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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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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东厢竹林內落叶缤纷。

  风随剑舞,招未至,力先行,雪刃一扫,翠竹齐倒。

  琥珀盘腿随地坐在一旁,悠然地看着久未活动的尉荀肆意舞剑。可以练剑,让他很⾼兴。正会心一笑,忽而喉间一甜。不愿让他发现她的不适,她一咬牙,硬是将那口腥甜味咽了回去。

  是用力过度了吗?为了治他的脸。不过还好,如今他的脸伤已好了大半,只剩一道浅浅的疤痕,不用多⽇便可恢复到与以前一样。她希望这样,所以即使⾝体虚一点,能看到他快乐的样子,已是她最大的幸福。

  一个闪神,使她被他随手扔过来的披风庒个正着。

  “呆瓜!好好地看你夫君我练剑!不许想别的事!”剑锋一转,正指向琥珀的鼻尖,而尉荀正耍着个漂亮的‮势姿‬,对她扬起一抹自得的笑容。

  光透过竹叶斑驳地落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温馨的暖意。

  尉苟的笑意渐渐地变了,变得有点琊气。他手腕一

  抖,长剑往后飞而出,而他则欺⾝而下,暧昧地庒住琥珀柔软的⾝子。

  “虎儿。”看着她恬静而绝美的容颜,他抑制不住地深深吻住了她的。怎样都要不够她,怎样抱她都觉得不够!

  一吻罢毕,琥珀顶着一张嫣红的俏脸,略地睇着他。

  半晌“该回去用膳了。”她睁着澄金⾊的大眼睛,一派单纯地笑道。

  尉荀挫败地垂下头,两手重重地拍上她的肩,像是挣扎了好久才终于正⾊地面对她,一脸沉痛地道:“娘子,你的不解风情一定会使相公我郁闷至死!”

  她则是甜甜一笑“虎儿会让相公长命百岁!”

  他说,他们是夫了。

  那时她问,什么是“夫”呢?

  生命中最爱最亲近的人,相约一起走下去,永远都不分开…他说。

  那好,虎儿要当尉荀的子!

  他说她已经是了。

  她不懂什么名分或夫之实之类的东西,但她想在他⾝边。

  琥珀抬首,深深地看者光下他俊逸的侧脸,暗自起誓:再也不要和他分开!

  但,所渭的“永远都不分开”真的是那么容易实现的吗?

  …。。

  自尉荀的外伤基本复原后,尉成言还是第一个踏人东厢的人。

  随手将剑往琥珀⾝上一扔,尉荀一脸淡漠地往桌前一坐,道:“有事?”

  尉成言在看见尉荀时表情有一丝的惊讶,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将襟內的小香包放在桌上,轻声道:“这是娟儿亲手绣的,想向你赔不是。”

  “嗯。”他看也没看那香包一眼,径自接过琥珀递上的热茶,轻啜一口。对于这个温言细语的哥哥,他向来没有什么话说。今⽇他上门来找他,怕也不止是探望探望这么简单。只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有哪些价值昅引别人。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尉成言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琥珀后,坚定地与尉荀对视。他是下了许久的决心后才来的,既然来了,他就有了面对一切的心理准备。从小到大,他都不曾主动地与弟弟争过什么,因为尉荀总是最优秀的,没有人能超过他。但这次不同,如果荀弟不珍惜的话,他是否可以要过来好好呵护?文功武略他或许不行,但他一定比尉荀更会照顾人!

  察觉到尉成言瞟向琥珀的视线,尉荀脸⾊一沉,示意她出去后,才道:“淡什么?”

  “荀弟,你觉得大哥为人如何?”尉成言试探地问。对尉荀,他除了疼爱,更多的是敬畏。

  “不清楚。”

  “那,大哥对你如何?”

  “有话直说。”对待家人,他最不喜转弯抹角。而且他有预感,尉成言的话一定是他极不愿听的。

  “我…”被他这一说,尉成言喉间一哽,脸⾊一阵红一阵⽩。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昅了口气后,才正⾊道:“我要娶琥珀姑…”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尉成言便被一记狠拳打趴在地。

  长手一伸,拎起他的前襟,尉荀一脸森然地俯视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你、说、什、么?!”

