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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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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人对买股票的热度比任何玩意儿更甚,有多少人因买股票而一发达?又有多少人因买卖股票而倾家产?1973年2月中旬,恒生指数高达1776点,那时候只要拥有股票就是富翁或准富翁。大老板买股票,太太小姐买股票,清洁工人,帮佣也买股票。由于买股票容易赚钱。赚钱容易,花钱也容易,市面一片繁荣,饮食业更一枝独秀,那时候的人,无论午茶晚饭,一上馆子就是碗仔翘,普遍得如同吃粥。

  赵家豪,买卖股票,已成生活之一环。不过,他赚回来的钱,并没有储蓄起来,一转手就花光了,然而,他也不在乎,因为赵家豪一向主张多买多赚,他通常也是一转手,就赚十万八万。

  1973年3月9,对于栽在股票里的人,是一个刻骨难忘的日子。由那一天起股票一直狂泻,并曾低跌到恒生指数160.8,那些无价之宝,在此一刻已成废纸。

  不过,最初根本没有人注意。有些人甚至高喊形势大好,并且疯狂入货,他们都有共同的信心,认为于不久将来,股票必会再上升。自从3月9之后,赵家豪已不再上班,一切业务,由几个厂长和经理负责。他自己,每必到股票市场,然后回家接听电话,打听股市行情。

  他在3月9后,仍不断入股,每次,听见股票下泻,他就心慌意,如遇牛皮,他就木无表情,若然稍稍上升,他就高兴得大叫大跳。

  翠湖越看越不对劲,她对天龙说:“我看,股票在近期内很难上升,只有不断下泻,你劝老爷赶紧把股票抛售,要是继续下去,股票可能会变成废纸。”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我也劝过爸爸,他是个老顽固,他坚信股票必会上扬,他等待做超级富翁。”

  “我真担心…”

  “你担心什么?他的事根本与你无关。我听话,没买股票,你应该安心。唏!今晚会夜总会跳舞好吗?”

  翠湖总觉得有不吉祥的预兆。

  某天,厂长、经理全到赵家来。这几天,股票狂泻,形势极坏,赵家豪已熬出了头痛病。

  他们几个人关在书房开会,赵家豪双眉深锁,听见属下职员的报告,头痛裂。

  “德国、意大利、加拿大的订单一个月后到期。现在我们急需原料,加上工资,开销及货运,一共需款1206万元,这是本年度最大的易,订单数量以此期为最多。”

  “原料?一向都是先取货,后付钱的。”

  “不错,但是因为上一期的欠款我们仍未清还,他们不肯赊帐,一定要现金或定期支票易,董事长,我们急需原料。”

  另一个厂长说:“我也有两份订单就快到期货,厂内两部机器太旧需要更换,连同原料工资,开销及生产费用,共需款项740万。”

  “DA公司,华达公司,必准佳公司…一共有五间公司的货款必须清付,总数为380万。”

  “你的呢?”

  “80万。”

  “你的呢?”

  “150万元。”

  “还有没有?你们这班讨债鬼,简直要我的老命。你们不是不知道,我手上已经完全没有现款,你们迫我也没用。”

  “没有现款,可以把工厂暂时押给银行贷款,只要订单能如期货,别的事好办。”

  “押了。工厂、机器、公司、别墅,全部押光了。王经理,发达行,金氏公司,吉利公司欠我们的钱,你替我收回来。”

  “三条数已收回来。一共290万,20天前,我已把钱交给董事长。”

  “对!我买了股票。”赵家豪喃喃地说:“我又入了贷。”

  “董事长…”

  去找会计师,看看我一共欠多少钱,这是我个人资产表,你们拿去…”

  “会计师已核准了,一共需款3000万。而且,别墅和赵氏第一分厂的抵押期将,董事长必须…”

  “3000万?1000万我可以想办法。但是,其余2000万我往哪里找?”

  “董事长,如果过期不货,我们除了赔钱,对方还可以任告你违约。事情闹开来,对董事长的声誉,有很大的影响!”

  “我明白,声誉比我这条老命更重要,我宁愿死,也不会做丢面的事。”赵家豪说:‘你跟了我20年,你还不了解我?”

  “我明白董事长最重视名誉,但是事情不能拖,一个月货,还得开夜班呢,现在,连原料也没有…”

  “我会想办法,不过,你要记着,要绝对保守秘密。不能让同行笑!”

  “2000完?赵先生,2000万不同20万,那是一个大数目,何况,你连抵押品都没有,我们银行,没有这个规例,真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这个忙,你还是到别处想办法吧!”

  “假如我有办法,我也不会来麻烦你,天宏兄,请你…”“赵先生,请你不要叫我天宏兄,”史天宏截住他说:“我们兄弟之情在令郎结婚的那一天,已经完结了!”

  “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们相了几十年,我从未求过你,天宏!噢!不,史先生,请你帮我一次吧,我求你!”

  “唔!”史天宏咬着雪茄:“不是不肯帮你,近年来,股票热,向银行贷款的人很多,坦白说,我银行里的动现金极少,真对不起!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赵伯伯!”史芝芝忽然走进书房:“听说你快要破产了,等钱用?”

  “是的!”’。、-

  “那就奇了!你虽然比不上我爸爸富有,但也是个大富翁,怎么堕落到如斯因地?难道就如妈咪说的,丁翠湖命不好,牵累你?”

  “与她无关,只怪自己做生意没眼光。”

  “怎会呢?如果你做生意没眼光,又怎会拥有那么多工厂公司?赵伯伯,你向爹地借钱?”

  赵家豪垂下了头。

  “爹地不肯借钱?为什么不找你的亲家丁太太帮忙?他们是有责任的。”

  “史先生,我告辞了!”

  “唏!赵伯伯,别忙嘛!”史芝芝一手把他拉下来:“爹不肯借钱给你,我肯。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芝芝…芝芝…你肯?”赵家豪十分兴奋,几乎说不出话了。

  “芝芝。”史天宏说:“2000万不是20万,你怎可以…”

  “爹地,”史芝芝靠着父亲旁边坐下:“我们史家,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点钱。况且,我的决定,谁也更改不了!”

