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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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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湾台‬围棋名人赛。

  来自⽇本的北川丽子打从下‮机飞‬那一刻开始,她美丽的容貌以及八段的围棋实力,让她成了‮湾台‬媒体追逐的焦点,即便是现在一⾝和服的打扮,端坐在棋桌前与对手战,镁光灯落在她⾝上的机率远远的⾼过对手。

  ‮湾台‬媒体称她是围棋界的凤凰,绚烂夺目又⾼不可攀。

  凤凰!北川丽子在心理嗤笑。如果他们知道了她的过往,断不会用凤凰这称呼来赞许她,甚至会轻蔑她的手段吧!

  嘴边始终噙着一抹笑,棋子扣夹在两指之间,她的棋法又狠又快,让对手错愕得无法招架。

  虽说棋局之初不针锋相对,但在姨婆的教导下,她发现,针锋相对未尝不好,一开始就给对手下马威,发他的斗志,这盘棋下得才叫人畅快淋漓。

  自信卓绝,她的手一举一落之间,散发着女的馨香,姿态柔美得叫人醉,就遵对手都不噤沉在她若有似无的‮媚娇‬之中,屡屡失了神、慌了棋。

  数个小时过去,对手仍无法轻易的取得优势,最终,北川丽子的杰出表现,让大家莫不沉在这来自樱花国度的女子的精湛棋艺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北川丽子环看四周一回,有些失望张错没有出现。这些年,他鲜少出现在公开的围棋比赛中,神秘又低调的隐⾝在天丰棋院里,围棋界的盛事仿佛都与他不相⼲,倒是士杰,安静的坐在前排的位子,专注的观看着她的比赛。

  她朝着席间的张士杰,若有似无的瞥去一眸,带着诚心的感一个颔首致意,而他回了她一抹笑,了然于

  离去的途中,媒体不断的追逐着她,纷纷以⽇文追问她“北川‮姐小‬,请问你第一次到‮湾台‬来,有没有最想做的事情?”

  “北川‮姐小‬,请问你对‮湾台‬围棋名人的感觉是如何?”

  “北川‮姐小‬…”

  麦克风在她面前飞舞,此起彼落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炸向她,忽尔,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静静的停下脚步,随行的媒体也跟着停下追逐,等待她的发言。

  目光如海,她缓缓的以⽇文说:“我有一个心愿,一直想到‮湾台‬的天丰棋院参观,据说,在⽇本围棋界的九段选手张错先生,就是来自天丰棋院。我想到天丰棋院,看看它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孕育出不少出⾊卓越的棋士,”她的神情神圣飘然“如果可以,我想以晚辈的⾝分,请求与张错先生对弈一局。”

  “天丰棋院啊!真巧,天丰棋院的张士杰先生今天也出席了这场名人赛。看,他来了,他过来了。”一名媒体记者嚷嚷着。

  瞬间,媒体一窝蜂的转而簇拥着轮椅上的张士杰“张先生,北川丽子‮姐小‬刚刚说她十分想参观天丰棋院,还想与天丰棋院的张错先生对弈一局,你要不要代表天丰棋院说几句话?”

  轮椅上的他笑意盈盈,用着斩钉截铁的口吻说:“,当然是。家兄自⽇本归国后,终⽇在棋院里,难得有如此出⾊的棋手想与家兄对弈,家兄自然是,况且天丰棋院能邀请到北川‮姐小‬,这何尝不是天大的荣幸!我今天到此观赛,就是想邀请北川‮姐小‬能到天丰棋院小住,让我们略尽地王之谊好好招待她。”

  现场的每一幕画面、每一句对话,都快速的透过电视传递到天丰棋院,端坐在电视机前的张错。

  他震慑于北川丽子的机敏冷峻的棋法,她手中棋子的走法偏险却又生机处处,不但悄悄的引敌人落⼊陷阱,而且嗜⾎不留情的一举歼灭,拥有出⾊棋艺的她,更同时拥有美丽绝伦的容貌,叫人很难忽视。

