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侯竞琰蹲在地上仔细的帮张子希组装简单的家具,她信守诺言的在厨房里,准备大展⾝手一番。
脫下西装领带,他卷起衣袖忙碌的神态仍不减翩翩风采,瞧他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书桌、书柜组装完毕,让每每趁着煮水空档出来视察的张子希心折不已。
侯竞琰抹去额上的汗水,然后将所有的家具放置好,満意的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一转过⾝去,就迎上了她注目的眼神。
“好啊,你在这儿监视着我的工作进度,却忘了你自己的工作,别告诉我这一餐我要跟你一起饿肚子。”
忽地,张子希脸上一阵热燥,她急忙双手掩面“我只是在等水滚嘛…”⾝影迅速的没入厨房。
真糗,才看一下子,就被他抓包了!
“喂,你到底煮了什么?”他紧跟着走进来。
“本姑娘正在煮毒葯准备毒死你。”她转移目标往砧板上的青葱切去,不忘回头睨他“哼,不看就不看,我只是看看你是真行还是唬人的,不想让你把新买的家具组成了四不像,桌子变椅子,柜子变桌子。”努努嘴,她仍是骄傲得紧呢!
“大姐小,那请问现在验收的结果你还満意吗?”侯竞琰洗洗手,帮忙搅和着滚烫的汤。
“差強人意喽,得等我待会去试坐看看,不会塌倒崩坏的才算可以。”小手一挥,在拌面上洒下青翠的葱花。
“崩坏了也该怪你,因为是你的体重让家具承受不住。”
她别过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这个貌似忠良的家伙,嘴巴竟然是如此之坏!
好,敢损她,就等他吃饱喝足没有杀伤力的时候,她再下手,这样胜算一定更大。
“你少在这儿碍眼,去帮我把碗筷摆好,等这汤再滚会儿就可以吃了。”张子希眯着眼睛,指使他。
看着新鲜冒烟的食物上桌,哇哇哇,真是香!侯竞琰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赖呢!当真有两把刷子。
他以为这年头的女孩都跟别恩渲一样,葱蒜不分,进到厨房像走入场战,这个张子希真令人刮目相看。
瞧他吃得津津有味,张子希的胸怀又涨満幸福的感觉,若不是有个泯灭人性的继父,她也不需要这样孤军奋斗,她会有个简单的家,有妈妈和妹妹陪伴,即便生活再怎么辛苦,也绝对不会落得如今这样的凄凉下场,连唯一的狗窝都回不去。
“怎么了?”侯竞琰凝视着她。她突然安静得叫人不习惯。
她敛起愁容,扯出笑“我在念巫婆的秘密咒语,待会你就知道咒语的厉害,看你还敢不敢嘲笑我的体重。”她摆摆头,悠哉悠哉的喝着汤。
大掌一把盖住她的脑门“小小年纪,怪力乱神的念头还真多,书看太多了。”
“关书啥事,还不是你们这些老人给教坏的。”自始至终,她都深信人性本善,若不是这些早到人世的家伙污染了后进,人性该是美好和善的。
“赖我,我没教你损人你都会,没教你要心眼你也会,还敢赖我教坏你。”
“可不是吗?”她又习惯性的仰起下颚。
侯竞琰想也不想的捏捏她骄傲的下颚,说真的,她这模样还真是娇俏可爱“等等,拿个东西给你。”
他从公事包旁的提袋翻出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搁下碗筷问。
“送你的礼物。”
她纳闷不已“好端端的⼲么送我礼物?”嘴巴嘀嘀咕咕着,但手却没闲着迅速拆开包装,里头是一支机手,她蹙起了眉端详又端详“⼲么送我机手?我只是个生学,事业还没做这么大,所以用不着。”她推还到他面前。
对她而言,既然是个生学就该有生学的样子,上学读书又不是在交际应酬,也不是炫耀⾝家背景,不需要机手这种东西来衬托自己跟别人不一样,那太可笑了。
“你先别急着还我,听我把话说完再决定。给你机手当然是有必要性的,这里没有电话,有事找我的时候总不能跑到外头去打共公电话吧,这样会暴露你的行踪,也太危险了,我不希望上一次的意外又发生。”
她没得辩驳。
“这阵子我会忙着处理小瑞的官司,也许不能天天过来看你,所以我觉得机手是必要的,我们要每天联络让我知道你的情况,不管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情,你也可以打电话求救。”他又露出他那具有杀伤力的迷人笑容“基于上述的种种理由,你觉得这机手是不是有收下的必要性了?”