  “你这孩子…”

  “芝芝,你真是好孩子。赵伯伯一直说你乖,又有人情味,你借钱给我,我很快会本利加还。”赵家豪一下子轻松起来。

  “不要利息,连本金2000晚也不用还。”史芝芝说:“你要听清楚,我不是借钱给你,是送钱给你,2000万,根本不用还给我,拿去应急好了,算是我一点小心意。”

  “芝芝,那怎可以…”

  “可以的,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你要永远感激我。”

  “当然!”

  “第二,要丁翠湖马上离开赵家。”

  “那…那怎可以,她是我的媳妇。”

  “人不为己,天殊地灭。你要媳妇,就毁了自己,你破产了,你一生也完了!”

  史天宏似乎已明白女儿的心意,他说:“芝芝的话也对,生意人,最实际,要是你破产了,你根本不能在上社会立足。至于绅士俱乐部,那是你最喜欢去的地方,假如你破产,你是个穷光蛋,那儿不再你就算是你平的好朋友,他们怕你开口借钱,对你也会避之则吉。”

  “事业,是男人的第一生命,没有事业,就等于没有生命,连命都没有了,还要媳妇干什么?假如她是个好媳妇,不忍心眼见你面临破产,她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你们的话也对!大嫂不能见死不救。”

  “对了!”芝芝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听说你的媳妇很孝顺你,她一定会成全你的。否则,她就不是真正的好媳妇。”

  “芝芝,第二个条件,我接受了!”

  “第三,天龙必须在一个月内和我结婚。”

  “那恐怕很困难,因为…”

  “一点也不难,天龙爱我,你并不是不知道,他和姓丁的结合,也是为了向我报复,他只恨我,可是,也很爱我,你好好的考虑,你有2000万,天龙得回他的爱人!”

  “可,天龙和翠湖是正式夫妇,香港法律规定办要分居三年…”

  “你是担心天龙一个月内不能和我结婚,必须等他们分居三年,办妥离婚手续,才可以娶我,是不是?”芝芝摊开了手:“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我也不在乎那一纸婚书,只要天龙爱我,对我好,已经足够了!”

  “你很大量,我很感激你,不过…”

  “你可以考虑,不过考虑越久对你越不利,你回去吧!决定了再来,那2000万元,永远等待着你…”赵家豪被那些伸手向他要钱的人迫疯了,他需要2000万,急需2000万。

  这天,赵家豪乘赵夫人睡午觉,偷偷把翠湖拉进书房里密谈。

  “大嫂,我今天和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别人,包括,天龙和天凤。”

  “我不会说话。”

  “那很好!我坦白告诉你,我破产了!”

  “老爷,你…”“假如一个星期内,我不能找到2000万应急,那末,我将会坐牢。大嫂,我年纪那么大了,你不忍心我坐牢的,是不是?”

  “当然,我必须设法…”

  “我坐牢事小,因为我破产而赵氏机构属下的人失业,那我…真是生不如死。”

  “老爷。你不用担心,我们大家想办法,去筹钱,我们可以把房子卖掉。”

  “我已经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押给银行,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大嫂,我破产了,我快要死了,我求求你帮忙我?”

  “我能什么?请吩咐!”

  “很简单,只要你离开赵家。”

  “我?要我走?”翠湖吓了一跳:“我走了,对你有什么帮助?”

  “只要你离开赵家,我就可以有2000万,有了钱,就可以解决一切,你对我的帮助最大,你明白吗?”

  “那是…史家的主意?”

  “大嫂,我很对不起你,本来,我不应该求你的,但是,现在是生死关头,你就救我一次,我会感激你,终身感激你!”

  “我离开赵家,史芝芝就嫁进来,是吗?”翠湖感到浑身冰冷。

  “是的!那是2000万的换条件。”

  “我想办法筹钱,我会尽一切努力,我愿意做任何事!但是,”翠湖透口气,很坚决地说:“我不能离开天龙。”

  “我的要求是有点荒谬,可是,大嫂、我己身陷绝境。你怎能见死不救?”

  “对不起!老爷,我说过,我不会离开天龙,无论将来的变化怎样,我绝不离开。”

  “你…”赵家豪气得直指住她:“芝芝肯帮我,你是我的好媳妇,你竟然这样狠心,你…算是什么媳妇?”

  “我承认不是好媳妇!”

  “你爱天龙,应该爱屋及乌,顾念我这个可怜的老人。我以为,你很伟大,谁知道你比芝芝更自私,你不管我,完全不关心我!”

  “老爷,只要你让我继续留在赵家,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能做什么?解决我的困难,给我2000万?”赵家豪对翠湖一向有成见,根本就不喜欢她做赵家媳妇。所以,他过去不参加天龙的婚礼,后来又诸般折磨翠湖。直到最近,因为受了一家人的影响,对翠湖总算逐渐改观。但是,今时今,利害关头,竟遭受翠湖的拒绝,与平之千依百顺,判若两人,令赵家豪旧恨新仇涌上心头,对翠湖成见更深,憎厌更甚。

  “我会尽能力,能筹多少就多少。”

  “哼!等你筹到了钱,我已经身败名裂。”

  “不会的!老爷,这件事,就交给我和天龙去办,我们会想到好办法。”

  “我爱我的儿子,我不想他为我担忧。接受史家的帮助,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真的这样自私,不肯牺牲自己,挽救我们一家人?你口口声声说爱天龙,你到底怎样爱?你是一个坏媳妇,坏子。”

  翠湖垂下了头。

  “大嫂,我最后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家人。”

  “老爷,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只有你,才能救得了我。”

  “我…”翠湖双手掩住脸,哭道:“我也求求你,不要我离开天龙,没有天龙,我会死的。老爷,我乞求你…”“好吧!那就让我这老头子替你死吧!”赵家豪手指向房门一伸:“你现在可以出去,做你的大少。我也不会再求你!”

  “老爷,我一定会想办法,”翠湖拭去脸泪痕:“我不会眼看着你受苦,我现在马上回娘家,我自己想办法,答应你不告诉天龙。”

  “不必了!你只需记着一句话,有一天我身败名裂,拜你所赐。若是我死了,你就是凶手。”赵家豪咆吼着:“给我滚出去!”

  “老爷…”

  赵家豪抓住纸水晶球向翠湖扔过去,翠湖闪避着,逃出书房。翠湖一面跑。一回想,她决定回家一次,希望父母能助她一臂之力。

  “…2000万?2000万那么多?”丁太太听完女儿的话,叫了起来。

  “天龙、天凤和妈咪可以解决1000万。余下的1000万,就要我想办法。”翠湖说:“我变卖所有的值钱的东西,也可以有300万,现在的目标,就是700万。爸爸,妈妈,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渡过这个难关。”

  “我想想,所有值钱的,及可以变卖的,也只不过四、五十万,距离700万的数目很远。”

  “妈妈,假如把花店顶让,这是暂时的,等老爷应付过经济难关,我会替你另外开一间更大的,好吗?”

