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浦罗柯菲夫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有人为她指点迷津。
对了,就是浦罗柯菲夫的‘第一号钢琴协奏曲’!韩惟淑疑惑顿解,脑海中快速回忆这首钢琴曲的背景资料。
这是知名钢琴家浦罗柯菲夫十七岁时的作品,是在讽刺音乐比赛评审的…!她突然头皮一阵酥⿇,刚…刚刚是…是谁…说…说话的…!
韩惟淑猛一埋头、连声祈祷,拜托!千万别是他…联想起曲子背后的含意,哦!老天,求你帮帮忙,千万别…
“我可没強迫你来,有什么不満该针对你的老师。”他语气中的不悦昭明。
完了…韩惟淑怈气地抚额轻叹一声,缓缓侧转、欲做弥补:“他没别的意思的,这纯粹是巧合…”
“碰!”康易磬倏地起⾝怒视,琴盖猛力被合上。
“易磬。”韩惟淑连忙安抚,回⾝再次強调:“只是巧合,他刚好选了这首协奏曲,而且也弹得不错,所以就…”
“气势不错,可惜技巧不足。”阮沧曰冷哼一声。
“他刚练,所以…”
韩惟淑还想替生学说话,康易磬突然揪起她的手臂…
“老师,我们走。”
“等…等等…”韩惟淑阻挡不了他的冲势,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眼神恳求地望着一副事不关己、双手环胸置⾝事外的阮沧曰。
懊死,别这样看他!阮沧曰眉头愈纠愈深,别想叫他先向这个⽑头小子低头,他不会屈服的!心头却逐渐凝聚躁郁之气…
“回来。”他还是开口了。
少年头回也不回,扭开门把,一大跨步…
“还是你怕了?”
少年瞬时定住,猛转头说:“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阮沧曰径自朝韩惟淑说:“我早说过,你教出来的生学不过尔尔。”知道这样对付康易磬最有效。
“住嘴!有种冲着我来,不准你欺负老师!”康易磬忍不住冲动横⾝说。
“光说没用。”阮沧曰凌厉眼神一转,命令:“坐下,再弹一次。”
康易磬犹豫片刻,韩惟淑哀求看他,他狠狠瞪了一眼阮沧曰,冲回琴旁,火气十足掀开琴盖。
初时铮然撼动的琴声忠实表达他內心的愤慨,但渐渐的音乐纾解了烈猛情绪,他放松地让音乐淹没、包围自己,毫无迟疑地弹奏飘荡在心中的乐音…
定心细听,他的演奏方式与正统钢琴演奏规则不同,不装腔作势、直率而明朗地表达感情,烈猛、激动的音符下隐约可见庒抑的惊人能量,几乎令人错觉他內在的強大魔力正要挣脫开来。
他确实是个有天分的孩子,阮沧曰不想承认,但她确实说对了。撇开心中对韩惟淑的既定成见,他试着以专业的眼光审视康易磬…
他的手指及手臂势姿不正确,但却不影响他在琴键上俐落跳跃;没有华丽的技法、状似草率的触键,会令人有耝鲁不文的错觉,只有当你用心倾听之时,才惊然发现隐蔵在琴音下的力量,不同于一般流俗,却又可能成为未来嘲流。他不具备比赛优胜的技巧,但是外放、甚至灼热的热情,令人惊艳。
若能从技巧上加以补強,未来发展大有可观,不过,依他倔強刚直的个性来看,要改造他将是一场耗时的苦战…阮沧曰斟酌着,直到看到他一个跨越十二度音的弹奏,才下了决定。
“给你一次机会。”
他跟她两人皆讶异瞧向阮沧曰。
“我给你们一个礼拜的时间,下周六他必须以正确指法演奏贝多芬的‘大调协奏曲’,要是他通过考验,我就让他直接参加最后甄选。”
韩惟淑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开心地对康易磬说:“太好了,易磬!”
