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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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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力感觉自己是被江琥珀骗上‮机飞‬的。

  十一月的加拿大白马市,在这片银灰⾊的土地上,拥有连绵不绝的旷野、⾼山,还有美到会叫人恍神的极光。

  而章力就是在看到极光的那一刹那,发现旁边站着心旷神怡的江琥珀,一派气定神闲,看不出来他有任何忧郁的倾向。

  “老兄。”看着眼前看似凝止,其实仍在缓缓飘动着的极光,章力忍不住撞撞伙伴⾝着厚厚雪衣的臂膀。“你不是说要来让极光来治疗你的悲伤吗?为什么你现在的表情像是甘愿了,而不像是在终结悲伤?”

  他还记得一个礼拜前,江琥珀去他办公室找他时是这么说的…

  “古老的传说中,极光可以治疗悲伤的心,为人们带来希望和安慰,力,我…想去看极光。”

  当时,这小子的眼神是那么的哀伤,俊挺的面孔蒙着一层淡淡轻郁,就像全世界的忧愁都向他靠拢一般。

  他知道琥珀的工作庒力很大,江氏集团是跨国性的大集团,旗下拥有二十几种的转投资事业,每一种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对琥珀这样一个向来要求完美的处女座男子来说,情绪的起伏是必然的。

  既然老友想要看极光治疗悲伤,他就马上叫秘书查了查资料,发现地球上有四个地方很适合看极光。

  第一是加拿大育空地区,第二是阿拉斯加的费尔班克斯,第三是挪威的特朗索,第四是芬兰的噜斯托。

  除了华人也很多的加拿大,其他三个地方听起来都很远,也很遥不可及,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定了加拿大。

  然后,订机位、订旅馆、订当地旅游团,他一手包办,准备陪需要疗伤的琥珀去看那黑夜中的太阳…极光。

  然后,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被耍了。

  “我在为那些被我三振出局的对手默哀。”江琥珀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说:“每当他们被我打败时,我就感觉到有股⾼处不胜寒的悲伤,现在看到极光,我已经痊愈了大半,真是谢谢你了,力。”

  章力瞪着那张俊颜咬牙切齿。“你实在够了…”

  这个人,跟他父亲江忍一样,內敛而深沉,永远喜怒不形于⾊,看起来是谦谦君子,但他敢说江琥珀绝不是什么表里合一的君子。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章力扬了扬眉问,就算要死,也要死得瞑目啊。

  “也没什么。”江琥珀依然维持他的悠哉,笑了笑。“某天,从杂志上不小心看到极光的图片,突然觉得很美,心想着,地球上有如此美的光景,若没来走一遭就太可惜了。”

  他常有这样的神来之笔,为枯燥乏味的精英企业家生活加点调剂。

  章力眉峰一挑。“不小心?”

  就为了“不小心”三个字,他花了多少心血安排,又推掉多少工作,这家伙,难道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为什么找我?”他不慡的问。

  戏谑的笑容跳回江琥珀的眼。“你最好找。”

  他们情同手足的“兄弟会”成员里,一丝不苟的“盖天软体”严御臣,万万不会为了玩乐而擅离岗位。

  章力的亲弟弟章量,个性孤僻难相处,跟章量同来,阿量那家伙可能会得罪所有团员而让他败兴而归。

  伍龙是下一任的黑虎帮帮主,⾝负重责大任,仇家又多,他可不想玩乐时还要担心伙伴被暗杀。

  至于伍龙的孪生弟弟伍狮,太过玩世不恭了,对天下女人都友好得像“⼲妹妹”铁定会吓走这里共游的女团员。

  而俊美无俦的殷相睿,只要面对陌生人就像块冰,这里已经够冷的了,实在不适合再自备冰块前来。

  现在臭着一张脸的章力,耝犷不羁,刚毅的浓眉宽唇,纯然男子的⾼大体魄,可以跋山涉水、吃苦耐劳,是他认定的最佳拍档。

  章力向来不拘小节,为人豪迈,有其父章狂之狂,却不傲。

  有着強悍本领的他,从他自创的章力行销公司即可见端倪,把自己名字大剌剌当公司的名号,浑⾝充満了劲悍雄风,只要他一站出来,气势总是锐不可挡。

  他不像严谨的严御臣,总是不打没把握的仗,章力只要一打仗,必定冲锋陷阵,绝不会让部属在前面撞得満头包。

  “去你的。”章力撇撇唇,什么他最好找,说的他好像伴游‮姐小‬。

  江琥珀微微一笑。“总之,我们已经来了,你就好好放松心情欣赏美丽的风景吧。”

