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冷御风脚步沉重的走到边,坐在沿,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心里百转千回。
他伸出修长手指,拨了拨她微的发丝。
指尖划过她的柳眉、长长的眼睫、鹅蛋型的小脸,最后停在她的上。
那毫无⾎⾊的,像是在做无言的议抗,议抗着他的狠心绝情。
明知她的心意,明知她对他的感情,他竟还是将她推得远远的。
如果他快上一步,那支凤簪还会揷⼊她的心口吗?
他心中有太多的恨,恨自己这几⽇来刻意保持距离,恨自己的耝心大意,以为来到赵家,施一豪便不敢上门,他的轻忽,换来的竟是她口的伤。
她心痛,他心碎,两颗心其实早就紧紧相连,他为何到现在才明⽩?
拿起覆在她额上发烫的棉⽩布巾,他将⽩布巾沾过冷⽔拧吧后,再度放回她额上。
她脸⾊嘲红,因为⾼烧。忆起在山中的⽇子,她⽇⽇晕红着双颊从他怀中睡醒。
“红月,”他执起她的手“你最爱听我走镖的故事,你得快快好起来,我才能将那惊险刺的故事全说与你听。”
他想了想“还是你现在就想听?”
想起他帮她推伤时,她总是一遍又一遍求着他说他走镖的故事。
“我运送过最有趣的一趟镖,你知道是什么吗?”他凝睇着她,深情款款“是一群猪。”他不管她是否能听见,又继续说:“你一定会问,我这堂堂火龙堂的二堂主,怎么会沦落到去护送一群猪?”他自嘲的扬起了笑,却是苦涩难看。
“其实你别小看这一群又黑又臭的猪只,它们可是一群种猪,肩负着传宗接代的使命,所以它们的⾝价非凡,各路人马都虎视眈眈想要抢夺。反正看在钱上,管他是金银财宝还是一群笨猪。”提到钱,就想到自己的自私和市侩。
他顿了顿,強颜扯动线“这好像不太好笑,我换说别的。”
“你想听什么?那说说火龙堂里的事,好吗?”就当她是同意,他又喃喃地开口:“火龙堂是我爹爹一手创立的,现在他老人家升格当老堂主,只管出嘴巴代事情,不用再辛苦的到处走镖。堂里的事务就由我们四个兄弟负责,我大哥前阵子才娶了大嫂,他们也是经过一翻腾折,搅得天翻地覆,才成就一桩姻缘。我在家排行第二,这我有没有说过?”他抿了嘴,想了想“我的家务事,好像有一点无聊,要不要再换个话题?”
他不想她睡着,他要给她生命力,就像她平常的爱哭爱生气。他无法可想,只能一直说话给她听,不管她想不想听,她若觉得吵,自然会醒过来大骂他,他不要她这样死气沉沉、毫无知觉。
“红月,”他握紧她冰冷的手心“我这个人怕⿇烦也懒得动,见钱眼开又唯利是图,事不关己绝对不会多管闲事,我孤僻寡情没有善心,自以为是的⾼傲又狡猞,像我这样的人,全⾝上下没有优点。”
她的柳眉轻轻扯动,像是不舒服下的自然反应,他注意到她脸上细微的变化,却像是她把他的话给听了进去。
“还是你喜听我的事情?听我说自己的不是?”他脸上有着异样光采。
他不气馁的继续说:“我爹爹总爱叫我贼小子,愈难接的案子、愈难保的镖就叫我出马,可是我很懒,能躺就不站,能走就绝对不跑,我爹爹没办法,总是拿银子来利我。”
他再帮她额上换了一条冷布巾。
她发烫的额际依然如火般烧着。
“我总觉得男女之间没有感情这回事,反正时机到了,⽗⺟之命、媒妁之言就能娶成亲,这是种本和使命,从没想过会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姑娘。”以往不曾对她说出口的事,在面对她的毫无知觉时,竟能如此的叨叨絮絮。
“红月,红月,你听见我在叫你吗?”他幽深的喊着她的名。在她坚持要他唤她名时,他却忍心拒绝她,如今念着念着,苦涩漫漫心中。
“对你的感情是从什么开始的?也许是在管家外头的第一眼,也许是你和我共乘一骑的刹那,也许是我在大街上寻你时的心焦,也许是心疼你的委屈,也许是朝夕相处的⽇久生情,也许…”
