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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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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庄外有位陆大爷求见。”李管家在宋原德的书房外禀报着。

  “陆大爷?”宋原德搁下手里的书卷,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一个悉的面孔。他就只认识一个姓“陆”的,难道是…“快请他到厅里坐,我马上就来。”他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李管家应了声,立即前去引领客人。

  因为宋家要替五位‮姐小‬们招亲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最近上山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他猜想这个姓陆的应该也是其一。

  不过看他家老爷如此热络,想必跟这名姓陆的已是旧识了吧?

  不一会儿工夫,宋原德便到大厅接待远客;而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姓陆的客人就是当年曾受他恩惠的陆东堂。

  “陆贤弟!”一见故人,宋原德十分开心。

  “宋大哥!”陆东堂一看便知是个习武之人,行止之间都充満了一种江湖豪气。

  宋原德与他互拥一把,然后上上下下细细地端详他。“看来…你这十几年来过得不错…”

  “托大哥的福,要不是大哥当年义气相助,东堂无法活到现在。”陆东堂感念甚深的道。

  宋原德在他肩上一拍“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也是敬重你是好汉一条,才会不顾一切鼎力相助的。”

  “大哥…”陆东堂言又止,感之情溢于言表。

  陆东堂在前朝曾是个小武官,因为被奷人所陷害而遭到通缉;当时人人自危,即使知道他是无辜受害的,却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冒险相救。

  然而当时官任朝中大夫的宋原德,因不満奷臣当道‮害迫‬忠良,于是甘冒牵连之险,义助了举家逃亡的陆东堂远离中原;陆东堂逃离中原不久,前朝覆灭,而宋原德也携家带眷地来到了这儿。

  这些年来,他们失去了彼此的消息,陆东堂也是察访多时,才得知早已隐居山林的宋原德的下落。

  “你家里人可都安好?”宋原德关心地询问着。

  陆东堂点点头“谢谢大哥关心,他们都很好。”

  “这几年,你都做些什么?”

  “我创立蔵剑门,闲暇之余也做葯材买卖。”

  “是吗?”宋原德是个文人,对江湖上的事并不清楚,不过“蔵剑门”这名号听来倒也响亮,应该是有分量的。“那真是太好了!”

  陆东堂谦虚地说:“跟大哥相比,那可真是微不⾜道了。”

  “镇淮呢?”陆镇淮是陆东堂的独子,当年随他逃出中上时也有十五岁了。“算算他都有三十了,成家了吧?”

  陆东堂‮头摇‬一叹“说起这小子,我就心烦。”

  “怎么说?”宋原德疑惑地问。“镇淮不是个成视诋事的孩子吗?”

  “大哥有所不知,镇淮自从远离中土后就在塞外跟了位使刀的⾼人,接下来的⽇子,他醉心刀法的修炼,行踪总是飘忽不定,我已经几个月没见他了呢!”谈起不愿‮定安‬下来的儿子,陆东堂可是一肚子苦⽔。

  “噢?”知道当年的书香少年竟变成热衷武学的青年侠客,宋原德不觉有些错愕。

  陆东堂又是沉沉一叹“我就这么个儿子,偏偏他就是不肯讨房媳妇‮定安‬下来,看来我含饴弄孙的梦想是无望了。”

  听完他的话,宋原德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为了儿女婚姻大事心的,还不只他一人哩!

  “唉…”宋原德忍不住苞着喟叹着:“你只烦一个儿子,可我却要烦五个女儿呢!”

  陆东堂一怔“难道五位‮姐小‬都还…”

  “唔。”他点点头,无奈地苦笑着。

  “对了,我来的路上看见各路人马上山,究竟庄里是出了什么事?”话锋一转,陆东堂问起了他来时所见的奇特景象。

  宋原德蹙眉笑叹“还不就是为了我那五个宝贝女儿吗?”说着,他将自己发帖招亲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陆东堂,一为了替她们寻觅夫家,我只好发帖招亲了。”

  “啊?”听见这事,陆东堂不噤一愣。

  倏地,一个念头钻进了宋原德的脑海之中…

  “贤弟,大哥有个主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哥请说。”

  宋原德勾起一记快的笑容“既然镇淮未娶,而我们家的⽔脉亦未嫁,不如就将他们撮合成一对…”

  陆东堂一听,马上面露喜⾊,但旋即又愁眉一揪“好是好,不过…”

  “你怕⽔脉配不上镇淮?”宋原德微微失望地说。

  “大哥千万别这样说,真是折煞小弟了。”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陆东堂连忙解释着:“能娶⽔脉‮姐小‬为,那可是我们家镇淮三生修来的福气,就怕这小子不成器,委屈了⽔脉‮姐小‬。”

  委屈?宋原德在心里一笑。还不知道是谁委屈了谁呢?

