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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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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消失了。那夜之后,他就从我生命中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回到家后,所有他曾存在的痕迹被抹拭得一⼲二净。空气里没有他的气味,房间里没有他的⾐物;餐厅里的圆木餐桌、客厅里一对懒骨头,甚至连原先被填得満満的冰箱,全又回到了从前的空洞虚无。

  他消失得那么⼲净,就好象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似的,好象他不曾陪在我⾝边,不曾在这个屋子里住了十来天。

  望着空的屋子,我几乎要以为我是作了一场梦,要不是被上依稀残存着他的味道;要不是我的心里全是与他的回忆,我几乎要以为近一个月前的相遇,不过是南柯一梦。

  秉着被子窝在上,我隔窗望着黑蓝⾊的夜空。天上无星无月,只有无边无尽的孤寂…

  头柜上的时钟无力地答答声比不上他的怦然心跳,夜空却暗沉如他的眼;羽⽑被比不上他的怀抱温暖,然而闭上眼蜷卧其中时,仍能让我有被他的气味包围似的假象。

  我到底是在⼲什么呢?没有他在⾝边,冬夜显得更冰冷凄清,我为什么非得这样‮磨折‬着自己?为什么非得天天拿想他来替代睡眠?

  察觉自己又开始脆弱,我翻被而起,将公文包拉到⾝边,我将旁的小灯扭开。这或许是唯一的好处,自荆子衡离开我⾝边后,公事上的进展愈趋顺利,大概是因为我一天里绝大部分的时间全花在公事上吧?只有让自己累到手脚发软、累到心也无力去感受什么,睡眠才会慈悲地降临…

  一百寸大萤幕上是一张孩子的笑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观看的人看不到孩子在看什么,也看不到孩子四周有什么,于是注意力就更专注在孩子脸上的神情,看他忽而绽出灿烂如光的笑颜,看他忽而纠着眉,眼角挂着两颗要掉不掉的泪珠,心里的好奇便一分一秒地朝上攀升。

  他到底在看什么?

  画面终于转为孩子的视角,原来他正踮着脚尖,两手抓着桌缘,伸长⾝子要看清桌上的电脑萤幕。萤幕里是他与⽗⺟,或是一同玩乐、或是委屈悲伤…

  最后镜头拉长,将孩子的⾝影及整个洒着午后暖的房间拉远,再将主要诉求以斜体字打上…让XX网路为您储存回忆。

  影片播毕,室里灯光大亮,我看着小欧难掩紧张地站上台,清清喉咙道:“将网路塑造成超大型资料库是我们这个企画的主轴,前面几波广告仍以人、情感等‮人私‬诉求为主,后面几波则会以大环境…”

  我没有继续听下去,看台下众人的神情,我已经知道这个企画是成功了。赞赏地对台上的小欧比比大拇指后,我转⾝由后门离去。

  往广告企画部走去,我难得地在完成一项工作时,心情仍低不振。心里虽不愿承认,但我其实暗暗在期盼今天这样的场合。

  我在等待衡美的负责人到场的那一刻。

  低着头装作很忙碌的模样,却在听到人到场的消息时竖起了耳朵我原以为会在今天见到他。

  结果来的人却是林正乔…衡美台面上的老板。

  整个会议期间他不曾跟我说过半句话,只是数次拿一双掩不住好奇的眼看我。

  为什么?是荆子衡跟他说了什么吗?

  “傅姐!等等我!”

  ⾝后传来小芳的声音,我伫⾜回⾝,看她像个火车头似的朝我冲来,我忍不住轻轻扬了扬。

  “傅、傅姐!”她着。“你别走得那么快啊,小欧哥说今晚要办庆功宴,你、你、你…”我拍拍她的头。“慢慢说没关系呀。”

  她点点头深昅几口气,待调节好呼昅后,才又继续道:“小欧哥说你不可以不来,他知道你最近失…”

  她突地闭上嘴,年轻的脸上写満不安。

  失…恋?

  我自嘲地笑笑。“我可没失了什么东西,只不过是⾝边少了个男人罢了。又不是第一次,你们别那么大惊小敝的。”

  “但我们从不曾见你这么…”她搞住自己的嘴。

  “这么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我双手环,既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小芳。终究是年轻,心里蔵不住话。

  小芳迟疑了一会儿后就冲口道:“你看来像是好好的,可却又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这阵子你总像离我们很远,好象、好象怕让我们看到什么似的…”

  “胡说!”我心里一跳,上的笑却愈见灿烂。“嫌我离你们远,今晚我非得你们求饶不可!”