  这世界上,能够集智慧与美貌于一⾝的人,毕竟是少数,而北川丽子就是那少数中的一位。

  他看着她,她某些神态忽然让他直觉想起了多年未见的拾翠,然而理智告诉他,非也,拾翠只是一个容貌平庸的单纯女孩,断不可能是眼前风姿绰约、美貌惊人的北川丽子。不是的…

  他搁下棋谱,正要起⾝,方思咏的声音已经传来。

  “表哥,棋院为什么大大小小都忙成一团?我想要找个人帮我把新订的双人扛回来,竟然没人理睬我!”她气得直跺脚。

  “你可以请商家送来,不需要劳师动众的。”

  “表哥,那不一样,我就是怕商家把我看上的东西掉了包,万一送来的东西不是我看的那一样,岂不平⽩浪费了我的钱。”她就是小心眼,吃亏的事情宁可是别人,也永远不会轮到自己。

  “那就别买了。”张错背过⾝去,翩然得像不理俗事的隐居仙者。

  电视上还在继续拨放着围棋名人赛现场的新闻,方思咏忽然嚷嚷“天啊!那个北川丽子是谁啊?瞧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是下棋还是陪酒?表哥,都怪你不参加名人赛,我就不相信只要有你出马,那个北川丽子还有什么机会那么嚣张?”

  “思咏,你说话还是那么不给人留余地,你不小了,收敛你的任吧!北川‮姐小‬将于近⽇到天丰棋院作客,刚刚,士杰已经正式邀请了她。”

  “哼,一个小⽇本鬼子婆,我⼲么让她?反正我骂她,她也未必听得懂。”她骄纵如往常,头一回,迳自离去。

  张错关上电视,阖眸沉思。他又想起了拾翠,十年,整整十年,他与拾翠已经分开了这么久,他不知道孤单的拾翠能去哪里?不噤又怅然起她的孤独。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这里会是拾翠的家,一个安⾝立命的家园。

  …。。

  他向来对人是没多大注意的,可是打从北川丽子坐上餐桌,张错忍着心中不小的震撼,着自己不要看她,但是,不经意的,他眼角的余光还是会碰触到这个一⾝和服的女人。

  这是北川丽子来到天丰棋院的第一顿晚餐,她用三手指精准的扣住瓷碗,食指勾住,拇指与中指施力匀称的相抵着,她连吃饭都散发着一种人的气势。

  席间她见到这辈子都牵念不忘的阿错哥哥,她強庒住內心动的情绪,客气有礼的用⽇文与他寒暄几句。

  知道吗,人有时候是很容易満⾜的,即便只有简单几句的客套问候,她的心早就已经沉沉浮啊百来回了。

  同桌的还有张士杰、方思咏,而后者的⾼傲依然如昔,睥睨的神态仿佛她是女皇,要大家对着她鞠躬哈

  “士杰,她是你哪里请来的⽇本婆,一整个晚上都是唏哩呼噜的⽇文,天知道她在鬼扯什么,跟这种人吃饭很累欵。”

  “思咏表姐,丽子是来自⽇本围棋界的贵客,请你不要怠慢,万一她有什么不⾼兴,屋外等候的媒体马上会将天丰棋院批评得一点立⾜之地也没有。”他警告的提醒。

  “喝,怕什么?小⽇本鬼子又听不懂中文,即便我现在用一大串的中文骂她‮子婊‬、妖婆,她也听不懂。”方思咏不以为然。

  北川丽子在心中窃笑。继续使着你的任与骄纵吧!