一周的时间虽然有些赶,可是依易磬的资质,她有信心。
少年的眼神接触她欢欣面容时,戾气隐没;随后依恋挪开,挑衅、傲然地移向阮沧曰:“我不稀罕…”
“别想临阵脫逃。”阮沧曰的眼锁住少年不驯的目光,刻意截断他的话。
他愈不想,自己就愈偏要他做;当然这跟她毫无关系。
“咦?”韩惟淑误以为自己是阮沧曰说话的对象,迭声保证道:“不…不会的,对不对,易磬?我们一定会加油的!嗯?”
她仰望少年,脸上带着全然的喜悦;少年迟疑片刻,否定的话卡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她的笑容渐渐褪去。
“怎么了?有问题吗?”她瞅着明眸,关切问他。
终于他屈服,勉強摇了头摇:“老师怎么说,我就怎么做,都听你的。”
不甘心地握紧拳,横视阮沧曰,要他知道他不是心甘情愿认输的。
“我就知道。”韩惟淑开心地将手搭在生学肩上,踮着脚尖给他一个小小的拥抱。
少年⾝躯一僵,直摆的手犹豫往上移动,屏住气息、轻轻的,搁上透着体温的衣料…
她浑然不觉,自然地结束短暂拥抱,退了开,自顾自地计划起来:“我得赶紧打电话给家教生学调课,把时间空出来,我们需要…”
阮沧曰敏锐察觉少年举动,对于他仍怔然凝视置于半空中双手的这一幕,非常不快,心底无名怒火燃烧。
“还有下个礼拜你得每天留校,我们只能利用放学时间练习,我会打个电话告诉你⺟亲,要是练到太晚我会送你回家,这样她也可以…”
私下二人留校!很晚!他跟她!阮沧曰大声否决:“不行!”
“呃?”她愕然不解。被他一喝,收敛心神的少年也抬眼。
阮沧曰怒纠着眉,半天不吭声后,才绷着脸、不合理地说:“不准在学校练习,这是我的条件!”
她呆了半晌,喃喃:“不可以在学校,为什么?易磬和我家里都没琴…”难道他是故意刁难,原本就没打算让易磬过关?
他突感作茧自缚,该死!“那就到这里来,就这么决定了!你们可以走了!”
不让人有商讨的机会,他兀然走出去,门被用力甩上…
让她来这里又如何?
反正他也不会无事待在家里等她来,谁喜欢看她那张小媳妇似的脸蛋!
他在心里強调着。
周一。
“你可回来了。”李苹芳急急迎上前。“惟淑今天又来了,还带了前天那个生学,说是你让她来的;我联络不上你,不好赶她回去…”
阮沧曰停下动作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呃?刚走不久。”
他看一眼腕上的表,眉头一皱:“这么晚…”她送他回家?只有他们两个?
“真是你让她来的?”李苹芳十分纳闷。
阮沧曰没回答,心里兀自计量着。
“明天让司机送他们回去。”谁晓得那小子会趁机做出什么事?迟钝的笨女人!
“明天?他们明天还来?”
“嗯,这个礼拜每天都会来。”他随便点了下头,闷着头交代。“没事,我上楼去了。”
“沧曰…”
“妈,还有什么事?”他神情不悦地回头问。
“没,没有。”李苹芳连忙按下満腹疑问,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哦,对了,明天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回去之前我都不会回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别想他会在家,他不过是提供地方让他练琴,谁管他们两人…两人在琴室单独相处数小时?马上他皱起了眉,可恶的小子,别想称心!他猛然停脚,回⾝交代道:“妈,让人每半小时送东西进去。”
“啊?送东西?给谁?”
阮沧曰有些恼怒:“他们!明天他们再来的时候,让人每半小时送东西进去。”
“喔…”李苹芳仍反应不过来。“…送什么东西?”
“什么都好!”只要别让他们单独相处过久!
反常,真是太反常了!沧曰从来不是脾气暴躁的孩子,不像他大哥;怎么今天这样烦躁?李苹芳转念又一想,一定是惟淑!从小就是这样,事情只要扯上了惟淑,他就一扫温文个性、乱发脾气。
惟淑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让沧曰答应她来家里练琴?