  “你是我们的独生女儿,要我们做什么事情都可以,不过,把花店转让,也不值很多钱,我想,尽我所能也只不过能筹到150万,这个数目,已经把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包括在内了,”丁太太叹了一口气:“真对不起你,孩子,我们的能力太薄弱…”

  “妈,不要这样说。是我不好,我有困难,应该自己解决,不应该回来麻烦你和爸爸。”

  “哪儿话,我们是一家人,什么话不可以说,如果你有困难不告诉我,我才生气呢!”丁太太说:“其实我还可以找朋友想办法!”

  “你的老爷也莫名其妙,自己炒股票炒糊了,竟然要做媳妇的去筹谋,这些事情,应该由他的儿女去解决的,天凤的未婚夫,家里也很有钱,还有天龙。”

  “老爷也是一番好意,他不想天龙和天凤为了他的事担心。”

  “这就不公平,他怕自己的儿女担心,就不怕我的女儿担心?”

  “爸爸,我是赵家媳妇,赵家的事,我应该关心,天凤将来要嫁人,是人家的媳妇,我们怎可以向王家要钱?那太令天凤没有面子。”

  “向我们要钱,就有面子?”

  “爸爸…”

  “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翠湖对天龙和天凤有多好?公平,你才不公平,女儿的事,你一点不关心,一天到晚,就只会画画。”丁太太冲着丈夫叫:“女儿有麻烦,你不想办法,还好意思挑剔。”

  “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筹钱,你做父亲有责任。”

  “我无亲无故,向哪儿筹钱?”

  “假如你不是整天爱吃懒做,找一份好工作,不要画那些倒霉的画,我们丁家的财产,也不会只有150万。”

  “你…”“爸爸,妈妈,我求你们不要吵…”

  赵家。赵家豪考虑了半天,看看表,他对子说:“我要去洗澡!”

  “都快要吃饭了,洗什么澡?”

  赵老爷哼着,拿了一些东西,走进浴室。

  赵夫人走到楼下,看见天龙坐立不安。

  “翠湖到底去了哪里?”

  “她出门的时候,我还在睡午觉,亚香说,她出门的时候,很匆忙,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她?不会有事吧!”

  “会不会见娘家?”赵大人说:“奇怪,她自从嫁进来,从未一声不响地跑出。”

  “她不会今天回娘家的,因为明天她爸爸生日,她一早就跟我约好了明天回去。她去了哪儿?我真担心死了!”

  “夫人,已经准备好晚餐!”贵叔走过来。

  “天龙,你打个电话到丁家,我到楼上叫你爸爸吃饭!”

  天龙正在拨电话,突然听见赵夫人尖叫。

  “天龙,天龙…”

  天龙放下电话,跑到楼上,走进父母的卧室,赵夫人紧张得口都震了:“你爸爸锁在浴室里,他不…理我。里面…又有煤气味…”

  “爸爸,爸爸,”天龙撞着门,他回头对母亲说:“叫贵叔,花王他们一起来把门撞开。”

  终于几个人合力把门撞开了,赵夫人已被贵婶扶她躺在上。天龙冲进浴室,看见父亲躺卧在地上。他的身边一支打翻的藥瓶,天龙拿起藥瓶一看,他喃喃地说:“双料自杀!”他马上对贵叔说:“叫司机开车,我们送老爷去医院。老赵,所有的窗都要打开!”

  天龙把父亲抱出去,赵夫人问:“你爸爸怎么了?他…没事吧?”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可能浴室的煤气有问题。”

  天龙不敢把真相告诉母亲…把全部窗门关上,开了煤气不点火,和安眠藥的事…

  翠湖和父母正在商量,芳姐请翠湖听电话:“是姑爷打来的!”

  “我忘了告诉天龙我在这儿。”翠湖过去听电话。最初,还有点笑容,后来,她的嘴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丁太太看见她握着电话筒发呆,越看越不对劲,她走过去问:“翠湖,什么事?”

  翠湖挂上电话,声音微弱:“妈,我不舒服,你能不能替我开车?”

  “能,能,我开车送你回家。”丁太太连忙扶住女儿。

  “不是回家,去医院,天龙他们都在医院。妈,你马上送我去。”

  “好,有话在车上说…”

  到医院门口,翠湖说:“妈,你不要去看老爷,他爱面子,可能不想外人知道他…”

  “我明白,别忘了给我电话。”

  翠湖走进去,天龙已在入口处等候,他拖着翠湖的手说:“回家为什么不告诉我?害我为你担心?”

  “对不起!天龙。老爷怎样了?”

  “张叔叔说,发觉得早,服下的安眠藥数量不多,经过急救,已经没事了。我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自杀?”

  “有没有遗书?”

  “好象没有!我也不大清楚,事情一发生,我就把他送进医院来。”

  到赵家豪的病房,他打了针,已经睡了!

  天龙、天凤、翠湖在房间守候,快天亮的时候,赵夫人也来了!

  7点钟,赵家豪睡醒,一直坐在边的赵夫人说:“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差点给煤气闷死了,幸而天龙把门撞开,救了你!”

  “天龙是我的乖儿子,天龙…”

  天龙拖着翠湖的手走过去。赵家豪一看见翠湖,就象看见了鬼一样:“她来干什么?我不要见她,快赶她走!”

  天龙和赵夫人愕然。

  翠湖低首垂泪。

  “爸爸,你怎么了?翠湖由昨晚到现在,守了你一夜…”

  “如果你们不想气死我,就赶她走!”

  “家豪,她是翠湖,你的好媳妇!”赵夫人抚了抚他的额又抚了抚他的手:“怎么了?”

  “赶她走!”

  “你这个人真是莫明其妙。”赵夫人柔声对翠湖说:“你老爷身体不好,别怪他。你熬了一夜,也太辛苦了,回去睡一觉吧!”

  翠湖含泪点一下头,缓缓离开病房。

  天龙追出去,拖着她:“别怪我爸爸,他病疯了!”