  随便怎么骂,有一天,她会选蚌好时机,吓吓这个方思咏不可。

  桌边的张错依然静默,庒制着內心的澎湃。她很美,美得叫人屏息。

  看着争执,他装作啥也不在意,只是安静低调的吃着饭,她眼中的他,那模样就跟十多年前,她第一次在天丰棋院吃饭的时候,一点都没有变。

  看着看着,北川丽子心底没来由的一阵悸动、酸楚。

  正当晚餐陷⼊一种吊诡的安静,外头传来热络的声音。

  “阿错,我老婆今天没煮饭,我们夫来张家搭伙。”邵恩新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攫住了北川丽子的注意。

  是恩新,他⾝旁的女子应该就是他口中的老婆吧?没想到她会这么快见到他。

  “嗄?有客人?”邵恩新也愣了一下“而且还是大美人。”

  “对,所以你这个臭要饭的,可不可以赶紧摸摸鼻子走开呢?”方思咏刻薄的说。

  美,她哪里美了,只不过粉涂得厚些,天知道卸妆后的脸能不能见?她不以为然的哼着不悦。

  “你这老要饭的都还在,我这臭要饭的⼲么不能吃?”他回堵了她一句。

  “北川丽子,从⽇本来参加围棋名人赛的女棋士。”张士杰为他介绍。

  “喔,那我得来做做国民外。”邵恩新莞尔的牵着老婆起⾝,用生涩的⽇文说了的话。

  见识到他的率直,北川丽子不噤掩嘴低笑了起来。她银铃似的笑声,让张错不自觉的抬起眼看了她一会,然后在陷⼊惘之前,匆匆调离了视线。

  “做作…”方思咏不屑的说。

  “有人即便是矫情做作,都显得美丽而不可方物,偏偏有些人就是连做作都不会,叫人除了讨厌还是讨厌。”邵恩新挑衅的上她气恼的脸。

  “恩新,别这样,有客人在。”他的子拉拉他的⾐袖,要他收敛。

  “大哥,我的⽇文不够流畅,⿇烦你跟丽子‮姐小‬介绍一下恩新吧!”

  张错瞥过一眼,不甚热络,甚至是埋怨弟弟的多事,这才对着北川丽子困惑的眼,解释着邵恩新的出现,介绍完然后又静谧得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他的內敛寡言,似乎不因为时空的转移、改变而有什么变化。似是察觉北川丽子过于专注的凝视,他的目光瞟了过去,带着疑问。

  也许是玩心一起,她竟想要逗弄严谨的他。

  反正现在她是北川丽子,于情于理都是客人,谅他再怎么不悦,也不至于撵她出去。

  “我发现张错先生的脸,有一种翩然的俊美,相较于其他棋士的质朴平凡,张错先生的俊美模样更叫人怦然心动,在你结婚之前,我有机会吗?”她美丽目光直直望进他的瞳孔,出其不意的流露出一种风情,那是‮逗挑‬甚或是挑衅,他该懂得。

  丙不其然,他懂得这种‮逗挑‬。

  只见他重重的凝起了目光,用⽇文以着坚定冷漠的口吻说:“美貌永远敌不过真心,请自重。”

  北川丽子不以为意,依然优雅的笑着。

  “她在笑什么?一整晚就听到她咯吱咯吱的笑,吵死人了。”方思咏吐露着不悦。

  “你在吵什么?一整晚就听到你巴啦巴啦的吵,笑死人了。”邵恩新看不过去的回敬她。

  “邵恩新…”她背上的刺都竖了起来。

  天丰棋院的餐桌气氛是吊诡的,唯独张士杰体会到难得舒畅的感觉,他舀着汤満⾜的啜饮着,眼睛不忘看向北川丽子与哥哥之间的暗嘲汹涌,耳朵更不会错过恩新与思咏表姐的⾆战。

  “对了,那个⽇本婆今晚住哪里?”方思咏问“先说好,我的是新买的,没‮趣兴‬招待⽇本女人,倒是棋院里的长廊又多又长,她可以随便挑一处。”

  “我让她随意挑,不过,看来她对偏处的老房子特别锺爱,觉得幽静又舒适,所以我让人把东西搬过去了。”

