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滔天的大火不停地燃烧着,就像场最艳丽的火舞,炫花了所有人的眼。
只是,再仰的火舞,最后终将会变成星火,会化为乌有。
在火焰燃为灰烬后,元宝和阿雷、小雨两兄妹,合力将老爹的骨灰给埋了。
不知道是方才被火焰熏染还是出于本能,简元宝那双水亮的大眼睛不停地滚落泪珠。
“元宝,你哭了!”站在墓前的小雨哭得泪如雨下,偶尔抬起头,惊奇地发现这个事实。
印象中,元宝一直十分坚強、乐观,看来永远都是快乐且自信的,即便哭,那眼泪也只是用来求温饱的一种手段而已,从不像此刻这样真情流露。
“哭?”元宝摸摸自己的脸。是的,她哭了,而且是真心为这老好人而哭泣的。
简老爹也病了一段时曰,他会走不该意外,但在她心里,一直都以为这老好人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因为每次简老爹只要跟她一斗嘴就会变得精神百倍,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成了真,老爹又那么疼爱她,叫她如何不伤心!
“呜呜呜…”见到向来坚強的她哭了,爱哭的小雨眼泪落得更急,哭得更加凄惨。“老爹死了,以后…以后我们怎么办?”
“放…呜!放心吧,我…我会照顾你们的。”阿雷是唯一的男孩子,自觉该肩负起这个责任来,可惜心中的大支柱倒了,一时也慌张无措,哽咽的声音不怎么具有说服力。
元宝轻扯了扯唇角,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不用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她用着从未有过的沉静语气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她不想拖累他们。
“什么事?你是说…”阿雷停住了口。
他在门外也听见了老爹与元宝的对谈,所以多少了解她话中之意。
她想去寻找自己的⾝世!
可是…
阿雷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为何,只记得那时候他还很小。印象中,老爹还有个儿子,后来不知怎的不见了。有一天,老爹说他知道儿子的下落,要去寻回儿子,没想到儿子没找着,反而抱回了元宝,甚至还受了伤∠爹的腿一直有些瘸,就是那次造成的。
老爹原本还十分气愤,可在见到元宝可爱的笑容后,当晚便马上带着他们连夜逃离当时的住处。从此老爹不再提起这件往事,直到临终前才又全盘托出。直觉的,阿雷知道她的⾝世不简单。
“元宝,我还是希望你跟我们走。”
“不了,你们还是自己走吧!这两个铜钱给你们路上用。”元宝将她⾝边仅有的钱交给阿雷。
阿雷和小雨虽然父⺟双亡,但至少他们知道自己的父⺟是谁,知道自己姓夏。
而她呢?她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儿孤,如今得知自己的⾝世有迹可循,怎能错过。
“那你呢?”阿雷担忧地问。
“放心,我自有法子。”
见她如此固执,阿雷也不再勉強,毕竟人各有志,如果是他,也许也会这么做。
何况他们兄妹此去寻亲前途茫茫,不如分道扬镳,反正元宝自小就比他们聪明许多,他相信她一定有她的生存之道,或许她自己一个人会比跟着他们好。
“元宝,你一定有着不平凡的⾝世。”临行前,夏雷说道。
“雷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元宝怀疑,难道他知道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祝福你了。”夏雷说完,和妹妹夏雨一起拜别了简老爹的墓,才依依不舍地跟元宝说再见。
“再见,再见了…”
站在原地上,元宝用力地挥手,直到看不见他们兄妹俩…
她仰头望天,感觉在这辽阔的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从今后她该何去何从?
对了,玉镯!
她赶忙由怀里拿出那只通体翠绿、光莹的镯子,仔细地瞧着。
“好翠绿、好漂亮的小镯子呀!”她眼睛突然朝⻩土堆一瞥。“笨蛋老爹,有这么好的东西不会早拿出来典当,害我前几逃邛得要死…”
不对,这只镯子这么漂亮,而这镯子也许可以开解她的⾝世之谜…
泪痕未⼲的小脸突然迸射出灿烂的光芒,红唇也随之扬起。
一只漂亮的小镯子,可以为她开解⾝世之谜的镯子!
⾝世之谜哪!
元宝的红唇咧得更大,心跳越来越快,捧着小玉镯子,脑中充満幻想。
夏雷说她有不平凡的⾝世,不平凡的⾝世!
对了,她要去寻找自己的出⾝,只是该往哪里去才好呢?
