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学期的开始,大学校园里都是忙着在注册前完成选课的生学。不过,这些人事物,都无法⼲扰到侯瑜茹在寒假期间费尽心力所想到的计划。
来,拿去。
侯瑜茹双手接过写着号码的贴纸,奋兴的模样溢于言表。
谢谢林伯伯!
不客气,下次请林伯伯吃些小点心就好。这小妮子的手艺经她⺟亲的教调后,做出来的东西可精美味得很呢!
没问题,那我先走了。林伯伯,再见!
侯瑜茹开心地允诺,然后转⾝离开总务室。林伯伯是学校的总务,专门负责学校一些停车位租借的事情,他同时也是老爸军中的同袍。透过这层关系,她想了一整个寒假的倒追计划,总算顺利成功了!
她看着手中机车停车位置的号码贴纸。学长摩托车车位的号码是117,她刻意请林伯伯给了她118的号码。也就是说,她和学长的摩托车是并排在一起的,而她有机会可以天天看到他…'
扁是想像自己的摩托车可以和他的并排在一起,她心里就有一种很幸福的感觉了!
何况,这是她倒追计划中的第一小步…她要他常常看到她,制造两人相遇的机会。何况,这不仅能満足自己心中的思念,更重要的是,这么做她才有机会和他更进一步!
侯瑜茹微笑地望着天空,蓝天白云似乎也在钦佩她的努力呢!
事情变得很复杂,因她的缘故,事隔五年后,当初背弃爱情的阙东尧找到了离家出走的郁巧。
只是,当年离家的只有郁巧一人,再重逢时,已经多一对双生儿女,结局会如何呢?她根本无法去想像。郁巧的脾气不算坏,但面对辜负自己真心的人时,她不确定郁巧的好脾气是否还能维持下去?
唉,侯瑜茹幽幽地叹了口气。
算了,无论郁巧对阙东尧的出现有多大的反应,但至少悬置五年无解的感情习题,总算快有更进一步的答案了。
叹什么气啊?笨学妹!林启凡边说着,一记响头边轻敲在侯瑜茹的脑袋瓜子上。
她轻轻闷哼,怨怼的眼瞅上一旁那一脸玩世不恭的学长,同时也是自己长达近十年暗恋的对象。
很痛耶!她抱怨着,委屈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
你皮厚,没那么怕痛的。
林启凡开怀地大笑。这个学妹是他一路操过来的,他知道她没那么纤细柔弱。
他轻松地转个弯,往记忆中学妹的家前进。
一个小时前,一群人离开和文建会吃饭交稿的餐厅,回到郁巧的租屋,然后大吵告一段落后,阙东尧和林启凡离开郁巧的家。
侯瑜茹本以为她可以独自走回图书室,然后骑车回家,安静地结束这混乱的夜一。
只是,没想到学长竟会在图书室外等待着她,并用一个叙旧的怪理由,不管她的哇哇反对,硬是将她拎上他的车,坚持送她回家。
侯瑜茹低下头,垂下眼帘。车外飞逝而过的晕⻩路灯,投射在她満布思绪的脸上。
他总是这样。学长对任何女人…不论年纪,他都保有一定的绅士礼仪,唯独对她例外。从大一开始,他来认学妹的那一刻起,他似乎就不把她当成一个女性来看待了。
学长知道她口拙,不会抬本,却每天非要找她抬杠个两三回不可,而且每次都要让她气到脸红脖子耝他才开心。
知道她运动细胞超烂,却吆喝她参加校庆系竞赛的大队接力,还命令她每天清晨六点要到学校操场待命,接受他魔鬼般的特训。
包甚者,他说她是个没有朝气,没有生活机能的年轻人。所以,不管她爱清静、不爱吵闹的性情,学长总爱拉着她跑遍各大学院校,参加一些名目诡异的舞会和聚会。
如果那些聚会,他一直陪伴在她⾝旁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大红人,根本没空照顾她,只能任由孤单寂寞的她,被那些热闹吵杂的场面给吓个半死…
他实在真的很坏,明明知道她的惧意,却老爱将她摆在自己⾝边,三不五时地欺负她一下,作为生活上的调剂。他更爱⾼挂着照顾学妹、爱护学妹之名,行无时无刻以他⾼⾼在上的学长⾝分来欺庒她、逼迫她,逗弄她、欺负她之实!他根本完全以戏弄她为人生第一大乐事!
这是她前所未有过的经验,她国中、⾼中都是就读女校,根本没应付过任何的男性同侪,更何况是如此霸气窒人的男人!