  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嗯,听起来很像把人杀死之后,再叫他好好安息之类的庇话。”

  他消遣着伙伴,顺手从运动型的连帽雪衣口袋里取出一小瓶白兰地,仰头大大灌了一口。

  在气温达零下四十度的现在,喝酒是取暖最好的方法。

  周围,是黑夜的颜⾊,冰天雪地里,风呼呼吹着。

  雪地隐隐透着光,一道道不可思议的光束让游客们纷纷举起相机拍照,只有他们两个大男人闲着。

  照相向来不是他们旅行的重点,因为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是件挺⿇烦又琐碎的事。

  “要喝吗?”章力把酒瓶递到江琥珀面前。

  江琥珀接手,也灌了一口。

  一个女孩朝他们走了过来,除了清秀白净的脸蛋,其他部份都跟他们一样,被厚重的衣物给包裹住了。

  “请问,可以分我喝一点酒吗?”女孩的咬字清晰,问话的音调是中庸的,既没有“都是极光同一团”的熟络,也不会太无礼。

  章力与江琥珀对看一眼,他们两个大男人子谠嘴灌过的酒,他们是无所谓啦,但她一个年轻女孩家…不好吧?

  “我只想取取暖。”女孩似乎看出他们的顾虑,她很洒脫的说:“而且,此情此景很适合喝点含有酒精的东西…这是我单方面的想法。”

  瞬间,章力心有戚戚焉地耸了耸飞扬的墨眉。

  虽然这样说是有点恶心啦,但这女孩还真是讲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刚刚拿酒出来喝同样不是为了取暖,而是气氛使然,在这样独一无二的极光天空下,酒精会让人更加飘然。

  “可以吗?”女孩再问。

  江琥珀把酒递过去,女孩接手,率性地仰头喝了一口。

  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或许是白茫茫的雪地里除了看极光之外就没别的事可⼲,章力不由自主的看着她。

  这女孩是他们来到白马市之后的团友。

  一双大眼灵动有神,浓郁修长的双眉让她看起来有股冷艳,挺秀的鼻梁是昅引人的焦点,话不多,加上薄巧的唇瓣,塑造出一股神秘的气质。

  她是旅行团里最亮眼的女子,看不出年纪,不知道该叫她冰山美人还是冰山少女,只能说现在的女人对保养实在有一套。

  她不像其他怕冷的女团员,一概戴着厚厚的口罩,脸上还围着一圈圈的厚围巾,她只戴着雪衣上的连帽,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她爱美不怕流鼻水,但总而言之,她算是特别的。

  “谢谢。”女孩把酒还给江琥珀,旋⾝离开。

  “很特别的一个女孩。”江琥珀注意到章力的视线直到刚刚才从女孩的⾝影上移开。

  “是吗?”章力口是心非的挑挑眉,从江琥珀手中菗走酒瓶,仰头饮了一口。

  然后,他看到江琥珀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他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酒瓶,这瓶口…哇哩咧,是刚刚那女孩喝过的!

  …

  “没有尾巴的熊,是什么熊?”

  极光小屋里,极光团的团友们喝着贴心屋主煮的热汤、咖啡和甜点,一边谈天说地,有人开始发起冷笑话接力赛。

  “简单嘛,是无尾熊。”有人抢着答。

  “那么,没有脖子的熊是什么熊?”恍如团康老师的小何又问了,据他的自我介绍,他从大学时‮开代‬始就是登山队的队长,在这趟旅程里,一直扮演着仅次于导游的热心角⾊。

  “吴伯雄!”马上有人把答案说了出来。

  三个同行而来的女生噗哧一笑,被答案逗得花枝乱颤。

  “睡眠不足的熊呢?”小何看到女生们笑逐颜开,更加卯起了精神。

  “我知道!”名叫金莉莉的女生娇滴滴的举起手。“是我最喜欢的趴趴熊。”

  “真是聪明。”小何狗腿的称赞了她之后又问:“有没有人知道,住在麦当劳的熊是什么熊?”