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刚刚小雨临走前的话…
“哥,你说我们还有个姨娘住在京城里,那她的住所会不会和嫣儿姑娘的房子一样大、一样豪华?”小雨边走边向往着。
嫣儿姑娘是前不久才刚搬到泉水镇来的,他们不知道她是何来历,只知道她所住的房子是整个泉水镇上最大又最漂亮的,她⾝上穿的服衣也很美,活脫脫就像客栈说书人口中的仙女下凡,是所有泉水镇上姑娘们艳羡的对象。
“这个我也不知道。”阿雷老实地道。
“我猜一定有的,听说京城里的人都很有钱呢…”
京城?对了,她要去京城,去开解她的⾝世之谜。
元宝毫无意识地往前走,一心只专注在小镯子上,小心翼翼地捧着。
看这只镯子如此美,不像是普通人家拥有得起的,说不定…说不定她的家人真的住在京城,而她是哪家商铺的大姐小。
她并不羡慕嫣儿姑娘的华服,她只希望家里是开饭馆的,这样她就可以努力地吃、狠狠地吃、肆无忌惮地吃…吃到温饱为止。再不然,家里开银楼也好,开金店也很棒…
啊!对了、对了,说不定她还是什么王公贵人的女儿,老爹不是很喜欢昵称她为“小鲍主”吗?
咦!小鲍主?那不是皇帝老爷的女儿?
嘻嘻嘻!太好了,她即将可以脫离这种贫困的生活;即将大富大贵,走路有风;可以吃得饱饱、穿得美美…
呵呵!这玉镯可得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可关乎她的⾝世,关乎她未来的幸福哪!
谁知…
杀千刀的,不知哪里闯来的冒失鬼,竟然撞掉了她仔细捧在手上的玉镯。
她无法控制地尖叫,尤其当她看见那玉镯子由一块变成三块后,天地彷佛在瞬间毁灭、什么都不存在了。
她更是无法自持地尖叫、尖叫、再尖叫…
好…好恐怖的女人啊!
黑似仙生平也没见过这么会尖叫的女人,那声音彷佛遭受了什么极大酷刑,恐怖得足以叫人精神错乱。
幸好她后来昏了过去,要不然他可能会控制不住,直接一掌劈死她。
直到现在,他的耳朵还轰轰然的,若不是听得到别人的声音,他还会以为自己的耳朵真的给吼废了哩!
“放心吧,她没事,只是刺激过度而已。”老大夫如是说完,丢下一帖葯方,才转⾝离去。
剌激过度?为什么?就为了他手上这只断玉镯?
呿!懊刺激过度的人是他好吗?他只不过小小地得意忘形了一下下而已,谁知道竟然得为一个陌生人付笔医葯费,手上这只断玉镯,还不知怎么算呢!天底间有谁比他更惨?
站在床榻前,他哀怨地睨着那张沾満泥沙和已⼲涕泪的小脸。
“不对,这玉镯这么小,应该是给娃娃戴的,不大可能是她的吧!莫非…”看着她一⾝衣衫褴褛,黑似仙在心痛之余,作出了最坏的联想。“莫非她是小偷,这玉镯是她偷来的?”
没天理啊!他竟然为了一个小偷,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二两医葯费,外加耳朵受磨折,真是太没天理了!
“不!我不是小偷,那只玉镯真是我的…”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大声议抗。
黑似仙毫无防备,就这样又给吓退了三大步。
恐怖恐怖!他得尽量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你醒了?”怎么毫无预期?莫非刚刚她昏倒,也是骗他的?
黑似仙的昏头当场蹙成一团,她最好别想骗他,要知道他小器财神…不!万事通可不是当假的,一定要很快地揪出她的狐狸尾巴,并向她索取赔偿,以安抚自己受惊的心灵。
元宝才没空理会他一脸的精明神⾊,急忙嚷道:“给我,快把我的玉镯子还给我。”
显然的,刺激过度并没有让她忘记玉镯的事。
那只玉镯是她全部的希望,也是她唯一翻⾝的机会。
她也有父⺟,而不是个没人要的儿孤。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大坑阡颐,不必再过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真是太好了。
黑似仙踌躇了一下,才慢呑呑地将断成三截的玉镯子递给她。
“啊…”惨叫声再度扬起。
她是惦记着玉镯,却忽略了它已断成三块的忍残事实。
幸好黑似仙这次早有准备,捂起了耳朵拒绝噪音,但是那声音啊…实在要命哩!
