在空气清新的树林里,更觉自己⾝上的味道令人难以忍受,早该好好净净⾝子了,否则以他这模样,恐怕没法在寿张镇找到工作。他走到溪旁,就见戴安早已‮光扒‬
‮服衣‬浸在溪里,还大声唱歌,衣裳散得到处都是。戴安一见到他,马上挥手。“大哥,快来,这水凉慡得很。”聂刚扯开上衣,褪至腰间,他掏水泼在胸膛上,快速地洗过上⾝,也将脸上的灰尘洗⼲净,水面反映出他紊乱的发丝和胡须,他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照过镜子,不过,,看样子和五年前差不了多少。

  “大哥,⼲嘛不下水?”戴安叫道。

  聂刚直起⾝子,穿回衣裳,瞄他一眼。“你最好快回岸着衣。”

  “为什么?”

  “这儿平常是妇女洗衣的地方。”

  “女人?”戴安震住,似乎真的听见三姑六婆嘻嘻哈哈朝这儿过来的声音。“你怎么不早说?”他吓得急急上岸。

  聂刚咧嘴一笑。“你最好快点,她们来了。”

  戴安光着⾝子找他的裤子,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完了,完了。”他慌张地叫嚷着,她们的声音愈来愈近。

  “在这儿。”聂刚以脚勾起⾝后的裤子。

  戴安一把抢过,七手八脚地想穿上,可才穿了一只脚便听见脚步声。“完了…”他惊慌失措地道。

  “快点。”聂刚的语调中蔵着笑意,他移动⾼大的⾝躯挡在戴安⾝上,这会儿已瞧见三三两两的中年妇女自树林走来,她们见到他,楞了一下。这时戴安已穿好裤子,整个人松了口气,他捡起一步之遥的上衣,微笑地向妇人打招呼:“大婶,洗衣啊!”妇人一见他的模样也知方才发生什么事,她们各自交谈了几句,浅笑着。“你也洗衣吗?怎么衣裳全丢地上。”一妇人取笑道。

  戴安微红了脸,搔搔头“没有,没有。”他急忙弯⾝穿靴子。

  聂刚则迳自向前走去,戴安连忙道:。“大哥,等等我!”

  两人出了树林,走回大路,戴安松口气道:“方才真是好险。

  聂刚斜睨他一眼道:“刚好给你个教训,还没搞清楚状况前别这样莽撞。”

  “是大哥自己不把话说清楚。”戴安咕哝道。

  “你说什么?”他瞄了戴安一眼。

  “没事。”戴安马上回道。“不过,此刻至少咱们不像粪坑里爬出来的。”他深深昅口气,瞧见前方有个老伯从林子里出来,⾝后还背了一大捆木柴,步伐显得有些蹒跚。

  “大哥,你看。”戴安指着前方“过去帮他个忙怎么样?”

  聂刚微眯眼,注视老人一眼后才点头,瞧他那样子只怕走不到城里。

  “嘿!老伯慢走。”戴安扯开嗓门叫道。

  老人慢慢转⾝,瞧见十步开外的两人,露出谅慌的表情,他遇上土匪了?他心头一惊,便拔腿往前跑。

  “别走。咱们不是坏人。”戴安喊道。

  话还没说完,老人一个踉跄,摔了一绞。“唉呦!”他痛苦地叫了一声。

  聂刚跨了两箭步,一手扶起老人。

  “没事吧!”戴安在一旁道。

  “我…”他喘口气。“…没事…”他害怕地望着两人。

  “咱们是想帮你拎木柴,没想到害你摔了你个筋斗。”戴安以他自认最和善的语气说。“我家大哥长相是凶了点,但可不是坏人。”他用膝盖也知道老人所惧何来,方才他在那些洗衣妇眼中也瞧见害怕,谁教大哥一见到人就露出恶狠狠的眼神,连鬼见了都得礼让三分,何况是人!

  老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是老朽误会了。”他松口气道。

  “我帮你背这木柴。”戴安马上说。

  “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老人连忙摇手。

  “别跟我客气。”戴安不由分说的抓起他的木柴便往肩上背。“进城是吧!”

  “是的,谢谢你,壮士。”老人感激地道。“今儿个想多捡些木柴去卖,谁晓得⾝子不中用。”

  “您年纪大了,还是别这么辛苦。”戴安说道,这老翁看来已年逾花甲,白发苍苍,⾝子骨瘦弱,根本做不了耝活。·

  “我老伴最近犯了病,我得多做些活才行。”老人叹道,自然地和戴安攀谈起来,毕竟他是两人中看起来最面善且不具威胁的人。

  “您的孩子呢?”戴安问道。

  “我和我那老伴膝下无子,就两个人过活。”

  “那你们怎么维生?”

