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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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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贞死了吗?

  楚毅怀抱着她,绝望且伤痛,心中燃着最‮烈猛‬的恨意和海意,双目尽露杀机,踉跄走至雄霸天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雄霸天惊问。

  楚我并没有回答他,他兀自往前直走,穿越雄霸天和曾宁儿等人,来到后院的花园。

  天又黑了,忽地下了一场雨。随寒风吹过,雨就来了,不大,却很细很密,如女人抖的发丝,拂掠至他的脸上。

  后院有个莲花池,池底有颗发光石,它治好了他的伤疤,或许也能让甄贞起死回生。那是最后的希望,他别无选择。

  没有人阻止他,雄霸天到了这一刻才恍然大悟,他输了。此生他总输过两回,第一次输给苍天,神夺走了他心爱的女人;第二次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无论江湖中人多么敬仰楚毅,在他眼里,他依然是个不⾜为惧的免息子!但他赢了。

  一败涂地呵!即便拥有全天下,又当如何?不,他还有一颗玄石,那是一颗神奇无比的怪石,它能治愈疑难杂症,更能起死回生。它就在地洞里,等贞儿和楚毅伤势复原后,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仍是最大的赢家。

  楚毅如他所料地跌仆至莲花池畔。斜刺里突然闯出一个人,一个仆人装扮的,呢…年轻人?

  “马车就在侧门外,跟我走。”

  楚毅认得这声音,是那⽇忿而一走了之的唐冀。他怎会在这里出现?

  “快点,你不想甄贞活命啦?”许是嫌他动作太慢,他⼲脆连拖带拉的将他两人推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站住,你是谁,你要带他到哪里去?”待雄霸天发现追赶而至时,唐冀已架着马车绝尘离去。

  “来人呐,给我追回来!”他的徒众蜂拥冲出侧门,始惊觉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上千名的人,将前路堵得⽔怈不通,个个虎视耽耽地瞅着他。

  “雄霸天,你想和全天下人为敌吗?”是龙翔飞,他搬了救兵来了。

  “你…”雄霸天一股气冲上来,久久才按庒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焉会不懂。“把门关上。”这笔账他迟早会要回来的。

  ***

  马车颠颠着来到城郊北门的小山丘下。

  “快下来,咱们得步行一段路。”

  “唐冀,你不该把我们带出来的,贞儿伤得很重,她恐怕捱不过一时半刻。”楚毅边跨出马车边道。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拼着老命赶路呀。”数个月不见,唐冀变得又黑又壮又结实。他伸手接过垂软的甄贞,示意楚毅跟着他走。

  冷月半残,寒雨随风阵阵袭来,楚毅不自觉地哆嗦了下,忽感睡意渐浓,眼⽪似有千斤重。

  唐冀适时地推他一把:“振作点,就快到了。”抬眼见他手臂上的鲜⾎转为暗红,方知那冷箭上淬了毒。好个卑鄙的雄霸天!

  “你究竟要带我们到哪里去?”倘使最终无非一死,他宁愿抱着甄贞,就在草丛中相拥归无。

  “救命去。”唐冀蜇过林子,绕出林中曲径,穿人数丛矮木,来到一间小木屋前。那木屋通体发亮,霞光迸,于此暗夜中充満诡异的气息。

  唐冀“哎呀!”地推开术门“进来吧。”

  “是玄石?”楚毅大喜过望,笑得好不悲凉“你怎么做到的?”

  “偷喽!厉害吧?”唐冀眉飞⾊舞地好生得意“小时候向摊贩偷糖葫芦给你和甄贞吃,现在则跟江湖恶霸偷玄石替你们疗伤。贼儿变大盗,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有长进?”

  楚毅笑着摇‮头摇‬,不知说什么才好。

  唐冀先把甄贞放至一旁木板上,再帮忙将楚毅臂上的箭‮子套‬。“幸好不是倒勾头。你也躺下吧,我去打盆⽔,好帮你和甄贞清洗伤口。”

  楚毅张开口不知还想说什么,但瓣动了下,不久即昏沉睡去。

  ***

  七天了,他们仍然没醒过来。脉象愈来愈弱,甄贞更是气若游丝。

  “喂,”唐冀推了把跟他一样坐在门廊下枯守七天七夜的龙翔飞“你不是说那粒笨石头具有神奇的力量?”

  “什么叫‘喂’?没大没小。”龙翔飞凝眉撇嘴,故作轻松状,其实內心亦是优急如焚。“我上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是很神啊,谁知道几天不见就化神奇为腐朽?”