“住口,住口、住口、快住口…”再不住口,他的耳朵就要聋了。
住口?不!她停不下来,
她要疯了,这只玉镯对她来说那么重要,现在竟然…
“你凭什么要我住口?你知不知道这只玉镯子对我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这玉镯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你知不知道…”
“我赔你,我再赔给你一只玉镯,自粕以了吧!”投降、投降,黑似仙自认为是天下第一爱钱人,没想到竟会棋逢敌手。
这恐怖的女孩爱钱的程度,与他一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赔?”元宝终于停止尖叫了,她水亮的眼眸子在他⾝上溜来转去,充満算计味道。
危险!黑似仙全⾝的寒⽑竖起。
这种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在照镜子…他最喜欢用这种眼神看他的“客户”了。
只是角⾊易换之事,他万万不能接受。
觊觎他财富的人,就是他的天敌,而显然的,眼前这个女孩正在打这个主意。
“咳!我会让手下拿几只玉镯来让你挑,赔给你一只的,你休息吧!”虽然心痛,但谁叫他撞坏了人家的玉镯。
抢钱有理,但是黑似仙从不拿非分之财。当然他绝不是啥善男信女或卫道人士,而是怕得来非分之财,会令他损失更多的财富而已。
事情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他不得已地转⾝离去。
他会让“手下”拿“几只”玉镯让她挑…
元宝的眼眸眨动再眨动,银⾊的衣裳、华贵的气质、飞扬的自信﹐这个男人浑⾝上下简直充満了…银子的味道。
而银子等于食物、食物又等于温饱、温饱对她来说又等于幸福…
呵!她的红唇不自觉地轻轻扬起。
“等等!”她喊住了他离去的脚步。
黑似仙转过⾝来,在看见她那闪着慧黠光芒的笑容后,抖落了一地疙瘩。
老天,这女孩似乎刁钻得紧,可得小心应付啦!
“什么事?”他挑起眉,防备着。
“我不要你赔我其它的玉镯。”她一脸甜笑道。
玉镯不用赔了,真有这么好的事?他的眼睛顿时笑病傲恕?br>
“真的吗?”黑似仙彷佛得到天大的恩赐。“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人,放心吧,你就安心的在这里住两天,至于费用,我会替你付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哈?”他俊脸上的笑容凝结,心惊胆战,就说这小丫头刁钻嘛。“那你的意思是…”
她的笑容更甜。“我不要其它玉镯,只要你将这只断成三截的玉镯恢复成完好无缺。”
“什么?”不、会、吧!
黑似仙瞪大眼,在原地走来走去,烦躁得紧。
现在换他想尖叫了。天杀的!这狡狯的丫头,就知道没这么好应付。
他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么悲惨的状况中呢?为什么?
“别走来走去的,你到底想到办法将它恢复原状没有?”他走得十分急速,绕得她头都晕了。
“恢复原状?”到底是她太天真,还是太奷诈?“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
“我不管,你非把它黏回原状不可。”
“我…”
黏?怎么黏?谁有看过破镜重圆的吗?这简直是強人所难嘛!
“算我怕了你,这样吧,我赔给你一只更大的玉镯,这样总行了吧!”虽然心痛,但是为了摆脫这缠人的丫头,他只能豁出去了。
“更大的玉镯?”元宝的眼珠子转了转。
虽说小玉镯有可能替她开解⾝世之谜,但她可不天真。
就算她真的是公主、王公贵人之女又如何?要证实她的⾝分,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而她仅存的两个铜钱也给了夏家兄妹,能不能捱到明天还是个问题哩。
算了,肚皮重要,有大玉镯不拿是白痴。
“好吧!我勉強答应你。”几经估量之下,她好不容易才终于点下头。
勉…強!
可恶!瞧瞧她那是什么嘴脸,简直是得了便宜又卖乖。
讨债鬼、奷诈鬼、死丫头…
原本俊朗的脸上有着风雨欲来之⾊,他绷着一张酷脸,转⾝而去。
“等等!”元宝迅速踢开棉被上前一扑,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裳。“你别想逃跑,先留下玉镯再说。”
她未来数个月的伙食费都寄托在他那答应要送给她的大玉镯之下耶,他想逃?门儿都没有!
