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唧…!”
“砰!”半夜一点多,刺耳的紧急煞车声和重物击撞声,几乎同时划破寂静的夜。
“不…!”一名男子从远处奔来,来不及阻止意外发生的他,亲眼目睹了⾎淋淋的车祸,不噤心惊地大喊。
他慌地冲到被⾎染红的马路央中,双膝无力地跪下,颤着乎探向例卧在地上的女子,发现她一息尚存,他立即朝着一旁已吓去半条命的肇事者大叫。“叫救护车…快!”
“我不⾜故意的,是她自己冲出来…”这名刚拿到驾照的年轻人,趁着半夜出门试车。谁知才第一次开车上路,就发生这件不幸的意外,他吓得腿两发软,无力地瘫坐地上,不知所措。
“快叫救护车!你没听见吗!”男子又急又气地怒吼,眼见女子⾝上的鲜⾎越来越多,体温也跟着往下降,他心急如焚,没心思计较谁对谁错。
不!应该说,都是他的错!他若是不跟她提出分手要求,她也不会突然冲出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件意外!
全是他的错!
年轻人赶紧拿出机手,颤抖地拨出“112”紧救急助专线,叫来救护车。
“曼菲…”男子试图叫唤已陷⼊严重昏的女子,她的气息却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微弱…
就在全速赶来的救护车抵达之际,听见了男子发出悲恸的呐喊声…
“不…”
“不…!不要死…!”上的姜涛冷汗直冒,⾝躯不住动扭,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啊…!”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也将自己从恶梦中吓醒。
“呼…”他猛地坐起⾝来,膛一起一落,不住地息。在凉慡的冷气房里,他的汗⽔竟然滴个不停。
“呼…怎么会…”他已经好久没作这个梦了。在曼菲刚过世的那一个月里,他每晚都梦到那天的情形,浓浓的自责和愧疚感几乎摧残他的生存意志。所以,他试图用酒精⿇痹自己,从那时开始,这个恶梦也已经很久没有来侵扰他,怎么今天又来了?难不成,是死去的曼菲所做的议抗?因为…
今天是他结婚的⽇子。
上个月,他向幽兰求婚,她考虑几天之后,也答应了他。接下来,就是双方家长天喜地、紧锣密鼓地张罗婚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婚礼就即将在今天下午举行,可见两方家长有多急迫、多怕他们改变主意。
其实,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他发觉她完全符合他的结婚条件,更加确定自己娶幽兰的决心。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爱情的存在,但是起码对这件事有共识。当他坦⽩跟她说起这件婚事不是因爱而结合时,她坦然同意,仿佛从来没想要得到他的爱似的。
这个结果虽然让他很不是滋味,庒儿忘了自己才是这番对话的始作俑者,但不管怎么说,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婚礼却没有任何排斥,甚至,还有些许期待。
可是就在刚才,所有的窃喜已被那场梦境所取代,剩下的只有心虚和愧疚。
梦里的曼菲死不瞑目,⾎红的双眼里写着不甘,控诉着他的背信忘义…
他说过绝不会娶其他人的,但是,再过几个小时,就是他的婚礼。
如今连曼菲都“出面”警告,这桩婚事还能继续吗?
…
在举行婚宴的五星级饭店顶楼,是最⾼级的总统套房,也是今天做为新人房使用。此时,近百坪的豪华套房里,只见幽兰一人独坐沿。
她⾝穿手工制而成的⽩⾊丝蕾礼服,⾼合⾝剪裁,服贴的布料包裹着她纤细的躯体,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弱可人。
这礼服是姜⺟特地找名家设计,一个月来连夜制作的,算是婆婆送给媳妇的见面礼。
虽然今天是幽兰大喜的⽇子,但她的脸上并没有化着吓死人的浓妆,只薄薄地上了一层自然妆,看起来十分清雅。黑瀑般的披肩秀发,仔细地盘成一个漂亮的发髻,上头除了几个单颗珍珠发饰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抬头看看墙上的钟,时针正好走到十二点的位置。这表示从晚宴结束之后,她已经枯坐两个多小时了。她缓缓地站起⾝,决定卸下这一⾝行头,不再等候那名显然不愿回房的新郞。
对着镜子心不在焉地卸下脸上的彩妆,幽兰心里不住地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同意这桩婚事?
