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下午放学的时分,没有功课庒力的国一生,早已人嘲散尽。
一年二班的教室內也只剩下四个小女生还磨磨蹭蹭地没走。
“唐侬,等一下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眼镜妹建议。
“好呀,我请李管家载我们去。”
“你每天上下学都有人接送是很方便啦,但是,连喝茶聊天也有个保镖跟着,不会很烦吗?”时髦的长腿妹不解兼不耐地问。
“李管家人又不古板、也不多管我,而且有她接送,大哥比较放心呀。”如果不是她反对,严至昊还想亲自接送咧。
“你大哥也真爱担心,来学校上课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阿咪用着无聊的语气说。
“唐侬若是和你长得一样,她大哥也懒得担心啦。”长腿妹不改毒⾆本⾊地嘲笑。
“我就长那么丑吗?”
“阿咪,你苹果脸、大眼睛,很可爱啊。”唐侬说。
“你不必安慰我了。连我哥都对我说,我站在你⾝边是破坏画面。他还从我书桌偷了一张你的照片。”阿咪死心地承认着自己的平凡。
“我哥才讨厌咧!也不想想自己是大三的欧吉桑了,还常常借故到我房间去赖着不走,然后就对着那张大照片流口⽔,而且还一直打听你的种种资料呢。”长腿妹把唐侬的大照片挂在卧房里当壁画。
“你没说吧?”
“我能说什么?我连你的出生年月⽇也不知道。”长腿妹有点不満。
她们和唐侬据说是“好朋友”但是,她们除了知道她叫唐侬、十六岁之外,其余一概不知。
“对不起,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不能说。或许,过一阵子我就可以告诉你们我全部的事了。真的很对不起…”
“我也不是怪你啦,我只是好奇而已。你什么时候可以说时再说就好了啦!”一向毒辣的长腿妹每次一对上文雅的唐侬总是没辙。
四人边走边谈地来到校门口。离下课已过了半个小时,该回家的生学早已走远,雄伟的校门口一片空。
然而,此时校门外却不寻常地集结了一大票的陌生人。
“大概是发生兇杀案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记者?”眼镜妹笑着说。彷彿发生兇杀案是一件很好玩的事一样。
“呆喔!又没见半个察警,哪会是什么兇杀案?我看还比较像又抓到什么狮子老虎的了,记者嘛都最爱凑热闹的。”学校在郊区,四周皆是林木茂盛的树林,平时就常有松鼠、虫蛇出没,⽇前一只离家出走的红⽑猩猩也是流浪到这里才被找到的,当时还引来一堆媒体的现场报导咧。阿咪推测得颇有道理。
“你以为这里是动物园啊?即使有老虎狮子也早就被宰掉吃了,哪还能留到现在。”
长腿妹不屑地驳斥。
一向不多话的唐侬此时也只是笑着静静地听,她默默地跟着大家走出校门。
“唐侬,你猜可能发生什么事了?”在走过那群陌生人的⾝边时,阿咪这样问。
“大概是…”唐侬努力地想像着可能发生的事。
“你就是唐侬?”忽地,四、五个陌生人异口同声地问。也在同时间里,相机的闪光灯开始对着唐侬不停地闪烁。
唐侬对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楞在当场。
而三个小女生也没遇过这种场面,更是噤若寒蝉。
“唐侬,据说你是陆大偷渡客,是真的吗?”有个记者一开口就问了这个⽩癡问题。试想,人家若真是偷渡客,难道还会当众承认?
“你和严氏企业的严至昊是什么关系?”
“唐姐小,为什么出⼊境的资料上都找不到你的名字?”
“你连续拍了名摄影师张杰的广告片后,有新的计划吗?”
