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归来
崔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塔林又回到云祥禅寺之中的而当沉香和豫如慌慌张张地上来时她几乎是用尽浑⾝解数方才装出了一幅淡然处之的模样。好在进宮的时候那些侍卫照例未曾上来搜查她才得以将那柄名为断⽟的短刀带⼊了⽟宸宮。
然而她还来不及消化自己的生⽗可能在北燕这一事实时一个同样惊人的消息又传⼊了她的耳中——新平郡王李明泽自编管之地消失至今无影无踪!
当她听到那短短一句话时失手便砸碎了一个⽩⽟瓷盏⾝子也不可避免地僵直了片刻。好在沉香和豫如都不在⾝边只有报信的沈贵在场。而这个数天前还在为李明泽抱不平的小太监此时也同样是満脸焦急匆匆收拾了碎片便苦苦跪在地上哀求崔夙相救旧主。
对于收留了沈贵的事崔夙知道绝对瞒不过太后的耳目而她也本没打算刻意隐瞒。若是有心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她大可用一些迂回的方式照样可以把人弄进她的宮中用不着这种惊动甚广的法子。而之所以这么做正是要给太后看的。
只要是当年旧人没有一个会不知道宮中那段往事。她和昔⽇那位楚王如今的新平郡王李明泽自小就玩得好若没有废帝之事这青梅竹马四个字怕就会变成其他意思。而废帝那些皇子公主纷纷被遣送出京的时候她还为此去求了太后结果却没有任何作用。
废帝被封为江东王之后只有吴皇后和寥寥几个嫔妃随行所有皇子皇女全都被降封年长的大多被编管岭南各州年幼的则是统一由京城大宗正司管理。至于几个到了婚嫁之龄的郡主被指配给了一些权贵弟子。只是没有了金枝⽟叶的头衔她们的⽇子自然可想而知。
从那时候起她便深深明⽩惟有如太后这般权柄在手方才能够以不变应万变。此后她外放的子便渐渐收了起来再加上太后的宠爱名声渐渐一时无二。
宁宣郡主在太后眼中比皇后更加尊贵这句话便是自那个时候传扬开来的。
尊贵?她的嘴角轻轻上翘了一个弧度眉宇间露出了一丝讥诮。这后宮之中以为自己比别人尊贵的人不知凡几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多⾝家不凡的女人希望和她一较⾼下。仿佛谁都忘记了别说这后宮之中便是天下也是太后一人独尊!
她深深昅了一口气斜睨了地上的沈贵一眼喝令他起⾝之后便不动声⾊地走了出去。沈贵的⾝份估计已经不是秘密了这个当口不知有多少人准备抓住这一点做文章。与其等待别人揭开大幕还不如她选择时机先下手为強。
门路地踏⼊慈寿宮崔夙正准备打听一下太后眼下正在做什么却猛地看到了等待在那里的一个悉⾝影一瞬间她脸上那丝淡淡的笑容立刻变成了真正的喜。没有任何犹豫她如同一个小孩子似的奔了上去猛地扑进了那温暖的怀中。
“菁姨你终于回来了!”
田菁本能地抱住了崔夙又挲摩了一下她的头温和地笑道:“郡主三年不见你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见周围众人都在瞧着她便轻轻推了崔夙一下又无奈地摇了头摇道“人人都说郡主如今沉稳了怎么偏生到奴婢这里来撒娇?”
听到奴婢两个字崔夙的眼睛不由一黯最后方才不情愿地直起:“菁姨这一走就是大半年我每天都想着谁知你回来就那么见外。”
此时除了几个在慈寿宮呆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之外四周的宮女太监都是这三年补进来的见状几乎全都傻了眼。他们平⽇见到的那个宁宣郡主从来都是稳重大方甚至可以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如今怎么会在这位刚刚回来的田尚宮面前变成这幅模样?联想到太后还在午睡慈寿宮总管张年一见到田尚宮却不管不顾地⼊內禀报的情景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几许异⾊。
“阿菁你要是不回来夙儿哪里会露出这样的小儿女之态?”
乍听得这个声音周围的宮女太监立刻跪満了一地而田菁也慌忙拉着崔夙从旁见礼只是两人膝盖尚未触地却被太后一手一个拉了起来。
“你这一去三年夙儿也不知道在我耳边念叨多少回了最初几乎每天都要问十几遍你什么时候回来!”
太后的目光在田菁脸上流连了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回来你不会对哀家说又要一走好几年吧?夙儿都快到了嫁人的时候不管怎么说你也该留在宮里陪陪她!”
早在回宮的时候田菁便从慈寿宮总管张年的口中得知这三年宮中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刚才远远望见崔夙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带进宮的那个曾经犹如舂花一般灿烂明的小丫头居然会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此时她瞟了崔夙一眼见其目光中満是哀求一颗心最终还是软了。
“因为奴婢的一时私意让太后为难已经是莫大的罪过此次自然不敢再求离开。”田菁见崔夙一瞬间神采飞扬而太后更是眉头尽展一颗心竟莫名地抚平了“如今奴婢再无牵挂自当在宮中尽心侍奉太后!”
太后却摇了头摇:“罢了罢了哀家这里侍奉的人还少么夙儿成天就想着你你还是⼲脆到她那⽟宸宮待一段⽇子等到她腻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田菁万万没料到太后会有这样的旨意大吃一惊之后心中着实大喜过望。然而从寻常宮女一直到太后⾝边最得宠的尚宮她几乎是闭着眼睛也能背出每一条噤忌所以不免又试探着问道:“太后这似乎不合规矩?”
“这宮中还轮不到那些长⾆妇多嘴!”太后冷笑一声见崔夙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更是生出了一股难得的柔情“夙儿是哀家的嫡亲外孙女让慈寿宮的尚宮去那里住几⽇有什么大不了的!”
见此事已定崔夙顿时⾼兴得什么似的几乎把自己的来意忘得一⼲二净。然而就在此时慈寿宮总管张年突然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低声禀报道:“太后岳州太守来报说是新平郡王突然失踪。他虽然勉力派人搜索但至今仍然没有找到郡王的下落。”
“新平郡王?”太后的眉头顿时紧紧皱了起来与其说是吃惊或怒不如说是有些茫然就仿佛这个名字不曾代表什么含义似的。
但是从崔夙的角度看过去却分明看得见太后那只微微抖的手一瞬间她什么都明⽩了。太后并不是漫不经心而是已经然大怒只是⾝为上位者的骄傲不容许她那么快把这些情绪表达出来。她可以肯定倘若不能解决此事只要李明泽出现那么等待他的必定是下半辈子的囚噤抑或⼲脆是死路一条。
正当她想要开口时突然瞥见了一旁张年的奇怪眼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不由得呑了下去。她突然间醒悟到一个问题——倘若连太后都只是刚刚知道此事那么沈贵凭什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莫非慈寿宮总管张年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将消息先捅给了自己?
“太后新平郡王年纪还小等岳州那边确实找不到人再作定夺不迟。”在太后⾝边服侍多年田菁又怎会不明⽩这位太后的喜怒适时揷了一句话“我也听说了皇上即位这三年来一直无嗣太后若是对嫡亲孙儿太严苛只怕是会引人非议。”
倘若是别人说这种话太后在盛怒之下说不定会立刻雷霆落但是田菁却毕竟情分不同而且最后一句话更是意义非凡。闭目沉思了许久太后的脸⾊渐渐霁和了下来最终无所谓地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如此吧。唉原本哀家还想着让他回来如今看来这孩子子太野应当好生管束一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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