  “我要她!”突如其来的勇气使尉成言直视着尉荀的眼,一把擦⼲嘴角的⾎迹“我爱她!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爱上她了!她的眼中只有你,我没话说,只好拱手相让;你重伤,她要照顾你,我也无话可说;现在你伤好了,她如下人般侍奉着你,你却还那样对待她!你不爱她又何必占着她?把她给我,我会娶她为正室,会好好待她!”

  “她是我的女人!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你伤害到她就与我有关!”

  突然进来的刘叔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想拉开尉荀“二爷!别打大少爷啊!兄弟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滚!”一把挥开刘叔的手,尉荀单手将尉成言拖起来甩在墙上,问道“我伤害到她?!你怎么知道的!”

  刘叔见情形不对,也不敢多留,马上转⾝出门去请尉夫人前来劝架。兄弟打架还了得?再说对手是二爷,大少爷不被打死才怪!

  “我看见她臂上的伤了!”

  “臂上…混蛋!”尉荀对着他便是一顿狠揍“你竞看了她的手臂?!还有哪?!你还看了哪?!她是我的女人!你还配当我大哥吗?竟然‮犯侵‬亲弟弟的女人!”

  “我不看到就永远没人发现了!你恼羞成怒了是不是?!你打啊!再打重点啊!她手上那些青青紫紫的淤痕也是这样被你打的是不是?”顾不上全⾝拆筋移骨般的疼痛,他使出全⾝的力气朝尉荀的小肮挥出一拳,低吼道“不懂得珍惜的混蛋!”

  “住手。”闻汛仓促奔来的尉夫人,气吁吁地站在门口斥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竟会相互殴打?!”

  “⺟亲!”尉成言忙挣开他,上前扶住尉夫人。

  “娘。”尉荀直着背,不太自然地别开脸。

  “荀儿?!你的脸…”尉夫人的眼睛忽儿一亮,松开尉成言的手走向他。一双略为苍老的手百感集地捧起他的脸,细细地‮摩抚‬,感动道:“佛祖庇佑!众神庇佑!让我荀儿得以重新振作!”

  “娘。”不习惯被人这么碰触,尉荀疏离地拉开了尉夫人的手,背过⾝去。

  “伤都好了吗?”她关切地问。

  “嗯。”“怎么都不知会娘一声呢?你让你爹好心哪!”

  “是荀儿疏忽了,过两天便会去见爹。”脸伤莫名奇妙地复原一事,他本不想知会任何人的。疲惫。受伤之后修养了这么久仍是觉得疲惫。一旦⾝体好了,不会再有人允许他的怠惰,更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就又要回到以往繁忙风光的⽇子了。一想到,他就觉得累。

  “好好好,乖孩子,娘知道你懂事,可不要太勉強

  哦!”尉夫人慈祥一笑。

  “嗯。”尉荀略一点头,算是答应。

  “现在,可以告诉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会严重到要你们拳头相向?能当亲人,是前世修的,是缘分,怎么可以不好好珍惜?”尉夫人略为责备地看向尉成言,道:“成儿,娘以为你一向稳重,怎么会对有伤在⾝的弟弟出手呢?”

  “娘!我…”尉成言有些不平地想出声辩解,但最终仍是垂下了头,脸⾊涨红“娘,这事虽是孩儿挑起的,但是荀弟他不对在先厂

  “荀儿?他怎会…”

  “为什么就没有人相信我?厂尉成言眼眶一红,一记重拳砸上桌子,低吼道“为什么荀弟就不会犯错?!我受够了!从小到大,我什么也不如他!爹娘的目光也只盯着他看!小妹也只崇敬他!那你们又何必生下我?!我无能为力,我认了,我本⾝就没有什么能力去与荀弟争!但放眼长安、放眼大唐,又有几人能与荀弟一争⾼下?!我错就错在生为‘尉荀’的兄弟!”

  “成儿厂尉夫人一口气提上去,挥手便是一巴掌,道:“你怎么能这样想?!荀儿是你亲弟弟啊!”“娘…”尉成言猛地跪倒在她脚边“成儿不孝,让娘伤心了。可是,我先爱上她的…不是荀弟,是我…娘,把她给我,我一定会好好…”“你找死!”修长的利剑瞬间抵住他的咽喉,尉荀一脸酷寒地视他,冷道:“再提这事,就别怪我无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夫人一脸快昏厥的表情,手忙脚地想推开尉荀“荀儿,你先放下剑!”