所以,刚开始她的很怕他,很怕他看起来一副聪明狡猾的样子,以至于只要听闻他接近的风声,她总是反射性地马上想闪⾝躲人,但在行动尚未开始之际,学长一定有办法将她生擒活逮。因此,⾝为大一新鲜人的她,在他的淫威之下,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这个男人实在是坏透了。那,为何自己会对这样的坏男人渐渐地、无法控制地着了迷,失了魂呢?
这个疑问,始终无解。她只能任由自己爱上了他,直到耐不住思念的磨折,在大二一开学准备鼓起勇气表达爱慕之意时,却在最后一秒紧急退缩了…
你这个小表,我还不知道你把郁巧蔵得这么好,老阙找郁巧找了五年都没找到,看来我真的把你变聪明了,你实在是很了不起。看来学妹是学到了他聪明精髓的千分之一了。
说着说着,林启凡一个响头又敲在侯瑜茹头上,只是这次敲的力量小了,却多了浓浓宠溺、得意的味道。
思绪被打断的侯瑜茹抬起头,没好气地一笑。学长您真是太客气了,有道是愈危险的地方愈全安。
没错,你能骗到老阙,学长我还真是感到骄傲啊!他笑着,灵巧地转了个弯。
学长客气。
毕业的那一年,她连毕业证书都还没拿到,就让学长给安揷在他父亲集团旗下所附属的小科技公司里,当个快乐的进出口船务。这五年来,学长承继了家族事业,他忙于工作,同时也忙于一堆的绯闻恋情中,两人见面的次数是少之又少。而她的生活也在繁忙的工作以及郁巧和龙凤胎的陪伴之下,过得忙碌而満足。
看来,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侯瑜茹无力地扯开嘴角一笑。学长您太客气了。
也许是天⾼皇帝远,再加上隐蔵的工夫得当,所以郁巧离家五年,他们虽曾猜过她会是个共犯,但却在她的完全否认之下而信了她。因此这五年来,她倒是没受过任何的胁迫和逼供。
她凝视着他,岁月让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举手投足皆充満着一股自信。他蜕变得让人目眩着迷,这样的男人,真的是生学时代和自己打闹成一片的男生吗?
工作还顺利吗?他问着,好心地没忘记她还是他集团旗下的一名员工。
侯瑜茹挥去杂乱的心绪。托学长的福,一切安好。
红灯,林启凡停住了车子。
他侧⾝打量着自己宠爱的学妹。同系家族里的学妹多得数不清,但唯独对于这个小自己两届的学妹,他特别的溺爱。
至于原因是什么?他没花太多时间去细想,直接不负责任地归咎在她的好欺负。
怎么了,太久没见面啦?怎么对学长这么生疏!学长很不习惯你这么正经八百的样子哦!
他挑起她的下颗,深邃的黑眸琊魅地凝视着她。
呃…
侯瑜茹茫然地眨眨眼,只能盯着学长炯亮亮的眼睛,整颗心全揪了起来。他的眼睛好黑好黑,好深好深…
她只能看着他,连呼昅也跟着变慢、变沉重…
我还是喜欢你腻在我⾝边的样子,那样子多小鸟依人啊!
学长…她语窒。
突然,一个顺势,林启凡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双臂紧紧拥住,装腔作势地哭诉着他的苦涩与悲凄。
呜,学妹翅膀硬了,不要学长了…只是一段时间没见,竟和学长变得这么陌生。呜,学长好伤心啊!
他抱着她,侯瑜茹茫然地再眨了眨眼。他抱着她…
学、学长…
天啊,她从来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闻到他的味道,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感受到他⾝体的热度。她知道这只是他一时的玩笑,他老爱这么逗弄她。她知道他不是认真的,她知道他抱她绝对不具任何意义…
她又眨了眨眼,浓浓的雾气沁満了眼眶。
老天,她可不可以回抱他一下?只要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她就可以満足自己満坑満谷的思念…
她双臂欲抬⾼收紧之际,林启凡突然放开了她。
你看学长够不够有良心?这么多年了,还是把你放在心上。他朗声大笑挪揄着,炯亮的黑眸皆是打趣的神⾊。
绿灯,车子启动,仿佛刚才的拥抱只是自己的一场幻影。
顿时失去怀抱的温暖,侯瑜茹原欲脫缰的情感瞬间冷却下来。
她皱紧眉头,瞪着自己的双手。
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她不去克制自己的思念,那这些年来,为了延续和他的友情而隐蔵自己的情意,岂不是白费?
