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寒山僧言惊狐嬛姝瞒天设奇谋
话说外头来报,说是后院畜栏又遭咬窃,此言一出,吓坏了厅內的两个女人,没多时刻,恶兽闯⼊吃咬家畜的传言便流窜戚府上下,搅得人人心惊胆颤。
又后院和北苑相离不远,仅差一墙,有些子隈的小蹄子们,更道是北苑里所住的人作怪,至此,更是没人胆敢踏⼊北苑一步,任其杂草丛生。
波波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接着几⽇下来,虽加派了人手看管,仍旧没法抓住大伙儿认定的山禽野兽,甚至连个影儿都没瞧见,而圈內鸭却是⽇⽇减少,不出两⽇,清早总是一堆残尸⽩骨,⾎泊横流。
想是论迹寻觅,也不知怎么搞的,每回寻到了半路便无下落,有时⾎迹曳往北苑过去,就没了踪影。众人们怕事,亦就没敢闯⼊探搜,这桩野兽食,始终成了宅子里不解的谜团。
戚府闹个没得安宁,为求心安,崔秀⽟便说要上寒山寺烧香祈福,顺道问卜改运。苏嬛嬛心眼甚细,心觉可疑,倒也胆大,便率着凤霞丫头,妖妖娇娇的,大摇大摆地进⼊北苑,打算一探究竟。
之所以如此勤快,说好听点儿是为护戚家全安,实则不是私心作祟,女人家的心针,想是一睹传言中人的庐山真面目,到底是怎生模样?
一⼊北苑,绕过回廊,便见一女子倚于园中秋千,轻微晃,连有人进来了,亦不多抬眼看上一看。
摇着秋千,默然无语,璃儿始终眼观前方,状似飘缈,恍若无神。连着几⽇膳食不佳,几无成眠,⾝无服侍之人,更是钗耽鬓松,无十分妆饰,可其容貌之姿因未多进食而显得略加清瘦,窈窕有余,昏沉面容,大有舂睡捧心之态。
一⾝莹⽩嫰肤,袅娜⾝姿,羽睫微扇,最教人惊叹的是,那眉宇间带着几分忧郁、孤寂,眸子深处不时露出茫,如似幻梦,骨子里所透出的媚妩非是一般凡夫俗子可相较比拟的,就连仙子落凡都得逊上三分。
红叶飘落,秋风徐徐,和着如梦般的面容⾝段,俨然构成一张难描难画的美人图。
两面美人,各据一方,苏嬛嬛素⽇是以天⾊绝容为胜,人又自恃甚⾼,子娇纵蛮横,见是稍有姿⾊者,纵是不如她,一律迁出府中。
如今见着大伙儿传闻中的狐媚子、戚少瑛的心上人,她更加是妒火横生,不觉勾起心火,直起眼睛来,冷冷地道:“呦,我当是什么倾国倾城的芙蓉仙子,原来是名病西施呀!”
长长的睫⽑一怱扇,璃儿恍若无闻,依然凝视远方。
“唉呀,瞧瞧,使得这是什么子,还拿乔,果真是不识礼统的乡村野妇,见了人也不懂得招呼一声,少瑛怎会看上这种庸脂俗粉?”见她毫不搭理,苏嬛嬛哼笑一声,拿着绢子捧着瘦伶伶的脸蛋儿,一双杏眸直定定地看着她,出言极尽讥讽。
闻见少瑛二字,发怔的⾝子是有了动静,璃儿略耸眉尖,嚅了嚅,眸子注视远方,口里问道:“少瑛…是瑛哥哥么?”声调很轻很柔,又似怯怯,又似冷然。
闻言一听,苏嬛嬛简直气得发火“瑛哥哥?凭你也配这么叫,真是不知廉聇呵…我告诉你,少瑛是咱的夫君,戚府的少夫人正是我苏嬛嬛,如今位正权⾼,你还想与我争什么?不就是个外人,竟还霸住人家的夫君不放,这命脸面还要是不要!”话未说尽,难消心火,她拿眼直瞅着架上的璃儿,目光无不酸楚。
见她无语,以为是自个占了上风,让她给说对了,不噤得意起来。
“瞧,这妖精似的模样,狐媚子这名你倒是担得不错嘛!”啧啧几声,她爱娇地摇头摇,眼儿横媚,朝着⾝后随侍的凤霞说道:“花红柳绿的,一个浪样儿呵。”
听了这话,凤霞掩嘴呵呵笑着,神情尽是不屑,赶忙接道:“是呀,少夫人,她仗着这騒样可不知了多少男人去,别瞧现刻儿沉稳圣洁,谁晓得这残花败柳之⾝是如何的破败,尤其那双秋⽔似的眸子,更是妖魅,不知情的人让她一盯上,可成了嘴里⾁,跑不掉了呢!”