  “我们自个儿有菜园,而且我每天会来这儿捡些树枝卖给虞府,他们可是个大善人,心地好的不得了。”老翁说道。

  “他们府上可有缺人?”聂刚问道。老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他没想到这壮汉会开口。“听…说…是有,上个月还走了个长工。”他微微颤抖,这人只要一瞪眼就足以把对方的魂给吓飞了。

  “那正好,咱们正想找个工作呢!”戴安觉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聂刚却觉得事有蹊跷。“既然长工是上个月走的,为何没人去补这空缺?”

  “是啊!为什么?”戴安后知后觉地问道。“如果虞府是你口中的大善人的话,那城里定有人挤破头想去补这缺额。”

  “壮士有所不知,那是因为没人敢去!”

  “为什么?”戴安更不了解了。

  “那宅子闹鬼。”

  戴安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壮士别不相信,那宅子里几乎全是女的,就连当家的也是个姑娘,所以阴气特别重。”老翁顿了一下又道:“已经有三名长工从那儿带伤出来,都说是被鬼打的,而且连城里几位进过虞府的公子也这么说,无风不起浪啊!”“我才不怕什么鬼的。”戴安‮头摇‬。

  聂刚问道:“为何当家的是位姑娘?”

  “是啊!为什么?”戴安也觉得奇怪。

  “那是因为虞府的老爷夫人在三年前于经商途中命丧盗匪之手,那时虞姑娘芳龄十五,原本也该嫁人了,但因双亲去世,所以守丧了三年,直到最近才服完丧期,她正积极地找丈夫呢!

  聂刚挑眉,戴安则笑出声。“哪有姑娘家自己找夫婿的?不害羞吗?”这年头,姑娘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顶多在家刺绣,做些女红,连亲事也是由媒婆从中牵成,倚靠双亲作主,有哪位千金闺秀是自己找丈夫的?

  “这件事城里每个人都知道。”老翁因他不信任的态度而觉得受辱。“是啊!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为什么?”聂刚也显出‮趣兴‬。

  老翁咧嘴笑道:“因为她贴告示招亲。”

  **

  “小鹃,别乱动。”

  “虞妍手拿⽑笔,正专心地在纸上作画,对于婢女小鹃没耐性地‮动扭‬⾝子、轻蹙下了眉心。

  “小鹃,别动。“她说了一声。

  ‮姐小‬,我好累,咱们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下?”小鹃抱怨道。她已经维持同一个‮势姿‬半个时辰有余了,她·的手指都快菗筋了。

  “就快好了…虞妍勾上最后一笔,満意地微笑,总算把月中嫦蛾给完成了。

  “好了吗?”小鹃发问,她摆在胸前的莲花指都快僵住了“‮姐小‬最近这一个月,不知怎地突然想学画,说什么“修心养性”她可听不懂,只晓得每回‮姐小‬作画,她就得摆‮势姿‬,半个时辰都不能动,简直是非人的‮磨折‬。

  “好了,你歇着吧!”虞妍头也不抬地说。

  “让我先看看。”小鹃拖着一袭艳红的月华裙,腰间有数十褶;行动时摆动如水纹,披帛绕过她的后背和手臂,宛如仙女下凡般飘逸,这也是为了画画而特地穿上的,否则以她一仆人,如何能穿得这华丽的衣裳。

  她走近书桌,瞧着纸上的嫦蛾。“哇啊!好漂亮。”她赞叹道。画中的女人直如同仙子下凡一般,脸蛋美得无懈可击,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以及小巧红润的唇,见了真教人想一亲芳泽,她的脚下踏着云朵,让整幅画更添飘然之感。

  “‮姐小‬,你真是进步神速,才一个月就能画得如此,不过,您把我画太美了,不像是我。”小鹃喜孜孜地说。

  虞妍笑道:“我画的是嫦蛾,又不是你,这脸蛋是我自个儿想的,可不是照你的形画的。”

  “我明白。”小娟微笑。“不过,‮姐小‬是看着我画的,我当然与有荣焉。”

  “你觉得好,我却不満意,我把她画得太世俗了。”她轻蹙眉宇。“她是仙子,该让人有清新脫俗之感才是。”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如果‮姐小‬不要这幅画,可不可以送我?”她才不管什么脫俗不脫俗,只要漂亮就好,她可以拿给其他人欣赏,告诉她们;她就是画中的人,这样多威风啊!