  “这你不必担心,我对镇淮很有信心。”

  “既然大哥这么说,那一切就让大哥作主吧!”独子能娶恩人之女为,陆东堂也是乐见其成。再说,只要替镇淮先讨了房媳妇,也许他会因此而‮定安‬下来也说不定…

  宋原德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大女儿的婚事,当下笑得阖不拢嘴。

  其实,这也真是“缘分”他才刚想替女儿招亲,陆东堂就突然登门拜访,而那么凑巧地,他的儿子也还未娶,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那贤弟打算几时来提亲呢?”宋原德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女儿嫁出去。

  陆东堂皱皱眉头“镇淮前些⽇子捎信回来,只说他人在关外,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他并没有明说。”

  “噢?”听着,宋原德又揪起眉心。刚想着女儿好不容易能推销出去,这会儿却又是遥遥无期了。

  睇着他失望的模样,陆东堂连忙又说:“不过以他过去的习惯,他只要每捎信回来,应该也离返家之期不远矣。”

  “真的?”宋原德的心又燃起了一线希望。“那么⼲脆这么办吧!你先替镇淮将⽔脉娶回去,待镇淮回家再让他们正式成亲。”

  “啊?”看宋原德急成这样,陆东堂不觉満腹疑问。不过他只有一个儿子都忍不住心急如焚,更何况宋原德有五个女儿呢!

  再说掐指算来,⽔脉已有二十三岁,就算再如何闭月羞花,也早过了适婚年龄,实在也怪不得宋原德要如此焦急了。

  他双拳一抱“全凭大哥作主。”拜访恩人还顺便讨了房媳妇回去,他这也可算是一举两得了。“希望这次能把镇淮那小子留下来。”他衷心期望着。

  ***

  一得知⽗亲要将自己嫁给“碰巧”上山来拜访的陆叔叔之子,⽔脉气得在⺟亲莫云霞的灵前大吵大闹。

  她是没见过陆叔叔的儿子,对他当然也没有什么偏见,不过她对⽗亲将她当成“纪念品”一样“仓促”又“随意”地嫁了出去的事,可就有千万个不愿意、不甘心。

  “人家陆叔叔是来拜访的,您却这样半強迫式地将女儿嫁出去,这教女儿⽇后怎么在陆家立⾜!?”虽说她已经二十三了,⽗亲也不该如此随便地就决定她的婚事。要她一辈子当人家的笑柄,她宁可当一辈子的老处女。

  “别胡说!”宋原德脸一沉,语意严厉地说:“你都已经二十三了,还想磨蹭到什么时候?”

  “爹,人家…”她蹙起眉心,一脸的委屈。

  他打断了她的话,又说:“这次上山提亲的人,大多锁定你那几个妹妹…”

  “您是想说她们比我年轻吧?”她鼓起脸颊,一副可怜又无奈的模样。

  宋原德好气又好笑地⽩了她一记“知道就好。”

  ⽔脉低垂着脸,似乎已经认命了一样。其实,她只是在思忖着该如何跟她⽗亲唱反调。

  “你就别再任了,镇淮是个好对象,未来又是蔵剑门的继承人,他…”宋原德话未说完,⽔脉便突然跪倒在⺟亲灵前。

  “娘!”她语带泣音“您为什么要那么早就离开我呢?您瞧,爹现在居然要这么随便地就将我嫁出门,我…我…”说着,她哇哇地哭了起来。

  宋原德一叹,趋前细细一睇她的脸,忍不住地笑了。“你别装哭了…”

  “爹,”⽔脉抬起泪的眼“人家是真的难过…”

  “你假哭的时候只有左眼会流下泪⽔,而你现在就只有左眼有眼泪。”女儿们是他一手带大的,谁肚子里养了什么虫,他会不知道吗?

  见诡计被识破,⽔脉只好擦去眼泪恢复正常“我不管,反正我不要这么就嫁了啦!”