  “娘,你自己问他,他是⼲了什么好事厂一想到尉成言或许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碰触到了琥珀的⾝体,他就嫉妒得要发狂!若是别人,他才不管什么律法,早就一剑刺了下去,哪还容得对方苟延残

  “成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了?”

  尉成言看了満脸焦急的⺟亲一眼,低道:“我已喜琥珀姑娘许久了。从她还未进府,站在对街淋雨开始。可是,她就像是众人们传言的那样,除了荀弟,谁也不亲近。知道她已心有所属,我虽然难受,却也只有默默退出。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荀弟受伤后,我放心不下,经常…偷偷来东厢看她,知道她每天都过得很不好,但她又拒绝接受我的帮助。直到,前些天,”他看了尉荀一眼后,继续说:“我陪妹妹找她,当时她似乎人不太舒服,脸⾊很不好,又像是急于摆脫我们,想匆匆离去。我心一急,便拉住了她的手。我知道这举动是我不对。可是,娘,我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因为这才终于

  让我下定了决心要将琥珀姑娘抢过来!娘,琥珀姑娘的手臂上全是淤伤!她不能再待在荀弟的⾝边了!”

  室內刹时一片静寂。

  尉夫人像是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刺,一时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直到尉荀低低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尉成言怒道。

  “我说大哥,你是不是还未经人事啊?”尉荀收回了剑,神情暧昧。

  “你、你说什么?!”尉成言脸⾊一阵青一阵⽩。

  “淤伤?什么样的淤伤?是不是花办大小、一串串的呀?”尉荀忽而凑近他,低哑道“我说过她是我的女人。这样你还不明⽩吗?要我更详尽地替你介绍制造那‘淤伤’的过程吗?”

  “尉荀!你!”

  “给我检点些!”尉荀神情一变,紧抓住他的前襟,冷道“这次就这么算了,你若再敢接近她,我绝不放过你!”语毕,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出。

  良久,尉夫人才回过神来,一脸痛心地看着尉成言。

  “成儿,你令娘太失望了。”她已无力再多说些什么,只有转⾝离开。

  只剩下尉成言,独自面对这空的屋宇,连心也变得空了。

  …。。

  “红枣,花生,莲子,嗯…还少了桂圆!”张嬷嬷悉心地张罗着煮粥,边忙乎边喜气洋洋地笑道“这桂圆可少不得呀!早生‘贵’子嘛!姑娘多福寿哦!”“这个…尉荀吃吗?”琥珀站在一侧,无事可⼲地看着张嬷嬷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方才尉荀示意她出来,无处可去之下竟来到了这里。张嬷嬷,总是笑着,和婆婆一点也不像。可每当她来到她⾝边,看到她一脸和善的笑意,就像是又回到了婆婆⾝边。那苍老枯瘦的手‮摩抚‬她的‮感触‬,至今还记得。但张嬷嬷仍不是婆婆,是不是也没有关系,感到亲近便好。

  “咦?二爷?”张嬷嬷听了她的话之后连忙摆手“二爷怎能吃这个?这是给姑娘你补⾝子的呢!你最近脸⾊可不好!”“给我?”琥珀好奇地探⾝上前看那窝煮得黏乎乎的东西,正想回头对张嬷嬷说些什么,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

  “姑娘!”

  “虎儿!”随后出来找她的尉苟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尉…”刚一开口,一股腥甜味便急涌而出,呕出一大口⾎来,染红了她的前襟。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声质问一旁的张嬷嬷。

  “奴才该死!没照料好姑娘!”张嬷嬷马上惊恐地跪

  下,一脸担忧地看着琥珀。

  “该死的奴才!”尉荀挥手便要给张嬷嬷一巴掌。

  一只小手轻轻地拉住他。琥珀轻轻地‮头摇‬,道:“别生气。”她不喜看他生气的样子。

  “虎儿…”他看着她,眉峰蹙得死紧,深昅了口气后才将她抱起,旋⾝快步往东厢而去。

  …。。

  诊治,服葯,清理完毕。琥珀被抱坐在头,苍⽩的小脸上一双漂亮的金眸,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一脸紧绷的尉荀。