  “你说的喔!”小芳也笑了。“傅姐要没来,小欧哥一定会扒了我的⽪。”她吐了吐⾆。

  我从她的眼里看到恋爱的甜。

  “没事了吗?”我低头拨拨由耳后滑出的发。“那我先回…”

  “啊!还有一件事…”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衡美公司的林先生说有事要找傅姐你呢。”

  “找我?”

  心里浮起一股复杂难辨的情绪,我強将个人情绪撇开。“我知道了,他现在人在哪?还在会议室里吗?”

  “我在这,傅‮姐小‬。”

  怎么现在流行在人家⾝后发话吗?我转过⾝,不确定他听到多少我和小芳的谈话。

  “林先生。”我率先伸出手,在与他礼貌地握时,试探地看向他的眼。

  如果他的人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他该是没听到什么。

  不同于荆子衡,林正乔个儿不⾼,⾝材有点儿圆胖,一张脸看来十分诚恳,他略带歉意地看看我。

  “我们可以私下谈谈吗?”

  小芳听他这么说便主动痹篇了。

  我陪着林正乔往门口走,沉默了一会儿后,我主动开口:“林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你叫我正乔好了。”他笑了笑。“我其实也不是很确定找你做什么,或许是有些好奇吧?我一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阿衡那么拼。”

  我不懂他的意思。

  “他要知道我怈他的底一定会发火揍人。”林正乔半自语地喃。“不过兄弟不就是用来互相漏气的吗?”他又笑。

  我眉微微蹙起。

  “他最近还好吧?”林正乔突然这么问我。“自从上次把工作都丢给我后,我就没见到他了,真是!”他摇‮头摇‬:“阿衡果然是标准的有异没人。”

  “我不知道他好不好。”我略显僵硬地回。

  “呃?”他疑惑地看着我。“他不是在你那吗?”

  我眉上的结打得更紧。“我已经有阵子没看到他了。”

  “可是…”他像有些搞不清状况似的。“他明明说…”

  “等等…”我举起手示意他暂停。,”其中好象有点误会,林先生,如果不⿇烦的话,可以请你从头说起吗?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喔,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差不多近一个月的事吧。”他老老实实地道:“有天阿衡说陪芃秀去同学会时,遇到⾼中时的学妹,她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说你以前蠢蠢呆呆的,现在变得好…硬!”

  “硬?”这是什么意思?

  林正乔一耸肩。“我也不懂,他只是不甚唏嘘地说以前的你可爱多了。”

  我不知怎地红了脸。

  “第二次听到你,是他到奥伟谈过合作方案后。”林正乔继续道:“他像心情很好,直说现在的你很有趣,有趣得让人想一再逗弄。后来再提到你时,他的情形就没那么妙了,他说你既单纯又复杂。那不只是指你的情,同样地也代表你带给他的感觉。”像知道我要问什么,他先我一步道:“别问我那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懂,我只是转述罢了。”

  我楞楞地眨了眨眼。

  “最后一次他劈口就跟我说他要放假。”

  “放假?”思绪还停留在他方才说的话中,我几乎是本能地开口发问。

  “嗯。”林正乔忍俊不住道:“他说他要放恋爱假。”

  “恋…”我张大眼,嘴也好似不会说话了。

  “他说他要把所有的工作赶完,然后就要专心放恋爱假去,所以接下来几天他简直把公司当成家了,结果到最后还不是提早溜跑了。”林正乔撇撇嘴。“那天晚上我也在,他是先接到一通电话,电话一挂上,他就躲到角落打电话去了。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总之最后他跑来跟我说,他要提早溜跑;我当然很善良地让他放假去,只是他销假回来后要换我放三个月的藌月假就是了。”他的笑容像个孩子似的纯真。

  “这…”我脑中混混沌沌,完全理不清头绪,只好继续发问:“然后呢?”

  “然后?”他偏头看我。“这就要问你啦,他到现在还没销假,理所当然是还在你那儿嘛。”

  “但…但…”我结结巴巴的。“我们…”

  吵架?分手?我突然间不知该怎么形容我们之间的情形。

  “好啦。”他拍拍我的肩:“叫他没事早点回来,没有打杂苦工在,我也是撑得很辛苦呢!”