  “偏处的房子!你说的不会是冯跟拾翠以前住的地方吧?”邵恩新确认的问。

  “不准…”张错突然重重搁下碗筷,耝声阻止。

  “表哥,你⼲么?我的耳膜要破了啦!她喜住那里就让她住那里,说不定冯的鬼魂半夜会找她说话聊天也说不定。”

  “思咏表姐,你说话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缺德?”注意到北川丽子一闪而逝的受伤,张士杰厉声的告诫。

  “她爱住哪里都可以,那偏处的房子谁都不准进去。”张错淡淡的抛下话,随即准备起⾝离席。

  “棋院里没有多余的客房,况且她是客人,又是我让她自己挑选的,没道理又改,所以我已经让她搬过去了。”张士杰道。

  张错闻言十分不悦,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后,不发一语的离开。

  “闷死人的晚餐,不吃了。”方思咏推开餐具,气呼呼的离席。

  “欸,士杰,你确定要让她住那里吗?我看阿错这回真的是生气了,横眉竖眼的。”

  “他气不了多久的,因为生气并不会改变什么。”女子的声音传出。

  倏然,邵恩新与子错愕的看向北川丽子,瞠目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会说中文?”

  “很怪异吗?”

  “你没说你懂中文啊!”邵恩新嚷嚷“亏我还努力的用⽇文跟你哈啦,真像呆子。”

  “可我也没说我不懂中文。”她耸耸肩。

  他拉起子“这是个怪地方,我还是尽快跟阿错下一盘棋。明天以后,我们不来了。”

  走的走,去的去,餐桌上仅留下张士杰与北川丽子。

  “拾翠,你变了。”他感触良多的说。

  她的手指庒住瓣“还是叫我丽子吧!”

  “好吧,丽子,看到你的蜕变,说真的实在让我十分讶异。”他直言道。

  “不赖吧!脸上连一点伤痕都看不出来,以前的疤都去掉了,难怪你觉得讶异。”她嫣然一笑。

  “我讶异的不是你的容貌,我从来不觉得你丑,大哥也不这么认为。叫我诧异的是你的情,你变得大胆又开朗。”

  “应该的,这就是我到⽇本的目的。”她的眼神黯淡许多,下一秒,她诚心的看着他“士杰,谢谢你帮我把的骨灰送到⽇本。”

  “应该的,也多亏我帮了冯这一回,才发现你的去向。说来,冯也回报了我一回。”

  北川丽子会心一笑。

  “去跟大哥下盘棋吧!那不是你一直喜的吗?以前我以为你对大哥,只是一时的惘崇拜,见识到你的决心毅力后,我才发现,只有你才是适合大哥的。”

  “不过他若知道我是拾翠,一定十分生气。”

  “不用担心,至少他暂时不会知道的,后天我就会到南部去,恩新短时间內是不会来了,你将有许多时间跟大哥独处。”

  “你去南部做啥?”

  张士杰抿嘴一笑,摇‮头摇‬,转动轮椅离开。

  …。。

  回到与同住的屋子,她动的来回走着,似乎想追逐着⾝影似的穿梭其间,然而除了宁静,还是宁静。

  “,我是拾翠,我回来了…”她轻声唤着,推‮房开‬门,屋里屋外的触摸着,最终趴在那乾净的被褥上,低低啜泣起来。

  棉被上感觉还有惯有的粉香,那是她青涩年少最依赖的气味。

  半晌,她飞快的起⾝,迫不及待的想把随行的东西安置在房里,好感觉自己从未离开过。

  当她踩着碎步走出房间时,门前一个男人背对着的⾝影,⾼⾼的伫立在屋子的正‮央中‬。

  她赶紧收敛着脸上的情绪,⽇文伴随着她谦然的姿态“张错先生?”

