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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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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永杰不愧是个善良的好人,答应结婚后的三天,他就亲自上门来提亲了。

  不过他最近曰子过得似乎不太好,整个人消瘦很多,带着两个黑眼圈,脸上也有一堆青青紫紫的伤痕,像是…被狠狠揍过一顿。

  他的到来不只让水芝茵吓一大跳,整个水家都騒动起来了。

  这栋山中别墅从没这样热闹过。

  水天凡接到通知赶回家时,衬衫的上下钮扣甚至还扣错了,这大概是他今生最大的一次失误。

  雷因本来在上课,一听闻消息,连向教授告假都来不及就匆忙赶回,想来那一科他是当定了。

  当所有人来到别墅,就见林永杰端着慷慨赴义的表情递上聘礼。

  “水先生,我是来履行承诺的。”他连“婚约”二字都说不出口。

  水天凡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毫无预警地仰头大笑。

  “哈哈哈,也许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只有雷因明白,水天凡八成早就知道林永杰另结新欢,对他大失所望。但如今,他果敢负责的态度却让人对他改观。

  不过雷因倒觉得林永杰根本是个白痴,不喜欢就直接说啊!做什么搞得好象要上刑场似地悲壮?

  “你真的愿意娶我?”不可置信的声音发自水芝茵的檀口。她俏脸胀红,粉嫰的唇剧烈地抖着。

  看得出来,她对于初恋情人的守信重义是很开心的。

  雷因几乎想冲上前,扳过她的肩用力摇晃,告诉她不是发自真心,这样勉強结合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

  林永皆飘然一颔首。“男子汉大丈夫了言九鼎,既然当初我答应娶你,不管发生什么事、多少人阻止,我还是会娶你。”

  好一番慷慨陈辞!雷因几乎想掉泪了,更别说其余当事者。

  当事人水芝茵闻言,激动地泪悬双瞳。

  她纤细的双手用力握紧轮椅把手,脑海中他之前的背叛已全数消失,只剩下此时此刻的重情重义。

  仿佛有一股烧灼的力量从她头顶灌入,她无意识地站了起来,完全不靠任何人搀扶。

  哇!雷因心一凛,知道这是肾上腺素作祟,她的情况虽已改善不少,但还没到可以行动自如的地步。

  他不敢惊动她,担心她在受惊之下会跌倒。

  像水芝茵这种下半⾝受过重创的病人,在复健过程中,是很忌讳摔跤的,一定要小心看护。

  在雷因不着痕迹地走到水芝茵⾝边,正准备扶住她时,现场所有人均屏息以待。他们都被雷因严格训练过了,很清楚护理的基本常识。

  但林永杰哪里懂得。

  他一见水芝茵站起来,随即‮奋兴‬地冲到她⾝边,速度可比正蹑手蹑脚慢慢走的雷因坑卩了。

  “你可以站了…”他大叫。

  瞬间,神奇魔法消失,水芝茵慌乱地惊叫一声,两手虚空乱抓,急着想找东西扶。

  林永杰霎时呆了,深深的失望充満他全⾝。

  他忘了要去扶水芝茵。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多数人遇到重大打击的时候,都会惊慌失措,尤其,林永杰又从未接受过医护训练。

  他光处理自⾝激动的情绪都没空了,又如何能冷静面对这乍起的变故?

  水芝茵缺少扶持,抖动的‮腿双‬一弯,眼看着就要往地面跌去。

  “扶住她啊—你这笨蛋。”雷因大吼。“什么?”林永杰吓了一大跳,所幸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往前伸。

  “啊!”水芝茵整个人挂在他的手臂上。

  林永杰给她拖得双手一沉,脸⾊剧变,完全苍白。

  他从没想过照顾一个人的负担是这么地重,就像她此刻瘫在他怀里的重量,几乎要拖得他整个人往下垮。

  而婚姻是一辈子的,如果他还有五十年的寿命,那岂不代表他还得背负这份沉重的负担五十年?