  “好啊!”宋原德突然改口“你不嫁给镇淮也无妨,我就替你答应了江员外的大公子那门亲事。”

  听到江员外,⽔脉马上想起江家公子那脑満肠肥、一脸⾊相的模样。

  “不!”要她嫁给那家伙,那她还不如先上吊‮杀自‬算了。

  “他有什么不好?”宋原德知道她绝不会愿意嫁给江家公子,于是拿这个来威胁她。

  提起那家伙,她随随便便都可以举出他一百个缺点。“他一副痴肥样!”

  “我倒觉得他长得福气的…”他故意夸赞江公子。

  ⽔脉哭丧着脸“才不呢!”她噘起小嘴,抱怨地说:“要我嫁给他,那我宁可削发为尼。”

  “不嫁江公子,就嫁陆镇淮。”他坚决地说。

  “爹…”见⽗亲非常坚持,她不觉蹙起了眉头。看来她这次是非得“二选一”了。

  江公子…她是绝对不列⼊考虑范围的;但陆镇淮的话…倒还可以跟他赌上一把,反正到时候不喜或不合意,她大可包袱一背跷回家来。

  陆家受过她宋家恩惠,应该会对她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没得商量?”她试探询问。

  宋原德摇‮头摇‬“没有商量的余地。”

  臂着他那一副坚定的模样,⽔脉知道这次自己是“揷翅难飞”了。

  “好吧!”

  “你决定啦?”他睨着她问。

  “嗯。”她‮劲使‬地点点头“我就嫁陆叔叔的儿子吧!”

  “太好了!”他喜出望外“我马上传令下去,让李管家去张罗一切。”说完,他在莫云霞灵前一拜,欣慰地说:“云霞,我们的⽔脉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终于?⽔脉一听见这字眼,不觉又蹙起了眉心。

  这一刻,她真觉得自己像极了什么山产之类的东西,十几年没见的陆叔叔上山一趟,她⽗亲就把她当成“纪念品”送给他带走…

  唉,真是悲哀!

  ***

  一顶花轿、几担嫁妆、十几名轿夫及挑夫…她居然就这么给嫁出门了。坐在花轿里,⽔脉绷着一张脸,像是全世界都欠了她似的。

  “⽔脉‮姐小‬,”陆东堂在轿外轻声问着:“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媳妇是恩人之女,陆东堂免不了还是客气。

  “我不累,陆叔叔。”听见自己的未来公公称呼她为⽔脉‮姐小‬,她听得真是不自在。不过想想,她不是也叫他陆叔叔?

  虽说她⽗亲和陆东堂已是旧识,但对她来说,他终究还只是个陌生人;才那么几天时间,她就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的媳妇,而且也即将变成另一个陌生人的子,这…这真是晴天霹雳!

  正想得出神,轿子突然一震,随即便停了下来。

  “来者何人?”她听见轿外的陆东堂大声地喝着:“拦住我蔵剑门的花轿,所为何来!?”

  拦轿的人一⾝黑⾊劲装,手里只提着一柄长剑,动也不动地挡在轿前。

  因为轿子停住不前,⽔脉好奇地直想往外看;她手一掀帘,帘子外的陆东堂马上阻止了她“⽔脉‮姐小‬,别出来。”被他这一拦,⽔脉只好又坐回了轿內。不过,她还是好想瞧瞧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朋友,你若不表明来意,休怪陆某无礼!”陆东堂说罢,提剑便向那黑⾐人。

  几回合下来,陆东堂并无法占到上风,而黑⾐人似乎也没有伤人之意。

  过了一会儿,陆东堂渐觉不敌,一个闪神,他的剑竟被黑⾐人拨得飞而出。

  趁陆东堂心慌之际,黑⾐人飞⾝欺近花轿。

  “不准你动我恩人之女!”陆东堂焦急地大喝。

  而黑⾐人仿若未闻地一剑挑起轿帘,定睛看着轿內早已掀起头盖的⽔脉。

  ⽔脉怔望着突然掀帘的黑⾐人,脸上不惊不悸,只有一丝微微的好奇。

  上黑⾐人露出的一双眼睛,她心上莫名地一震。那是双很人的眼睛,自信而充満霸气。

  忽然,她的口狂震了起来,而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

  那对眼睛就像是两口深潭般,直将她的心、她的灵魂全昅了进去。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好像全⾝力量都快被呑噬掉的感觉。

  她不想接受⽗亲这种安排,她不想接受这种既定的命运,她…她要向世俗的一切挑战。而这个不明来历的黑⾐人,也许就是她的一个“契机!”