  “但…”我本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望着林正乔吹着口哨离去的背影,我什么话也说不出。

  晚上和同部门的同事闹到‮夜午‬时分,我虽没有玩乐的心情,却也无法提前走人;毕竟这是为了庆祝大伙儿打了一场漂亮的仗,提前离开只会扫了大伙儿的兴。

  在PUB里多喝了几杯酒,小欧坚持不让我开车;的确,那样的我也没有精神开个半小时的车回家,我有些困盹地坐进小欧的车里。

  再醒来时已是在家门前,小欧体贴地没有叫醒我;我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道完再见后便开门下车。

  大约是酒力未褪,我的脚步有点颠簸无力,走了两步后,小欧突地唤住我。

  我回过⾝

  “傅姐。”他探出车窗道:“有事别放在心里,我们都很愿意听你说的。”

  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我勉強扬起,对他摆了摆手。

  “我没事的,别担心我。”害怕他再说些什么,我急着开口:“好了,我要上去了,你也快回去吧,否则小芳会担心的。”

  他年轻的脸一红,摆了摆手后便发动车子离去。

  我慢慢走上台阶,站在家门前,掏出钥匙开门,推开门后,接我的是一室的暗。连开灯的力气也没有,我拖着脚步走进,关上门“啪”地一声往客厅一倒。

  眼闭着,所有的声音都清楚地传进我的耳,一切显得如此悉,窗外风敲打着窗棂的声音;隔壁养的小猫细微的呜咽声;厨房里的⽔龙头滴滴答答的声响,还有我平缓的呼昅息…

  但还是少了什么,少了某种声音的存在让这一切显得孤单而不协调,我像个娃娃似的趴在地板上,突然眼泪就这么扑簌簌地掉了;在这一瞬,我多想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呼昅声,我多希望他能…

  门铃声响起,我猛地爬起⾝,两手胡地抹⼲泪,急慌慌地往门口冲,颤抖的手在门锁上扯着,我多怕只要晚了一分钟,他就会走了…

  门外不是他。

  強烈的失望击得我像失了力气似的晃了晃⾝子,还握着门把的手一紧,我強撑着开口:“珊儿。”

  “嗨。”她对我摆摆手,上的笑带点讨好。从没看过她这模样,让我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怎么,混世魔王也会不好意思?”

  听我这一说就知道我原谅她了,珊儿撅着嘴道:“要不是怕你还在生气,我也不必把姿态摆得那么低。”

  “你这家伙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戳戳她的额。

  珊儿吐吐⾆,自动走进我屋里,顺手将灯打开,看着空空的客厅,她喃喃道:“提醒我下次自己带椅子过来。”

  “这话你已经说到烂啦。”我走进厨房,将放杯子的厨柜打开,伸手正要拿出玻璃杯,眼角像瞄到一抹深蓝⾊的影,我本能地望向厨柜角落,视线在看到悉的深蓝⾊茶杯时,人噤不住一楞!

  “怎么了?”珊儿踮起脚尖从我的⾝后探视着。

  “没…没事。”我略显慌地抓下杯子,从二芳翻出两个茶包。我一面将热⽔倒进茶杯里,一面转移焦点似的道:“你怎么会这时候来找我?”

  “还不是为了那件事。”踱到客厅盘腿坐下,珊儿探试地问:“你们合好了没?”

  “你们?哪个你们?”我回避着她的视线,将另个茶杯递向她,自己将深蓝⾊的杯子以掌熨贴。

  “还有哪个你们?你和荆子衡啊!”她抛给我莫名其妙的一眼。“那天后我跟芃秀都很担心你们的状况,可是想或许该让你们清静几⽇也好,所以一直到今天才来找你。”她四处张望:“荆子衡还好吧?还是很火大吗?”

  “他没在这。”我一迳以掌心转着手中的杯子。

  珊儿像有些不了解。“但我以为…”

  “那天后我就没再见到他了。”我低声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珊儿哑口,似乎到现在才发现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她将手上的杯子放下,半跪起⾝子道:“他不原谅你吗?不可能啊…”她又自语道:“荆学长应该不是这么小家子器的男人…”

  “为什么是他要原谅我?我又没做错什么。”我有些不⾼兴。

  “那天我和芃秀要离开前,他不是很生气吗?所以我以为…”她一停“到底那天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会闹到要分开呢?”

  “我们分开是很正常的吧?”我望着杯中被映成蓝⾊的⽔。“既然事情都谈开来了,我们不分开,难道还要继续这场游戏?”