太多的也许,他如何理得清,他哽咽着音调,強抑不让自己流下男儿泪。
“什么朋友不可戏!什么火龙堂的威望!什么仁义道德!什么金钱利益!我从来都不是个君子,偏偏在这些没用的事上固执不通,该死的是我,害的却是你。从此以后我要抛开一切的爱你,如同你的勇敢,我要比你更加勇敢,⾝为一个男人,我再也不要瞻前顾后、裹⾜不前。”他单手支额,头痛裂。
“你别放弃,一定要好起来,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对你好的机会。”
奴婢如香端着熬好的葯走了进来,打断了他的喃喃自语。
“我来吧。”他接过如香手中的葯碗。
如香帮忙扶起管红月孱弱的⾝子。他如喂食婴孩般,一口一口拿着小匙耐心的喂进她嘴里。
一碗葯喂完,⾜⾜花了两刻钟。
“冷二爷,我们爷请二爷去休息,姐小由奴婢照顾,请二爷放心。”如香恭敬的陈述赵群代的话。
刚刚喂她喝葯时,葯汤洒到她的⾐襟,也是该让如香帮她清理⼲净。
“你好好照顾姐小,我晚点再来。”他依依不舍的再看一眼,才转⾝走出房外。
…。。
不顾旁人的眼光,不顾道德的约束,冷御风⾐不解带的⽇夜照顾管红月。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赵群虽然无法亲自来照顾管红月,可是仆役奴婢间的窃窃私语,很快的便传遍了整个赵府、传进了赵老爷、赵夫人耳里,沸沸扬扬的加油添醋。
赵老爷和赵夫人都很关心这件事。这媳妇是儿子自己挑的,这火龙堂和赵家也在生意上合作多年,怎么会有这种丑事传出呢?
媳妇还未过门,就闹得満城风雨,一下被表哥劫走,一下又为保清⽩而杀自,现在又和火龙堂的二堂主有不清不⽩的传言,两位老人家想着,搞不好未来的媳妇已被表哥玷污了清⽩,否则怎么会用这种烈的手段寻死?
看来这个未过门的媳妇着实不简单,可以同时招惹好几个男人。本来以为大家闺秀应该都是守本分知礼节,怎知这么一闹,那赵家的名声面子可还要不要?怎么说赵家都是铜林县有头有脸的大户,若真的有什么难听的谣言,他们宁可不要这个媳妇。
千叮咛万嘱咐,要儿子小心点,别媳妇红杏出墙了,他还被蒙在鼓里热呼呼的招待着野男人。
赵群受不了闲言闲语、受不了⽗⺟的庒力,想到冷二哥对红月的那一吻,虽说他是急于救人,但那本该是他这个未婚夫的权利,他愈想愈不对劲,也不管什么礼数,就直奔管红月休养的院落。
门一开,碰的一大声,坐在沿的冷御风缓缓回头,手上还执着管红月温热的手。
“你…你怎么可以!”赵群气连“冷二哥”这敬语也不喊了。
冷御风不疾不徐的放下她的手。“门外谈。”
他明⽩赵群横眉竖眼的原因,换成是他,他早就把抢走自己未婚的男人给宰了。
来到房门外,正巧遇上来看诊的老大夫。
冷御风先不管赵群的怒气冲冲,拦着老大夫忧心的问:“大夫,管姑娘已昏三⽇,怎么都不见她清醒?”
老大夫⽇⽇来为管红月诊断,他笑着老脸回答:“别担心,那是因为我在葯里放了一些安眠、退烧和止痛的葯,这样会让管姑娘睡得安稳些,不然醒着了,伤口的痛,恐怕连大男人都受不了。”
赵群想开口,话又被冷御风截断:“那她都没吃东西,不会受不住吗?”
“我加⼊了补气养⾝的葯材,眼前以她的伤口为主,待会我给她的葯就会将安眠的葯量减轻些,让她可以先喝些新鲜的汤或者米粥。”
冷御风又问:“那她还有命危险吗?”
“依目前看,她的伤因为有护心丹的葯效,所以算是稳定,等等经过老夫再行诊断过后,她的病情应该会更明朗化。”
“⿇烦大夫了。”冷御风拱手回礼,替老大夫开了房门。
由于要替管红月伤口换葯,他不便在场,只能在房门外候着。
见着老大夫走进房內,赵群终于忍不住发出下平之鸣:“你…你对红月也未免太热心了!”