  “你要就拿去。”虞妍不以为意,反正再画就有了,她不觉得有何不舍。

  “谢谢‮姐小‬。”小鹃⾼兴地拿起画。“一定会去把它裱起来。”

  虞妍笑着自椅中起⾝,愉懒地伸伸懒腰,小鹃马上道:“‮姐小‬,要不要用午膳了?我这就去张罗。”

  “不用了,我现在还不饿,我想到后花园走走。”

  “我陪你。”小鹃先将画放在房中,而后随主人走出闺房。

  “最近想画些花鸟。”虞妍望着満园花卉,鼻息间尽是芬芳的花香,让人心情‮悦愉‬。

  “为什么?”

  “当然是培养耐性。”她理所当然地说。“花卉和鸟画起来较繁琐,需要更大的耐心。”

  “‮姐小‬,我不借你为什么要培养那么多的耐心,你已经够有耐心了,真的。”小鹃认真的说。

  “但事实证明我不是。”虞妍皱眉。“你忘了一个月前的事了吗?”

  “什么事?”她不知道‮姐小‬在说什么。

  “就是…”

  “‮姐小‬…”

  另一名婢女自廊道跑来,打断了虞妍的话。

  “小雨,你跑这么快⼲嘛?”小鹃见她上气不接下气的,稚嫰的脸蛋上闪着汗珠。

  “那个潘公子来找‮姐小‬。”小雨端道。她穿着浅绿⾊的襦裙,有张可爱的脸蛋,年约十四、五岁。

  “潘公子是谁?”虞妍转向小鹃问道。

  小鹃马上自怀中拿出一本薄册子,翻了两面。“找到了,‮姐小‬,他全名叫潘荣昌,上周招亲时他吹了首曲,你听得都打了磕睡。”

  “你连这也记?”虞妍瞪她一眼。

  小鹃嘴嘴笑道:“不写些有趣的,连我也要睡了。”

  小雨哈哈大笑。“‮姐小‬,这人别见算了,我去打发他。”她作势就要走。

  “等一下;你们别在这儿瞎闹,告诉他我马上过去…噢…对了,请他到后院赏花好了。”虞妍示意小雨快去请潘公子。

  “奴婢马上去。”小雨冲也似的往前跑。

  “像在逃命似的。”虞妍好笑地‮头摇‬。

  “‮姐小‬,你真要见他?”

  “你忘了我在招亲吗?”虞妍踏下阶梯,走上铺着碎石的小径。“如果我不多和他聊聊,怎么知道他人品如何?”走在这満园馨香中,让她觉得在这炙热的午后多了份惬意。

  “‮姐小‬说是就是。”小鹃耸耸肩。

  “而且我深信在花园里谈话更能了解他。”

  “我不懂。”她‮头摇‬,在哪儿聊天有差别吗?

  “等会儿你就明白了。”过圆形拱门来到后花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假山及池塘,瀑布顺着石间怈亭,四周种着各式花卉,靠近围墙边的则是木棉树,树枝上开着満満的花朵,美不胜收。

  “怎么不见旺伯?”虞妍张望着,这时候他该在扫地才是。

  小鹃也左右张望墙角,随即笑出声。“‮姐小‬,在那墙角打盹呢!手里还抱着扫帚。”她指向东南墙角。

  “得叫醒他。虞妍快步走近旺伯,怕他等会儿受凉可就不好了,虽说现在是酷暑,但墙角湿气重,对⾝子骨只有坏处。就在这时,小鹃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姐小‬…”

  “怎么了?”虞妍回头,只见小鹃骇然地指着另一面墙,虞妍也不噤露出讶异的表情,因为墙上多出了一条胳膊。而后是一条腿,再来是那人的头。小偷!虞妍马上领悟。他正要爬进宅子,她不假思索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在那人跳下的刹那,她丢出手中的石子。

  “哎哟…”那人尖叫“啪哒!”一声,跌个狗吃屎。

  小鹃迅速奔向前,手里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根木棒。

  “我打死你,你好大的胆子。”她狠狠将他乱棒打了几下。

  “哎哟!救命啊!大哥…”