人墙加上闪光灯织成的网,层层包围着唐侬,教她动弹不得。
“你们⼲什么?让开!让开啦!”李管家发挥超人的力量,排开众人挤到唐侬的⾝边。
李管家早在校门口等着唐侬,眼看着她走到校门口,正打算上前时,那群豺狼虎豹般的记者却抢先一步地将唐侬给团团围住。李管家是⾝负保护重任的,一看情况不对,她当然飞快⾝而出。
“姐小,你没事吧?”李管家先确定一下唐侬的安危。
“没事。”
“『唐姐小…”
“唐侬…”
又是一阵人声与灯光齐飞的世画面…“你们最好小心点,唐姐小有孕在⾝,她若有什么闪失,你们就等着我家少爷来抄家灭族吧!”李管家情急之下竟然失言地惊爆出一个更大的內幕。当然,她最后的那一句恐吓也很有效。
抄家灭族,多可怕的用辞!众人一听马上不约而同退后一步,与唐侬保持距离;好笑的是,连那三个小女生也吓得放开原本一直护着唐侬的手臂,立正站好。
趁着众人呆楞的空档,李管家护着唐侬快步地走向五公尺之遥的车子。急切的动作还让车门差点夹住了一个记者伸来拦截的手掌。
李管家才想飙离现场,无奈有个不怕死的记者拦在车前,才一个犹豫,其余的人也马上就车前车后地将她们给围住了。
车子的窗帘早已拉上,再加上挡风玻璃上的遮帘,车內与车外是互不相见,不过,还是有记者不死心地敲着玻璃和车⾝。
“姐小,别害怕。少爷要我们留在原地,他马上就来接你。”李管家十万火急地拨电话给严至昊,得到了一个定安人心的答案。
“我不怕,只是替大哥担心。”唐侬镇定地说。只是她没说她替严至昊担心些什么。
虽然车外仍有断续的敲击声,但是,车內有音乐相伴,时间并不难捱。
坚忍不拔的记者们,打算使出守株待兔的毅力。有人席地而坐、有人倚车而立,还有人⼲脆一庇股就坐在车子引擎盖上,反正就是要黏在唐侬的周围不肯离去。
这样互不退让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十几分钟过后,一阵长而尖的煞车声划破现场的寂静,同时也让众人的神经一阵紧绷…车门打开,首先出现的便是神⾊冷峻的严至昊,接着那一字排开的十辆车子里,下来了二十个清一⾊是平头黑⾊劲装的彪形大汉,那画面如同电影中黑帮火并的情节,差只差在他们手中少了一把冲锋而已。
二十一个人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让那些或坐或站的记者吓退了好几步。
严至吴走至唐侬的车前停住,而那二十个保全人员则脸孔朝外地围成一圈,就像屏风般地将众人的视线隔绝在外。
严至昊接了唐侬就走,那堵人⾁屏风也同步移动,直到他们上车又关上了门內的隔间之后,记者还是无缘再见唐侬一面。
两辆前导车和八辆随后保护的车阵,形成一个固若金汤的城墙,旁人无从接近。
直到那车阵不见了踪影,众人才恢复了正常,但无一人敢追逐而去。
不过,现在不敢追并不代表他们会就此罢手。何况,刚才那气势磅礡的一幕更是有盖弥彰的意味。如果,他们没有“不可告人”的事,又何必摆那么大的阵仗出来吓人?
他们愈神秘,人们就愈好奇…人心铁律。
莫非是歌舞昇平的年代来临了,政治清明、社会祥和,以至于记者先生姐小们没有新闻可跑,只好将一⾝的绝学、十八般武艺部用在追查他人的隐私之上了?
打从两天前的“校门口事件”后,严家的大门口每天就开始有大批的记者死守着。
前天下午发生的事,刘枫直到昨天晚上才知道。以前关于严至昊的绯闻八卦只见于乐娱的杂志上头…除非你对名流的八卦有趣兴而特意买杂志来看之外,一般的大众传播并不多见。而这次的事件异于往常的,居然是刊登在各大报的新闻焦点版面,她想假装没看见都不行。
基于她是唐侬的亲戚兼监护人的⾝份,她无论如何都该去了解、慰问一下。
刘枫知道严家大门外必定会有媒体守候,只是,她没料到阵仗会那么庞大。离严家大门尚有十多公尺的距离,刘枫的车子就被一片人墙给堵了。她按了几下喇叭请他们让路,人墙却是不为所动地围着,她想下车理论,不料,她才刚下车,所有的媒体记者就一拥而上地将她包围在核心,令她进退不得。
“请问你是严至昊还是唐依的朋友?”
“唐侬肚子里的小孩是严至昊的吗?”
“你知道唐侬是哪里人吗?她是不是陆大妹?”
此起彼落的声浪将娇小的刘枫完全淹没,而一道接一道的问题又让她难以招架。
“严至昊,我在你家门口,快来救我进去!”刘枫脫⾝不得,只好打电话求救。
不到三分钟,严家大门打开,冲出了五个彪形大汉,神勇地将刘枫护送进去。
“老大,来你家坐坐还有危险咧,哇,一路上的惊心动魄不下于诺曼地登陆的惨烈!罢才要不是你的保全人员动作快,我这把老骨头大概被那些记者给拆光了。”刘枫夸张地抱怨。
“死不了的,我还不是天天地进出,连⾐角也没少一块的。”严至昊不以为意地说。
“你是索命阎主,额头上有着『生人回避』的浮⽔印,谁敢拦你?而我只是个善良的小老百姓,世上不都是这种欺善怕恶的人吗?”刘枫感歎着世上许多不公不义的不平。
“我一向是没什么耐的,如果他们太过分的话,大家只好走着瞧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
知道唐侬⾝份的人屈指可数,除了李管家之外,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当然不会自找⿇烦,而且李管家又是非常疼爱唐侬。
“是甄虹。”严至昊淡淡地说。
事发的当晚,他即透过关系查出了放风声的人。若不是要先处理唐侬的事,那甄虹不知早已死了几万次了。
“啊!我想起来了,拍广告的那天阿侬说了她没有⾝份证。就这样一句,甄虹也能把它联想到是偷渡来台的陆大妹?她也真厉害!”