他斟酌着要如何开口,才能将对赵群的伤害降至最低。
“赵兄弟,我对红月有一份情在。”
赵群急急的问:“什么情?”
“男女之情。”冷御风直背,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不安或愧羞,斯文中隐隐有一种⾼傲。
赵群没料到冷御风敢直接把话挑明,反而怔愣住,久久之后,他双掌握成拳,怒不可遏的说:“红月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怎能对她有非分之想!亏我把你当成兄弟,把你奉为上宾,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不仁不义之事!”
天气似乎没有之前的闷热,连续两⽇的午后雷阵雨,让空气中夹杂着泥土青草的芳香味。
他甩开折扇,抑制体內的烦闷躁热,以平和的语气道:“我就是对她不敢有非分之想,才会害得她今⽇⾝受重伤,”一切若能早知道,这样的憾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那好!人言可畏,还请冷二哥见谅,以后照顾红月的事就由我和奴婢们来,请冷二哥和红月保持距离,否则闲言闲语会伤害到红月的名声。”赵群看冷御风悠哉悠哉,一副不把他放在眼底的模样,那股气实在很难咽下。
冷御风摇了头“没有看到红月康复,我绝不会离开她⾝边。”他強霸的宣誓。
“你…”到底谁才是她的未婚夫啊!
赵群更加羞怒!他是赵家的大少爷,他的一声威吓甚至可以撼动整个丝绸的半片山河,而冷御风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冷二爷,那就别怪赵家和火龙堂多年来合作的情了,我只好请冷二爷马上离开赵家。”
“那我会带着红月一起走。”冷御风挑衅,没有任何愧疚。
当初他就是为了该死的所谓仁义道德,推拒她对他的感情,若是没有顾虑到赵群,他早就和她双宿双飞。
赵群傻了眼!他崇拜多年的大侠,怎么会是夺人之的恶霸?
“冷二爷,我不想和你撕破脸,大家是鱼帮⽔、⽔帮鱼,赵某好言劝尽,若冷二爷执意如此,我只好报官处理。”
狄剑晨不知何时来到冷御风⾝后,他拉住冷御风的袖口“二爷…”他的眼神提醒着要冷御风三思而后行。
房內传来老大夫的叫声:“醒了!醒了!避姑娘醒了!”
…。。
接下来的⽇子,赵群命令护卫团团守护着管红月的住处,不准冷御风和狄剑晨接近一步。
冷御风若想強行进⼊,那群护卫本不是他的对手,但碍于管红月的伤此时还不宜活动,否则可能会更加严重,加上芬芳头上的伤已复原,能够全心全意照顾她,因此冷御风也只好暂时隐忍了。
从鬼门关来回走了一趟,管红月第一眼张开时,并没有见到⽇夜思念的人,心碎之余,让她忍不住又昏了过去。
活着痛苦,想死也死不成,她⾝心煎熬,心神俱裂。
之前在昏昏沉沉之际,她总能似真似假的听见低沉的男音在她耳边回旋,她听不真切,却能定安她飞的魂魄,让她有着眷恋,想走也舍不得走。
就这样睡睡醒醒,从醒来之后又过了三⽇。
“姐小,姐小,起来喝葯了。”芬芳轻唤沉睡的管红月。
避红月眼⽪子懒得掀,只是嘤咛了一声。
芬芳扶起管红月的⾝子,让她半躺在垫⾼的枕头上。
“姐小,不吃葯⾝体不会好起来的。”芬芳轻哄着,将葯碗放在管红月边。“姐小,张开嘴巴。”
照顾姐小这几⽇,芬芳知道当姐小哼出声响时,其实是醒着的,只是姐小常常不愿张开眼睛,更不愿开口说话。
避红月如同孩儿般乖乖的将嘴边的葯一口一口喝下去。
芬芳帮她拍拍背顺了气。“姐小,你得赶紧好起来。我不知道你和冷二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冷二爷要我转告你,让你快点好起来,他才能带你离开赵家,远走⾼飞。”冷二爷这话着实大胆,差点吓坏了她,但还是必须转达。
避红月的柳眉动了动,缓缓的眨动眼睫睁开眼。
“姐小,你醒了?”芬芳惊喜。
这几⽇姐小睁开眼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她真怕那致命的一刺,会让姐小留下后遗症,不然平常话很多的姐小,怎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芬芳刚刚说,他愿意与她远走⾼飞?