  “带…带我走。”蓦然间,她听见自己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他微微一愣,迟疑地伸出手来轻抚她的脸颊。

  刹那间,她觉得被他所‮摩抚‬的地方一阵热烫,然后心跳也跟若狂起来。

  她怔怔地与他相望,而他也以一种奇异的眼神回望箸她。

  “大胆!”陆东堂飞⾝向前,提剑直取黑⾐人。

  黑⾐人菗回了手,眉眼间似笑又非笑。他纵⾝一跃,刹那间便消失在⾼耸参天的树梢上。

  陆东堂紧张地跑过来“‮姐小‬,你没事吧?”

  “没事…”她失神地说。

  忽地,她发现到一件事,就在那黑⾐人一跃而去的同时,她的心也被他给带走了。

  “门主。”陆东堂的随扈迅速地走近“不知道这黑⾐人的目的是什么?”

  “唔…”他沉昑片刻“他掀花轿似乎只为了看看里面坐着什么人,也许…是认错人了。”

  和黑⾐人手之后,他发现黑⾐人并没有恶意及杀机,而且他使剑的招式十分奇怪,不像是一般的剑式。怪了,这人究竟是谁?他想看的又是什么?

  “该不会是在这一带横行的山贼、盗匪吧?”那随扈又提出疑问。

  陆东堂沉昑半晌“不像。”要是山贼盗匪有这样的本事,那可真是世道险恶呀!“总之这趟路,大家都要小心一点。”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轿里坐着的不只是恩人的女儿,还是他未来的儿媳妇,他还是小心为上。

  ***

  黑⾐人飞出林子,但并未即刻离去,只是远远地望着花轿渐行渐远…

  摘去头巾,他露出了一张格的俊脸。风吹拂着他散开的黑发,更添他豪迈不羁、桀骜不驯的人风采。

  “哼。”他撇一笑,有点⾼深莫测。

  他约莫三十岁上下,剑眉星目,⾼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有些骄傲,他的片丰润而満,勾起一边角时带着几分琊气及英气,是个十⾜的俊男子。

  “宋⽔脉…”他喃喃自语。

  这拦轿的黑⾐人不是别人,正是陆东堂那行踪飘忽的独子陆镇淮。

  他从塞外回来经过此地,听说云霞山居的宋家正在为女儿招亲;他闲来无事,正打算要上山瞧个究竟,顺便也拜访当年的救命恩人,没想到才到山门就听见宋家大‮姐小‬已许配给蔵剑门少主之事。

  他⽗亲径自帮他决定婚事,也不问问他的意见,就随随便便地替他觅了一个媳妇儿,这真是太教他震惊了。

  他天喜爱自由,又习惯云游四海,岂有让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套牢他之理?

  再说,宋家是陆家的恩人,他实在很担心⽗亲会为了报恩,而委屈地娶回一个不知哪里有缺陷的女人回来。

  为了先一探究竟,他乔装拦轿,甚至改换兵器,就是想“先睹为快。”他打定了主意,要是这宋家大‮姐小‬差強人意,他是打死都不会回蔵剑门“自投罗网”的。

  不过这惊鸿一瞥,他却让宋家大‮姐小‬那沉鱼落雁般的姿⾊所震慑住。

  她有一张⽩净的鹅蛋脸,弯弯的秀眉看起来很有脾气,小巧的鼻子让她不觉小了几岁,还有那晶晶亮亮的大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似的…最引人遐思的是,她那张樱桃般的小口掀动着,仿佛在期待着谁一样…

  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家,那姣美的样貌比起醉心楼的花魁…月影姑娘,可是一点也不逊⾊。

  带我走…

  她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出这种话?莫非她坐上花轿是情非得已?什么样的女人会对一个陌生人提出这种要求呢?好奇怪、好不可思议的女人!

  这一刻,她的特别引起了他心底強烈的好奇及探索的‮望渴‬。

  他不是个能被拴住的男人,但这一回,他却觉得自己也许还适合‮定安‬的。

  此刻,他只想赶紧回蔵剑门去等着花轿上门。

  想着,他纵⾝跳⼊林中,然后以他傲人的轻功在林中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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