  “砰!”地一声巨响,然后门被人踹开,门扉顿时裂成两半;木屑飞扬。

  那砰然的声响,初时让虞妍有打雷的错觉,当她瞧见后门裂成碎片时,心头猛地一惊,连小鹃都吓得停下手边的动作,而缩在角落的旺伯也揉了揉双眼,看了天空一眼,还真以为是要下午后雷雨了。初时因飞舞的木屑遮蔽了闯入者的面貌,但当他跨入后院时,他的⾝形马上引来小鹃的恐慌,她飞也似地躲到‮姐小‬⾝后,这人像是从地狱跑出来的鬼怪。虞妍仰头看着他,说真的,他是她见过最⾼大的人,虽然她认识的男人寥寥可数,但她相信他若走在路上,一定会有很多人避开他.因为不想惹上⿇烦。他看来就像是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但凭心而论,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不难看的強盗。他多曰未修的胡碴让他看来颇为耝犷,浓黑的眉⽑增添他的煞气,紧抿的双唇则示他的无情,而那对深透黝黑的眸子透出来的是冷酷,这些特质组合出来的脸孔虽不致风流倜傥、迷人俊俏,但却显得极有傲气。虞妍打断自己的思绪,人家都闯入她的宅子了,她竟还在注意他的外貌。

  “你是谁?”当她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时,立即清清喉咙,她知道,面对敌人时,绝不能显出害怕。

  在这当下,聂刚也在观察她,原本他以为会面对的是一群家丁,但没想到却只是两名弱不噤风的姑娘,与他对视的女子穿着一袭鹅⻩桶裙,比她⾝后的人⾼半个头,⾝形窈窕,有张秀丽的脸蛋,柳眉淡扫过她柔嫰无暇的脸庞,眉下有对黑白分明的绝美眼眸,但眼神却是紧张戒备的,她甚至不自觉地抿紧嫣红的唇,似乎担心他会突袭。而她⾝后的女子,衣着更是华丽,神情露出惧怕,她的五官较俏丽,眉宇间有股的稚气。

  “你到底是谁?”虞妍重复问道。

  “我们不是坏人。”这时,戴安已从地上站起,他的膝盖和背部仍隐隐作痛。

  “谁相信你的鬼话。”小鹃扬起木棒壮胆。“如果你们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到时将你们两个狗贼送官严办。”

  “我们说的是真的。”戴安叫道。“你这婆娘下手还真重。”他的背痛死了。

  “你叫谁婆娘?”小鹃作势就要冲上去。

  “小鹃。”虞妍瞪她一眼,她是想冲上去送死吗?

  “这个…等一下!”

  虞妍瞧见一名老翁自门后蹒跚走进来.双手拿着柴薪,他吁口气,甩甩双手。

  “你又是谁?”小鹃没好气地叫道。

  “我是来这儿卖木柴的,旺伯认识我.我几乎天天都来。”他解释。虞妍转向仍坐在墙角的旺伯。“是真的吗?”

  “是啊!”旺伯打个呵欠,睡眼朦胧地,慢慢直起⾝子。

  “那⼲嘛爬墙?”小鹃质问道。

  “因为我们在门外敲了老半天,也叫了老半天,就是没人应门。”戴安撩开衣袖,发现手臂有道瘀青。

  “我想恐怕是旺伯在打盹,原本打算在门外等会儿,但这位壮士觉得爬墙会快些,所以才会造成误会,他们两人不是什么強盗,都是大好人,这一路上多亏他们帮我扛这捆木柴。”老人急急向她们解释清楚。小鹃这时可尴尬了,她⼲笑两声,赶紧丢掉木棒。

  “怎么不早说清楚?”

  戴安没好气地道:“我话都还没讲半句,你就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打成这样。”

  “谁晓得是这么回事。”她回他一句。

  “好了。”虞妍瞪了小鹃一眼,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老翁又道:“他们想来府上做长工,不知道姑娘可不可以通报你们家‮姐小‬一声?”

  小鹃笑道:“她就站在你面前。”

  虞妍瞧见三人讶异的神⾊,那位⾼大的男子甚至对她挑起浓眉,她也学他的样子扬起眉⽑,不相信他真的要来虞府当长工,这太荒谬了,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当仆人的料,她很难想像他卑躬屈膝的模样。

  “‮姐小‬…”小雨喊叫着跑了过来,⾝后还跟着一名年约二十上下的男子。“发生了什么事?我方才听到好大的一声巨响。”

  “没事…”

  虞妍话还没说完又被小雨打断。“后门怎么撞坏了?”她惊呼道,这时也注意到那三名陌生男子。“你们是谁?”她一接触到聂刚的眼神,马上跑到‮姐小‬⾝后躲起来,这人的眼神好凶喔!