“还有一次阿侬曾说过她在大理有两个哥哥,当时甄虹也在场。就这样七串八连的,阿侬就成了偷渡的陆大妹了。”严至昊补充。
“唉!不遭人忌是庸才,甄虹她只是嫉妒阿侬。那现在怎么办?⼲妈回来了吗?”刘枫看看只有两人的客厅,不大抱希望地问。
“我妈下午就会带着阿侬的件证赶回来。”
“那不就没事了吗?”
“现在那些资料派不上用场了。”他恨恨地说。
“怎么会?”
“因为阿侬孕怀了,而买来的件证上她未成年,我们也少了一张结婚证书。与其拿出一些破绽百出的资料,不如什么也别说。”
“那再花一笔钱重新造假可以吗?”
“大概也只能这样了。只是委屈了阿侬,这大半个月哪里也不能去,只能闷在家里了。”
“阿侬呢?”刘枫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个女主角。
“还在睡。阿侬这几天晚上都睡得不好,今天早上也是清晨才人睡。”
“觉睡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哪像我,想偷懒睡个三天三夜都不行咧。”刘枫半是羨慕、半是安慰地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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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想关心的人事之后,看新闻报纸就变成是每天的必需了。
唐侬的⾝份问题,八卦记者们已经炒了五天了,不仅没有退烧的迹象,还有愈来愈热的趋势。
据说是有人正式向警方检举唐侬疑似偷渡客的⾝份。幸好,或许是警方碍于严家财大势大的缘故,只是电话“关心”一下而已,并没有更积极的行动。
刘枫放下报纸歎了一口气。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事情拖得愈久,横生的枝节会愈多,事情处理起来就会愈困难。
“唉…”
“娘子,怎么我一回来就听到你在唉声歎气呢?”人家说小别胜新婚;而他们一别就是二十六天的长假。他蹑手蹑脚地回来为了就是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接他的却见她一脸的心事重重,害他也跟着提心吊胆地小心翼翼起来。
“回来啦?”刘枫单草地看他一眼,果然没有表现出他预期中的惊喜。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她微皱着眉头,他暂且按下自己満腔归家的喜悦。
“你自己看吧!”几大张的报纸一股脑儿地全塞到胡利的手上。那是五天来唐侬事件的发展过程,巨细靡遗、无一漏失的完整版。
胡利使出一目十行的功力,片刻间已解决了那一大叠的资料。
“结果呢?”
“哪有什么结果?那是现在进行式。”刘枫⽩了他一眼,以示不屑。
“那严至昊打算怎么办?他不是很爱唐侬吗?为什么让事情闹得这么大,又无力解决?这样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嘛。”胡利不満地问。
“他又能怎么办?法治的社会,一切讲究真凭实据。他又不会变法,只好再花钱花时间重新办一个⾝份了。好,严家财大势大,一时半刻也出不了什么事的。”
“没有更快的方法吗?”
“暂时还没想到。”
“那我替他们跑一趟好了。好歹靖西王府也是我们的亲戚,而且也给了我们不少的好处。”胡利想想也只有这样了。何况,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偿还人情的机会了,往后再想帮忙他也没这能力了。
“你想怎么做?”
“别担心,我会做得尽善尽美、天⾐无的。你只管通知严至昊等我两天就行了。”
胡利的脑中已经拟出了一套计划,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难的计划。他自信満満地说。
“两天?”她惊讶地叫了一声。
“别告诉我严至昊连两天也挡不了。”他真的有点怀疑自己的识人能力,难道真是他看走眼了,严至昊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我是佩服你的能力。你预计只花两天的时间,就能解决别人得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的难题?原来你真的这么厉害啊!”“娘子,听你这么说,我真的是感动得痛哭流涕。跟了你三年,我一向只有惹你嫌的分,现在你竟然也会称讚我了,我多年的苦心总算没有⽩费。”
“才夸你一句而已,别婆婆妈妈地说得那么⾁⿇。快⼲活去吧!”刘枫不改大女人本⾊地手一挥赶人,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