  这哪是人过的曰子?他受不了。

  他不是故意的,但他真的很恐慌,忘了那份沉重代表着一条生命,他只想摆脫,离开这恐怖的地方。

  所以他把水芝茵往前一推。

  她惊恐地张大眼,耳朵里清楚听到心中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对林永杰的爱到底有多深,她自己也不清楚。

  然而,此刻她已明白,她与他之间是再难有结果了。

  很可笑,她没有流泪,明明每个细胞都在呐喊着疼痛,但泪水就是被挤庒在深深的心底,无法释放。

  她觉得无奈、悲哀…绝望。

  明知自己变成这样子,是不再有条件⾼攀他了。

  但刚才他承诺要娶她的那一刻,她心底的欢快却是再‮实真‬不过。

  要给一个人至深至重的打击,不是拚命地欺负她,而是给了她希望后,再亲手毁灭。

  她有一点点恨林永杰,他可以毁婚的,但他却偏偏用了这种最‮忍残‬的方式伤害她。

  他根本不是善良,他是愚蠢。

  水芝茵被林永杰推得撞到轮椅,雷因简直要气死了,他小心翼翼照顾、呵护的宝贝竟被这样对待,他狠狠一拳揍飞林永杰。

  “闪一边去!”他已经来不及抱住她了,只能往地上一扑,当她跌下时的⾁垫。

  砰!她准准地摔进了他的怀里。

  “呃!”他倒菗口冷气,胸口隐隐菗痛。

  “雷先生。”

  “小茵。”

  “‮姐小‬。”

  一堆人卯足了劲往前冲,准备救人去也。

  今天,山间别墅热闹异于平常。

  …

  幸好,水芝茵虽摔了一跤却安然无恙。

  但雷因的怒火,可就烧得滚滚腾腾了。

  如果可以,他绝不让水芝茵嫁给林永杰,林永杰根本就不懂怎么照顾她。

  但水芝茵喜欢林永杰,雷因再不甘,还是得认输。

  水天凡问他:“有没有想过把小茵抢过来?”

  雷因只愣了一秒钟,⼲脆地回答:“人又不是货物,可以抢来抢去。”

  王婶说:“情场如‮场战‬,要赢得感情,一定要勇敢作战。”

  雷因想了想。“但感情是双方面的,不是我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眼下最要紧的是,芝茵喜欢姓林的小子。”

  小梅道:“何不让‮姐小‬转而喜欢雷先生?”

  雷因翻了个白眼。“爱情如果这么容易被改变,天下早就太平了。”

  周姨⼲脆告诉他。“你先主动去追求‮姐小‬吧!”

  雷因回得振振有辞。“我一直在追她啊!但她不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

  这倒让人好奇了,雷因从未表态过,几时追求过水芝茵了?

  雷因细数对她的呵护行为,包括晚上帮她盖被子,为她倒茶送水,给她捏脚、穿鞋、扶她走路…

  所有人一致认为雷因还比较像水芝茵的老爸。

  倒是水天凡红了脸,因为发觉自己有些亏负为人父亲的责任。

  他们建议雷因向水芝茵说些甜言藌语、送送玫瑰,甚至折几只纸鹤给她,女孩子最吃这一套。

  雷因大喊。“那种东西一点都不切实际,为什么会喜欢?”

  雷因是笨蛋,感情的笨蛋;难怪他活到二十九岁没谈过恋爱,连个女朋友都没交过。

  一群人被打败了。

  只有雷因不气馁,他认为保障水芝茵的幸福是他毕生最大的愿望。她若坚持要嫁林永杰,他就要把林永杰训练成一个一流的看护,让他能无微不至地照顾水芝茵。

  因此,林永杰悲惨的生活降临。

  雷因要他请一星期的假待在山间别墅里,跟水芝茵好好生活,学着看护她。

  林永杰一头雾水,在他一时意气推开水芝茵后,他很努力地赔罪,总算得到大家的谅解。

  然后从雷因口中,他也知道水芝茵伤势虽重,却还是有复原的机会,只要好好休养,三年五载过去,她又能如常人一般了。

  他很⾼兴他的婚姻不会变成一场灾难。

  “既然芝茵会痊愈,我有必要再学看护吗?”他不懂。

  雷因狠狠瞪他一眼。“你们就快结婚了,在婚礼举行前,芝茵势必无法恢复,你不学着照顾她,将来两人一起生活时要怎么办?”

  林永杰大惊。“我…我可以把婚礼的曰期延到她痊愈后。”

  雷因的脸⾊变得极度难看。

  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林永杰知道这个男人火起来会有多可怕,他拚命解释。

  “请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毁婚,不管芝茵需要多少时间复健,我都会等的。”

  这一瞬间,雷因由人化为恶魔。

  “你的意思是,你只想跟⾝体健康的芝茵一起生活,倘若她一天不复原,你就不娶她?”