他答应带她离开赵家,与她远走⾼飞?
“姐小,喝汤好吗?”
避红月不表意见,芬芳就当她是同意,一口一口的喂她喝汤。
“冷二爷又说,现在赵公子把这里看守得紧紧的,不让他来探望你,他不想和赵公子硬碰硬,所以他无法亲自来照顾你。”
她不是烫手山芋吗?他不是不敢要她?那他让芬芳来传达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听说你前几⽇昏的时候,是冷二爷⽇夜守在你⾝边照顾你,可是赵府里闲言闲语传得很难听,于是赵公子就下令,不让冷二爷再接近你一步。”
“传什么闲言闲语?”管红月在喝下一口汤后,有气无力的问。
“姐小!”芬芳欣喜着“你终于肯说话了?我还以为你连嗓子都受伤了。”
避红月掀了掀眼睫,无力的翻了⽩眼“到底什么闲言闲语?”
“就是…听说…”芬芳娓娓道来,从管红月伤重时,冷御风以嘴含护心丹渡进她嘴里,再从冷御风不眠不休的照顾,一直到赵府老爷夫人及赵公子的怀疑…“听说赵公子怀疑姐小你和冷二爷之间有不清不⽩的关系,否则冷二爷只是一个镖客,⼲什么对你费尽心思的照顾。”
避红月将汤推往一旁“冷二爷呢?”原来她生死关之际是他一直在⾝边
守护,那幽幽远远不真切的声音,也是源自于他。
难道她往心窝处这么一刺,刺出了他的勇气和真情?
“冷二爷被赵公子赶出了赵府,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只是他和狄爷会利用吃饭时刻,在经过厨房的路上拦住我在假山后头说话。”
“纸终究包不住火。”她曾一心求死,他偏偏要救活她;她才感到生不如死,他却又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芬芳瞠大了双眼“姐小,你…”她原本想传言只是传言,姐小是大家闺秀,又是赵公子的未婚,绝对会遵礼守节,怎知姐小的行为竟这么惊世骇俗!
本以为姐小一见到一表人才的赵公子,应该会打消逃婚的念头,死心嫁给赵公平,怎知又冒出了一个冷二爷!
“告诉他,我会好好养伤。”希望这不是他为了要让她活下去而编的理由,否则她会恨死他一辈子。
…。。
自从管红月⽇渐好转后,赵群不顾未成亲之嫌,天天在傍晚时分来探望她。
罢开始,管红月一知道他要来,都会假装昏睡,而趟群也总是恋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离去。
今⽇赵群又兴匆匆的来到管红月房里,等着对佳人诉心曲。
避红月知道自己不能老是躲着赵群,总得虚与委蛇一番,再怎么说都是她先对不住他。
“红月,能看见你好起来我真是太⾼兴了!”赵群的笑容里有属于男人的见腆。
“赵公子,给你添⿇烦了。”管红月不敢望向他深情的眸,毕竟是她负了他。
“你怎么还这么见外?我们即将成亲,你就是我赵群的子,是我该保护好你,没想到你却在我这里发生了事情。”赵群満脸愤慨。
“表哥呢?他怎样了?”表哥纵使⼲下千该万不该,但还是她的亲戚,她这几⽇没问,因是没心思,现在既然赵群提起,她也就顺⽔推舟。
一提及施一豪,赵群心里就有气“那种人渣,我本要送官府法办,让他再也没有机会为非作歹,偏偏冷御风不肯,只是派人将那个恶送回长安。”
“也许冷二爷有他的想法。”冷御风一向不喜与官府打道,这是她所知道的,像之前有夜贼闯⼊,冷御风也将他们放走了。
“别提他,提他就扫兴!”虽然管红月还是毫无⾎⾊的病恹恹,但她原本的闭月羞花,此刻更见我见犹怜的怜人姿⾊,让赵群看着看着,不自觉的痴着。
避红月感到那暧昧气氛“谢谢赵公子来探望红月,红月累了!”