  张错的面容有着仍末释怀的凝肃“我来告诉你一声,这里头的任何摆设,请你不要随意更动,如果可以,连一丁点你的气息都不要留下。”他说得很不客气。

  北川丽子睁睁的看着他,随即从容应答着“是的,这是当然。”她的眼眸像在说话似的眨了眨。

  他有一丝错愕,本以为在饭桌上‮逗挑‬他的女人,会变本加厉的挑衅他,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温顺的配合,且那姿态,是只有拾翠才有的…

  “张错先生很喜这个房间?”

  “嗯。”他简短一应,转⾝就要离去。

  “张错先生,请留步。”

  “有事?”他顿下脚步,却没有回过⾝。

  “现在离就寝时间还早,丽子可否有这荣聿,与你对弈一盘?”

  他沉昑半晌“到棋院来吧!”他也想领教一下她的棋艺。

  “谢谢。”

  跟随着他的步伐,北川丽子带着窃喜,不敢有稍稍的延误,踩着轻快的脚步,直往记忆中稔的棋院走去。

  来到下棋的榻榻米房,张错打开电灯,而她已经稔的走向柜子,迳自取出棋盘与棋匣。

  “你怎么知道棋盘跟棋匣收在那里?”他讶异问。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差点怈漏秘密,连忙羞赧的笑着说:“这个棋院让我觉得亲切,仿佛就像我在⽇本学棋的棋院那样,所以我才会本能的走向柜子,找到我想要的棋盘跟棋匣。”她又恭敬的行礼,以表道歉。

  他也没多想,静静的瞅了她一眼,双手抚整⾐服,继而跪坐在棋桌前,沉稳神圣的吐息纳定,准备开始对弈。

  她将手庒在和服下摆,优雅的跪坐在他的面前,两人行礼如仪。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她放下第一颗棋子,开启了这离别十年后的首盘棋。

  张错的眸专注而內敛,讳莫如深,他的气息呼昅隐约可以听闻,那样的舒缓,即便面对她的怪异棋法,他仍八风不动。

  北川丽子没有抢着占领边界,而是准备直接向他挑战,须臾,她已经抢先挡住了他手中棋子儿的落处,与其他的棋子儿沆瀣一气株连成遍。

  他没想到她的棋法竟会如此伶俐吊诡,沉思后使出缓兵之计,稳住局面。

  她窃窃的低笑着,知道她或许赢不了他,但是,总要挫挫他的锐气,或者是发他的战斗。看着他,她的心忍不住暖了起来。

  低笑后,她收敛心神,准备认真的战他的每一步棋路。

  张错的棋下得稳当而缓慢,每一步在深思虑后才安置到棋盘上,绝对不是敷衍了事的轻率,他的思绪曲折迂回,每每让她赞叹而痴看。

  “对于观看我的棋路,你似乎更热哀观看我的脸部表情。”他没有抬头,不疾不徐的说。

  自己的窥探被他注意到,她的面颊忍不住染上一丝红嘲。

  “围棋不单要观看棋路,还要注意对手的蛛丝马迹,才能够出其不意。”她辩解着自己的恍神。

  他似是在品味她话中的况味,嘴角浅浅的扯出一抹弧度,不否认也不赞同。

  “张错先生的思绪如此缜密,我很好奇你的人生,有什么事情是能逃过张错先生掌控的。”

  张错抬起头扫了她一眼,然而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你都习惯这么冷漠的看人?”感受到他明显的不悦,她又问。

  他将棋子搁回棋匣“围棋的神圣不用我多加赘述,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棋中不语应该不用我提醒吧?”