  林永杰呆了。他的话可以这样解释吗?

  但是,他确实不想娶半残的水芝茵,那样哪叫娶老婆,根本是给自己添⿇烦嘛!

  如此一想的同时,他又深觉自己的想法过于卑劣。

  一时间只见他脸⾊膏红白缘不停转换,可比万花筒精彩多了。

  雷因气得火冒三丈。这个只想享耕、完全不愿尽义务的浑蛋,他决定使出比平时严厉百倍的手段训练他。

  “我一定要改掉你懦弱的劣根性。”他大叫。

  林永杰发现情况不对,正想跑。“你…你别乱来喔!我好歹是林氏企业的总经理,我爸妈要是知道你软噤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很可惜,有关这个问题,我已经请水先生向你家人解释过了。他们都很赞成你在婚前与芝茵多多相处、培养感情。当然公司方面也请好假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待下来吧!”雷因狞笑,不给林永杰拒绝的机会,将他深锁在别墅中。

  “放我出去,你不能这样待我!”

  有一段时间,别墅里不停回荡着这样悲切的叫声。

  …

  最近,林永杰发现自己变得比较多愁善感。

  他居然会一边看着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卡通,一边掉眼泪耶!

  那好象在说他的故事,一个英俊潇洒、本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却饱受欺凌,只能躲在墙角数着満盘河诠、绿豆,悲叹自己失去的青舂岁月。

  而想当然耳,那位残酷凌虐好男儿的恶魔就是雷因。

  每天每天,雷因都会叫他做很多事,举凡洗衣、打扫、煮饭…说错了,是为水芝茵‮摩按‬、捏脚、帮助她做复健啦!

  其实照顾未来老婆本来也不算什么,但他好歹是林氏的少东,从小养尊处优,向来只有别人服侍他,他几时服侍过人了?

  但雷因却偏偏要他亲自动手。

  “我有钱,难道不能请看护吗?”林永杰大声‮议抗‬。

  “不能。如果你想成为芝茵的丈夫,就得知道她‮理生‬、心理的大致需求。”雷因一巴掌揖在他头顶。

  林永杰好冤枉。“水伯伯也没有凡事亲力亲为,还不是花钱请了你们这些看护。”

  “但水先生好歹努力上了几堂复健课,也懂得如何为芝茵热敷、电疗,帮她止痛。”

  “咦?水伯伯有时间做这些杂事?”

  “什么叫杂事?照顾最亲密的人是天经地义的事。”雷因痛骂道:“水先生不管工作再忙,都会菗空关心芝茵的情况,难得一个月一次的休假也会过来照顾女儿,你这个做人老公的,难道要凡事假他人之手?”他本来也以为水天凡是个只顾工作,完全置亲情于不顾的男人。

  但长期相处下来,他发现水天凡只是如多数东方男人一样,不擅长表达感情,其实他是很关心女儿的。

  对于雷因提出来的各项要求,水天凡无不全力配合,只差没去考一张看护执照,否则水天凡自己也可以看护女儿了。

  不过说到这点,有件事就颇让雷因纳闷了,他不只一次向水天凡提起,周姨的护士资格似乎颇有问题,她有很多观念都很奇怪。

  可水天凡却始终装作听不懂,以至于周姨仍继续留在水家,三不五时跟雷因恶作剧一下。

  但串好,周姨只在没外人时才与他作对,一旦面对外敌时,她是很有同仇敌忾之心的。

  所以最近比较倒霉的,该属林永杰了,谁让他上回将水芝茵给推倒了呢?雷因一点都不同情他。

  可怜的林永杰,这辈子大概就属这段曰子过得最凄惨了。

  “雷先生的话是没错,我也想为芝茵尽点心意,可是我事业做得这么大…”

  “混帐!”雷因化成暴龙了。“事业可以跟家庭相比吗?”

  林永杰发誓,他绝不是个胆小之人,不过此时此刻的雷因太恐怖了,他完全不敢跟他辩驳。

  “我知道了,你别叫这么大声嘛!”

  “你能够了解最好。”雷因恶狠狠地瞅着他。“还有,刚才那番话绝对不能让芝茵知道,听见没有?”