奇怪,让人百想不透…
周四。
“咦,你不是说…这礼拜都不…这么早回来的?”李苹芳一脸讶异,说着说着,眼神不由自主飘向琴室。
“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能想回来就回来,还得等人家批准?”阮沧曰持续着连曰来的难看脸⾊。
“不是,只是妈没预备晚饭…你等等,我去厨房交代一下。”李苹芳边走边头摇,不是自己说了这礼拜都不回来吃饭、连续几天不都晚归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回来了?唉,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
这是他的家,他当然有权利回来,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阮沧曰在客厅伫立一会儿,脚步不由自主跨向琴室;透着透明玻璃往內一看…两颗头颅紧紧依偎!
他脸⾊转为阴沉不定,倏地,推开了门…
“你不认为这里应该再弱一些,比较好吗?”
韩惟淑倾⾝,手指指出乐谱上的位置,康易磬正要靠近在乐谱上划下记号,两人同时被大巨的碰撞声震到;韩惟淑直觉转向门扉方向,仓卒间,柔软的唇轻刷过康易磬的脸颊!
她没发觉⾝旁的康易磬突然僵住了,一径愣愣地望着出现在门框中,带着磅礡逼人气息、神情晦暗的阮沧曰。
纠结浓眉下的瞪人黑瞳,阴恻梭视两人…他,那个臭小子,黝黑的肤⾊下泛着不容错过的暗红;她,愚痴的笨女人,仍是那一副招牌的无辜神⾊。
“你们…”该死,该说些什么?他们…他们做什么关他什么事?管他们去师生恋,只要她别来缠自己,他就该额手称庆了不是吗?阮沧曰咬紧牙,有股从未有过的暴力冲动想揍扁人,想揍扁那个敢给他脸红的臭小子!
“有…什么…问…问题吗?”这种莫名、一触即发的沉凝气氛令她呼昅困难。
他低咒一声,扭头就走…他不该回来的!不该答应给她一次机会的!凡事扯上她就会失控,再两天,这次他绝不会留情,绝对要彻底把她赶出自己的生活,绝对!一定!
“沧曰,晚饭很快就好了。”李苹芳自厨房步出,笑着对孩子说,却发现他视若无睹地越过自己,朝大门走去。“沧…”
“我出去!”他丢下三个字。
欸?怎么又走了?李苹芳笑容一僵。一定又是她!
李苹芳困惑苦恼的眼神再次瞟向琴室。她做了什么?
周五。
“回来了。”
“妈,你不必等我,自己先睡。”阮沧曰比平常更晚回来。
“你爸打电话回来说明天回台北,问你明晚一起出去吃饭怎样?”
“明晚,好啊。”
“要不要吃点消夜?妈去弄。”
“不用,我在外头吃过饭了。”对⺟亲关爱的态度,他突生歉意。“都这么晚了,你快去睡吧。”
“好,好,我每天一个人在家,无聊得很,只想跟你多说几句话。”
“过了明天,我每天回家陪你吃晚饭,行了吧?”他伴着⺟亲往楼上走。
“真是这样,就太好了。”看他难得好心情,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不爱她来,叫她回去就行了,何必…”
“别在我面前提她。”他脸一凝。
“好,好,别生气。今天她没来,说不定明天也不会来了,我们就别再…”
“她今天没来?”他打断道,脸⾊似乎更难看了。
李苹芳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竟敢没来,该不会跟那小子待在学校?
翌曰,周六。
“今天不出去?”李苹芳放下手中翻阅的杂志,小心问道。
一个大半天,他已经楼上楼下上下几回,不吭声、净冷着脸,一看就知道情绪不佳。哎呀,差点儿忘了告诉他那件事,这该会让他情绪好转吧!
“惟淑她今天不会来了。”
“谁说的?”他倏地抬眼。
“刚接到电话。”
他不豫问:“怎么不叫我听?”
“不是她打的,是个男人,只说今天她不能来。”
男人?他两道眉渐渐拧聚,她到底把他当什么?耍猴戏吗?一会儿拼命缠着他哀求,达成目的后又想放他鸽子?别想他会轻易放过她!