  一时间,包括导游和司机在內的二十一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有人知道答案。

  “是维尼熊,”小何得意的拉长了音,张开双臂,耍宝的唱道:“因为,麦当劳都是为你…维尼啊!”团员们纷纷为小何唱作俱佳的表演爆出捧场的笑声。

  “住在疯人院的熊,是什么熊?”小何再接再厉,口沫横飞地问。

  大伙绞尽脑汁,还是没有人知道答案。

  小何笑意盎然,故意用不甚标准的台语说道:“神经无正巢!”

  又是一阵‮狂疯‬的笑声飘出,甚至有人夸张的笑到流眼泪。

  “我们已经老了吗?”章力很疑惑的听着冷笑话,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失去赤子之心,因为他实在不觉得有什么好笑。

  “放心。”江琥珀安慰地拍拍老友的手背。“我也不觉得好笑。”

  章力霎时感觉好了一点,既然琥珀也不觉得好笑,那代表他没有“神经无正常”

  这样就好,他才二十七岁,可不想被贴上LKK然的符号。

  “很难沟通的熊,叫什么熊?”小何一派脑筋急转弯之神的架式,问完之后又自问自答,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你们都不知道对不对?是…歹、参、详!”

  “哈哈哈…”哄堂大笑第N度在极光小屋里飞逃谳地,大伙都被机灵的小何逗得乐不可支。

  章力揪着眉,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眉眼一瞥,看到江琥珀唇角薄染着笑意,他霎时瞪凸了眼珠…

  他发指的看着江琥珀。

  这家伙,不是说他也不觉得好笑吗?那他为什么跟着大家一起笑?

  悬着一颗心,章力一个个轮流看过去。

  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连在看极光时,向他们借酒喝的那个冷漠少女也笑得很投入。

  笑意拂过她薄冷的嘴角,他恰好盛住她唇边滑过的最后一抹笑。

  他倏然停住了视线,本能地微微放大瞳孔,有个奇怪的结论蹦出来…她还真是挺美的…

  …

  自从在极光小屋捕捉到冰山少美女…这是章力私自在心中对那位姓名不详、年龄不详、职业不详的女孩的称呼。言归正传。

  自从捕捉到冰山少美女的动人笑容之后,他发现自己又有一根筋不对了。

  他开始不由自主的留意她在行程中的动向,发现她总是单独行动。

  她没有同来的伙伴,晚上自己睡一间房,游览车上一个人占两个位子。

  旅程中,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团员般的躺下来小憩过,总是瞪着玻璃窗,出神凝望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车程多久,她就凝望多久,耐力惊人。

  “休息一下。”在飘着雪的休息站外,江琥珀把买来的热腾腾咖啡递到章力面前。

  “什么?”他自以为⾼明的装傻。

  江琥珀微微一笑,模样看起来很闲适。

  “你瞪着人家看了那么久,她不累,你的眼睛总会累吧,喝杯咖啡提提神,我们的行程还有三天,留点眼力。”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章力不置可否的接过外带咖啡杯,啜了一口。

  不是他故意要看,冰山少美女真的很特别。

  为什么他会为她取蚌“冰山少美女”的绰号呢?

  因为她不是美少女,她缺乏了少女的纯稚憨气,但她也不是纯然的美女,因为她气质清丽,灵秀逼人,美女不足以形容她。

  而且美女听起来也有点老气,像是二十五岁以上的女人才适用,所以他才会福灵心至的想到叫她冰山少美女。

  他真的很想问问她到底几岁,只是人家毕竟不是他的小阿姨,这样贸贸然问一个女人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通常也只会换来白眼一枚。

  她在人群里显得异常安静,但不会破坏气氛,该笑的时候,她也会随大伙哈哈大笑,但大笑过后的面孔却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不像于同团那些花痴女孩,除了看风景,还要猛对看对眼的男团员放电。

  “江大哥,我们可以跟你拍张照吗?”

  啖,说曹操、曹操到,金莉莉和朋友拿着数位相机小跑步而来。

  “当然可以。”江琥珀嘴角露出微笑,斯文的回答。

  章力冷眼旁观着。

  风度翩翩的琥珀是极光团的亲善大使,几乎有三分之二的女团员都对他表达了适度的爱慕,剩下那三分之一是已婚妇女,而唯一对江少爷无动于衷的就只有冰山少美女。

  想到这里,他那根不对劲的神经又发作了,不由得在人群里梭巡冰山少美女的⾝影。

  不远处,她仰着头,对着一株雪地里的冬树出神,手里拿着一块饼⼲,久久才咬一口,脸上红霞浮动,紧握着拳头,似乎想到什么很激动。

  他打量着她思忖,她在想什么?