  “听见了。”他这么凶,林永杰人在屋檐下,又岂敢不低头。

  “现在,拿着‮摩按‬油跟我进来。”雷因一个命令、林永杰一个动作。

  …

  这样说也许很没良心,但水芝茵最近每回看到雷因和林永杰都感到一阵好笑。

  尤其是林永杰那张倍觉委屈的脸,更是…好吧!她是个没良心的女人,见到未婚夫被如此恶整,她不仅不感到心疼,反而有股报复‮感快‬。

  “早安,芝茵。”林永杰颤着唇笑。“我来帮你做‮摩按‬了。”

  水芝茵腹內直打鼓。也许到现在,林永杰都不相信自己也有服侍人的一天吧?

  “谢谢。”她没拒绝。

  林永杰微抖的唇迅速垮下,以着祈求的眼神凝视她,希望她开口向雷因求求情,早曰放他脫离苦海。

  而水芝茵也如过去的每一次,让他失望了。

  她掀开腿上的⽑毯,露出一双白玉‮腿美‬。但此刻,林永杰只把它们当成金华火腿,恨不脑菩上两口怈愤。

  “我技术不太好,也许会弄痛你。”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雷因狞笑打断他的妄想。“我不介意把我的腿借给你练习一会儿,等你能掌握诀窍,再正式上场为芝茵‮摩按‬。”

  林永杰的五官整个垮了∽因可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他已经很清楚他鞋子的尺码,不须多加研究。

  “不必了,雷先生昨天说过的话我记得一清二楚,绝不会出错。”

  “那就⿇烦你了,林少爷。”在水芝茵面前,雷因对林永杰的态度一直非常客气。

  但水芝茵终究不是笨蛋,不会看不出雷因私底下对林永杰的欺负。

  她知道,雷因是在吃醋。

  不过雷因从未主动说爱,她也不会表白。以她目前的⾝体,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她不想连累雷因。

  可惜雷因还当她是对林永杰旧情未了,妒火已经悄悄蛀蚀了良心。

  “喂,还不动手?”他催促林永皆篇工。

  “芝茵…”林永杰企图做最后挣扎。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帮女人捏脚,他真的觉得很难堪。

  水芝茵只当没看到,颔首轻笑。“不好意思,杰哥,辛苦你了。”意思很明显,林永杰是逃不掉了。

  林永杰颓丧着脸,打开‮摩按‬油就想往她的脚上倒。

  “林少爷,”雷因语如冰珠。“你似乎忘了什么事。”

  他呆呆地张大嘴。

  “热水。”雷因提醒。

  林永杰恍然大悟。“要先用热水擦过芝茵的腿,再开始‮摩按‬。”他说着,依然蹲在地上,与雷因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雷因终于受下了,开口:“那你还不去端热水,蹲在这里做什么?”

  “咦?我去?”

  “不然谁去?”

  “我以为叫一声就会有人把水送来。”

  雷因笑得更咬牙切齿。“不好意思,这里不是饭店,没有客房服务,得⿇烦林少爷亲自动手。”

  看他额头上青筋暴跳的样子,林永杰再白痴也知道踩到地雷了。

  “我马上去端热水。”他飞快地跑进浴室,提水准备给水芝茵擦脚。

  在等待林永杰端水的期间,雷因注意到水芝茵有趣的视线,一时之间竟不敢看她。

  不知道她会不会气他欺负她的未婚夫?

  好吧!他承认他是很看不起林永杰那个花花公子。说好听点,他是善良,舍不得伤害人;但实际上,这样犹豫不决,反而伤人更深。

  在雷因的眼里,那个不识现实的大少爷根本愚蠢到家。

  水芝茵实在太没眼光了,居然会看上他∽因越想就越觉得怈气,越无法忍受水芝茵的视线。

  “你没话要跟我说?”他语带嘲讽。

  “你想我说什么?”她的声音很平和,竟一点也没有愤怒之情。

  他反而怔了。

  她依然笑咪咪地看着他。

  他全⾝发热,觉得双颊好象要烧起来了。

  两个人、四只眼,就这样紧紧相系,恍惚间,好象有一阵火花在半空中爆开。

  他俩不约而同别开脸去,双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又是同时间,他们各自抬头,胶着的目光紧锁住对方。

  之后他们发现,两人的眼神再也无法离开彼此。

  那在半空中闪烁的火花似乎化成了细线,将两人完全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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