  完全不了解内情的人,每次赵家豪向翠湖咆哮的时候,他们都会说:“老太爷病疯了!”

  只有翠湖一个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翠湖内心强烈地战,她知道赵家豪不惜以生命作威胁,无非想翠湖离开赵家,也许,他并非真的想死,但是自杀这玩意儿,是可一不可再的,万一假成真,那末,翠湖间接上就是凶手,一个杀人凶手,还配留在赵家?赵夫人肯原谅她?天龙,天凤肯原谅她?就算他们全都原谅她,她的良心,也会永久不安!

  但是,要她离开天龙,她一千个不愿意。

  熬了好些日子,才等到有今天。刚获得天龙的宠爱,就要双手把他送回给自己的情敌,那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

  晚上,翠湖把亲手炖好的汤送去医院,今天,是天龙当值,他下了班,就直接去医院陪伴老父,他是非常担心父亲的,因为除了翠湖,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赵家豪蓄意自杀。

  翠湖轻轻推开房门,赵家豪睡着了,而天龙也靠在椅背上瞌睡。翠湖下外套,盖在天龙的身上,怕他受寒。

  她坐在边,守望家翁,自从赵家豪出事,她从未睡过,这时候,她也有点昏昏睡。

  正朦胧之际,突然有人叫:“你在这儿干什么?给我滚!”

  “老爷,请你轻声点,天龙睡着了!”翠湖说:“我炖了汤给你!”

  赵家豪直瞪着她。

  翠湖小心地把热腾腾的汤拿出来,赵家豪霍地坐起,一手把那盅汤拍向翠湖的身上。

  “呀!”翠湖叫着,痛得出眼泪。

  天龙听见叫声,跳起来,走过去,扶住翠湖:“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全身透?热的?”

  “天龙!”翠湖再也忍受不住,伏在丈夫的身上哭了起来。

  “烫着没有?痛不痛,让我看看?”天龙翻起她的旗袍:“皮都红透了,爸爸,这是怎么回事?”

  “哼!”赵家豪冷哼着:“我叫过她不要到这儿来!我看见她就讨厌!”

  “是你把汤倒在她的身上?爸爸,你好残忍?”天龙非常愤怒:“你自杀,心情不好,我原谅你,还天天来侍候你,你竟然这样对待我的子?”

  “你看,丁翠湖,我已一无所有,连我疼了20几年的儿子也不再要我,你迫死我,迫死我!”赵家豪拿起头柜上的水果刀,往手腕的脉门割下去。

  “老爷!”翠湖忘了痛苦抢他的刀,天龙也扑向前,他一手抢去水果刀扔在地上。

  “啊!”赵家豪伏在上哭叫:“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不要活啦!”

  翠湖乏力地靠在墙上,天龙走过去一扶住她:“我送你回家!”

  走到房门口,翠湖低声说:“你留下,万一他看不开,再自寻短见,我们担当不起!”

  “翠湖!”天龙双手捧着她的脸,难过地低下头:“这几天你受的苦…”

  “我心里甜!”翠湖强忍着泪:“我不怕受苦,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忍受。”

  天龙把翠湖抱进怀里,紧紧的。

  “我儿子不要我了,连我亲生儿子都不要我了!”赵家豪在病房里叫。

  “快进去!老爷叫你了!”

  “我不想见他!”

  “不要这样,他是你爸爸,他疼你,他需要你,别忘了他有病。原谅他!”

  “翠湖。”天龙吻她一下:“你太善良…”

  接受天龙的劝告,翠湖已经两天没有去看赵家豪。天龙认为赵家豪蛮不讲理,不应该再关心他,受他的闲气。

  这天,翠湖由外面回来,心情很兴奋,她拨了一个电活给天龙,约他下班后在咖啡店见面,然后一起去看赵家豪。

  赵家豪最喜欢吃麻酱,翠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做好一只,准备送给赵家豪吃。

  天龙和翠湖吃过下午茶,高高兴兴,手拖手的到医院。还没到赵家豪房间,由于房门虚掩,由里面传来赵家豪呱呱叫的声音。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

  “你在医院已经住了一星期,张医生早就说过你身体没事。”赵夫人说:“家比医院舒服多了,而且,也不用一家人为你心,你为什么不肯回去?”

  “我不想回家,其实,我这老头子是多余的,以后,你们不要再管我了!”

  “你分明在为难我。你在医院,我天天担心你,又要赶来看你。这样每天的跑来跑去,我身体不好,恐怕有一天我也会挨病!”

  “家里有那女人在,我不回去!”

  “你说了老半天。到底说谁?”

  “丁翠湖!”

  天龙想冲进去,翠湖拖住他,摇一下头。

  “翠湖?她是我们的媳妇,当然在家。那你是说,一辈子不回家!”

  “想我回去?叫她走!那屋子里,不能容下我们两个人,有我,就没有她!”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莫名其妙?翠湖到底做错什么事?”

  “她迫死我!”

  “迫死你?你这一次中煤气毒是你自己不小心。我们都知道,你身体不舒服,手上的股票又一文不值。你受了打击,心情不好,我们都了解,也没有人怪你。可是,你不应该待翠湖,天龙告诉我,你还用热汤倒在她身上呢!翠湖品好,人又柔顺,她没哼一声,可是…”

  “她柔顺?她差点没谋杀我。总之,玉仪,你听我说,你要丈夫,就不要她,要媳妇,就牺牲我好了!一句话,有我没有她…”

  “你简直要我的命…”

  翠湖一阵晕眩,作吐。这些日子,她老是昏晕,口作闷。

  “你怎么了?”天龙扶住她:“你的手好冷,要不要张叔叔看看,你最近面色不好,也许生病了!”

  “不,这是自然现象。”

  “自然现象?”

  “是…的,因为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睡眠,身体当然支持不住。”翠湖说:“老爷不喜欢我,我不想进去令他生气,你把麻酱带给他吧!我自己回去!”

  “不,我不去。他不能容我子,就等于不能容我。翠湖,我们搬出去住。”

  “那怎么可以?你不喜欢老爷,可是,妈咪没开罪你呀!我们搬出去,她会很伤心。”

  “这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不,天龙。老爷虽然不喜欢我,但是,他爱你,你为了我反叛他,是不孝的。”

  “不孝就不孝,我不会愚忠愚孝!”