轻哼一声,苏嬛嬛走近观瞧,眯着一双⽔汪汪的杏眼,在璃儿⾝旁溜了一圈,将人给打量个透。
瞧她袅袅娜娜,脸蛋儿⽩净嫰生,⽔蛇,削肩膀,果真是个妖精似的美人儿,尤其额间的那块青岚⽔⽟,无形透出的冷寒,教她看了浑⾝起颤、背脊都凉了起来。
妖气…这绝对是妖气!
“走…走…”璃儿始终低着头,双手紧握秋千架,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朦朦的泪花,轻启朱,断断续续地说道。
“唉呀,听听,她在赶咱们走呐!凤丫头,你说咱们走是不走啊?”一双秋波媚媚地飘,拿着丝绢掩着薄施脂粉的脸蛋儿,半笑不笑地问道。
“呵,少夫人,您真爱说笑,戚府就您是少夫人,该走的人,是她才是罢!”抿嘴一笑,凤霞嘻嘻几声,生怕冷场似的,赶忙接着帮腔。
想是出言讥讽,正要回头之际,无意间却瞧见羽睫下的一双眸子正闪着银光,凶恶冷然,寒冰似地教她见了不噤发颤,这一瞧,苏嬛嬛倒噤住了。
“走…”双肩微颤,璃儿忽地抬起头,杏眼睁圆,自喉间发出几声如野兽般的低沉嘶吼,角隐约露出尖细虎牙,面目狰狞,着实让在场的两个女人大为惊愕。
这一吼,吓得苏嬛嬛变了脸⾊,小嘴张大,⾆呿不下,⾝子一个不稳,差点儿就往后跌去。
好半天,在凤霞的搀扶下,她连忙回神,稳住⾝子,按捺着內心的撼动,轻咳一声,掩去惊恐,扬起眉,气得“呸”了一声,瞪眼喝道:“哼!别以为发狠我就怕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分,拿什么来同我斗?今儿仅是先来瞧瞧,如今你这么不知好歹,更休怪我无情了!”甩袖一挥“凤霞,咱们走!”
一扭头,领着丫头,苏嬛嬛便头也不回地愤气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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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轿,崔秀⽟便急匆匆地进了花厅,待喝了口仆人斟上的茶,歇口气,缓了缓心神,这才静下来,沉寂思绪。
欸…真是造孽、造孽哟!呼了口闷气,单手托腮,不由暗地长叹。
方才上了趟寒山寺,崔秀⽟原是想为戚府近来的不安宁求个平安,烧完香,就待她走下石阶,正要离去时,却被一位面蓄⽩须、慈眉善目的方丈给拦了下来。
位于苏州市阊门外枫桥镇的寒山寺,原名妙利普明塔院,距城约莫五公里,向来香火鼎盛,前来祈福的众位香客善男信女们皆是络绎不绝,有的甚至是慕名远道而来,而寒山寺之所得名,乃是唐朝末年有位⾼僧寒山子在此主持,继而加上诗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诗碑其中的“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成为今昔千古绝响,名満天下。
除此之外,传闻寒山寺经主政大师寒山子之后,历代住持个个皆是德⾼望重之僧侣,突地被拦,崔秀⽟是怔愣了下,随即回神,开口询问何事之际,仅见老僧抿不语,细细看了她一遭后,频频头摇叹气。
不明所以,崔秀⽟被老僧的举动搅得満面雾⽔,连忙施礼,款款问道究是何事,使得方丈如此叹息?
微扬须苍⽩眉,老僧喊了句阿弥陀佛后,仅说世间⾊相,皆属虚幻,便住了嘴,再次头摇叹息。
这一番想不透、字字玄机的话,教崔秀⽟越发着急,惶惑地大喊“师⽗”一张施以厚实脂粉的脸是扭曲成团。
老僧始终站定,不为所动,许久,这才自袈纱里菗出一只⻩纸,往上一抛,顿时红光闪烁,抬眼不及,即刻灰飞烟灭。
丝丝灰烬落下,洒向崔秀⽟四周,眉一扬,抬眼观视,瞧了半天,老僧才同她道“⽩光罩顶,妖气绕⾝,且问近来府中是否不顺遂,常见⾎光,难脫孝丧?”
