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瓷杯滑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兀自怔忡的朱君宇回过神来。他皱眉走到窗前,不知为何,心里总有股不祥的感觉。他早早就打发走苏咏咏,她的矫造作令他厌恶。希安离去时那绝望的神情使他心生不舍,也让他极度不安;他真的伤害她了!
王统躬⾝禀告“堡主,龙姐小的马还留在前院,不知堡主要如何处理?”
“她没有骑马离开?”朱君宇有些诧异。
“没有。龙姐小是走出琼林居的,看她的神情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
朱君宇听了,脸上的表情不变,但心情更沉重了!
“还有,名剑世家的苏公子也跟在龙姐小的后面离去,属下再看到他时,却是他一⾝狠狈的回来找苏姐小。”王统道出自己所见到的。
朱君宇并不在意这个消息,他走向前院,蔵雪正安静的站在院子央中。
他轻抚着蔵雪,对它低语“你的主人一定会回来带你走的。”
但是直到掌灯时分,希安仍未回到琼林居牵走蔵雪,朱君宇让下人带他到马房吃草,心中的不祥感更甚了。
第二天一早,朱君宇就遣王统将蔵雪送回天诚庄。
一个时辰后,王统又匆匆忙忙的奔⼊书房,着气说“堡主,不好了!龙姐小受伤了!”
“你说什么?”朱君宇闻言大惊,厉声喝问。
王统定下心神,忙道“属下将马送回天诚庄时听龙家的仆人说,昨⽇龙二少爷抱着⾎淋淋的龙姐小冲回庄里,十万火急地请来了大夫为龙姐小医治,但龙姐小因为失⾎过多,直到现在还昏不醒,命垂危!”
朱君宇登时感到心神俱裂,站立不稳,他语气急促地吩咐“快备马,我要到天诚庄!”
朱君宇快马加鞭赶到了天诚庄,却被管家阻挡,无法见到希安。“朱堡主,很抱歉,现在谁也不能去见三姐小。”
“安儿的伤势如何?我一定要见到她,烦劳你向龙庄主通告一声。”朱君宇十分坚持。
避家无法,只能进去转达。
想到希安现在正在生死边缘挣扎,朱君宇心中就如刀割般疼痛;她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他愿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安儿能完好无伤…
过了一会儿,龙翊风走⼊大厅,朱君宇迫不及待地向前“安儿伤得如何?要紧吗?能否让我见见她?”关切焦心溢于言表。
翊风面⾊凝重,语气生疏“朱堡主的关心,我代安儿向你道谢。只要朱堡主能原谅安儿曾欺骗你,她就很⾼兴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能谅解安儿的行为。现在我只想知道她还好吗?”
想到她在试凄,朱君宇好心疼。
“既然你能原谅她,安儿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她如今还未清醒,不方便见客,朱堡主请回吧!”
翊风冷淡的口气,阻止不了朱君宇的决心“不,我一定要见到她,她伤得这么严重,我怎么放得下心?”
他这番话引得翊风拉下了脸“安儿原是个快乐无忧的少女,她生外向调⽪,虽爱恶作剧,但从不过分。她扮成丑儿或许胡闹了些,却没有恶意。这些⽇子以来,她终⽇愁眉不展、流泪叹气,只为了要求得你的原谅;我们见了也只能心疼她,却帮不上任何忙。如今她生命垂危躺在上,她所欠你的,也该还清了。朱堡主既然无法包容安儿的个,我们也不会议安儿再和你有任何的牵连,你请回吧!希望你别再来打搅她!”翊风強忍下満腔的怒气,态度冷硬地陈述着家人的决定。
翊风的话让朱君宇痛苦的闭了闭眼,但他仍不放弃“请你至少告诉我,安儿是如何受伤的?”
翊风一脸的肃杀之气,咬牙切齿地说“你去问问苏永昌就明⽩了!”
深昅口气,朱君宇缓缓道“安儿受伤,我的心痛、难过不亚于龙家的人,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带给安儿的悲伤,我绝对无意伤害她。不论你们同意与否,我每天都会来看她,直到她平安无事。打搅了,我先告辞。”说完,他満面寒霜地离去。
不等管家通报,朱君宇直直闯⼊名剑世冢,脸⾊沉得吓人“快叫苏永昌出来!”
朱君宇的到来惊动了苏咏咏,她一脸笑意地走⼊大厅“朱堡主大驾光临,咏咏真是惊喜。”说着还不忘抛去一个媚眼。
“苏永昌在哪里?”他问苏咏咏,冷酷的神情惊得她直往后退。
苏咏咏被朱君宇的威势吓得结巴起来“他…在…房里。”
朱君宇剑眉微挑,冷酷无情“带我去找他。”
苏咏咏忙带他到苏永昌的房门口,朱君宇直接推门而人。
苏永昌正躺在上假寐,听到开门的声响,忙睁开眼睛;一见到寒意迫人的朱君宇,马上跳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你对龙希安做了什么?”朱君宇冷冷开口,开门见山的问。
苏永昌脸⾊一⽩,忙否认道“我没对她做什么,不关我的事。”
“说实话,我没多少耐心!”朱君宇一掌拍向桌面,桌子马上应声裂成两半。
苏永昌大惊失⾊,情急叫出“我没杀她,龙希安是杀自的!”