  “等有一天你做了爸爸,你会明白父母的伟大。赵家只有一个儿子,你怎可以弃家不顾?老爷年纪大,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就算不愚孝,也不能无情。”

  “你别向我说教了!我们走,他不请我来,我也不会再来。”天龙拉起翠湖的手:“我们回去享受麻酱吧!”

  翠湖去医院,是想告诉赵家豪一个好消息,不过,赵家豪那死硬派的样子,那一点点好消息,恐治无补于事!

  翠湖翻了翻历,数一数手指,一天,两天,还有两天的时间。她把蓝线拿出来,自从3月8那天她为了担心赵家豪,已有一个多月没有编织线。

  夏日已至,天气将热,这蓝色衣,已没有穿用的价值。还是天龙说得对…留为纪念。

  天龙下班,没看见翠湖站在石阶前接,他不开心,把文件箱往亚香手中一:“少呢?出去了?”

  “她在房间里!”

  “她没事吧!”

  “没事,一个钟头前,她还在厨房做菜。”

  “翠湖!”天龙跑到楼上,在卧室门口,翠湖已经站着等候。

  她穿着天龙刚送给她的粉红色晚礼服,改换了一个新发型,打扮得漂漂亮亮。

  “翠湖,你简直象公主。”

  翠湖拉他进去,关上了房门。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翠湖双臂围着他的脖子,看来,她非常愉快。

  “你的生日还没到,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今天,今天…”

  “这一天,你不会重视,因为…”翠湖摇一下头,没有说下去。

  天龙侧起了头,问:“你好神秘!”

  “你猜我心里在想些什么?”翠湖收紧了手臂,把脸搁在天龙的肩膊上:“我好想你亲我。是不是有点反常?”

  “唔!这应该是我的要求!”

  “亲我一下,我告诉你今天是什么日子。”翠湖仰起脸,眼中含渴望的神色。

  “翠湖,”天龙低下头,吻她。她马上抱得他紧紧的,她的嘴象火一样,她的吻是狂热的,从未有过的狂热,她令天龙息,血沸腾,他把她抱到上,让自己变成她的一部分。

  太阳已下山,窗外是漆黑一片,房间里没有灯,只有那火光,小小的,一闪,一闪。

  “翠湖,”天龙含糊地:“看见没有,一颗星星溜进我们房间来了!”

  “要不要看那星星?”

  “我想睡了!”

  “你不能睡,现在不能,来,跟我看星星,”翠湖拖他起,他靠着她,走到窗前,那儿有一个小几,这小几以前没有的。

  “蛋糕!洋烛,”天龙精神一振,突然叫起来:“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

  “是的!”翠湖笑了。

  “我真该死,我怎么忘了?你说,世界上有没有我这样没心肝的丈夫,这样重大的日子竟然忘了。”天龙放开翠湖去外衣,翠湖问:“你去哪儿?”

  “去买礼物送给你,很快,一转眼就回来!”天龙拍了拍她的脸:“等我!”

  “天龙,不要去,我不想你离开我,陪我一晚好吗?”

  “好。明天我补送一份礼物给你。原谅我,打令。”天龙也实在不想走,他要和翠湖沾在一起。现在,他只有和翠湖在一起才会快乐。

  “我有一份礼物送给你,也是明天送。”

  “公平呀!”天龙说:“现在我们来安排一下,怎样庆祝今天,去夜总会吃饭跳舞好不好?你喜欢热闹,请天凤,佐治,你爸爸和妈妈一起去!对了!我还可以顺路买礼物。”

  “我只希望单独和你在一起,就只有我们两个,让我们活在二人世界里…”

  “快乐吗?”

  “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快乐!”

  “要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谁能分开我们?”天龙说:“我们从未分开过一天。上一次我去日本开会,只不过须时三天,我也带着你一起去。”

  “我是说,假如我们分离?”

  “你的意思是,我失去你?不会的,我们彼此相爱,我们要共同生活一辈子。”

  “天龙,我只是假设:人有悲离合!”

  “让我想一下。”天龙很认真:“我这个人很死心眼,如果说得动听一点,我是很痴情的。当我爱上一个人,没有任何力量可以令我与她分离。以前,我很爱芝芝,除了芝芝,我眼中没有另一个人。后来她变了心,我很痛苦,你还记得我吐血吗?因为,我的心碎了。我曾经想过死。但是,终于我活下去,你知道那是什么缘故,因为我整个心充恨,我要报复,所以我生存。万一,我失去你,那是我第二次的打击,而且,这一次是致命之击。你对我那么好,你爱我,我们之间,除了爱,没有恨,我失去你,我靠什么生存?而且,你和芝芝还有很大的分别,我和芝芝,除了爱情,便一无所有。可我和你,除了有恋人的爱,还有夫的恩情,假如有一天,连你也不要我,我会自暴自弃,我会堕落,我会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不,天龙,那太可怕了,你就算没有我,也应该勇敢地活下去,因为这个世界上,你除了我,还有父母和妹妹。况且,我们生存在世界上,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等待我们去做。爱情,只不过是生命的一部分。”

  “你不用向我说教,因为,爱情对于我来说,是生命的全部,我需要别人爱我,我也要爱别人,没有爱,生命是缥缈的,虚浮的。”

  “我走了,会有另一个人爱你!”

  “谁!谁能代替你?”

  “比如,比如芝芝…”

  “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她能代替你?你在跟我开玩笑?”

  “但是,你们以前曾经相爱。”

  “死了的人,会复活吗?”

  “天龙,要是芝芝仍然爱你?你别忘了,她比我漂亮,比我人!”

  “我见过很多美丽人的女人,过去,现在。但是她们跟我绝不相干。因为我有子,我只要我自己的子。”

  “芝芝也可以做你的子。”

  “你在暗示什么?爱?”天龙突然深锁眉头:“我绝不欣赏婚外行为。”

  “芝芝比我更好,她更能足你,只要你和她结婚,就不算是婚外行为。”

  “你要我重婚?你为什么老说这些?”无龙大吼:“我怀疑你不再爱我!”

  “天龙…”翠湖有说不出的苦衷。

  “你说过,一对相爱的人,应该彼此了解,互相信任的。但是,你不了解我对你的深情,你不信任我对你的爱!”

  “天龙,对不起,我错了!”

  “你不着道歉,你只要记着,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因为,我全心全意爱你,而且,我身体里着你的血,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这是不能改变的!对不对?”

  “对!是我不好,小器鬼!”