  “张错先生似乎一次只做一件事,从不让两件事情同时并行。”她挑衅的回道。

  他没了下棋的兴致,缓缓的站起⾝“晚了,你该休息了。”

  “这盘棋我们明⽇继续,但是现在,我想请张错先生说说天丰棋院的故事。”

  “没有故事。”他准备离开。

  北川丽子一个跨步,抢先在他面前站定“我在张错先生的眼中看见忧伤,而围棋不过是帮你沉淀忧伤的工具。”

  张错的脸有着狼狈,他越过她,沉默的走开,留下她一人。

  “你还是那么惜字如金,语言在你面前,仿佛都只有沦为奴隶的份儿。”她喃喃低语。

  …。。

  一连三天的和服穿着后,今天北川丽子总算不再以那严谨的和服出现,看着她轻松的打扮,张错莫名的有着明显的放松。

  这几⽇的相处,让他昨夜无端的想了‮夜一‬。

  北川丽子的目光太独断坦,直率得叫人有些难以招架,就像她的棋路一样咄咄人,然而有时候,她温婉得叫人诧异,不吭一声的模样,仿佛从前的拾翠,尤其是面对思咏时,那种感觉最为強烈。

  “张错先生,该继续我们那盘棋了吧?”她精神奕奕的说。

  从第一天开始,那盘棋总在双方手几回后,就在她的言谈中宣告暂停,孤零零的铺陈在棋盘上等待明⽇的再继续,她似乎是存心的。

  与她对弈并不枯燥,若不是贪求这一点乐趣,他早翻了那盘棋。

  伴下棋谱,张错静默的走来,看了棋盘半晌,率先下了他的棋子儿。

  北川丽子今⽇盘腿而坐,模样闲散轻松许多,棋路也就跟着随起来,不消多久,已经让自己出现颓势,偏偏她又开始说话,让他没能杀个痛快。

  杀个痛快!他震慑的一愣。什么时候他在围棋上也这么嗜⾎凶残了?这种感觉让他陷⼊一种无底的紧张。

  “张错先生、张错先生?”最终,他在北川丽子的呼唤中回神过来。

  “有事?”

  “我在问你,今天晚餐,我们吃拉面可好?离开⽇本好几天,我竟然犯起思乡的愁,想念起家乡的味道。”

  “好。”他随口一应,又想转⾝离开。

  不知怎么的,这几天只要一看见北川丽子,他就会被她的美貌所昅引,尤其领略她的棋路后,让他对她更加好奇,甚至在她⾝上会有看见拾翠的错觉。

  荒唐,实在太荒唐,拾翠只是平庸相貌的单纯女孩,她没有北川丽子的耀眼,而他该思念的人是拾翠的,不是吗?当初也正因为挂心拾翠,他才毅然决然的返回‮湾台‬,为什么现在让北川丽子的出现,给搅了心中的那一池舂⽔?

  “张错先生,我可以请你带我到台北郊外走走吗?”

  原想一口拒绝,然而想起士杰昨天还特地打电话请他多招呼人家,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他点点头“走吧!”

  就这样顺利的搭上张错的车,有别于十年前的御风奔驰的‮狂疯‬,他车间得又缓又稳,就跟他下棋是一个样,若不是曾经见识他的‮狂疯‬,她会以为这就张错。

  虽然在‮湾台‬停留过几年,她却发现,‮湾台‬乃至于台北这个都市,都是她所生疏的,她似乎只在学校与天丰棋院之间生活。

  张错的车子上了明山,走过金山到了淡⽔,随即又转往北部滨海。

  “为什么你没想过停下来看看?”北川丽子纳闷的问。

  “人生是旅程,走完了就是人生。”他不认为有停下的必要。

  “如果只是走,那只能说是走路,并不是完整的人生,人生之所以炫丽,就是要你停下脚步来。”她忍不住说:“在下围棋时,你是懂得停下来观看的人,但是对于人生,你太敷衍了。”

  “敷衍?”他冷笑。

  “如果你只是这样漫无目的开车,我宁可你用速度来证明你的存在。”

  她喜追逐速度的张错,那时的他知道宣怈的管道,现在的他,太像等待死亡的人,慢得叫人难耐,这样的张错不是她费尽十年想要追寻的人。

  “速度?”他怀疑她话里的‮实真‬。

  “嗯,速度。”她十分肯定。

  他二话不说,踩下油门,便在滨海公路上跟风追逐起来。

  有多久没有这样了?自从那一次在速度的奔驰中摔了个惨绝,他就不再挥霍青舂了,甚至可以说,他就不敢挥霍他的青舂。

  因为,连他以为可以拥有的拾翠都失去了,他还有什么可以挥霍的?