  “不行。”唐真倏地起⾝“我要去找雄霸天拿解葯上就算救不回甄贞,也要救回楚毅。

  “就凭你!”龙翔飞瞧他很没有地把眼睛眯成一。“送死还比较快。”

  “嘿,你别忘了,是谁把笨石头偷回来的?”他的窃功可是偶遍天下无敌手。

  “没有我这个‘共犯’,你能那么顺利得手?”论真说来他的功劳才是最大的哩“哎!你呀,好好地跟我学三年五载的真本事,届时甭说是当神偷,甚至还可以当盗帅。”

  唐冀冷哼一声,算是对他至⾼无上的吹牛神功丁点的钦敬之意。

  “你厉害?好,那他们俩给你了。”他本来只是到华山找楚毅叙旧的,谁知这糟老头竟死拖活拉,硬着他去冒险偷什么玄石,现在又恬不知聇地跟他抢功劳,真是岂有此理。

  “那你呢?”龙翔飞紧张兮兮地问?唐冀虽然没有楚毅那么懂得敬老尊贤,谦谦有礼,但他机变灵巧,重义如山,重情如海的个,倒是很对他的脾胃。若能收他为徒,以后的⽇子一定会更加活⾊生香,呢…不不不,是活泼有趣啦。

  “我要去帮他们准备点吃食,顺便祭我的五脏庙。”连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滴米未进,他真是饿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我跟你一起去。”说到吃,龙翔飞最有‮趣兴‬了。

  “不行,我们两个都去,他们怎么办?”

  “你瞧他们这模样,难道还会跑出去逛大街?”其实教龙翔飞更加担心的是万一他们就这么长眠不醒,可怎么是好?

  “我看你真是饿蠢了。”唐冀没好气地⽩他一眼“他们要是能逛大街,还犯得着担心吗?我是害怕咱们一走,说不定雄霸天就寻了来。”

  “不可能的,这地方十分隐密,连我的徒子徒孙们都不知道,那老魔头怎么可能会发现。”

  “你保证?”唐冀还是不太放心。

  “拜托!别浪费时间成不成?”先提议去找东西吃的又不是他。“保正?”他还“保歪”哩。

  龙翔飞再次确定楚毅和甄贞仍陷⼊重度昏,便抓起他的“龙头拐”(上面刻着龙翔飞的头)往屋外小径飞速而去。

  “喂,等等我呀,怎么说走就走,真不够意思。”唐冀轻功远不如他,只得投⾜猛追。

  ***

  是⻩昏了吗?瑰丽的天⾊⽩同窗帘斜而人,紫红相错,无限奇诡,把死映照如生。

  楚毅勉力睁开酸涩的眼,舒缓而软弱地环视左右。是个陌生的境地,四下里间无人声。惟有…贞儿?

  他拖曳着沉重的⾝子,努力地挨近她:“贞儿,贞儿!”

  甄贞鼻息悠悠,眼⽪微微颤动。她没死,她没死!楚毅欣喜若狂,可惜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他奋力再靠近一点,与她四目投。

  “贞儿。”

  “毅哥哥,我们…到了曹…地府了?”她离魂乍合,眼前依然蒙蒙的。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都无所谓,至少我们还在一起。”他支起⾝子拥着她,将她揽进臂弯里,无限怜疼地呵护着。

  鼻中一昅进他的气息,甄贞精神霎时振奋了许多。呀!他们还活着,他密实的搂抱,令她几乎不过气来,孤魂野鬼应该不用呼昅吧?可,她怎么会没死呢;甄贞转头膘见那粒发光石,登时了悟,又是它救了他们。

  “我们在地洞里?”

  “不是的,地洞里不会有天光。”楚毅注意到屋外转换成紫红的苍穹。那霞晖像一张巨网,繁华绩丽地撒下来…一种魅惑不可告人的光亮。

  分明苍⽩如纸的脸孔,竟莫名地红起来。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不在乎,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她,也只要她。

  向晚斜将他的⾎煮沸成一碗动不安的汤葯。绝处逢生后的大悲大喜,令他急于将短暂化为永恒,真‮实真‬实地拥有他的最爱。

  “贞儿,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也别离开我。”他‮渴饥‬地吻着她的额、她的眼、鼻、嫣颊和…像一辈子都没吃过东西那样,热烈地几将她呑噬。

  “我不离开你,你也别离开我。”

  天地无涯,岁月惊鸿而过,富贵名利沓如朝露,她对人世一无所求,只想紧紧住他,直到天荒地老。

  “我爱你,贞儿。”楚毅实在太虚弱了,情未尽,已然再度昏厥。

  “我也爱你,毅哥哥。”甄贞环抱住他的,沉甸甸的⾝躯非常踏实地庒覆着她,侵蚀她的知觉,令她投人另一个犹似太虚的幻境…

  ***

  “你不准进去!”唐冀在大门外大声嚷嚷“把他们害得半死不活还不够,你还想赶尽杀绝?”都是龙翔飞,告诉他赶紧买好带回来吃就好,他偏忍不住非要就地解决不可,否则也不会被雄霸天的爪牙发现。

  “笑话!她是我女儿,我来带回我的女儿有什么不对?”雄霸天一接到消息,马上便赶了来。

  “不要半路攀亲,谁是你女儿?她有叫你一声爹吗?”龙翔飞一手拎着腿,一手提着状元红,和雄霸天理论得脸红脖子耝。

  “她…”雄霸天被抢⽩得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样?她现在姓甄,将来姓楚,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啊,朱晴为什么让贞儿冠“甄”这个姓?雄霸天想必永远也不明⽩,当年朱晴受生活所迫本嫁于村中一名相当有钱的官大爷,那户人家即姓甄。为了不让贞儿长大受人嘲笑是个没爹的孩子,于是才不得已冠上这姓的呀。天可怜见,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強占了她清自⾝子的男人‮实真‬的姓名。

  “随你怎么说,总之我来要回我的女儿。”雄霸天恼羞成怒,愤而运出掌风,击退唐冀和龙翔飞,一脚端开术门。

  “哇!”唐冀跟着跨进,见木榻一片嗯…舂光无限,不噤一阵低呼“没事了,没事了!”回头赶紧帮龙翔飞把眼睛蒙住,免得他年纪大经不起刺

  雄霸天简直要被活活气死,这这这…成何体统?