  “今天是结婚一周年纪念,”天龙吐口气:“希望明年你不会说傻话,时间是最好的证明。用时间,行为去证明我爱你。难怪你不信任我,因为我不够纯洁,你不是我第一个情人。不过我可以肯定,你是我最后一个爱人!”

  “我相信。天龙,我全都相信。”翠湖围抱着他的,把脸贴在他的膛上:“我们换一个话题好吗?”

  “好。明年结婚两周年,我要盛大庆祝,要邀请所有的亲友来参加。然后我带你去过几逃邺人世界的生活。时间充足,去外国。生意忙,我们去别墅住几天。翠湖,你猜我们明年会不会有娃娃?”

  “会的!”

  “我们一家三口,拍一些活动电影,一方面,可以留为纪念。另一方面,可以增加家庭的乐趣。我要拍两个人的古怪表情。第三年,我们会有第二个娃娃。第四年,我看,两个已经够了,妈咪常常说,女人生孩子,会受很多苦。我不想你为我受苦。”

  “我愿意为你养20个孩子。”

  “那么多?我们可以组织一队兵。”天龙笑了起来:“我喜欢孩子,不过,就算有100个,我不会分薄对你的感情,你始终是我最疼爱的,没有人可以跟你比!”

  “我深信,”

  “你的脸怎么的!”天龙捧起她的脸儿:“为什么哭?”

  “我太高兴,太幸福!”

  “傻孩子。”天龙吻她一下:“我也高兴,我也幸福,但是,我可没有哭!”

  “你有没有哭过?”

  “有,偷偷地哭过一次。不过放声痛哭,在别人面前大闹大哭,我觉得,那太不象个男孩子,除非,内心太痛苦,需要发。我始终认为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男孩子不应该哭!”

  “这就好了!天龙,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个请求?”翠湖今晚要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说什么请求呢?你喜欢我做什么,说出来,我一定照办!”

  “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勇敢,面对现实,坚强地活下去,不要自暴自弃!”

  “又是这句老话?好吧,答应。”

  “第二,我要你做的事,你一定要照做,你要听话,这是很重要的。”

  “好,照做!”

  “这件事很重要,你不要胡乱答应,答应了就要做。否则,我会很伤心,很失望!”

  “爱你。听话、全依你。够不够?要不要我举手向天发誓?”

  “要!你发誓要依照我的话去做,无论你自愿,或者不自愿!”翠湖的样子很严肃。

  “我发誓!”

  “好极了!”翠湖亲他一下:“多喝一杯酒,好吗?”

  “不,我是一杯为限,喝第二杯,我想睡觉,第三杯,我会又唱又叫,很讨厌!”

  “我喜欢看你睡的样子!”

  “象什么?”

  “象个漂亮的王子。”翠湖亲手倒了一杯酒,送到他边,让他一口口喝下。

  “祝永恒的爱!”他说。

  翠湖扶着他躺下,轻抚他的头发。天龙的头发,很软很贴服,很少用发

  天龙在说情话,不一会,他在翠湖爱抚下,睡觉了!

  月亮缓缓地移到窗前,翠湖可以清楚欣赏天龙,她无限依恋,无限怜爱地抚摩他的脸,她忍不住吻遍他那白里透红的脸儿。

  她一直凝视他,把他的一切印入脑际,直至月儿又移走了,她再也看不清楚天龙。

  她用手背擦一下眼泪,为天龙盖上薄被,她缓缓地爬下去。

  “翠湖!”天龙把手臂搭过去,可是,搭了个空。他一愕,因为,这几个月来,天龙每早醒来,翠湖一定躺在他身边,他已习惯了吻翠湖一下,然后才肯起上班。

  “翠湖…”他含糊地叫,瞧遍整张,没有,他霍地跳起来,睡意全消:“翠湖,翠湖,你在哪儿?”

  有人开门进来,天龙很高兴,一看,却原来是亚香。

  “少呢?”

  “我们今天没有见过少。”

  “去找少,我又没有叫你,你进来干什么?”天龙不高兴,少爷脾气就来了。

  “少吩咐过,由今天开始,我要全心全意照顾你,少…”

  “你在说什么?讲清楚!”

  “昨晚深夜,少去找我,她告诉我,少爷虽然年纪不小,但还象个小孩子。她要我好好侍候你,而且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能离开赵家,因为我要侍候少爷。少握着我的手,她还哭了呢!”

  天龙再听了亚香的话,想起昨晚翠湖的反常态度,他着慌了。他跳下,跑进衣物间,翠湖的漂亮衣服仍在,除了订婚戒指,所有的首饰原封不动,天龙嘘了一口气,发觉自己神经过敏。

  回到卧室,他望向上,他发现翠湖的枕头高起,他翻开枕头,看见枕头下,有一封信和一只盒子,天龙深感不妙,连忙把它拆开…

  天龙:早安,我在这儿吻你,你应该去上班了,时间已经不早。

  我走的时候,你仍然睡得很甜,我就带着你这分甜蜜离去。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爱你,就应该爱你的父母。我这一次离开你,也是爱的一种表现,希望你能了解!

  你发誓答应我任何要求,现在我请求你两件事,第一,不要去找我,你永远也找不到我的,我会去一处永远没有人找到我的地方。

  第二,老爷急需2000万,没有这笔钱,他不单只会身败名裂,而且,还会受牢狱之苦,让我们两夫,合力去解决他的一困难,我离开赵家,你娶芝芝。

  我带走你的相片,它将会一直陪伴我。

  我爱你,永远爱你!

  我想你,永远想你!

  我送给你的结婚周年礼物,就在盒子里,希望你喜欢,因为每一针,都有我的爱。

  翠湖

  —回

  天龙的眼睛模糊一片,他用手背拭了拭眼睛,揭开盒子,里面是粉蓝色的羊背心,颈巾和手套,那全是天龙喜欢的。

  “翠湖,翠湖…”

  亚香怕天龙出事,因为,他象一个受惊的孩子。亚香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够,去找天凤。

  天凤也在看翠湖的…

  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我知道你一定会完成我的心愿,劝天龙和芝芝结婚。

  没有意义的牺牲,是白牺牲,那是最可悲的,你一向是敢作敢为,你会支持我,不会让我白白牺牲的,对吗?

  我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二小姐,二小姐…”亚香冲进去。

  “你快去看少爷,听,他又在…”

  天凤马上走进天龙的房间,看见他紧握羊衣,伏在上失声痛哭!