  “游戏?”珊儿皱起居。“我不懂,或许一开始是带点玩笑吧,可是到后来你们明明都很认真。”

  我站起⾝。“我不想谈这件事,总之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我还不是一天到晚跟男人分手,那时也不见你们这么关心。”

  “因为你不爱那些男人,可是你爱荆子衡。”她回得理所当然。

  “那又如何?”我背对着她。“我很快就能不爱他了。”

  “你…”珊儿的声音听来有些难以置信。“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啊?你喜他,而他也喜你,你们两个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有!”猛转过⾝,我忍住泪道:“我也想跟他在一起,如果我能永远爱他,如果他能永远爱我,如果我们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那么我绝不会一再地推开他,然而…”我低低地喃:“这世上本没有永远。相爱又如何?总有一天会分开的不是吗?总有一天会不爱对方的,不是吗?”

  “你想这么多做什么呀?”珊儿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模样。“喜的时候就在一起;不喜的时候就分开,这世上的男男女女不都是如此吗?”

  “我没办法不想!”我握着杯子的手因用力而发起抖来。“我亲眼见一对夫由相爱走到感情淡漠,我亲耳听到人们会以爱为借口做出什么样的错事,爱情是什么?它…它本不值得信任!”

  “我懂了。”珊儿抚着下巴:“简单说来,你就是怕受伤害。”

  我找不出话来反驳。

  “可怜的荆学长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女人?”她叹。

  “我不认为他对我的感情有那么深。”我僵着⾝子道。

  “我倒觉得在你们两个之间,荆学长付出的比你还多。”珊儿持平道。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你喜吃的菜?”见我没说话,珊儿突然转变话题。

  我看向她。

  “他又不是什么大厨师,为什么偏偏别的都不会,就只会做你爱吃的那几道菜?你别真以为他平时喜待在厨房研究料理,据可靠消息来源,荆学长并不是那么喜下厨的哦。”珊儿意有所指地说。

  “他…”全是为了我?

  我不信。

  以手环住自己,我仍旧不发一语。

  “小梢。”珊儿苦口婆心道:“你为什么不相信呢?为什么不相信荆学长对你的感情?为什么要为了害怕受伤就不去爱呢?在你心里荆学长就只占那么一点点分量吗?他不值得你为了他去冒险吗?”

  “我…”我咬住。“我想要的,可是…可是…”我也搞不懂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好吧。”她像放弃了似的。“如果你还是决心要和学长分开,那么以后呢?以后的人生你是不是决定自己一个人过了?还是要和从前一样,只要享受些许恋爱的甜,却不愿去尝其中的苦?”

  珊儿说中我心底內心深处的想法。我喜学长,我想跟学长在一起,所以我让自己轻易中了珊儿的将法,所以我和他在一起,可是一旦发现自己对他投⼊的感情太深了,一旦感觉到自己或许会受伤了,我就菗腿不玩了,我…这么害怕被伤害吗?

  心里隐隐明⽩还有别的原因,我却不愿去深思。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月影,我倔強道:“反正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珊儿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小梢啊,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你自己?你是个很怕寂寞的人,这辈子一个人过?”她嗤笑:“你做不到的啦!”

  没有给我反驳的机会,珊儿继续道:“我已经预见到你的未来了,往后几年,你的⾝边仍会有男人来来去去,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好好把握住荆学长,后悔自己没有好好把握住这段感情。”

  我有一种被人当众剥光⾐服的感觉。“你到底是受了荆子衡什么好处?⼲嘛非要把我推向他不可?”

  “傻小梢!”珊儿叹息。“我是为了你呀,我没有办法不担心你,你总是说自己很好,你总是说自己很坚強,可你明明是个很脆弱的女人,教人看了实在放不下心…”

  “我…”我紧紧环住自己。“我没事的…”声音喃喃地像催眠。“我真的很好,我很坚強,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小梢。”珊儿扳住我的肩。“你别这样,你不是一个人,该死!”她忍不住咒骂:“我真恨你的⽗⺟!到底你离开镇上后过的是什么样的⽇子啊?你不必一个人強撑着呀,偶尔去依靠别人没有关系的。”

  “我不能!”我头摆着。“没有人会…”我突地闭上嘴。

  珊儿看着我,然后慢慢地,她明⽩了…

  “我懂了,问题不在别人对不对?问题在于…”她小小声的,像怕吓着谁似的。“你不相信自己,你不相信有人会爱你…”我站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永远记得明⽩没有人要我时的那份心情;我永远记得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时的孤寂…我想,我一定有什么问题吧?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吧?

  所以没有人会要我,因为我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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