  “看什么看?出去,统统给我出去!懊死的楚毅,老子不杀你管不为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嘛。”唐冀边小心翼翼地拴上木门,边不知死活地损他。

  “你,找死一一”

  “唐冀,小心!”龙翔飞的警告迟了一步,雄霸天已擒住唐冀的后脑勺“咦?这头骨竟是块绝佳练武的料。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倪名叫老子。”唐冀拼命挥舞两拳,却怎么也打不到他。

  “什么?”雄霸天一时没听出唐冀是拐着弯儿占他便宜,三个人又吱吱喳喳的吵了一阵,丝毫没留意木屋里的动静。

  “放开他。”甄贞和楚毅突然从木屋走了出来。

  “贞儿!”雄霸天见她神情虽憔悴,但气⾊还不算太差,楚毅则是变胖了,⾝子臃肿得不像话,但他可不会去关心这个拐他女儿的臭小子。

  “不要叫我。”甄贞余怒犹存,看都不想看他,兀自牵着楚毅的手,走到唐冀面前,将他拉向自己“冀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其实他力道也不怎么样嘛。”实际上,雄霸天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否则他早翘辫子了。

  “哼!”不知天⾼地厚的⽑头小子!雄霸天撇嘴冷笑。今儿若非碍着甄贞这件重要事情待解决,他定要大展雄风一番“贞儿,跟爹回去吧。”

  “我不是你女儿,我也没你这个爹。”甄贞双手挽着楚毅,柔情绸缎地道“在这世上,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毅哥哥,带我回安丰县吧,我们得去祭拜你爹娘,告诉他们我已是你楚家的媳妇儿。”

  “对对对,先祭祖完毕,再回华山大宴宾客,我看至少得卉一千桌席才够。”龙翔飞⾼兴得手舞⾜蹈,活像个老小孩。

  “慢着,没我的同意,你谁也不许嫁。”雄霸天气得涨红了脸。

  “我就偏要嫁,难不成你希望我再‮杀自‬一次?”

  “贞儿,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承认我这个⽗亲?”他错了吗?一向以来,他对任何人事都是予取予求的呀。

  ‘等到你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时候。”甄贞跟同楚毅和唐冀、龙翔飞,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忽听得雄霸天大吼:“楚毅,把我的玄石还来!”

  “怎么回事?”龙翔飞愕然问。

  甄贞神秘兮兮地掀开楚毅的⾐摆,和众人笑出一脸难探。她老爹是罪有应得,可别责怪她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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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江城景物一如往昔,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阔别而增减些什么。

  秋意甚浓,楚家宅院给披上⻩橙橙的落叶,寒风一过,飞卷漫向天际,无尽的萧索。

  楚毅偕同甄贞立于庭院之中,心底好生感慨。王牡丹死了,死的时候⾝旁没任何人,孤零零的,连个为她料理后事的人也无。

  她的丧礼还是在楚毅返乡后的第十天,才总算办妥。她生平玩耍強,死后亦甚哀荣,一切均赖楚毅宽厚成全。

  “走吧,”甄贞催促道“龙老前辈和冀哥哥还在等咱们呢。”

  楚毅点点头,方转⾝,墙角后头,倏地跑出一只⽩皙可爱的小⽩兔,不由分说地偎在甄贞脚边来回磨蹭。

  “就是它,六年多前,你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面,它就腻到我⾝旁。也就是在那时候遇见了王牡丹,险些毁了一生。”甄贞佯噴薄怒地往小兔儿⾝上,它居然一点不在意,反而更安心地窝着。

  “它是我从邻居蔡伯伯家中要回来的,养了好一阵子,后来才让我二娘要了去。”久别重逢,楚毅也爱怜地‮摩抚‬着它。

  “嗅,所以它是在替咱们俩牵线?”

  “想必是这样。”楚毅开心地搂着她,道:“等我们生一大群小孩之后,也帮他们各养一只小⽩兔如何?”

  “什么?”重点在前半段,一大群小孩?那不累死她了!“我不要。”

  “为什么?兔子很可爱呀,再不然养狗好了,或者…”

  “不要,不要,你只要养我就好了。”被宠的感觉好好,她还要尽情享受很长很长一段⽇子才行。

  两人正要离开,忽地小兔子往下一蹦,跑走了。

  甄贞和楚毅好奇地追了过去,一转过墙角,不觉愣住了。这小东西居然…生了一窝的小兔子!

  叹!看来不养它们都不行了…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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