  天凤走过去,拍一拍天龙的肩膊:“我们赵家,注定一生欠翠湖的情…”

  天龙象一只瞎了眼的苍蝇,冲,大街小巷,去找寻翠湖。

  最后一站去花店。

  小莲说:“芳姐打电话来,老板娘生病了,她今天没有上班。”

  天龙马上赶去丁家。

  丁太太躺在上,面色很苍白。手中握着一团纸,丁雅图靠着窗门看天空。

  “妈,翠湖没有回来?”

  “没有,她只留给我一封信,她连妈妈也不要了!”

  “妈,我到处都找遍了,可是,我找不到她,她会去哪儿?”

  “没有人知道,我们也不可能找到她,这孩子个性很特别。”丁太太长叹一声:“我的女儿,似乎专为你们赵家而生存,以前为了爱你,受了多少苦,才嫁到赵家去。现在,她为了姓赵的,又要天涯,多苦命的孩子。”

  “妈,你知道翠湖为什么要离开我?”

  “知道,她是被迫走的。”丁太太说:“你父亲炒股票,失败了,工厂房子全押出去,如果他短期内筹不到2000万,那么,他不单只要宣布破产,而且,还会被人控告毁约,他可能会被判入狱。为了钱,他去找史家帮忙,史芝芝愿意借钱,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翠湖必须离开赵家。第二,你要和史芝芝结婚。你爸爸为了自己的利益,迫翠湖离开你,翠湖不肯,于是,你爸爸就闹自杀,他不是真的自杀,他只不过想迫走翠湖,现在翠湖成全了他!”

  “爸爸,竟然是爸爸?”

  “翠湖不是坏媳妇,赵家的事,她并非不管,她回家向我要钱,我是准备卖掉花店和房子,但是我们不是有钱人,我们找不到2000万,想不到,我们这样做害了翠湖。”

  “爸爸,你好狠!”天龙紧握拳头:“我要去找他算帐。”

  天龙奔走离去。丁雅图说:“姓赵的一家都不是好人!”

  “你也不是好人,如果你肯做,我们就有钱,我的女儿,也不会因为没有2000万而到如斯田地,你不是好父亲,你没有责任感!”

  “我不是不做,我天天画画!”

  “你的画能赚多少钱?你卖出过多少幅画,你也配批评人?哼!你还是批评自己吧!做父亲的不顾女儿,还要靠老婆养。”

  “你的话,太伤我的心!”

  “你也有自尊心?哈!算了,画家!”

  “你喜欢钱,好,我去找许多许多的钱来给你,我要证明我能做,我负责,我是一个好爸爸,我不是寄生虫…”

  赵家豪回到家里,很开心,因为贵叔告诉他,翠湖走了。他的眼中钉已除。

  可是,当他看见女冷漠的神情,他不寒而栗,坐立不安!

  “这是翠湖给你的信,封密的,没有人看得到内容。”赵夫人的声音冷得象冰。

  赵家豪左看看,右看看,匆匆拆开信…

  老爷:我要做一个好媳妇,因此,我走了!第一步已经成功,第二步,就要请大家帮忙,劝服天龙和芝芝结婚。

  我已经劝了他一晚,但愿他合作。祝你身体健康,生意兴隆!媳妇丁翠湖

  “那女人走了,你开心!”赵夫人直盯住丈夫:“那天你问我要你还是要翠湖,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我决定要翠湖不要你!”

  “玉仪,那…”

  “不要叫我,你毫无人!”

  赵家豪正要说什么,赵天龙冲进来,他握着父亲的肩膊用力摇:“把翠湖还给我!”

  赵家豪被儿子摇得眼前昏黑,他在求叫:“玉仪,玉仪…”

  赵夫人双手前,她说:“天龙,问他,为什么要迫走翠湖?”

  天龙不屑地一手推开父亲,他说:“他迫翠湖走,完全是为了自己,他炒股票,破产了,如果他没有2000万,他就身败名裂。他厚颜求助史家,于是,史芝芝就迫他赶走翠湖,并要我和她结婚。”

  “翠湖把一切告诉你?”赵家豪怯怯地说。

  “她没有说,是她走后,我查出来的。你迫翠湖走,翠湖不肯离开我。于是,你就闹自杀,威胁翠湖,翠湖为了令你得偿所愿,她终于走了。”天龙倒在一张椅子上:“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你更自私!”

  “你好狠心!”赵夫人指住丈夫:“自己做了错事,闯了祸,竟然要媳妇代你受罪,你这种人,应该受罪坐牢。”

  “我知道太对不起翠湖,”赵家豪垂下了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家好,我不想毁了一个大家庭,我…”

  “于是你就毁了翠湖,出卖儿子,换取自己的安逸?你有没有良知?翠湖走了,令他们夫妇分离?你不惭愧?不自疚?晚上能睡得甜?马上给我爬起来,去把翠湖找回来!”

  “我哪儿都去过了,”天龙撑住额角叹口气:“我跑了一天,始终找不到她。”

  “她会不会回娘家…”

  “不,她只留给她妈妈一封信,妈妈想翠湖,想病了,她很可怜!”

  “你这罪魁祸首,你怎对得起翠湖?怎对得起她的父母?”赵夫人痛哭起来:“你们一定要把翠湖替我找回来,找回我的女儿…”

  “用不着找了!”天凤站起来:“你们永远找不到她,因为我了解她。她外柔内刚,她要做一件事,一定会做得彻底,她不会装死吓人。她走了,就不会回来。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是完成翠湖的愿望!”

  “翠湖的愿望?”

  “不错,哥哥为了翠湖,必须和芝芝结婚!”天凤说:“这件事,要马上决定。”

  “天凤,”天龙指住她,全身发抖:“亏你还是翠湖的好朋友…”

  “因为翠湖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不能令她白牺牲。她这次的离家出走,完全是为了解决爸爸的经济危机,假如哥哥不和史芝芝结婚,史家不会给我们2000万,翠湖的牺牲,也白费了!”

  “天凤说得对!”赵家豪欢呼着。

  “住嘴!你也配说话,我不是为你,只是完成翠湖交给我的工作。”天凤去拉天龙:“跟我到楼上,我有话跟你说。”

  “不去,你这汉,走狗!”

  “你非去不可!”天凤瞪大着眼,盯住他:“翠湖怎样教训你?面对现实!”