  “手伸出来。”她依言将小手摊出来给他看。

  “手臂。”她満脸不解,但仍是乖乖地将捋⾼了袖子,露出两截青青紫紫的手臂来。

  “该死的!”猛地一拳砸上沿,他挫败地将脸别开。

  她一愣,忙取饼⾝旁的医葯包,捧起他的手,预备替他砸红的地方上葯。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怒问,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她是他的女人,天天在他⾝边打转,而他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伤!在尉成言面前那些暧昧的言词本就是瞎编的,天晓得他本不知道!

  “伤厂她疑惑地瞧了瞧自己的手,而后略带糊地憨气一笑“没关系,不疼的。”最近时常会感到不支乏力,小小的碰撞都会导致青红淤⾎,或许是滥用內丹的次数太多,⾝体有些承受不了了吧?

  “别瞒我!”一想到她刚才吐⾎晕倒的模样他的心口就是一阵绞痛。他不能承受一丁点失去她的风险!

  他在为她难过吗?他在担心害怕吗?

  她柔柔地笑了,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偎在他的怀中,轻道:“你心疼虎儿了吗?”真奇怪,明明在笑,明明心里好⾼兴,她为什么会想哭呢?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沾他厚实的臂弯。

  “虎儿,你别吓我!”他有些颤抖地捧住她満是泪痕的脸,俊脸上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慌。

  “如果虎儿死了,也会难过吗?”

  “虎儿!”

  他的声音那么焦急,叫着她远古的名字。她心里有一道伤口,很深很深,从未好过,也无法快乐。即使是在笑,那伤口仍扯着痛,仍流着⾎。

  一切都乾坤倒转了,她再也不会听到他那句冰凉的话“虎儿不行了。”仿佛她的死去,只像是破了一件不新不旧的⾐服般无⾜轻重。爱上人类,是孽,扑杀人类,是罪。她的罪孽太深太重,所以该被刀砍死,所以生生世世不得为人。

  而他,救了她。

  他说他叫尉荀。

  琥珀含泪一笑,从他的怀中站起来,立于上⾼⾼地看着他,道:“虎儿很好,不会死,要陪尉荀很久很久!”

  他‮情动‬地一把抱住她,将头埋人她的前,动容道:“傻虎儿,就算是为了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他不善于关心人,总是无法知道她是否⾼兴,而她又话少。如果不是尉成言提起,他也许本就不会知道她⾝体不适。御医竟说她是积劳成疾,过分体虚!若非亲见,她也一定不会说出自己晕倒吐⾎的事,他一想到就不寒而栗。

  “嗯厂她笑着点头。

  “真的没事厂他心惊地扶起她刚被他握住的手腕,上面又多了一圈淤痕“你的⾝体…”他刚才并没用多大力,怎会淤青了呢?

  “体质是这样,不痛的。”她不会再让他担心了,她想让他快乐!

  “是吗?”他俯⾝轻吻她腕上的淤伤,细密而绵,而后紧抱住她,喃道“不要让我失去你!”

  “虎儿会留在尉荀⾝边。”再也感觉不到被厌恶,他的⾝边透明而清晰,让她觉得好‮全安‬好舒服。

  “乖。”他将她抱上,温柔地吻她“虎儿,我爱你。”

  “虎儿也爱尉荀。”他的臂膀好大,他的气息好热,像是可以容纳她所有的依恋。

  “现在可以吗?⾝上疼吗?”他一手轻轻撩开她的⾐襟,同样也在她雪⽩的肌肤上看到了深浅不一的淤青。以前都是在夜里要她,什么也看不见,而她从来不会叫一声疼。不知道她的肌肤这么脆弱,她常常能令他失控,而她的柔顺又使他本没想到要克制一下自己的力道。他可是习武之人,她怎堪‮腾折‬啊!

  这女人,贴心得让他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他边说边轻柔地‮吻亲‬她的青淤,连抱住她的力道也是小小的“我会轻轻的…”

  他的脸,脫去了锐气,变得柔和而深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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