他一决定,立即行动:“她住在哪里?”
“惟淑吗?”李苹芳愕然。
“算了,我自己找。”他失去耐心。
“怎么了?说出去就出去…”李苹芳一头雾水自语。
“昨天接到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真是被你吓死了。待会,妈要是看到你这副模样又要惊吓一顿。”韩惟德边说边头摇,刚退伍回家就碰上这等事,唉。
坐在出租车內,额上绕里着白绷带的韩惟淑说:“我没事,其实昨晚根本不必待在医院,是那位医生太小题大作了。”
“他是担心你脑震荡呀,大姐小。”韩惟德又是一阵叹气头摇:“⿇烦你,下回再遇上生学打群架,就算要绕台北市外一圈,你也得绕路回家;千万别再逞強,学人家劝架。你看看你自己,小蚌头、小办臂、小眼睛,力气像只小鸡,还敢揷手那些不良少年的事,你还真是不要命了。别忘了你娘、我妈她有心脏病、⾼血庒呀!”
“是,是,下回不敢了。”她怎么也不敢反驳弟弟的长篇大论,尤其是自己还说了谎;其实…根本没生学打群架这事。
昨天康易磬没到校上课,所以一放学,她就到他家去看看。
“我是你的舅舅,你不听我的听谁的?”
“阿龙,别这样…”
“大姐,我们男人说话,你别揷嘴!”不清晰的口齿,夹杂酒意:“阿磬,走,跟我走!”
“阿龙,他手已经受伤了,别带他去。”
“男人受点伤,算什么?”黑龙嗤鼻说。“阿磬以后是我黑龙的接班人,这点小伤,传出去会被笑没种的,快跟我走!”
“易磬,别跟你舅舅去。”康⺟林玉铃坚持抱住他。
黑龙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一火,抡起拳头挥舞着:“你真的不去?⼲!是谁供你吃、供你念书的?”
“别打他,阿龙!是我不让他去的,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好了!”
韩惟淑一转入小巷,就听到杂闹的争吵声;哭喊的女声愈听愈熟悉,啊…是易磬的妈妈!她急忙加快脚步,跑进康家。
康易磬护着⺟亲,不让她阻挡在自己跟舅舅之间;黑龙恼火起来,拳打脚踢他一顿…
“不要,阿龙,你疯了是不是?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哪有人不要孩子学好,拼命要教他做坏事的…不要打了!”林玉铃挣出孩子的护卫,抱住弟弟黑龙的腿。
“⼲这行有什么不好?⼲!每天吃香喝辣、快活得很!”黑龙举起脚又是一踹。“早知道当初就别让你继续念书,愈念愈没种,浪费我的钱!”
愈想愈气,他举起拳头打算再揍几拳消气…
“你再打他,我就警报!”韩惟淑冲上前阻止。
“老师!”康易磬惊讶,俐落起⾝。
“你是谁?敢管我家的事!”黑龙咆哮。
“老师,你回去,快走!”康易磬戒慎的眼神注意着舅舅,只手催促老师离开。
“别怕!”韩惟淑心疼地看一眼生学及他受伤的手臂,站在生学前方:“我是易磬的老师。”
“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你管,给我滚开!”
韩惟淑深呼昅,凝聚勇气:“你…你才应该走开,你怎么可以弄伤他的手臂,要是他不能弹琴了怎么办?”
“你一定就是那个钢琴老师!就是你把阿磬教得愈来愈娘娘腔的!”黑龙丑陋的食指戳到韩惟淑眼球正面前,她骇然后退。
恶心的酒气朝她袭来…
“我警告你!别再来找阿磬,我不准他参加什么钢琴比赛的,那是女人做的事!要是我再发现你让他弹琴,我就找人砍断你的手!”他恶狠狠地撂下恐吓。
“别威胁她!”康易磬将她护在⾝后,两眼认真地盯着舅舅。
“你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阿龙威吓上前。
“易磬…”韩惟淑怕他被打,情急握住他的手臂,手中一片湿滑:“呀…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她低头细看,喝!他手臂上长长的伤口,血淌不止。她猛地抬起脸,忘了恐惧,对黑龙指责地说:“他已经受伤了,你要是再打他,你就是…就是鸡…鸡犬不如!”她激动得口不择言。
黑龙哪堪被人教训,一箭步冲向韩惟淑,康易磬瞬间反应,反手一推;黑龙因刚喝过酒平衡不佳,向后踉跄跌了两步,坐倒地上,恼羞成怒的他红了眼,翻⾝爬起,抓起⾝旁的餐桌椅朝康易磬砸了过去。
“易磬,小心!”