朱君宇铁青着一张脸,宛如鬼魅般森骇人“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苏永昌被他的气势吓软了脚,浑⾝不住颤抖“我只想要亲近她而已!平常她连手也不肯让我碰到,昨天刚好遇上她酒醉无力,我认为是好机会,哪想到她会拼命反抗,还拿出匕首划伤了我。最后她说不会让我得逞,然后举刀杀自,我吓住了,我不知道她竟会这样对自己!”
他乞怜哀求的神情,只是更加深了朱君宇的愤怒。他握紧双拳,強庒下杀人的冲动,离去前只丢下一句:“名剑世家将会为此付出代价!”这话如同一道冷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卷走了名剑世家的未来。
果然,在一个月之內,名剑世家便急速由盛转衰,终至没落。苏氏兄妹再也无法盛气凌人,因为他们必须为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奔波忙碌。
龙希安伤势严重,五天之后才脫离了险境,半个月方能下。
这天,万里无云,⽔亭的莲花盛开,姿态妍丽;⾝子还很虚弱的希安半躺在软榻上赏莲,神情有些落寞,全⾝笼罩着一股轻愁,惹人心怜。
希安轻移⾝子起来,才走了两步,就气不已,突来的昏眩使她步履不稳;蓦然,一双強壮的手臂护住了她,将她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人还伸出了一只手轻抚她凝脂般的粉颊。
她静静的抬眼望着他,朱君宇柔情万千地道“你伤还未痊愈,别太劳累。”
希安一双盈盈大眼直瞪着朱君宇,一时心里闪过许多想法,万般滋味全涌上了心头。
看见她眼里的气愤、伤心和委屈,朱君宇心疼不已。“安儿!”他轻喟一声,头渐俯下,怀中人却头儿一偏,躲开了他的吻。
希安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语气不稳“朱堡主,请放开我。”
朱君宇将她扶回软榻上,自己在一旁坐下,温言软语地哄着“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希安仍冷着一张脸“我没有资格生气,朱堡主能原谅我的过错,我已经很⾼兴了。”
听她说负气话,朱君宇心中更是內疚。“安儿,你怎么怪我都可以,只要快将伤养好,早点恢复健康,你想做什么、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这是我对你的赔罪!”
希安摇着头,语气漠然“朱堡主不需如此费心,也不用赔罪,你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朱、龙两家就只有合作的关系,你不需要将心思放在我⾝上。朱堡主,谢谢你来看我。”
“安儿,别说气话。”朱君宇听得眉头纠结
“我为什么要说气话?那两杯酒已表示得很明⽩,自我踏出琼林居起,我们之间已互不相欠。我想大哥也对你说得很清楚了,所以我们两人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希安语气不带感情,始终不曾正眼看他。
“你在赌气,安儿,这不是你想要说的话。”朱君宇捺着子,好言相劝。
“我很明⽩自己在说什么。我、不、要、再、看、到、你!”希安看着朱君宇,一字字咬着牙说道,真是铁了心。
“你…”朱君宇如掉⼊万丈深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等他再抬起头时,他像是戴上了一层面具般,有礼而冷淡。“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会为你达成。我不会再来打搅你,但我还是诚心祝你早⽇康复。”他定定再看希安一眼,而后旋⾝站起,⾐角轻轻扫过希安的脸庞,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的眼泪滚滚而下,希安将小脸埋人手心中,悲不可抑。
一直站在亭外的翊风走近搂住了她,无比心疼。“为什么要对他说重话?你是在磨折他,也在磨折自己!”
希安哭倒在翊风怀里,哽咽地回答“我也不想这么绝情,但那些话就是忍不住说出口…”
“他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你发发脾气也是应该,他想通了就会再回来的。”翊风安慰妹妹。
希安哭得更伤心了“我伤了他的自尊,他不会再回来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既然如此,那就忘了他吧!安儿,自小到大,大哥一向是最疼你的,从不愿让你受到任何委屈,未来也是如此,大哥会疼爱你一辈子的。安儿,嫁给大哥吧!”翊风为她擦⼲眼泪,轻声却无比坚定地道出了他的决定。
从天诚庄回来之后,朱君宇就变了。起先他是狂疯的喝酒,一坛一坛不要命般的狂饮,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然后倒在空酒坛中大醉了一天夜一!酒醒之后,他又全心投人公事,待在书房里没⽇没夜、不眠不休的工作,还下令不让人打搅。
才不过几天的光景,朱君宇整个人憔悴不堪,双颊消瘦,下巴満是胡碴,两眼也让狂疯给烧红了。他命令自己不能停下来,只要脑子一有空闲,希安的倩影便会浮上眼前,也不断重复着“我不要再看到你”这句话,所以他无法让自己休息;他要让自己忘了她,一定要忘了她!
王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万分焦急。终于,他不顾堡主的命令闯⼊书房,放胆说道“堡主,下月初五龙姐小就要嫁人了,您还是忘了龙小…”
朱君宇马上跳起来打断了王统的话,双手用力捉着他,大声喝问“你说什么?”
王统忍住痛,咬牙往下说“天诚庄已发出请帖,龙希安下月初五要嫁给没有⾎缘关系的龙翊风。堡主,忘了这一切,飞龙堡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您处理,我们回北方吧!”他用心良苦地劝着主人。
朱君宇失神的放开王统,连连后退数步,喃喃道“她不能嫁人,不能嫁人…”
王统惊慌地扶住步履不稳的朱君宇。
突然,朱君宇一把推开了王统,站直了⾝躯。他面⾊冷凝,眼露寒光,又恢复一方霸主的气势;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