“喂,你不是不舒服吗?动作还挺俐落的嘛!”他揶揄着。人类潜力果然无穷无尽。
“就算快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意思就是说,老兄,你最好认命点。
“先去休息吧,我只是要去玉饰店选焙玉镯还你,不是要逃。”哪个男人会带着一只玉镯在⾝上的?用不着属下拿玉镯来了,他决定随便当街买只玉镯还她,以期赶紧摆脫这个⿇烦精。
“是吗?”小丫头的疑心病显然很重。“那我跟你一道去。”
黑似仙真是拿她没办法。不过,看她的样子…曰子似乎不大好过,所以也不能怪她啦!敝只能怪乞丐是他的天敌,他和她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不用了吧!我自己去,速度比较快。”他才不想与她再纠缠下去呢!
“哼!想蒙骗我?你当我是傻子呀?”她元宝姑娘从三岁起就学会用这招拐人了,这家伙搞不清楚状况啊!
“我黑似仙童叟无欺,从来不骗人,你尽可去打听、打听。”他只抢钱,从不骗钱,这是事实,多么⾼风亮节呀!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仙?”元宝瞪大了眼睛,心儿怦怦跳的。
“黑似仙!你没听过我『万事通』黑似仙的大名吗?”没见地的丫头。
算来他也挺难伺候的,人家听过他的名字,他不満意;不认识他,他照样不⾼兴。
“你…”元宝手指着他,又圆又亮的水眸在他⾝上来回梭巡了数遍,而后慢慢笑了开来。“有有有,我听过!万事通黑似仙的名字,简直如雷贯耳呢!”
难怪他⾝上有银子的味道,原来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小器财神爷,黑似仙哪!
天啊,简老爹,你当真有疼我,有庇佑我,才能让我撞上财神爷。
喔!老爹啊老爹,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也会好好回报你,赶明儿个,我一定到你坟前多烧些纸钱,让你也当个凯子鬼。
当然、当然,那纸钱的提供者,自然是由眼前这位财神爷出喽!
呵呵呵呵呵…一个像银子般的男人,她决定了,她要喜欢他,就像喜欢银子一样,嘻!
好恐怖的笑容,黑似仙心惊胆战地呑了呑口水,这才想起自己做了一件天底下最愚蠢的事…暴露自己的⾝分。
可惜覆水难收,讲出去的话已无法挽回,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决定用钱解决问题。“这样吧,我直接赔钱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用、不用了。”元宝笑咪咪地拒绝,她没那么好打发。“你坚持要玉镯?”
“玉镯也不要了。”她的笑容更甜。
“那…那你要什么?”她会愿意这样轻易放过他?打死他,他也不信!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还我完好无缺的玉镯,或者替我做一件事。”甜美的笑容还是天真无琊。
她这个人啊,好商量得紧,瞧!还给他二选一的机会呢!
这算什么选择?完好无缺的玉镯是不可能的事,他还有其它选择吗?
“你要我替你做什么事?”既然认识他黑某人,就该知道他的规矩,她最好识相些,要敲竹杠,抱歉,门儿都没有!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要拜托你的事,是你的专长。”
“专长?”他才不信这诡丫头有这么善良。
“是的,我要你替我寻人,相信这对你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她故意以轻松的口吻道。
“寻人?”黑似仙总算放心了点。没错,这是他的拿手绝活嘛!“你想找谁只管说,三天內我会给你満意的答复。”
“三天?真的吗?”她一脸崇拜之⾊。
“当然是真的,我黑某人从不打诳语。”
三天还算是久的呢!凭他黑某人的势力,只要一句话,不管是谁,一、两天內一定会有消息的,除非那人躲在老鼠洞里与世隔绝,那就另当别论啦!
“那真是太好了。”
“别光是笑,快告诉我,你要找谁?”为了摆脫她,他绝对会在一天之內将任务完成。
“我爹娘。”元宝十分恭敬地将断玉放到他手上。“黑三爷,在你找到我爹娘之前,我就要⿇烦你多多照顾了。”
在他替她找人的这段期间,她当然得跟着他喽。
“你爹娘?丐帮的人吗?”望着断玉镯,他怀疑丐帮弟子什么时候凯成这样,还有钱买玉镯给女儿。
“丐帮?”她不怎么満意地耸耸肩。“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是啊!我若知道我父⺟是谁,又何必找你帮忙?”她说得倒是理所当然。
“你的意思是…”他全⾝⽑骨悚然。
“在今天以前,我都以为自己是个儿孤…”接着,她口沫横飞地将简老爹临终前的话,向他说明了一遍。
闻言,黑似仙差点没口吐白沬。
这看来瘦不啦叽的小丫头竟然十七岁了…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丫头竟然要他替她寻回十七年来从未谋面的父⺟,就凭一只断成三截的玉镯?
这简直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