  “好!看你放什么狗!”

  天凤和天龙走到楼梯口,她突然回转身,指住赵家豪:“你不准走开,一直在这儿等,你不能走,要等很长很长的时间…”

  天凤和天龙在二楼的书房关上门,一直争论一个晚上,到第二天上午,他们才走出来,他们的眼睛,都布红筋。

  赵家豪仍然坐在大厅,赵夫人躺在长椅上睡觉了,贵叔带着佣人守候着。

  赵家豪看见儿子和女儿,心里既紧张又害怕,当然,也有少许兴奋。

  天凤看了赵家豪一眼,眼中充着鄙视,她在他的面前拨电话。

  “请史芝芝听电话。什么?还没有起?叫她起,告诉她我是赵天凤,跟她说赵天龙的婚事。哼!…史芝芝,你听着,我哥哥答应你的婚事。你听我说:我们今天就要2000万。至于婚期?收钱后10天内举行,所以,你早一天钱,就可以早一天进赵家!你有我爸爸的银行户口号码?好,今天就过户,下午我打电话问银行,好,成了!他不在…再见!”

  “天龙!”赵家豪不知道有多开心,走过去握住儿子的手:“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天龙一手摔开他:“我不是你的好儿子,从今天起就不是,因为,我没有一个象你这样的父亲,你令我感到羞。你也不要以为我帮助你,同情你,我是见死不救的,我今次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依从翠湖的嘱咐,她要我娶芝芝,我就要娶芝芝。我所依的一切,完全是为了我的子,与你无关。对于你,我是不买帐的。”

  “你们太便宜他,太优待他!”赵夫人已经醒来:“要是有下一次怎么办?”

  “那我和他离关系,等他死。我说过见死不救,而且,现在我已经非常痛恨他!”

  “唉!”赵家豪长叹一声。他真的有点惭愧,深感无地自容。

  “亚贵,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吃晚饭,吩咐厨子,一些吃的。”赵夫人发觉有点虚弱。

  赵家豪打了几个电话,通知下属们加速生产,因为,史家的钱来了,他的难关也过去了。

  正要吃饭,张医生来了。

  “家豪兄,身体如何?”

  “很好,谢谢你,我刚出院一天,你就来看我。”赵家豪以为有了一个说话的对象。

  “我是顺便问候,因为,我对你的身体很有信心,你早就没事。我今天来的目的,是特地代李医生送藥给翠湖。”

  “藥?”天龙第一个表示关心:“我早就知道她有病,她最近常常头晕作吐。”

  张医生从藥箱把一瓶藥拿出来:“李医生说这种藥是新发明,很有效,翠湖吃了它,就不会头晕作吐。”

  “张医生,”赵夫人问:“翠湖到底患了什么病,要紧不要紧?”

  “哪里是病,是喜!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她没有告诉你们?她告诉李医生,她老爷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因为家豪死抱孙心切。怎么啦?你们全不知道?连天龙都不知道?”

  天龙倒在椅子里,他掩住脸呜咽。

  赵家豪呆住了。

  赵夫人突然向丈夫尖叫:“你还我媳妇,还我孙儿…”

  话刚完,她就晕倒在椅子里。

  天风和张医生把她扶到长椅上躺下,替她打了一只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医生看了看天龙,又看了看赵夫人,连天凤也是愁容面。

  “翠湖已经离开赵家。”赵家豪鼓足勇气回答张医生。

  “离开?她有了孩子,应该好好休养,她去哪儿?”张医生深感意外。

  “是爸爸把她赶走的,因为,爸爸迫哥哥和芝芝结婚,爸爸这一次自杀,也是想迫走翠湖。”天凤一一说明。

  “可怜的翠湖!”张医生摇一下头,把藥瓶收回藥箱。突然,天龙跳起来,拉住张医生的手:“请你把藥交给我!”

  天凤说:“人已走了!这瓶藥,又不是普通人可以服用的。等你娶了史小姐,可以再向李医生要。”

  “我不管姓史的,我关心翠湖。她需要这瓶藥,我知道!”

  “可是,她已经走了!”

  “我会找她,我一定会找到她!”天龙接过藥瓶,便往外跑…

  到吃晚饭的时间,一家人在等候赵天龙。

  赵夫人最担心:“天龙怎么还不回来?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

  “外面还下着倾盆大雨!”天凤盯了父亲一眼:“哥哥也真可怜。失去他心爱的人,连孩子也失去了!”

  “可不是?翠湖是个好媳妇,抱孙也是我几十年的愿望,现在全没有了!”

  “我,很对不起大家。”赵家豪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希望芝芝能够很快有孩子。”

  “那一定不是赵家的骨。”

  “为什么?”

  “不喜欢告诉你!…”

  “二小姐…少爷回来了!”贵叔在叫。

  赵夫人、天凤、赵家豪连忙奔出去,看见天龙全身透在滴水,他手上还紧握那瓶藥:“妈!我找不到翠湖,她真的不要我了…”

  天龙身体晃动,贵叔和天凤上前掺扶,他已晕倒了!

  “快请张医生!”赵家豪说。

  赵夫人已吓得面孔发青…

  “…他受了寒,身体虚弱。”

  “哥哥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

  “怪不得!”张医生替他打针:“先喂他喝一杯热,然后热点稀粥给他吃。”

  “张医生!”赵夫人呜呜地哭:“他不要紧吧?”

  “他体质好,过两天就没事了!”

  晚上,赵夫人在梦中,突然听见天龙惨厉叫声:“翠湖,翠湖…”

  赵夫人连忙爬下,赵家豪说:“我陪你去看看儿子。”

  “别假细心,我们不领情!”

  赵夫人走进天龙的卧室,看见天龙面是汗,他闭着眼睛一声声叫翠湖。

  赵夫人鼻子发酸,她替儿子抹去了汗,天龙抓住她的手:“翠湖!”

  “孩子,我是妈。”

  天龙缓缓张开眼睛,看见赵夫人,他说:“妈,翠湖快生孩子了,她有畏血症,她很害怕,你去看她!”

  “我…”

  “去呀!我求你!”

  赵夫人走出房门口,站了一会,拭去眼泪,装着笑容,再次回房间。

  “妈,你为什么不去陪翠湖?”

  “她要天凤不要妈,年青人嘛!”

  “对!她和天凤是好朋友,有天凤陪她,我也安心了!…”天龙喃喃地,又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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