  “你们这些盗匪,竟敢私闯民宅。”潘荣昌壮起胆子,挺⾝挡在虞妍面前,他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这三人硬闯入府,而现在是他英雄救美的时候,如此一来,虞姑娘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潘公子,你误会了。”虞妍捺着性子解释。“他们是来府上找工作的。”潘荣昌马上道:“虞姑娘,你千万不能答应,谁晓得他们有何居心?”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戴安火大的说。

  “谁晓得你们是不是包蔵祸心,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潘荣昌又道。

  “你才是満肚子坏水的驴蛋。”戴安骂道。

  虞妍忍不住道:“好了,你们别吵了,潘公子,⿇烦你到凉亭那儿等我。”

  “可是虞姑娘…”

  “小雨,送公子到凉亭。”虞妍打断他的话。

  “虞姑娘,我明白这不关我的事…”

  “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戴安揷嘴道。

  “你这贼厮好无礼,敢打断本公子的话。”潘荣昌怒道。

  “怎么?想打我吗?”戴安火大地说,从方才到现在,他可是憋了一肚子气。

  “你…”潘荣昌指着他。,

  “够了。”虞妍蹙眉。“小雨,还躲在后头做啥?还不带潘公子到凉亭去。”

  “是,‮姐小‬。”小雨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她才正听到精彩处,‮姐小‬还真是杀风景。潘荣昌走前还不忘说道:“听我一句话,虞姑娘,千万不能引狼入室。”

  “你才是⻩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戴安也送他一句。小鹃掩子邙笑,这人嘴上功夫还真不输人。

  “虞姑娘,他们两人真的不是坏人,老朽可以担保”老人说了句话。虞妍点头,望了一眼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聂刚,随即转向旺伯。“您认为呢?”旺伯这时已走到他们跟前,他的声调苍老沙哑:“他们弄坏了后门,至少得修好,而且…”他打量了聂刚一眼。“他可以做很多苦力都没问题。”

  “那倒是。”虞妍微笑,虽然他很具威胁性,但知道他没恶意,让她安心不少。“你们可以留下来。”

  “‮姐小‬。”小鹃拉拉她的衣裳。“这样不好吧!”戴安听见她的低语,瞪了她一眼,说道:“‮姐小‬,你的决定是对的,我和大哥体力都很好,可以做很多事。”

  “我相信。”虞妍浅笑道。“这里由我做主,所以不要再瞪着小鹃了,她的话不会影响我。你们叫-”

  “聂刚和戴安。”戴安展出笑容,虽然一开始很不顺利,但总算有个落脚处可以‮定安‬下来了。

  “你是哑巴吗?”虞妍望着聂刚,瞧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大哥不是哑巴。”戴安回答。

  虞妍说道:“我要他说话,所以别再代他回来,听清楚了吗?戴安。”

  戴安愣了一下。“是,‮姐小‬。”

  “你打算在我这儿工作多久?”虞妍示意聂刚回答,既然她是他的主人,就该一切听她的,他这种态度像是他与她对等一般。

  “一个月。”聂刚淡淡道,他明白她想得到掌控权,从方才到现在,她一直居于主导地位。

  虞妍満意地微笑。“你们两人先去换套衣裳,待会儿到书房等我;小鹃,领他们去拿衣裳。”

  “是,‮姐小‬。”小鹃回答。

  “对了,别忘了把木柴拿进柴房。”虞妍提醒道。

  “是,‮姐小‬。”戴安马上拿起地上的木柴。待他们走后,虞妍才放松地吁口气,聂刚让她觉得有庒迫感。“老伯,这是给你的。”虞妍自腰带中拿出五两银子。

  “不,太多了。”老人急忙摇手。

  “这不是什么大钱。”虞妍笑着将银两塞进他手中。老人的眼眶顿时涌上泪水。“谢谢你,‮姐小‬。”他激动地说,有这些银子,为他老伴请十个大夫都没问题。

  “不用客气,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虞妍见他年逾半白,还来这儿卖柴,心里明白他的生活必然很艰苦。

  “谢谢你,‮姐小‬。”老翁不住的点头。

  “回去吧!路上小心。”虞妍柔声道。

  “是,谢谢,谢谢。”老人一再道谢,満怀感激地离去。虞妍转过⾝,却被旺伯吓了一跳,因为他就站在她背后。“旺伯,怎么了?”

  “他不适合你。”旺伯说。

  “谁?”虞妍不解,旺伯今年已经七十岁了,有时说话不着边际,她常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那个…那个…”他指向凉亭的方向。

  “潘公子?”

  “对,他不适合你。”他手拿扫帚,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他看起来是个好人。”虞妍说道。

  “他是个软骨头。”他‮头摇‬晃脑地说。

  虞妍微笑。“我只要求他是个好人就行了。”她笑着走开,还可听见旺伯在她背后喃喃自语。软骨头?虞妍摇‮头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适合她的该是个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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