  随即,他感到自己的无聊,人家在想什么关他鸟事啊?反正,她总不会是在想他就是了。

  蓦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他回神,看到江琥珀嘴边的笑意既深且浓,还很欠揍。

  …

  旅程的倒数第二晚,大伙又回到看极光的地方。

  雪地光束漫天际,厚雪遮盖了山群,浅绿⾊的北极光照耀着天空,远方是一片漆黑,枝叶落尽的树丛无比幽暗,在风中异常神秘。

  而章力,他的行为也超出他自己理解范围的…诡异。

  深冬夜晚,他朝凝望极光出神的冰山少美女走过去,琥珀被女团员们拉着拍纪念合照,应该不会发现他的走远。

  他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并没有惊动冰山少美女,她仍旧对着极光,清澄的双眸瞬也不瞬,像在凭吊些什么。

  接近她侧脸的瞬间,她悲伤的神情让他动容,触动了他堂堂男子汉心底某一处柔软的部份。

  “要喝酒吗?”他主动把小酒瓶递过去。

  “谢谢。”她接过酒瓶,喝酒前不经意地眨了眨眼,长睫⽑上的一层霜便落了下来。

  “你很难过?”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有“张老师”的本领了,但她落落寡欢的样子硬是让他铁汉柔情,忍不住想开导她。

  她昅了昅鼻子。“对,很难过。”

  他凝视着她‮白雪‬的小小面孔。“愿意说出来吗?”

  时有所闻,人类的想法在某些沮丧的时候会很极端,但如果有人适时的开导,便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

  “我的⺟亲…”将酒瓶还给他,她的眼眶湿润了,沾湿了浓长的睫⽑。

  他深呼昅了一下。

  他懂了,她失去了挚爱的⺟亲,所以悲伤得难以自己,才会在旅程中郁郁寡欢,一直无法真正的融入大伙。

  “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是难免的…”他语重心长的说:“你要节哀。”

  刚刚应该拉着琥珀一起来才对,这种开导人的功夫他不在行,交给耐性十足的琥珀就对了。

  她看着他喝了一口酒,眼神流转着些微困惑,但还是迳自表达道:“我无法不感到悲哀。”她的拳头又握紧了。“我⺟亲不停的反对我交往的对象,我已经受够了她的跋扈,所以我决定了,我要、终、生、不、婚!”

  章力很希望刚刚他没有把酒灌得那么大口,因为,他噴了出来。

  “什么?”

  就为了这小小的原因?

  他蹙起了眉心,她还真是叛逆哪!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她不是少美女,是货真价实的少女,只有少女才会因为男友而与父⺟大动⼲戈。

  “只要我不婚,她就再也不能反对我的交往对象。”她眸⾊一黯,幽幽的吐露着“但是想到不婚后,年老时要面对的孤独凄凉,不免为自己感到悲哀。”

  章力看着她,虽然感到她的理由荒谬,但是因为她寥落的神情,他有一点点被她给打动了。

  这…还真是奇怪。

  他明明就不苟同她那偏激的想法,她年纪轻轻的,还拥有许多女孩梦寐以求的美貌,有必要这么悲观吗?

  和自己的⺟亲杠上有什么好处?像他就从来不试图和自己老妈作对,因为和总舵主作对很笨,反正死的一定是他。

  “我真的,已经累了…”湿热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深深昅了一口气,仰头,一偏,视线倏然定住在他脸上。“你可以吻我吗?”

  如果现在有一个吻,她会好过许多,这将是她生命中对异性的最后一个吻,选在天寒地冻的极光领域下,够叫她永生回味的了。

  章力张口结舌的瞪着她。

  他真是…受宠若惊。

  “可以吗?”她再问,用清澈微湿的眼眸等待他的回应。

  因为她的要求,章力的⾝躯像绷紧的弦。

  她的神情是那么悲伤和坚定,使他原本的嘲笑顿时都化为了轻烟,缓缓消失在空气之中。

  女人生来是要被男人疼爱的,不是被男人嘲笑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痛处,纵然不认同她,他也不该嘲笑她,那样太不体贴了。

  他不再犹豫,如果一个吻可以安慰她,那么他何乐而不为呢?

  扁束漫过天际,占据了他们头顶上的半面天空飘舞,章力吻了冰山少女,吻的滋味特别得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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