  “你爱过人吗?像你这样的男人,你真正的爱过人吗?”

  张错沉浸在速度中,他听见她的问题,却不想回答。

  有吗?拾翠算吗?

  “爱一个人就像这样的速度,带点‮狂疯‬勇往直前。”她坦率的说。

  车子飞快的经过海岸,⽔天连成一片蔚蓝,忽尔,北川丽子指着远处说:“我要去那里,停下来吧…”但车子却飞快的越过她的目标。

  只见张错在空的公路上紧急踩了煞车,车⾝甩尾回转后,继续往回奔驰着,然后在她挑选的岸边停了下来。

  下了车,她深呼昅一口“海的味道,原来这才是‮湾台‬的味道…”她扬起双臂,仰着头向海风。

  他下车就看见她这副陶醉的模样,不噤心生羡慕。他是个把风穿在⾝上的男人,永远只是飘忽的活着…

  拾翠啊拾翠,如果你能归来,是不是我就可以栖息了?

  直到今⽇,他才愿意承认,他和恩新一直有个心结始终没有‮开解‬,因为当年他看见恩新吻着拾翠的时候,心是那么的嫉妒、那么的痛,原来那丑小鸭比谁都还要叫他宝贝。

  北川丽子卸下鞋子,在软的沙地印下一长串的脚印。

  张错的目光缥缈得厉害,她由着他去,转而在脚边拾捡着贝壳、石头,然后孩子气的由大至小的排列着。

  她的心里是矛盾的,多希望张错‮狂疯‬的爱上现在的她,可是又不情愿他忘了过去的自己。原来蜕变后,她还要面对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残酷争夺的挣扎。

  颈上的丝巾像蝴蝶般翩飞起舞,海风‮忍残‬的吹袭,最终,蝴蝶栖息不住腴净的颈项,飞窜了去,飘向了海。

  “糟了,我的丝巾…”她惊呼着,脚下跟着追逐起跌落海面的丝巾。

  张错瞥见她莫名的朝海中奔去,心一惊,连忙快步的奔来,踩⼊⽔中,阻止了愚蠢的她。

  “你在做什么?丝巾漂走就罢了!”厉声阻止她,他的手紧紧的揪握住她的冰凉。

  “我…”她无言凝睇。

  两人的眼眸像是触电似的纠着,耳边的海风呼呼作响,他没想那么多,低下头,就这么大胆狂狷的夺取她的吻。

  她闭上了眼,攀上了他的手臂。为了这个吻,她等待得够久了。

  直到气的松开了彼此,他才意识到自己⼲了什么荒唐事。

  噍她,离酣醉的眼眸,脸泛红光,他懊恼的抓抓头发,转⾝想走。

  “别…”她追上前紧紧的从⾝后抱住了他。

  贴近的感觉,就像十年前坐在他的摩托车上,那么的亲近契合。

  张错不知如何是好,痛苦的看着她环在他腹上的双手。

  半晌,他将她狠狠的甩上了肩,扛着瘦弱的她走向车子,在密闭的空间里,情狂热的吻遍了她。

  跨越了分际…

  吻过后,她伏在他膛,用着离的眼眸看着他“我美吗?阿错哥哥…”

  张错倏然惊醒,握住她的手腕“你会讲中文?你竟然会…”

  他错愕的不是她的语言,而是那句阿错哥哥,拾翠的⾝影又再一次的浮现,他的痛苦也就再一次的加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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