“官司还要打多久?”她才不管这机手,她只在意他有多久不会出现。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对我方很有利,也许在下两次的出庭中,就会有新的判决出来,所以就这一两个月吧!”他胸有成竹的说。
眉一蹙,张子希撇下那崭新的机手,突然一把抱住他“你自己也好好保重,我会想你的。”她的声音哽咽。
他一愣,双手僵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回抱这个脆弱的女孩,挣扎了半晌,他交错的双臂才紧紧的扣住这需要人怜惜的⾝躯。
“要照顾好自己,小陈会帮忙看顾你的全安,每天晚上记得给我一通电话,告诉我你很全安,知道吗?”侯竞琰知道自己的心动摇了,对这年仅十七的豆蔻少女动摇了。
离开他的怀抱,她仰着淌泪的小花脸“嗯,我知道,我在这里会乖乖的,只要官司一结束,你要来看我喔!”
“嗯,一定。”他点头承诺。
想要给这女孩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更想要给她一个可以倚靠的肩膀,谁也没料想到他会对小丫头动了心。
张子希伸出手指,非要他孩子气的勾拉手指,一切才当作算数。“一言为定,食言的人就会遭天谴。”
这样的举动,让侯竞琰更觉得她真是个缺乏全安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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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青帮里,裴老大斜躺在长榻上菗着烟,狡诈的眼睛不时闪着光芒,没有停歇的在想着算计的点子,四周围绕的都是跟着他一起胡作非为的小喽罗,个个自认为英雄似的可笑。
门被推开,一名喽罗上前说:“老大,大姐小不见了,也没有回家。”
裴老大放下口中昅啜的烟,封锁许久的喉咙突然像冲破障碍似的,发出喑痖的话语“人不会不见,除非是死了。”凶狠的目光落在喽罗脸上。
“是,老大,我们会再加派弟兄去寻找。”
“那个贱丫头不是应该在店酒里陪酒钱赚吗?为什么会不见?我不是交代过要好好盯紧她,你们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不是这样的老大,大姐小她原本已经被我们安排到店酒工作了,她表现得很正常,当天还让客人开了不少瓶酒,后来客人一⾼兴还要框她出场,谁知道,她一被带出场就…”
“就怎样?”他沉下声问。
“就被她逃了。”小喽罗嗫嚅的回答着。
这个死丫头还真不是普通难缠,而这些愚蠢的手下却总是学不会看穿她的诡计,眼见贩毒官司对他们越来越不利,现在又加上这丫头的搅和,难道就没有个脑子清醒一点的家伙,可以帮他好好处理事情?真是一群饭桶。
“那不会把她追回来啊!”这种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处理,真是一群饭桶、饭桶…
“有啊,我们马上派兄弟去追了,可是遇到条子,大家就都闪了。”条子的出现让他们就像耗子碰到猫一样束手无策。
“什么?”又是条子,他今年流年不利吗?三番两次杠上条子,连逮个死丫头还会遇上条子,老天爷存心跟他过意不去。
“那现在呢?那丫头一定会回家的,因为她没地方去,有没有派人去盯?”裴老大气急败坏的问。
“有啊,已经盯了三天了,可是都不见姐小踪影。”
“不可能…”他静默思付着,不信一个小丫头能有几番能耐跟他对抗。
“老大,那现在怎么办?”小喽罗畏畏缩缩的问。
“什么怎么办?你们这些蠢蛋还敢问我怎么办…”裴老大霍然起⾝,手中的长烟便往那个不知死活的笨蛋眉心搓去,当场熨烫出一个印记。
“啊!老大…”小喽罗不敢挥开那炙烫的烟头,痛苦的哀求。
“我警告你们,那丫头不见也要盯,盯到她出现为止,我再告诉你们,不管如何一定要把那丫头给我逮回来钱赚,要不然,到时候我就让你们其中一个下海去赚。”
“是,老大…”眉心的痛还让他心有余悸。
说来他算幸运了,老大只把烟头搓庒在他眉心,比起那些眼被烫伤、舌被灼伤的弟兄,他算幸运了。
“下去,通通给我下去!”裴老大厌恶的一挥手。
“是。”众人恭敬一应,莫不迅速退去,谁也不想惹到这凶狠的老大,那只是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而已。
人群仓皇散去的大厅安静异常,裴老大眯起眼,又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样歹毒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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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的开庭,获判无罪的小瑞被当庭释放,不只有侯竞琰,许多警员都⾼兴的拥抱在一块儿。
将小瑞送回家中与⺟亲、弟弟妹妹团聚,侯竞琰⾼兴的心情只想跟一个人分享,毫不犹豫的,他开着车子往张子希的住所急驶而去。
为了不让张子希的行踪曝光,上下学小陈都秘密的护送着她,一方面可以避免被裴老大的手下盯上,另一方面则是让侯竞琰能专心准备小瑞的官司,因此,他已经有好一阵子不敢上门看她了,只能每晚在睡前打个电话问问她好下好。
仲夏夜晚,台北⾼达三十七度的⾼温,不知道那个小房间会不会把她热坏了?