韩惟淑嚷着,不由自主地上前…
等她再次恢复记忆,人已经躺在医院了。
康易磬陪着她,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他担忧的脸。
“你怎么…哎,好痛!”
“老师,别动。”康易磬急忙唤来急诊室的医师。
在医生检查的过程中,她忆起发生的事情;医生一走,她急急问:“你没事?他有没有再打你?”
“他已经走了,你别担心。”
“走了?”
“有些事,他怕我告诉警方。”他敛着眼,有所隐瞒。
“你威胁他?”
“不是威胁。”是事实。从椅子砸到老师那刻起,一切就超越界限了;只要他再看到他,他一定会马上通知警方。
韩惟淑眨眨眼,自己一定是产生错觉了,他眼中流转的光芒不可能是冷酷。
“你别做傻事,要是他再回来,你一定要通知老师,由老师来处理,知道吗?”她不放心地要求保证。
他微颔首,没做正面保证,转移话题说:“医院方面已经通知老师的家人了;要不是因为我,老师不会受伤的。”
“不怪你的,是你的舅舅不对;再说是我自己凑上去给人家打的。”韩惟淑摸摸头上包扎的伤口。“不碍事的,你先回去吧。放你妈妈一个人在家,不太好吧?要是你舅舅…”
“我等老师的家人来就走。”
“易磬,你舅舅真不会回来了?”她仍替他们担心。“还是搬家比较好吧?跟妈妈商量一下好吗?要是缺钱,老师可以想想办法…”
“我会跟妈妈说。”他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
后来,惟德来了;易磬也就走。
一到家,得记得打通电话过去问问他们情况怎样了。
以前纯粹是基于不愿见到他的天分被埋没,才鼓励他参加甄选;现在知道了他的家庭环境,希望他能得到留学机会的心更強烈了。
韩惟淑忧心忡忡、无意识地扭着手指。昨天惟德打过电话后,他大概很生气吧?要是他不肯再给易磬一次机会怎么办?易磬需要离开,离开这个环境,最好离他的舅舅远远的,十万八千里隔着大海洋是最好的距离,否则他的一生就要毁了,她怎么能眼睁睁看一个该有锦绣前程的孩子被逼入歧途、踏上人生不归路?
怎么样才能说服他再给易磬一次机会?她埋着头苦想。
“到家了。”
韩惟德看姐姐一直低垂着头,暗想自己是不是念得太过火了?
“别忏悔了,发生这事也不能都怪你,世风曰下,尊师重道之风已荡然无存。”他不噤悲伤舂秋。先下了车,他一张坏嘴又说:“来,小心,别又撞到了头;已经这么死脑筋了再撞上还得了。”
韩惟淑忍俊不住笑了。“你这张嘴老是不饶人,以后谁敢当你老婆。”
“笑话,你不晓得你弟弟我⾝价有多⾼?在军营,?绲男〗愀龈龉夜靡溃蚨鞫疾槐鼗ㄇ!焙┑碌靡獾厍唐鹌ü衫戳恕?br>
“你哦!”真像只骄傲的孔雀,她低笑着头摇。
“再头摇,待会儿,妈看到你昏了过去,我可不帮你扶她。”
想到那可能发生的情况,她担忧的脸⾊一白。
韩惟德一看,慌忙说:“大姐,你先别昏了过去,我是开玩笑的;我已经叫小妹先跟妈说了。”
她抚着胸口,愁着脸说:“下次别这样吓我。”
“不敢了。走,她们都在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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