明知这是一桩不会幸福的婚姻,因为新郞的心在另一个女人⾝上,而且还是个永远也无法与之竞争的女人,因为“她”已经过世了。
就算如此,当他开口求婚时,幽兰还是同意了。只因她的心已经沦陷,所以她在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她愿意拿自己的终⾝幸福当作赌注,希望能换得他的一丝真心。
将最后一张沾満妆彩的化妆棉丢进垃圾桶,卸完妆的她,拥有清慡细致的丽颜。这张脸其实是不需要额外的人工妆饰的,那只会蹋糟她的天生丽质。
脫下礼服和其他⾐物,她走进浴室,打开莲蓬头,希望藉着不断冲下的⽔柱洗去一⾝的疲惫和不安。而不安的因素,当然是来自于她的新婚夫婿…姜涛。
在刚才的喜宴里,两人虽然相邻坐着,但是他本没将注意力放在她⾝上过。有时,他的视线下经意扫过她,却带着刀割般的冰冷寒意。整个筵席上,只见他不停的喝酒,摆明酒比她这个新娘更能引起他的注意。
为什么会这样呢?昨天一起离开公司时,他还有说有笑的,让她对这桩婚事又多了几许希望。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一切就变了样?
莫非,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无奈地关上⽔龙头,她拿起浴巾擦拭头发,直到半乾才开始使用吹风机。藉由热气和手指的反覆拨弄,头发很快就乾了,她的思绪也回复了平静。
这是在答应他的求婚时就已预知的结果,不是吗?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沮丧的呢?
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便轻松了许多。反正婚也结了,现在的她只能勇敢地继续往前走喽。
“啊!忘了拿⾐服进来…”吹乾头发要穿⾐服时,才发现刚才顾着胡思想,什么⾐物都没带进浴室。“好吧,那只能先套袍浴了…”唉,反正今晚这里只会有她一个人过夜吧!倒也不怕别人看见。
拿起饭店备好的袍浴套上,她打开门,伴着氤氲热气踏出浴室。在雾气蒙中,她突然看见晃动的人影,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呀…!”
幽兰定神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她的新婚夫婿。“你…回来啦…”想到自己⾝上除了浴⾐外,里面可是一丝挂不,她的双手马上下意识地环在前。
姜涛俊美的脸庞被酒气醺得好红,双眸一瞬也不瞬,郁地盯着她,眼中写着的,除了痛苦,竟还有显而易见的恨意…
“你…怎么了…”幽兰被他眼中的恨意吓到,微微绕过他。
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事实上,他们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对话过哩。
“为什么死的是她不是你!”酒气冲天的他说出的话却是犀利得刺人。
“什…么…”她被他得连连倒退好几步,脚跟已顶到边。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浓浓的酒意并没有让他脑袋浑沌或是口齿不清,他看起来非常清醒…太过清醒。
“…”她终于听清楚,也知道他所指的“她”是谁了,除了沈曼菲,还会有别人吗!
一抹苦笑闪过嘴角,她觉得悲哀极了…
新婚之夜,丈夫的心里想的不但是别的女子,而且认为她才是该死的那一个人!这还不悲哀吗?
“我知道。”她喃喃地应道。虽然早就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听他说出口,她的心就像是被割了一刀,滴的都是⾎啊。
“不!你不知道!”他神情狰狞地步步进,直到她无路可退地倒坐在上。“你不会知道我今天有多痛苦!”
他指的是因心怀愧疚而良心不安,但是听在她耳中却解读成…娶她是一件痛苦的事。这让她更是心情沈重。
这件婚事不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吗?既然跟她结婚是如此难以忍受的事,他何必跟她求婚呢?
“你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吗?”他的大手开始不怀好意地在她的颈部游移,像是在测量需要多大的手劲,才能取走一条人命。
“姜、涛…”她从下认为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但是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害怕。他的模样看起来很清醒,但眼睛却散发出狂疯的光芒,让她的背脊开始发寒。
“她就是死在我怀里的。”姜涛的语气突然一沈,手也离开了她的脖子。他两眼直视自己的双手,仿佛还看得到当时的斑斑⾎迹“虽然不是我开车撞死她,但她却是被我害死的,是我害死她的…”
一整天,他被不断涌现的罪恶感侵袭,现在他再也受不了!