赵群回了神,明⽩管红月的意思“你的伤势才稍有起⾊,可别累坏了,是该多休息。”
他走到房门口之际,又转⾝代芬芳要好好伺候管红月,然后才不舍的离去。
赵群一离开,管红月就吁出一口长气。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既无心于他,却要敷衍他,天啊!她为何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姐小…”芬芳看着姐小忧郁的神情“看得出来赵公子很喜你。”
避红月摇着头“我知道,他一开始就很喜我,才会千方百计让我从长安嫁过来。可是我不喜他,更不可能嫁给他。”一开始她不想嫁是被施一豪所骗,错认他是个坏男人;现在是因为心里已有了个冷御风,因此更不可能嫁给他。此刻她也只能无语问苍天了。伤口还没复原,却还要纠着心头承担这些纷纷扰扰,她该怎么办?
…。。
月黑风⾼,明月遥遥。
冷御风再也忍不住相思之苦,不管狄剑晨的谆谆告诫,他决定夜探管红月。
自从和赵群摊牌之后,他就被赵群请出了赵府,再也见不着管红月。狄剑晨要他忍一时之气,否则夺人的恶名,不是火龙堂,甚至他可以承担的。
当然,凭他和狄剑晨深不可测的功夫,在赵府来去自如是没问题的,所以他或狄剑晨时常潜⼊赵府,透过芬芳传话。
在得知赵群天天在管红月那儿流连忘返时,他內心的妒火可说是烧得満腹満腔,再也无法冷静以待。
他来到管红月居住的院落,以一颗小石子声东击西,引开护卫的注意,然后轻而易举的进⼊房內。
芬芳一看到冷御风,差点吓掉手里的汤葯。
冷御风倾⾝单手接住了芬芳差点摔破的葯碗。
“冷二爷!”芬芳惊呼。冷御风浅笑以对,好个风度翩翩。
上的管红月一听“冷二爷”三个字,反弹似的坐起了⾝。
他的笑齿不露⽩、含情脉脉,像是要把她融⼊眼里。
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她大眼瞬也不瞬的就这么盯着他瞧,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眼泪无声无息流了満颊。
“你别哭呀!”他急忙坐到沿“不是该相见的吗?”
“你怎么来了?”她接过芬芳递来的布巾,将泪⽔抹⼲。
“先把葯喝了。”他轻声哄着。
芬芳看他们你侬我侬的模样,不觉脸都红了。“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点心,就⿇烦冷二爷喂我们姐小喝葯了。”说完,就离开了。
唉!她就是这么没用,他曾经那样无情的对待她,将她推得远远的,可是这会儿一见到他,什么怒火、什么矜持,全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口一口喝下苦葯,直到喝完,她的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他。
“你怎么来了?”她又问了一次。
“想你,就来了。”他说得露骨坦⽩。
从来没听过他这么大胆的言词,一向是她比较主动,因而她羞得耳子都热了,眼神也不敢紧盯着他瞧。
“你不怕赵群知道?”
“不怕,反正他已经知道我们两人的事了。”他还是一贯的悠然,只是多了份爱恋和宠溺。
“我们的什么事?”她吃惊。
“我跟他说我们有男女之情。”他将葯碗搁在桌上,改握住她的小手。
相对于他的闲适,她就觉得惶恐和不安。“你真的这样说!”她不敢相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他只有想或不想说,从来就不骗任何人。
“你怎么可能对我有男女之情?你是在同情我吧?”从头至尾不都是她一厢情愿吗?
“我若同情你,只需哄哄你即可,需要跟赵群坦⽩一切,甚至赔上自己的声誉吗?”不怪她怀疑,怪只怪他自己。
“那支凤簪的力量还真大,随便刺一刺,就刺出了你的感情?”她挣脫被他握住的手,没了初见时的热切。一碗葯⼊喉后,她整个人清醒不少,话里含着讽。
“红月,很多事我不是不想做,而是不能做。经过你受伤之事后,我才明⽩,再不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我一定会后悔的。”他不气馁的又执起了她的手。
“我不是为你寻死的,我是为了自己的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也不需要觉得愧疚,更不需要带我远走⾼飞,你已经用护心丹救活了我,我会如你所愿嫁给赵群,不会坏了你一世的英名。”她讲的都是气话。
其实心里早就原谅了他。自从清醒后更是天天期盼着他,可是理智上却怎么也无法轻易原谅他。
“我这个人懒得动又怕⿇烦,更是唯利是图,事不关己,绝对不会拔刀相助,外加我孤僻寡情没有善心,自以为是,⾼傲又狡犹,像我这样的人,全⾝上下没有优点。”他重复了那⽇在她伤重时说给她听的话。
他形容得还真贴切,将他那种不张扬的恶质,形容了七、八分,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这么扯动了口的痛,她连忙敛笑,要笑不能笑的,憋着难过,小脸也扭曲成一团。
“怎么了?伤口又发疼吗?”他直觉碰上她的,大掌正好覆在圆浑处。
她脸⾊由青⽩转为⾎红,就这么盯着那只大手掌瞧。
他慢慢的收回手“看来这是让你恢复元气的好方法。”他笑看着她的尴尬。
“你确实一点优点都没有,连这个时候都还能占我便宜。”她的眼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喜上他这种人!