崔秀⽟见问大惊,忙点头,说着府內最近所发生的奇事,将一切缘由全都代的清楚明⽩,生怕漏了哪些,连着府內中人亦是说得详尽透彻。
老僧听了,拂着长须,频频点头,只道是戚府內里恐真有妖孽做怪,可瞧这妖气倒也称不上为害,⽩光一片,虽是掺杂几许厉气,却见灵气映亮,不似害人之妖,若因而贸然收取,惟恐伤及生灵。
听上这话,光是妖孽两字,就让崔秀⽟心慌意,惶恐至极,哪还听得了老僧的劝解,只得欠⾝道谢,挨着満心的疑惑惧怕,乘舆回府。
一路上来,她频想着这问题,老僧口中所言的妖孽究是⾝蔵戚府何处?路程想,走路想,现刻儿闲静下来吃茶又想,脑中千回百转的,终是无用。
略叹了口气,她转而从戚府上下所有人想起,突地灵光一闪,一个人影忽地出现,猛然触动往事,想起了…
“哼,说的好听!你不重,外头的人可重;你不在乎,娘在乎得紧,祖先颜面不得不顾,你要真娶了她,怕是坏了咱们家的门面,何况谁知晓她⾝家是否清清⽩⽩的,说不定正是哪个野女人的孽种,明明⽩⽩就是个狐狸精!”
“哇,你眼可真尖,怎知璃儿就是只狐狸呢?”
是了是了,那程子戚少瑛带回来的乡村野妇教她看不上眼,便出言相讥,没想到那女人竟重重地点了头,笑语承认。
细想想,自她进府后,不如意的事倒是一桩接着一桩,弄的全府上下没个安宁,先是方⽔莲无故失踪,喜事成了丧事,如今后院家畜又死伤甚多,不是死无全尸就是断了膀子、双⾜,近来甚至越发猖狂,有与⽇俱增之势。
当⽇,她还以为那女人是过于天真,不晓得这是讽骂之词,还傻愣愣地嘻笑答应,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无心骂语竟一语成谶,那叫璃儿的女人真是道道地地的狐媚子、妖魅怪呀!
原来,这一切的原由,全出在北苑的“那人”⾝上…转着茶盏的手直发颤,体认此等事实真相,崔秀⽟早是吓的不知所措,两眼圆睁,面若雪⾊,⽩齿颤,只是呆磕磕的发怔,浑然无所觉。
“啊!”惊叫声,直至滚热的茶⽔烫着了手,崔秀⽟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惹的老总管以为是发生了啥大事,急匆匆地自门外探头询问。
思绪几经百转,尚是处于惊骇之中,崔秀⽟一脸茫,満面紫,额间还有几滴汗珠子滚滚落下,看了急奔进门的老总管一眼,随口应了声“没事”也不及详说,拔腿就往南苑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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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儿、媳妇儿呀…”崔秀⽟来到雕花门前,也不敲门,仅是扯开喉咙大喊,装似平稳的声调仍是透出颤音急促。
没半刻,喀啦一声,门扉教人推开,露出一张绝的面容。
前来门的苏嬛嬛一见崔秀⽟面⾊有异,半青半⽩,不知何事,遂弯⾝斟茶,忙递给了出去,款款笑道:“娘,快进来喝口茶罢!瞧您急的…”
“唉,凉茶一⼊喉,可舒坦了。”接过茶⽔,也不顾什么,即一口饮尽,満脸心⾜快意。
“娘,究竟是何事如此紧急,要找嬛嬛缓差人来遣便是,何需亲⾝来寻,这样嬛嬛怎好过意的去?”笑眼眯眯,苏嬛嬛提袖倒満茶⽔,忙捧上,陪笑问道。
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崔秀⽟马上上前轻开门扉,像是在确定什么似的,往着外头探上一探。
见了这般,苏嬛嬛不由得蹙起眉来,満脸狐疑地看着婆婆诡谲的举止。
好一会儿,待查探清楚,放下心,露出了稍是放松的神⾊,崔秀⽟一面将房门掩了,自个儿又是坐了回来,呷了口茶,这才缓缓地道:“这事儿不好让外人知晓,自是娘亲⾝来探。”
见她故做神秘,苏嬛嬛一下也着了慌,忙问:“娘,究是发生了啥事,何需如此谨慎?”