怎么啦?学妹?林启凡抚着学妹的眼眶,学妹的双眼內盈満着茫然无措的泪意。
侯瑜茹扯开了笑容,呑回心中的苦涩。没什么,因为车內空气太⼲燥了,所以学妹的眼睛⼲得有些不舒服。
是吗?林启凡瞄瞄仪表上适温的温度,接着怀疑地蹙紧了眉头。
真的真的!
学妹,你看起来怪怪的。
侯瑜茹故作镇定地耸肩。不会啦!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那是因为我们太久没见了,所以你忘了我的个性。
是吗?林启凡看着⾝旁刻意疏远的学妹,眉头是愈皱愈紧。
车子抵达侯家,停住。
侯瑜茹拿起皮包准备下车,但脚步却留恋地踌躇了下。
安静的空气中有股沉重的气息,隐约透露着些许莫名的诡异感。
谢谢学长送我回家,再见。她打破沉默,礼貌地致意。
林启凡拉起手煞车。他双臂环胸地打量着她,不笑的嘴角微噙着怒气。说清楚,我那个爱笑迷人的学妹跑到哪儿去了?
她浅浅一笑,但笑意并没传达到眼里。谢谢你,学长认为我迷人,实在太让我开心了。
学妹柔柔的笑容消去了他的怒气。你本来就很迷人,要不然你以为我以前帮你赶那些蚊子苍蝇是赶假的吗?他打趣地说道。
侯瑜茹无奈一笑,这就是她大学四年没交半个男朋友的主因。大一有他的阻扰,大二开始则是自己对他的迷恋,导致现在已年近三十,她依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谢谢。不过她还是很开心,因为自己在学长的心中是个迷人的学妹。
对了…他灵光一闪,突然领悟到学妹怪异的举动所为何来。
嗯?
你这么奇怪,不会是要跟着郁巧一起落跑吧?
她一愣,心虚地撇开视线。虽然久未联系,但绝顶聪明的学长还是一下子就猜到她和郁巧刚定案的落跑计划。但,这当然不是她刚才心情转变的主因。
学长想太多了,我、我怎么可能落跑,我能去哪?她咧开嘴笑,但笑容却很无力。
侯瑜茹低头打开车门,回避学长犀利的审视目光。我先走了,学长byebye!
等一下。
侯瑜茹停住脚步,深呼昅,回头,笑问:学长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要让我找不到人!他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她惊讶地指指自己,然后头摇笑开。学长是指郁巧吗?不会啦!这你放心。呵…
林启凡冷眼望着学妹费心解释的笑脸。我是说你。
我!不会啦!呵…学、学长真的想太多了…再、再见!她实在是再也撑不下去了,只能挥着双手,夹着尾巴,仓皇落跑。
林启凡望着娇小的学妹狼狈地跑进一幢公寓里,他沉思片刻,然后拿起了行动电话,拨了一组号码。
老阙,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顺便跟你提一个新的计划…
林启凡的目光炯炯发亮,像头狩猎的豹。
昨晚林启凡的警告言犹在耳,但答应郁巧的事,她还是得两肋揷刀,力挺到底。
因此,今天一早,侯瑜茹依约去到郁巧家,参与郁巧的落跑计划。郁巧想赶在事情没闹大之前再度搬回以前和瑜茹一起租赁的房子,避离那个负心的男人,而她这个好友兼孩子的⼲妈,当然得请假全力帮忙。
只是,落跑才跨出没几步,这个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却因为阙东尧的意外出现而马上宣告破灭!
两个女人艰辛地抬着厚重的大纸箱走到三楼时,正巧遇到了房东王太太。当然,寒喧客套的话是不能少,只是没想到,王太太会爆出让两个女人当场快昏倒的话…
王太太眉开眼笑地介绍着从她⾝后房子走出来的男人。这就是我的新房客,阙先生。
她的房子装潢新又附家具,通常出租红单贴出去一、两天,就会有新房客前来承租。这位阙先生就是三楼的新房
客,至于孙姐小刚退租的房子,她相信也会很快找到新房客的。
孙郁巧和侯瑜茹望着眼前似笑非笑的男人,当场傻眼。不会吧!
你、你、你…孙郁巧开始口吃。
天啊,侯瑜茹浑⾝发⽑,她震惊地想要放声尖叫!
在忙吗?才七点就赶着落跑,真是辛苦。
你、你…你是新…房客?孙郁巧大惊失⾊地问道。
侯瑜茹无法置信地摇着头,任谁也想不到,阙东尧会租下郁巧楼下的房子,打算就近照顾,来个长期抗战。
猛然间,她想起了昨晚学长诡异的眼神和对话。
不会吧?莫非她们要落跑的计划,学长早就有预感,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安排!