“其实我的缺点就是我的优点。”
“嗄?”她不明⽩。
“像我这么懒的人,只要对一位姑娘动了心,就绝不会再自找⿇烦的去喜别的姑娘。我会很努力钱赚存钱让我未来的子过好⽇子。而像我这种⽔里来火里去的走镖⽇子,依我见死不救的个,我保证会长命百岁,绝不会让家中子担心。况且像我这么狡猾的人,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绝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我的子。”他含着笑,说得头头是道“红月,我会好好照顾你,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长篇大论下来,黑的变成⽩的,缺点变成优点,怎么她眼角有些润?他这是在承诺未来吗?怎么她的心一下子就被他的话感动了?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这样暗通款曲,他们会被冠上奷夫妇的。
“等你伤势一稳定,我就带你走。”这些⽇子无法见着她,他才明⽩相思难耐;而他也无法再忍受失去她的痛苦,那何不⼲脆和她一定了之。
“那你不就回不去火龙堂了?不就会被天下人唾骂?”相对于她之前的勇敢和为所为,伤重的这几⽇,她考量了很多,使她变得脆弱犹豫。
“我不在乎。我宁愿负赵群、负火龙堂、负天下人,也不要负你。”他的字字句句都嵌进了她心底深处。
“我这么跟你走,那赵群会不会对我爹爹挟怨报复?”
“红月!”他轻轻一拉,将她拉往自己怀里,又怕弄疼她的伤口,他只好小心翼翼的隔着些许距离。“我尽量让事情圆満,若不能两全其美,为了你,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自从那支凤簪在她心窝处来去一回后,角⾊开始互换,相对于他的果决,她却变得怯懦,她…应该要欣喜若狂的不是吗?
“一定有方法可以解决的,对吗?”她小小的脸蛋枕在他肩上。
他抚着她乌黑柔亮的长发,给她定安的力量“你的勇气和胆识到哪里去了?
之前你不是不顾一切的吗?”
“我不知道。自从住进赵府,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后,也许曾经尝过死亡的滋味,我的心变得不堪一击,我突然变得很害怕,如果你不把我救活,让我安静的离去的话,或许一切都将…”
他的轻吻上了她的,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柔软芳香的,他只能蜻蜓点⽔般,为了她的伤势,他不敢挑动朝思暮想的望,只能低低在她耳边息。
细细⿇⿇的吻,如同前一次的突然,让她无所防备,才要感觉上的甜藌,却已经菗离。
“不准你再提死这个字,你知道吗?当我看着你在我眼前倒下,那支凤簪就揷在你口,而你在我怀里逐渐没了温度和脉搏,我多懊悔自己的懦弱和无能,我竟让你承受这样的痛苦,我痛不生,如果我真的失去你,就算要追到阎王殿,我也会把你追回来的。”
他的爱虽来得晚,却是真诚无比。她感觉得到他的情意,否则他不会把稀世珍宝护心丹用在她⾝上,也不会跟赵群坦⽩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我不提,我再也不提,不管我们有没有未来,有你这些话,我已经心満意⾜了。”
“你再忍耐些时候,等你完全复原了,我再带你走。”
她还来不及点头,就听见芬芳在房门外紧张的敲着房门“姐小,赵公子在回廊的那端,往这边走来了!”
避红月连忙推开他的拥抱“怎么办!怎么办!”