他突然握拳猛敲自己的头,这狂疯的自行径再度吓坏幽兰。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伸出双手,分别抓住他的左右手,拚命想要制止他狂疯的举动,只是有如螳臂挡车,不但阻止不了分毫,⾝子还被迫随着他而剧烈摆动。
这时,她⾝上的袍浴因为烈猛晃动而松落,露出⽩皙无瑕的⾝躯。姜涛顿时两眼发直,也停下了捶打自己的动作,眼中只剩下幽兰人的体…
她慌张地拉扯袍浴遮掩,人也跟着不住地往后挪移,试图痹篇他略侵的眼神。但他放肆的视线紧追着她不放,甚至跟着爬上了柔软的铺。
“你在惑我吗?”他眼中的愤怒和恨意都不见了,只剩下浓浓的望。
一年多没碰女人,况且眼前还是一个活⾊生香的大美人,没有男人会拒绝这种惑,也抗拒不了。
“你…”她惊恐地用右手拉着浴⾐的口开襟部位,左手撑着,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背抵着头,再也无路可退。“你、你要做什么?”声音已经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做什么?哈…你说说看,新婚之夜还能做什么?”他跪坐在她⾝前,眼神更加狂,说出的话也是耝鄙不堪。“当然是做那档子事啊!”“你…不要过来…”她的双手不停地抖动。眼前这个人本不是姜涛,他是一个披着姜涛躯壳的疯子!
“不要过去?”他冷哼一声,手跟着摸上她的嫰颊,慢慢滑到微开的口。“这是我这个做新郞的权利,不用⽩不用。”
今晚的他确实不太正常,一连串的言行举止都跟平⽇的温文有礼大不相同。因为,他必须将心里对曼菲的愧疚发怈到幽兰⾝上,否则他会被疯。
今天早晨的梦,让他暂时忘怀的愧疚和自责再度涌现,甚至加倍。他的结婚是一种背叛曼菲的行为,而幽兰则是共犯,所以她必须共同分担这份罪业。
“不…”她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给他,但却只能惶惧不安地紧紧按着口⾐襟,仿佛它是个最后的护⾝符。
“你以为阻止得了我吗?”大手一扯,她的袍浴立即应声而落。只见她洁⽩无瑕的柔嫰肌肤完全展现,虽然还有长发勉強遮盖,但是作用不大。
“不…”幽兰颤抖地曲抱双膝,全⾝蜷成一团,背过⾝去。害怕的泪⽔已经滚滚滑落,诉说着她的无助。
但他对她的泪⽔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她不着寸缕的纯美躯体…
“你好美…”姜涛的手不试曝制地抚上她的背,喃喃赞道。
“别…”这陌生的体验让她又惊又怕,只能扭着⾝子拚命闪躲,想要痹篇他的碰触,但她逃避的举动却惹恼了他。
“怎么?我碰你不得吗?”他恼火地扳过她的肩,却再度见到潸潸落泪的景象,这次她的眼里还明⽩写着惊恐。
她的泪⽔像最佳的醒酒剂,轻易触碰到他心底深处的柔软面,也醒唤了他残余的理智。
“我…”做了什么?他茫然地松开双手,一时之间完全记不得刚刚发生什么事。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幽兰又怎么会不着寸缕地掩面哭泣?莫非他做了什么好事不成!
但是,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他苦恼地按着剧烈疼痛的太⽳,思索着该如何询问这教人尴尬的问题。
“呃…我有没有…”没想到他才开口,话都还没说完,她就抓起袍浴披上,快步冲进浴室,并且落下门锁。凄楚的哭声随即传了出来,原本追到门口想要敲门的姜涛,伸出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最后,他只能落寞地走出房间。
原本应该是喜气洋洋、甜甜藌藌的新婚夜,竟然只剩下浴室里不断传出的哀鸣,仿佛已为这桩婚姻做出不幸预告。
…
“呜…”幽兰颤抖地蜷曲着⾝子,背靠着浴室门。她虽然极力咬着,将头埋进掌中掩饰哭声,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仍然清晰可闻。
虽然已经逃出“他”的魔爪,虽然已经隔着一个门板,但她的恐惧丝毫没有减少,她已经被“他”狂疯的行径给吓坏了。
“他”本不是姜涛,不是她要嫁的人!
今晚的他像个疯子,一个非充静的疯子,冷酷而且无情。他的一言一行犀利而直接,不但伤人,还要见⾎方休。
她没有办法跟这样的人共处。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太过天真,也太过乐观,将自己的终⾝幸福“赌”在一个心不属于她的男人⾝上,是否太过草率?
这一个月的谐和相处,让她误以为自己有机会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但今晚的事实证明。她本就什么都不是!
不是他要娶的人,也不是该活在世上的人,只是个多余的存在,多么可悲呀!
想起他冷酷的神情,幽兰忍不住又是一阵颤抖。
虽然他后来不知道因何而饶过她,但已在她心底造成无法抹灭的影。
她不知道往后该如何面对他?
这段婚姻之路才刚鸣起跑,而她却举步维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