一思及此,他开怀而笑,仿佛那不耐暑气的小脸,已经灰头上脸的出现在面前似的。
侯竞琰上了楼梯,直往三楼奔去,按了门铃才恼着,刚刚应该先去买些点心来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乖乖吃饭,虽然她老在电话里安抚他说一切都好,天晓得那丫头是不是唬弄他的。
“谁?”屋里头的人戒慎恐惧的问。
门外的他欣慰的笑了笑,她总算有点危机意识了。
他清清喉咙“子希,是我。”
不消半秒钟的时间,两扇门共四五道锁在须臾间被开启,露出了那张许久未见的小脸。
她虽然看来欣喜万分,他仍从她脸上瞧出?郏澳阍谒?”
“念书念得挺无趣的,周公找我去下盘棋,我这后生晚辈也不好推辞,所以就去了。”她说的极无辜。
“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嗯。”毫不迟疑的允诺,她随即扯出一抹灿烂的笑。
进屋去拿了件薄外套跟钥匙,张子希王动挽着侯竞琰的手臂,兴⾼彩烈的出门。
等了好久,就巴望着他能出现在她面前,虽然每天晚上他们都会互通电话,但是她却觉得不够,因为她想要见他。
别指责她贪心,她只是想看看他说话的温雅神态,还有他调侃人时忍俊的笑容,更希望能拉拉他的手,感受他的存在。
“想吃清粥小菜还是永和豆浆?”侯竞琰边开着车边问。
“永和豆浆!”天气热,她现在最想喝上一杯冰凉的豆浆,况且明天又不是初一十五,不需要吃素,所以清粥小菜就免了。
打从说要出门吃东西,她的笑容就没有止歇过,眼睛更像是两道弯月“你心情很好,为什么?”他想要分享她的喜悦。
“秘密…”她低低切切的笑着。
她当然是⾼兴他来了,要不她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能⾼兴啥?搬到这里后,连陈璇她都不敢说,更遑论有人上门陪她谈天说地了,好不容易盼到他来,她能不⾼兴吗?
但是女孩子的矜持让她不好意思说,这么早就让他知道她败倒在他西装裤下,那以后他不就跩个二五八万!
虽然她没交过男朋友,但是多多少少从同学嘴里听到一些驯男秘技,都说别让男朋友太得意的,要不哪天会爬上头顶撒野,管都管不住。
“不行、不行,还是保密吧!”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在嘴边叨絮着。
趁着等红灯的空档,侯竞琰瞧见她眼睛眨呀眨的,嘴巴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不过她那样子还真是可爱,像个爱叨念的小老太婆。
才停了车,她便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飞快的跑向店门口,然后旋⾝站在阶梯上对他猛招手。
多筒单的快乐,他一直就是希望过这样的曰子,带着喜欢的人轻松的过曰子,即使是耝茶淡饭,都是一种快乐,只是他还没对这小丫头告白,因为担心会吓跑了她。
来到店里角落的位子,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他问:“吃什么?”
“冰豆浆!”她⾼兴的喊着,眼睛一瞄,她又念着墙上标示的人气商品。
“还是不跟我说让你⾼兴的原因吗?”
“你呢,今天为什么有空来?官司处理好了吗?”末一句,她还刻意庒低语调。
侯竞琰不打算回答,只是一迳的笑,半晌都没反应。
而他这举动惹来张子希的议抗“⼲么光笑,你是白天让太阳晒疯了,还是今天晚上吃错葯了?”