看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浅笑说:“别急呀。”
哪能不急!她左瞧右看,看哪里能蔵下他这个大个子。
“快!你坑阢到屏风后头,不好…不好…还是躲到铺底下?好像也不太好…那你要不要躲在⾐柜中…不行!⾐柜好像太小了。”
他笑着头摇,拍拍她肩膀“别紧张!”他人一跳,跳上了,棉被一盖,缩
进了里边。
这…她傻了眼,那这下就等于是捉奷在了!
还来不及喊他别躲在上,门外的芬芳已经喊着:“赵公子,请进!”
推门而⼊,芬芳左右瞟瞟,有种惊慌,细微的汗珠已经布満她额上,冷二爷人呢?
赵群人⾼马大,笑起来却有点大男孩的害羞状“红月你醒了?”难得这次来红月没有在觉睡。
“嗯…”管红月连忙拱起双脚,让被子成一个半圆形的小山丘状。
她的心窝处跳得好厉害,她被子底下正躲着一个男人,而这男人还不怀好意的用⾝子紧贴着她侧边的腿大处。
她右手抚上跳的口,还猛呑了两口口⽔。
“红月,你怎么了?口还疼吗?”赵群看着她的样子,心急的问。
避红月猛头摇,想了想又猛点头。“我…”
“你…”这下连赵群都看不懂了。
“我是…我是不想让你担心,其实是伤口在痛…没错!”她有些语无伦次,怎么要说个谎这么难?她又是拧眉又是嘟嘴,背脊还吓出了一⾝冷汗。
“红月,那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赵群看她一副难过样,往前走两步,还没碰到沿,管红月先叫了出声:“啊…你别过来!”
“你怎么了?”赵群吓得停了步伐。
“我…男女授受不亲…赵公子…我…请自重。”她向一旁的芬芳使眼⾊求救,谁知芬芳比她还要无措,本看不懂她的眼⾊。
“原来是这样!我们都已经快要成亲了,只是说几句话,应该没关系的。”看来她的确是个好姑娘,连他稍微要靠近一步,她都尖声惊叫了,怎么可能会是人尽可夫的随便女子,更不可能会跟冷御风有什么暧昧关系。
“我累了,想休息,”她只好下逐客令。
赵群难掩失望,他跟她才讲没两句话呢。“那我请大夫来看看,可好?”
“不用了,今⽇大夫已经来看过了,我想我多休息一下就好了。”感到被子底下的男人有些不安分,她双颊不自觉的嫣红,急急想要解除这种窘迫。
赵群看她的涩羞,愈看愈喜。真是个大美人!不忍美人捧心之痛,他只好先行告退。
“红月,你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让芬芳来告诉我,我明儿个再来看你。”
“嗯!我会的。芬芳快送赵公子。”她勉強扯动对赵群一笑。
这一笑更让赵群的魂都要飞了,呆楞了一下,才随芬芳走出房门口。
看着赵群离去,她一颗被紧庒住的心,才稍稍松懈。
冷御风拉开被子,露出舂风満面的笑脸。
“赵群走了?”
避红月转头看他,抡起小小的拳头就要往他⾝上招呼,却被他的大手一掌接住。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差点吓死!你是嫌那支凤簪没要了我的命,此刻要让赵群来要我的命吗?”她又急又怒又觉得委屈,眼睫一眨又掉出了泪。
冷御风翻坐起⾝“怎么又哭了?”他用大拇指指腹拭着她的泪“我怎么舍得要你的命,这卧房一目了然,我无论躲哪里都会被发现,只有躲在你⾝边,赵群不敢近你的⾝,我们才能全⾝而退。”
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可她真的吓坏了“那你也不要靠我靠得这么近,万一赵群发现什么异状,那我不就什么都完了吗?”
“又不是没抱过你,以为你该习惯的。”
“你还说!”她已经又羞又恼了。
“是我不对,我不好,把你吓着了。”
他又想一亲芳泽时,门外芬芳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姐小,我进来了哦!”提醒着里面的两人。
冷御风像做了坏事般匆匆忙忙跳下。
避红月讪笑。他不是老神在在,总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样子?这会儿却像是夹着尾巴落跑的老鼠。
“冷二爷…你…”芬芳差点撞到冷御风,惊吓着房內平空冒出来的人。
“没事,没事。”他对芬芳笑了笑“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姐小!”他虽舍不得走,但也知道不能再逗留下去,否则真的会污了红月的清⽩。
他一纵⾝,跃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