“嬛嬛呀,娘问你,自你嫁进府后,可曾发生啥诡异怪奇之事?”挨过⾝子,崔秀⽟小声地问。
“嗯…这倒没有,娘怎会这么问呢?”
“哎唷,你不知晓,不瞒你说,娘今晨去了趟寒山寺祈福,烧了香,拜完佛,本是要下山回府的,怎知就被位老和尚给拦住,还说咱府里有妖孽作祟,你说吓不吓人呐?”
呵,原来是这么回事。
苏嬛嬛掩嘴笑道:“娘,您甭忧心,或许是那老和尚胡说,无非是您想添些香油钱,不过就是个鬼怪之说、无稽之谈罢了。”
“唉,错了错了!你有所不知,就算是老和尚故意以此讹言误我,我又岂会听不出,最教人琊门的是,实乃他说得句句属实,一字不差呀!”
“啊,当真如此神准?那老和尚究竟是说了什么?”苏嬛嬛亦是吓了一跳,手里的茶⽔差点就溢了出来。
“⽩光罩顶,妖气绕⾝,常见⾎光,难脫孝丧。你说,这奇也不奇?”崔秀⽟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她,不时抚着口,神⾊更是焦急慌。
如此一听,苏嬛嬛也不得不信了,原以为崔秀⽟是年老妇人,其心难免多变,虽平⽇威严有余,可亦是有着妇人习,尽信些光怪陆离之事,而现下听她娓娓述道,自个儿也不由得心底发寒,信以为真了。
她是知晓府內出了许多事,包括上任少夫人方⽔莲的意外⾝亡,正因如此,她亦才能⼊主戚家,成了名正言顺的少夫人,话说回来,若府內真有妖孽作祟,她之有着今⽇的一切,合该托它的福,得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可⽔能载舟,亦能覆舟,这道理她很是清楚明⽩,她之所能如此富贵,虽是亏了那畜牲的无心揷柳,让她拾得了机会,当上了每位苏州姑娘都想攀上的戚少夫人,若然妖孽的动机是毁了戚府,难保⽇后对她无害。
“娘,那您可知晓妖孽在哪儿?咱们必要揪它出来,绝不能放任害人了。”打定主意,苏嬛嬛重重地拍了桌子,突地昂起来。
“这妖呀…你过来,”她一把挽过苏嬛嬛的肩头,凑在耳边细声道:“我怀疑…这妖孽就住在北苑,就是那叫‘璃儿’的狐媚子。”这是她百般思量后得出的结论,绝对不会错的。
唉唷唷,原来就是她呀?苏嬛嬛不由惊呼了声,双眉打成⿇花结,表面装作愕然,暗地却是拍掌叫好。
“娘,您可有证据证明?这种事可不能说啊!”她哎哎几句,爱娇地歪了歪头,一脸狐疑。
“哼!这种事我又岂敢胡说嘴?你细想想,以人之态,她的容貌⾝姿不似凡人,要论是仙人,又没那般圣洁优雅,尚是牵強,这等容貌媚气,倒像是山精野怪。”崔秀⽟到底是有些年纪的人,见多识广,说得头头是道,料准世上绝无此等尤物,以⾊敝人,可是妖精的通天本领。
“哎唷喂,原来就是个妖精,莫怪嬛嬛怎么瞧就是怎么怪,这么好模样儿,天天扮得像是名病西施似的,妖妖娇娇,故做媚态,那一双秋⽔般的杏眼还不时地来往撩拨人,男人一见都活了心,莫说夫君了心窍,就连嬛嬛瞧了都不免失神…娘,你知么?前些⽇子嬛嬛本想说好歹姐妹一场,⼊苑关心关心,问个安、嘘暖一番的,谁知她眼⾼过于顶,不理人也就罢了,还发狠呢!”
崔秀⽟闷哼了声,眉一挑,带有一点轻视的意味儿。
说过了头,一见形势不妙,苏嬛嬛抿抿,佯装啥都不知,讨好地说:“她以为天天做这轻狂样,⼲的好事,打量谁不知道?幸好娘眼尖心细,才将这妖孽给揪了出来,可救了咱们府理內外百条人命呐!”说到关头,她特意顿了下,掩住嘴,拿眼瞄了瞄,唯诺道:“不过,说实在的,娘呀,既是知道她就是那该死的妖精,咱们该是怎么着?总要想个法子,好对付对付呀!”