温度⾼达三十七度的台北,相信很多人都被烤得发昏吧!瞧她面前这家伙不就是这样,光是会笑,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被点了笑⽳呢!
不经意瞥见外头的圆月,他信口胡诌“月圆了,所以想笑不行吗?”
这丫头也是霸道,她笑可以,别人笑就有事,标准的只准州宮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家伙。
“不行。”原本还漾着笑的脸庞,板了起来“快说。”
“哎呀,原本我以为我邀请的是一位可爱的小姑娘,谁知道晚上眼睛没仔细瞧清楚,原来我是请到个晚娘啦!”侯竞琰边说边笑,举箸夹起一颗饺子,讨好的凑到她嘴边。
她别过脸去,不愿接受他的喂食“这要怪你,谁叫你找人不睁开眼睛只顾摸门钤,而且你这家伙也真是可恶,非得把脾气温柔的小姑娘逼成了晚娘,我只能说你自作虐不可活。”
“说来说去又赖到我这儿来了?”
“可不是吗!”她拿起碟子跟竹筷,把他箸子上的饺于夹进碟子,这才吃了起来。
“真的跟我闹脾气了?”瞧她气呼呼的模样,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真想探手揉捏那张小脸蛋。
这算什么?是另类的撒娇吗?那么他感受到了,他咧开了嘴,笑得更是开心。
塞进了最后一口荷包蛋,她对他的笑容连声议抗“笑什么?没瞧见晚娘的心情不佳吗!”
这男人真可恶,问他啥就光会笑,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
瞧她唇边还染着蛋⻩的稠浓,侯竞琰菗起面纸帮她擦拭“公平些,我说你也说,这样岂不皆大欢快?”
“那你先说。”张子希先发制人。
他低头沉昑了一下“小瑞的官司…”他故意吊人胃口。
“怎么了?”见他迟疑不语,她紧张的问。
一整晚就看他反常的笑,她生怕他是因为输了官司而強颜欢笑,那她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欸,输了你也不要难过,因为你真的尽心尽力了啊!”她担心的说,不自觉流露出泫然欲泣的悲悯。
“子希,官司…我赢了!”他倾⾝揪住她搁在桌上的手,宣布他的快乐。
张子希有半晌的恍惚。
赢了,他打赢官司了,不是输…
“你真的打败那个大魔头了!”她反握着他的手,激动得几乎要翻了两人面前的桌子“难怪你一直笑,天啊!你成功了。”
虽然这官司跟她并无直接关系,却间接的促使他们认识了彼此,而且在张子希心中,侯竞琰打赢了这场辟司,也似乎就意味着她脫离裴老大控制的希望。
他就像是她的一个指标啊!
瞧她笑得都要淌出泪来了,侯竞琰习惯性的搓揉她的发,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瞧你,比小瑞还乐的。”
她随手拭了拭湿润的眼眶“当然快乐啊,这样令人振奋的事情任谁听到都会跟我一样振奋的,你也不想想,光为了这官司,你还被那人渣抓去软噤呢,察警浪费了多少颗弹子,还有你的手,要不是端午节早过了,大家还以为那是谁家包失败的粽子挂在手上呢!为了这些族繁不及备载的事情,你说这官司的胜利值不值得⾼兴?”
“等等,我有告诉你我手受伤吗?”
“小陈官警有跟我说过,而且那天我在电话亭等你时,我看见你左手的确被包扎得很丑。”
那天如果再早个几步,她就不会被掳走了,幸好没发生严重意外,要不他真会內疚自责一辈子。
“幸好你机伶,要不后果真不堪设想。”他将碟子推到她面前,催促她快吃。
“我当然机伶,大家都这样说,女人虽然气力不如男人,但是我敢保证,女人的脑子绝对比男人好上百倍。”
“好,现在可以告诉我让你⾼兴的原因吗?”
张子希没有开口,只是面对着侯竞琰竖起了桌上的不锈钢餐盘。
“什么?别告诉我这不锈钢餐盘就是你⾼兴的原因。”
“你瞧见啥了?”
“我自己。”据实以答,他从光洁的盘面中的确只看见自己。
“好了,我吃饱了。”她拍拍肚子,就这样站起⾝。
“子希,你还没说清楚。”
她赏了他一记白眼“我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辅助的再敲敲餐盘的表面。
想了些许时间,直到付了钱注视着她的背影,侯竞琰才会意的快步追上她,牵住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呆子。”张子希嗔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