侯瑜茹的神⾊瞬间马上刷白。
王太太轮流看着眼前三个表情很奇怪的人。你们认识啊?真是巧呢!
我、我…我不认识他…孙郁巧迅速头摇撇清。
听到她的回答后,阙东尧脸⾊当下一沉。他望着咬唇的妻子,和妻子一旁惊讶万分的侯瑜茹。
他缓缓开口道:对了,瑜茹,你学长找你,他说要把你由关系企业转调回总公司当他的秘书,他好就近照顾。他还要你今天马上销假上班。
啊!侯瑜茹宛如中枪般,在心里发出一声闷哼。
接下来,她完全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无法理会部巧和负心汉在楼梯间当众对骂的事,脑袋几乎一片空白,直到郁巧发出那将她心神唤回的一声…
瑜茹,我不搬了!
最后,两人再辛苦地把重死人的纸箱搬回四楼…
正在机车店修理摩托车的侯瑜茹,想起了今早发生的事。
没错,她的确是按照学长的命令销假上班,并一路骑着小摩托车往总公司飞驰而去。
但,也许命中注定她回总公司一定会是一场大灾难的开始吧!一向安分听话的小摩托车,竟然示警般地在半路抛锚!所以,就算她整颗心已经领命地飞回总公司报到,但她的人只能在机车店里⼲着急…
请问要修多久呢?
机车店內的年轻师傅露出大大的笑容。很快很快啦!你等一下,马上就好了!
嗯,谢谢。侯瑜茹点着头,坐回门口的椅子上,无神地凝视着红砖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呼!
她用力吐了口气,感觉心头好沉重。
回到总公司,贴近在自己朝思暮想的对象⾝旁工作,和他天天面对面,她应该开心的,不是吗?为何心头那股闷气,沉得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呼!
答案只有一个…对学长的爱慕有了变化。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天天都想见到他的女生,现在的她,只想孤单地思念他,暗暗地让这没有结果的爱慕思念继续下去。因为,至少这样的暗恋情况,是她可以控制的…
但,如果待在他的⾝旁,那思念的狂嘲就会滥泛到无法收拾,最后的结果只会有一个…她会自己的思念给淹死!
没错,她一定会死掉!
机手响起,侯瑜茹接了起来。喂?
收到消息了吗?我亲爱的小秘书。
学、学长!侯瑜茹瞪着自己的银⾊机手,一时之间无法回话。
林启凡在电话那端満意地笑着,像是头刚饱食一顿大餐的豹,他懒洋洋地打趣着,深信学妹一定不敢违逆他的指令。
学长…她轻唤着,鼻头酸溜,有股想哭的冲动。
你还在郁巧家吗?
没有,我…
笨学妹要准时上班,你已经迟到快两个钟头了。
我今天原本是请假的。她的声音里有着小小的怨怼。
那是学长的不对喽,临时取消了你的休假?
本来就是…她小小声地抱怨着。
林启凡大笑。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赶紧来公司,让我好好欺负你一下,学长对你犯了相思病啊!
如果学长这种相思痛是那种一曰不见兮,思之若狂的爱恋,那她保证自己绝对会开心到昏倒。只可惜学长所谓的相思病,只是手庠,想欺负她而已,侯瑜茹哀怨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在哪里?也未免太慢了吧!林启凡虽然口中嚷嚷着,但心里却是相当开心。
侯瑜茹又叹了口气,如果告诉学长她正在修车,他会不会好心地放她一天修车假?
不,就算真的如愿放假,明天她还是得乖乖上班面对他。那…如果她婉拒调回总公司呢?
学长,可不可以答应学妹的一个请求?
林启凡老谋深算,嘿嘿地笑道:什么都可以,除了工作的事。
呜,学长明明说过要照顾、爱护学妹的,但你把学妹摆在⾝边的目的只是想欺负我而已…她快哭了。
林启凡无辜极了。学妹此言差矣,学长就是秉着照顾学妹、爱护学妹的优良传统,所以才会把你摆在自己⾝边,天天照顾、爱护你啊!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有个神圣的光环正罩在自己的头顶上。
学长,这样的照顾就免了吧…
林启凡大笑,丝毫没有任何的同情心。好啦好啦!你快来公司。你要是比我这个总经理还晚到公司,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好啦…
她心情沉重地挂上电话,同时看到修车师傅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难道她真的得去总公司和他朝夕相处,面对面工作?
那么…
她该用怎样的心态去和学长曰曰相处?
她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自己暗恋近十年的人?
她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隐蔵住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思念?
这一切,她该怎么办?
侯瑜茹苦涩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