几顶⾼帽盖了上去,谁不快?角不觉溢出笑意,眼睫掀了掀,崔秀⽟拿眼直瞅着她,上上下下细细打着了回,瞬而更变脸⾊,一面吃茶,一面道:“唉,发现的突然,能有什么主意?现儿我来,便是要与你商讨此事。”放下茶盏,拿眼轻瞥“你呢,又有啥好法子?”
话头回到了正题,苏嬛嬛倒也不忙着接,仅是沿着茶盖摸摸,歪着脖子,一派深思默想的神⾊,婆婆话里的试探,她可没听漏。
“说是好法子,嬛嬛万不敢当,倒是有一计,没准可行。”占了上风,她趁势作脸,一反之前的怯懦模样,拿着丝绢频呵笑,看得崔秀⽟十分纳罕,很是不悦。
“你就直说罢!现刻儿火都已烧到了咱们跟前,甭再转弯抹角了。”
早知这后门讨来的媳妇儿是精明的可以,得了几分便宜便卖乖,也要看她染缸里装的是什么料?崔秀⽟暗暗冷笑了声,心底也没放松,再次呷了口茶,一双利眸直盯不放。
眯起眼,角弯起笑意,苏嬛嬛默然不答,仅是微笑示意。在崔秀⽟疑惑不解,她自发髻解下一只金钗,纤指轻挑,将嵌于钗上的宝珠丢进⽔杯中。
说也甚奇,原是珠润⽟滑的宝石于落⼊⽔后,眨眼间竟化为乌有,连个渣子都不剩,无臭无味,茶⽔仍旧是茶⽔,毫无异样。
随着苏嬛嬛一举一动,只见她回眸一笑,捧着方才的茶盏,二话不说即将茶⽔洒了一地,顿时⽩烟袅袅,直冒烟雾,瞬间地上是给蚀了个大窟窿。
⽔能溶石,想必是怎样厉害歹毒之物了?要是给泼在人的⾝子,怕是连骨都给蚀了去…眼前的女人究是怎生的心肠?如此毒辣,实叫人胆颤心惊心底发寒。
双眸发直,崔秀⽟看怔了,冷汗自两旁缓缓流下,心头的疑惑是越扩越大,几要脫口问出,正要开口,却被苏嬛嬛抢⽩道:“趁着夫君现刻不在府內,正是动手铲除妖孽的好机会,反正除了她⾝旁的小丫头外,北苑也没人敢去了,咱们可于送去的饭菜茶⽔中放⼊此毒,就算没能马上毒死她,⽇积月累,毒在⾝子积了一大半,再凶恶,没气力,她也就没能再做怪了。”
这毒是以前未出阁时,爹亲所赠予她防⾝之用,圆如⾚瑙,滑润如珠,整体通红闪光,宛如宝珠珍⽟,此毒之奇特所在,乃在于平⽇无害,就算化为粉沫不小心给昅⼊体內,尚也无碍。
奇就奇在,然则遇上⽔气,溶于⽔中,即幻化于无形,若是不意呑⼊,五脏六腑即灼热难当,內烧外蚀,仅需一刻钟的时间,必定尸骨无存,难以寻迹。
无形无⾊,无臭无味,一旦食下,就算是妖精所化,亦难保全。
哼!想和她抢男人,得瞧那妖孽有没这本事了。捧紧茶碗,苏嬛嬛冷笑一声,姣好丽的面容顿成冷酷无情。
手一松,她刻意将茶碗硬生生摔在地上,⽔四溅,吓得崔秀⽟大惊失⾊,急忙地闪躲,左闪右避,一个不小心,还差点儿栽落地面,跌个狗吃屎,气得她満脸红,正想开骂,岂知一抬眼便见苏嬛嬛冷眼看着満地的碎石残片,那抹冷的笑容引得她什么难堪话都给卡在喉间,进退不得。
倏地回神,此刻的苏嬛嬛又是摆上一副温顺可亲的模样,完全不似之前的暴戾,变脸之快速,让崔秀⽟不由得怀疑,在那张光鲜的娇颜下,到底是隐蔵了个怎样的毒蝎心肠?
她错了么?当初她怎会挑上个这般的媳妇儿?是后悔,又是惧怕,恼得心志全,她什么都是理不清了。
这夜一,恐怕是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